现在俗世的佛家,也还有辟谷做法,又叫禁食。
当然俗世自然不可能完全禁食的,也会吃一些东西,但只是松果一类的,又苦又涩又难下咽,简直和嚼木头渣差不多。
……
第七百一十八章:饿疯了
“我会死的!”我哀嚎一声,有气无力的跟上老酒鬼。
因为我发现一件事,他走的不快,但如果我落下,他是不会缓下速度来等我的。
步行万水千山去西疆的昆仑山,想想就头皮发炸。
老酒鬼走到一株落了针叶的马尾松下,捡起地上一颗马尾松的果子丢给我,道:“饿的实在受不了,就用这个顶一顶。”
我结果一看,差点没昏过去,是松果不错,却是最普通,果实最小的马尾松果。
洪村就有很多这样马尾松,我和一帮洪村的发小小时候嘴馋,又没什么可以吃的,所以几乎将所有能吃所有能尝的东西都吃过了。连天牛竹虫都烤着吃过。
可从来没有去尝试过马尾松的果子。
这东西听老一辈人讲,说数十年前动荡的年代,饿的实在快要吃土的时候,才有人尝试,而且不能多吃,因为马尾松的果有毒。
众所周知,坚果都有一定的毒性,市面上卖的松果是专门为食用培育的品种,不一样,野生的松果千万不能轻易尝试。
这玩意连松鼠都不吃的。
最令我快癫狂的是,这颗马尾松果已经落果好几个月了,沾满了泥土,烂都烂了。
不过,我现在已经是饿的看见自已的肉都想啃一口,蚊子肉再小也是肉,至于毒性,不再考虑范围之内。
我立刻拿出小刀开削,最后找到了一颗瓜子仁那么大一点的果肉,还已经发黑了,闻着有一点变质的味道。
我捏鼻子丢进嘴里嚼了,顿时满嘴的松油味,就像喝了一小口柴油一样。而且嚼了两口以后就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实在太小。
“我一定会饿死在路上的!”我仰头朝天,心里一片悲观。
……
接着,我苦难的日子就算来了,路上我也发现了一些其他的可以吃的东西,比如草根榆树皮之类的。可老酒鬼不让我吃,只让我吃松果,说那东西是辟谷的圣品,蕴含的毒性也会对我辟谷有所助益。
最过分的是他竟然连水都限制,大半天只给我一小口水,而他自已却在咕咚咕咚的咽。
无奈,我只能尽量去搜集松果,路过的每一颗松树都不放,跑上跑下,路程无形中就比老酒鬼多了不少。松果补充的能量连维持多出的消耗都不够。
等到第七天的时候,我真感觉自已快死了,又累又饿又渴,要不是自已恢复能力强,可能自已的胃早就自已把自已消化了。
可问题是,自已就是死不了。
日子就这样,在度日如年的煎熬中度过,渐渐的我忽然发现,似乎肚子抗议久了没效果,疲了,慢慢的居然安静了下来了。
但饥饿感却没有减弱半分。
一个月后,我感觉自已就是一具还会走路,还会呼吸的行尸走肉,除了还会捡松果外。
拿着短刀当镜子一照,整个一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乞丐,骨瘦如柴,肉全没了,就剩皮包骨头。
此后又过了半个月,晚上我们路过一个村子,远远的看去,村子红灯高挂,烟花飞舞,赫然是除夕了。
我顿时想起了父母,又是一年了。
自从出了洪村开始,自已就像一台机器,满世界寻找、奔跑,永不知疲倦。
转眼间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
再有两年,自已就到而立之年,离开洪村的时候,父母两鬓已经可见斑白,五年未见,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我呆呆的立在山头上,眼睛一时间竟湿润了。
没有人能告诉我,这样的日子什么才会结束,也没有人能告诉我,自已最终是否能解开自已身上的秘密,重归平静。
