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就把顾青芒问倒了。

    如若说，他仅仅是因为温雪团不知真假的一句话就开始心焦呢？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一点方向，在这种情况出门无异于在海啸时去救一个不知道在哪里落水的人，而那人落没落水都两说。

    顾青芒也觉得自己荒谬。那沙暴当夜的第一个夜晚，顾青芒度过一个尤为不安的夜晚。

    面对这种天灾，面对陈斐的习惯，顾青芒很难不产生联想。

    焦虑，焦灼。顾青芒清楚这可能存在一种心理效应，失去陈斐信息的情况下的心关则乱。

    可第二天清晨，这种焦虑让顾青芒几乎在理性压制不住的边缘时，温雪团又过来晃，他似乎对顾青芒露出与截然不同反应有很大的兴趣，虽没说话，但在一旁晃悠却吸引了顾青芒的注意力。

    可这么一想，顾青芒脑子一抽，在温雪团以为顾青芒因为情绪问题无暇对他下手时，顾青芒绑起了温雪团，找到了一队专业救援团队，花重金置办了救援与医疗仪器在车上组成车队，绑着温雪团就往沙漠送。

    顾青芒想的却是：如果他惯来运气不好，能否从温雪团借温雪团的运气找到陈斐？

    如果陈斐不在是好事，可如果陈斐在呢？

    顾青芒魔怔了一般，这个模样让温雪团被绑起来后不可置信地破口大骂，也没有让顾青芒冷凝的脸色有分毫的改变。

    ＊

    陈斐觉得自己很背。

    也不是背，完全就是他自己欠。

    车在夜晚狂飙了四个小时之后，终于发出一声不堪重负哑火的声音，抛锚了。

    幸而在车抛锚前，陈斐堪堪停在沙漠地带的一片小城镇中，好消息是清晨了，昏暗的光虽然透不进漫天的沙尘，但好歹不是夜晚完全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

    车前已经被模糊出了一层纱，任由雨刮器怎么扫也扫不干净。陈斐在昏暗不明的视野中完全看不清里面有多少户，只能隐隐看到一条在沙地中勉强扑朔开的唯一一条公路，沿途的带状分布房屋，分不清这里的规模。

    陈斐不知道自己开了多久，卫星的定位也失效了。在这种看不见星月的地方，完全没有坐标，几米开外车灯都无法穿透，能见度极低，也难以分辨方向，很多时候陈斐一路凭着本能与经验横冲直撞，车一路压到了各种植被，或是无意中攀爬较高的耸坡也是常用的。

    车的外侧已经被撞得各种伤痕，这种能见度又是黑夜下陈斐车开不快，只有偶尔上了人工铺成的平直马路才能直踩油门，

    但即便这样，陈斐依然会不时撞上什么，但在陈斐看来，最难熬的夜晚也算过去了。

    但运气不好的是，他已经在逐渐甩出平静祥和的暴风眼，正在卷入身后那高速狂飙的飓风当中，视野昏暗不明，但那车窗上越来越清晰的石子碰撞，咯吱咯吱狂风呼啸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即便不抛锚，陈斐也无法再这种崎岖不平，公路路线方向不定的情况下飙过狂风一路追逐暴风眼一路到风散去。

    陈斐推开门下车，车门最开始因为外面的风，竟有些推不开，好在陈斐力大，他打开车门手轻轻一甩，车门也被狂风扫在了车上，发出让整个车都闷哼一声的巨响。

    陈斐一出车门，就被沙子糊了一嘴，满脸都是沙与灰，好在陈斐带了护目镜，还能睁开眼睛。

    流沙在狂风中会有形状，沙在风下甚至被吹出一层纱一样的质感，在清晨昏暗的光线中，那车灯辅佐的光线下，那流沙织就的幕布在随风摆动，可惜陈斐无暇去欣赏这种天灾的美。

    他摸了把脸，一脸的灰。

    但此行此景，陈斐因为药剂沦落到这地步，他却没有太想到这一茬。陈斐不喜欢后悔，做事更多随心不考虑后果，到这种有几分紧迫时候，他却冷静下来了。

    陈斐先是检查了发动机，除了发动机冷却系统的节温器无法负荷外，沙几乎卷在内部各种零件中，整个车都装满了沙一样。

    他盖上车盖，看向了一旁的小镇，拿着手枪与一些食物，稍稍重心下压地扛一会风，这种天气下什么人都会变得狼狈，陈斐感觉到自己手下这辆重量沉重的越野车，已经在风沙中如同玩具，在慢慢地被风推着一点点滑动。