老酒鬼也停下来了,咕咚一声咽了一口水,扭头看了我一眼,道:“今天不走了,进村休息。”
我说好,尽管这是一个陌生的村子,但混杂着硝烟年味,却是差不多的。
老酒鬼带我走了进去,村里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年夜饭,饭菜的香味飘荡在整个村子。
这是一种阔别五年,带着农家柴火味的饭菜香。
“汪汪汪……”
陌生的气味让村里的狗全部叫了起来,但却不敢靠近我们。狗叫声惊醒了一部分村民,还有正在放烟火点鞭炮的孩童。
“叫花子进村啦,叫花子进村啦……”
几个孩童最先看见我们,顿时奔走相告,便跑边喊。许多大人一见我们,特别是我,立刻将自家的孩子拉进屋,把屋门给关上了。
一些凶狠的一点的直接就驱赶我们,戒心很强。后面还跟着几个人,警惕的监视我们。
老酒鬼没有停,径直穿过村子走到村口才停下,那里有一棵大树,树下面有一座坟。
跟到那里,警惕我们的人才缓缓散去,就连狗吠声都慢慢平静了下去。
老酒鬼往坟头一坐,直接就躺了下去。这是一种很失礼的行为,坟头如人头,坐在上面是大不敬。
我心没他那么大,只得靠在墓碑上歇息。
村里走了一遭,我发现了变化,自已居然没有那种冲进农户家里大吃大喝的冲动。但饥饿却不曾有一丁点的减轻,依旧是饿的两眼法绿,饿的前心贴后背。
就像条件反射被弱化、甚至被切断了一样。
人饿的条件反射便是吃东西,有什么吃什么,没有就想办法,花钱买,自已做,强取豪夺也行。
总之是一定要吃到东西。
但我的条件反射却已经明显切断了,自已很饿,却并没有对应到吃东西上。
说的更直白一点就是,自已很饿,却并没有吃东西的欲望,至少欲望不强。
我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是辟谷已经出现效果了,还是干脆就是饿到极限麻木了。
靠在墓碑上,我迷迷糊糊的,没几下就睡了过去。
等到我再次睁眼的时候,村里的公鸡已经发出第一声鸣叫。
紧接着一股淡淡的食物香味却飘进了我鼻腔。
我眼睛缓缓聚焦,发现不远处的地上居然放着一碗黄橙橙的薯粉米果。
南方不产面,所以做面点都是用的米粉和薯粉代替,和好面之后先炸,等炸到两面金黄的时候,再上水蒸,最后出来的就是面前这种黄橙橙的米果。
米果我在洪村的时常吃,母亲会做,手艺还特别好。
我本能的咽了一口唾沫,扭头一看,老酒鬼躺在坟头上,长大了嘴巴呼噜依旧震天响。
我心里挣扎了一下,起身走过去,端起了那碗米果。它已经冷了,为了映衬过年喜庆,米果上面还用筷子蘸胭脂红点了一下。
肯定是村里的好心村民昨晚送来的,自已睡的太死,根本没听见动静。
我伸手拿起一个米果,焦黄焦黄的,色泽非常好,只是冻了一夜已经硬了。
我心里开始天人交战,身体告诉我,把这碗米果吃完就不饿了,但精神告诉我不能吃,否则功亏一篑。
沉寂了一个多月的肚子发出欲望的怒吼,“咕咕咕”叫的不停。
同时,体内的那种“饿了就必须吃东西”的条件反射似乎又回来了。口水汹涌而出,解除饥饿的欲望排山倒海一般碾压而来,让我脆弱的精神如同暴风雨中的残烛,随时会崩溃和熄灭。
我呼吸不自觉开始急促,这是一种本能与神智的交战。
别笑话,当一个人饿疯了的时候,饥饿就会像魔鬼一样强大,支配着人,身不由已;那是潜藏在生物本能最底层的东西。
“丢掉它,丢掉它!”我心里拼命的大吼,但手却一点都不听指挥,死死的握住瓷碗不撒手。
……
第七百一十九章:心魔和欲望
这一刻已经不再是这碗米果和吃不吃的问题了。
而是神智能否压住自已身体的欲望!