    风越来越大了。

    63，正式追夫开端错过、在意、疏离

    车在渐渐被狂风推着走。

    陈斐估摸这次裹挟着沙尘的龙卷风等级能有EF3，出现概率理论上仅有百分四。

    风速最高的时候可以吹翻大货车以及更改火车轨道，龙卷风已经在慢慢近了，强风越来越大，陈斐在沙洲带了很长一段时间，好在有了经验，略微沉思一会后就回车内，用容量较大的包裹装好食物与水，以及一些应急药品，巨大的鼓包几乎如同一座厚实的门被陈斐背在身上，足够的重量保证陈斐不会被狂风吹飞。

    陈斐确定无误后便在这安静的城镇中慢慢找足够在狂风刮来时还能稳稳撑在地板上的建筑。

    这个过程维持了很久，陈斐才找到一间结构更稳定的房间入住，他用军刀敲开门，陈斐搜索一圈，确定安全同时发现楼下有地下室后，就在一楼的床边看向外面昏暗不清的天幕。

    陈斐的眼睛盯着那天空，微妙兽类又在神经中轻微跳动，常年生死的本能在感到某种必然。

    这很奇怪。

    此时的情况和剧情完全扯不上关系，可陈斐依然在这一刻脑海中闪过‘剧情’。

    炮灰原主早应在一年前落海坠落而死，陈斐活了下来，运气从不断地参与剧情改变顾青芒的结局开始不断变差。

    陈斐眼珠稍微往外移动，看向朦胧的天幕，昏黄的天空什么也看不到，能见度极低，除了愈发刺耳地风声，什么也看不到。

    轻微地被控制感。

    比被顾青芒控制不舒服几十倍，格外的恶心。

    ＊

    温雪团咒骂着：“你就算带上我进去又能怎么样呢？”

    温雪团看着这一排车队，车与车之间用着锁链拉住，同时这些车都显得极沉重又高大，在旷远的道路如同蜗牛一般慢慢前行。

    顾青芒坐在副驾驶座上，不停抽着烟，驾驶员是专业人员，顾青芒一口一口抽着烟，微微阙着眼，想在闭目养神，没有回答温雪团。

    温雪团：“顾青芒，你到底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顾青芒睁开眼：“你再吵我不介意把你的嘴也赌上，你在我面前毫无顾忌的乱晃，不就是希望我绑你一起过来么？”

    “好，你既然想，我就绑。省得留下你给搞什么小动作，如果一起死了不是你自找的？”

    温雪团的神色微妙地变了变，随后笑起来，他在后面大笑，顾青芒却懒得管这个Omega，从顾青芒有记忆起，温雪团这个人就格外奇怪，顾青芒完全无法理解这个按理说从小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的Omega，他的变化越来越大。

    以前温雪团确实上如个糯米团子一样跟在自己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顾青芒完全不认识的样子。

    “顾青芒，”温雪团笑完之后，笑容慢慢地淡了，“我以为你已经死了，你也应该死。”

    车在缓缓地开入沙尘暴的外层，天空上已经隐隐可以看见各种粗壮的树干、门、甚而是其他的东西，格外恐怖，车与车之间都有格外沉淀。

    温雪团轻轻依靠在车背上，让自己做得舒服一点：“我总是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不是现在以后也会获得，你觉得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不等顾青芒回答，温雪团就自顾自地回话：“那是‘恐怖’的感觉。”

    顾青芒的心绪不宁，此时旁边有个人废话也能转移注意力，他勉强回了一句是么。

    温雪团说：“所有人都喜欢我，只有你不喜欢我，很好，很好，以后也不喜欢我吧。”

    顾青芒额头青筋跳了跳，他手指压压眉心，只觉得烦。温雪团的话顾青芒一句也听不懂：“堵上他的嘴。”

    后座温雪团旁边坐着的保镖马上掏出手帕，把温雪团的嘴堵上。

    空气里也寂静了。

    温雪团的行径在顾青芒眼里无疑于不断跳到脚背的癞蛤蟆，温雪团越长大便越与曾经不同，顾青芒的眸光看向窗外。

    他分不清自己对陈斐来说，是不是也如温雪团一样的令人生厌。

    沙暴维持了三天，比想象的久。

    幸运的是，顾青芒的车队在穿透外围时，车辆虽然剧烈震颤，但并没有被风卷到天上，成功进入暴风眼中。

    不幸的是，顾青芒确实在大海捞针。

    他一直慢慢地挪动车队，沿途看到有受伤者就停下，在确定不是陈斐后顾青芒最多给一瓶水以及简单的应急伤药。顾青芒派人很多搜寻了房子，又无疾而终。

    一直到风暴缓缓散掉了，顾青芒也没有找到陈斐。这种如果所想就所见的念头还是太过年轻。

    天空重新变得澄明，温雪团才哈哈大笑起来，嘲讽的声音在耳膜边刺耳地刮过。

    可顾青芒却笑不出来。

    他望着被搅成一团的沙地，崎岖不平的路面什么也看不到，却能看到一地各种零件与家具的残骸。在这三天里顾青芒总是想到如果陈斐死了该如何。

    可顾青芒从那热血上头的状态清醒下来，却又想到如果陈斐活着能给自己报平安就好了。

    可事实上，无论陈斐有没有进入这场沙暴，陈斐都不再留下自己任何的线索与消息。

    从来没有任何一次让顾青芒感觉到自己现在的距离比什么都远，所有茫然地担心与迫切甚而找不到一点宣泄点。

    他这种蠢爆了的行动如同一个担心父母的小孩，父母久久不接电话后在雨夜撑着雨伞去找父母，完全就是心关则乱，依靠细枝末节、甚而没有足够样本的推断猜测陈斐是否陷入沙暴中。