一个半月以来,刚开始老酒鬼不让我吃,久而久之,我便开始有意无意的去压制自已想吃东西的欲望。
渐渐的,也确实有了作用。
但这一刻,被压制到极点的欲望反弹,喷薄而出,让我如同狂风中的树叶。自已的体内此刻就像住进了一只魔鬼,它一遍遍引诱我、说服我吃掉这碗米果。
我呼吸急促,大汗淋漓,神智一点点的弱化,退缩,很快便失去了身体的主导权。
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已拿起的那枚米果,朝自已的嘴里送来。
我拼命的阻挡,却没有任何用处。嘴里的唾液分泌的更加狂暴了,嘴不听指挥的张开,迎接塞过来的米果。
“轰隆!”
忽然,我感觉体内天崩地裂,一声巨响,法力猛的一震,顿时汹涌狂暴的如同山崩地裂一般。急速流转的法力流让我精神大震,米果在嘴边停住了。
同时,一股无比清凉的冷流在我身体内回荡,“咕咕”直叫的肚子停歇了下来,发干冒烟的喉咙更是如同狂灌了一大桶山泉一般甘甜冷冽。
体内的饥饿感也顿时消散了一大半。
我猛喘一口气,收回了身体主导权,将米果放回碗里,一擦脑门,手上全是汗。
“知道那是什么吗?”老酒鬼的声音忽然从后面传来。
我微微一惊,立刻回头,发现老酒鬼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
“是什么?”我疑惑的问;刚才的自已很不对劲,身体竟然失去了控制,走向了完全和神智相反的道路。
“那是心魔。”老酒鬼道。
“心魔?”我一愣,这个名词我从苗苗嘴里听过,但苗苗也只是在资料上看来的,具体的情况她也不得而知。
“心魔即欲望,你刚才就是被欲望控制了。”老酒鬼道,说完离开村口,朝着山林深处走去。
我擦了擦汗,将米果放在墓碑前,昨晚借亡人阴宅睡了一宿,一碗米果就当是敬意了。
接着我追上老酒鬼,追问:“如果我刚才被欲望支配,吃了那个米果呢?”
“那你就是被心魔支配,轻则走火入魔精神分裂,重则心魔噬体,身死道消。”老酒鬼道。
我听的冷汗又下来了,心有余悸道:“这么惊险?”
“嗯。”
老酒鬼没回头,点头又说:“修炼乃逆天行事,入道者掌控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天理不容,便开始会有天劫,而天劫的表现形式就是心魔,它来自于人身上的各种欲望,贪嗔痴、色恶欲。”
“贪嗔痴,色恶欲。”我嘀咕了一句,顿时感觉一扇新的大门朝自已打开了,那就是入道之后的大门。
“那我刚才算是战胜了心魔吗?”我急忙问,这时候饥饿感都不见了,简直神奇的不能再神奇。
“勉强胜了。”老酒鬼应了一声,道:“但那只是最低级的心魔,之后还会有一关,度过之后你就算踏入辟谷了;一个半月,比我想象的要快,也算不负所托了。”
“什……什么托?”
我敏锐的抓住了他话里的关键。
不负所托!
敢情他带我来受苦辟谷,是受人所托!
“有人托你来带我?”我急忙换了一个问题,急忙问。
之前是说有点奇怪,老酒鬼虽然相处的时间长,但真没说过几句话,算不上熟,尽管他救过我,也替我传达过消息给青牛道长。
但那都是他对我的,我只给他送过一些他根本就不爱喝的“好酒”。他就是个整天睡大觉喝假酒的懒鬼,忽然毫无征兆带我来辟谷,弄的自已一开始莫名其妙,肯定有原因。
老酒鬼仰天喝了一口酒,没回答,一直往前走。
我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白香月。
可想想我又不是很肯定了,因为白香月沉睡了,看起来和老酒鬼似乎也没什么交情。而且她有什么安排,一般会和我说的。
难道是……玉王,亦或者青牛道长?
我脑海唰唰唰的闪过他们的身影,顿时觉的都像,却又都不敢肯定。
毫无疑问的,能请动老酒鬼的存在绝对是个大人物。
我不甘心又追问了几下,但老酒鬼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无奈,我只得将注意力回归到眼下,问:“那入道者和悟道者之间就是一个驱除心魔,剪除欲望的过程吗?”
“有人告诉你这句话吗?”老酒鬼看起来心情不错,话也难得多了一些,开始反问问题了。
我摇头说没有,这只是刚刚想到的。
老酒鬼不置可否,道:“这句话可以基本是对的,但并不完整;那我再问你,你知道是谁创造这个世界吗?”
我愣了一下,道:“魔。”
老酒鬼听到答案,喝酒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缓缓点点头,道:“对,魔创世,所以世间万物都自带一股魔性,人亦是如此,有积德行善的好人,有十恶不赦坏人;但人又无法一掰两半简单的分成好人和坏人;好人必有小恶,恶人必有小善,这恶,就是魔性。”
我点头,这番话很至理。真实的世界,其实根本不是影视艺术所表达的那样善恶分明。
一个偷抢拐骗蒙的劫匪,他有可能是个孝子,是个慈父;一个光明磊落,一身正气的警察,也有可能是受功利之心驱动。
金无赤足,人无完人。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同时哪怕是一块黑不溜秋的煤团,也会有闪光的地方。
任何人都是善和恶的结合体,只是比例不同罢了。
“一切魔性的根源都是欲望,修炼之人渴望更高的实力、地位,掌握的力量越来越强大,欲望也会渐渐的放大,最终成为潜伏的心魔,悟道大致就是一个剪除心魔,涤荡魔性的过程,你明白吗?”老酒鬼似乎难得打开了话匣子,对我说道。
我应了一声说明白了,又问:“可那些鬼王呢,它们勾动阴阳两界,所展示的欲望完全不加掩饰,它们显然没有驱逐自身的魔性,为什么还那么强大?”
魔代表是不良的东西,恶魔,魔鬼,莫不是如此。
别的不说,魔城之主在大魔城被唤醒之时,可是以数百奇门之人的鲜血和生魂祭炼。
那种赤裸裸的杀戮欲望,还有袭击兽王和大魔城,视阴阳两界如草芥的行为,完完全全的大恶。但他们却那么强,压的阴阳两界连同半步多都如临大敌,这就解释不通了。
“鬼王魔王,都是被心魔吞噬的产物。”老酒鬼道出一则令我浑身大震的秘密。
“被心魔吞噬?”我脑海中电光火山,顿时有些明白了。
老酒鬼又道:“就比如数百年前的魔王张献忠,他本是一个聪慧好学的才子,可惜欲望太强,喂养出来的心魔亦无比强大,最后心智被心魔所吞,变成了屠戮天下,无恶不作的恶魔。”
我长大了嘴巴,敢情魔王是这么来的。
难怪,一个正常人贪恋美女财宝正常,但嗜杀就显得很不对劲了,人又不能吃,杀了有什么用?
“也就是说,后来屠戮天下的魔王其实已经不是张献忠了,而是吞噬了张献忠神智的心魔?”我说道。
“对。”
老酒鬼点点头,道:“欲望越大,喂养出来的心魔就越强,一旦被心魔反噬,神智被吞,人也就真正的魂灭了,连轮回的机会都不再会有,这就是逆天行事的惩罚。”
我听的冷汗再一次下来了,听这话,刚才自已如果真咬下去,轻则神智受损精神错乱,重则魂灭,变成了被心魔主宰的行尸走肉!
你大爷的!
别人吃个米果最多被噎着,自已吃了米果要命!
逆天行事,这就是天谴!
入道者掌握了强大的力量,但同时这份力量也是扛着莫大的风险而来的。
“那所有的鬼王都是心魔噬体形成的吗?”我急忙问。
“当然不是,鬼王只是一个笼统的称呼而已,有些鬼和人一样也在修炼,也在剪除属于它的心魔,和人的修炼路子不同,但道理是一样的;妖也是如此。”老酒鬼道。
我点头,这点确实。
白香月已经辟谷了,她是个妖,而和她交好的玉王肯定就是属于老酒鬼口中的鬼修。也和活人一样,在强大的同时,不断的对抗着欲望、心魔。
难怪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鬼王的样子,反倒多有善举,甚至在魔王的屠刀下把渝州城无数百姓给救下来了。
“心魔剪除,实力就会强大?”我就像一个刚入道的小学生一样,孜孜不倦的问,学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