    不过是一种莫须有毫无根据的猜测罢了，顾青芒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了。

    车队还在往前，顾青芒却说：“不用继续了。”

    他靠在椅背上，手指反复地摩擦着手上的香烟，透彻甚而让人感觉到冷的琥珀瞳盯着前方的一片狼藉，声音有些轻哑：“……收队，回去。”

    温雪团一直都被顾青芒绑在后座，他盯着顾青芒的椅背，轻轻说：“你这么在意这个Alpha啊，这不是把你的弱点直白的暴露在我眼前么？”

    顾青芒：“是么。”

    顾青芒抽了一口烟，他短暂地没有对温雪团的话呛声，只是看向遥远地天空，他的神色后座的温雪团没有看到，温雪团只听到顾青芒很轻地说：“原来……我很在意么？”

    那语调竟在短暂中，有轻微的茫然以及温雪团从来没有在顾青芒身上感觉到了脆弱。

    温雪团原本勾唇轻嘲的笑，慢慢压了下来。

    ＊

    陈斐所住的那个房间勉强抗住了狂风，但屋顶被连片刮起，刮落在一旁，房屋在狂风席卷而过时整个都被撼动，虽然并没有连根拔起，但却整片把二楼的房顶与墙侧都吹倒了。

    而陈斐也在沙暴时往一楼躲，即便他足够警惕，在房屋振动，房门都被彻底吹走时警惕地把自己绑在地下室稳定的柱子上，没下地下室是怕房屋坍塌后彻底被困在地底出不来。

    但风很快在摇晃中扯走了房屋外沿的各种门窗。

    从刮开的门后，陈斐隐约看见，被狂风卷得翻滚的汽车滚过，无数的沙尘迷人眼睛，马上刮过的风把整个建筑都吹得摇晃，二楼的地板也被刮开，沙子吹得人身体难受，鼻腔几乎无法呼吸，即便带着厚重口罩。过于密集地沙不留呼吸的位置。

    但龙卷风的时速很快，三小时后龙卷风就已经席卷而过。

    陈斐并无大碍，但手腕以及腿骨都被砸下来的木板给砸断，那本来是迎着他脑门砸下去的动作被陈斐本能地后退而砸在他的腿脚上。

    “斯……”

    风停了后，陈斐就用药物给自己简单处理。

    更严重的伤，只能等之后回去在说了。

    就在这时，陈斐听到了动静。

    他解开扣住自己与的锁链，撑着自己走到窗户旁，看到在沙暴的地区里竟然有一排车队。

    车队依靠锁链绑住，速度不快，车辆体型巨大。

    但这行车队就像是在追逐沙暴。

    陈斐的眼睛动了动，看了眼车的数量以及自己的状态，没有动。

    如果是敌，他现在的状态很被动。

    车在开过时有中文的广播，喊的是陈斐的名字。

    这时陈斐才顿了顿。

    他的目光稍微落在自己狼狈的身形，以及残破的衣服上，腿与手臂上的血液已经止住了。

    如果是顾青芒……

    他更不愿意被顾青芒看到自己这幅模样。

    还能撑。

    何况此时被顾青芒救下，他又需要付出多少，才能填补顾青芒的野心？

    陈斐没有说话，任由那排车队慢慢地远去。

    64，折返、赔本买卖你这么害怕和我扯上感情么，陈斐?

    陈斐门外的车已经被狂风不知道卷到什么地方。

    外面本应该远去的车队却没走。

    陈斐略微挑眉。

    实际上顾青芒确实想放弃了。

    但车在缓慢地离开时，顾青芒看到了一辆被狂风吹到枯枝上挂着的越野车，那辆车型号很好，是市面上的新款，虽外沿被撞得坑坑洼洼，可一看便知与这里废弃城镇格格不入。

    ——有人外人在沙暴时来这个城镇避难。

    顾青芒的神色一顿，做了个手势，车队便又缓缓停下来。

    顾青芒推开车门，身后的保镖跟在其后。

    费了点功夫，顾青芒让下属把挂在半空的越野用工具弄下来，车轰隆落在地上，车身上的沙尘沸沸扬扬地落下，顾青芒半捂着脸，略微靠近，让一旁的人拉着布满沙尘的车门，啪地一下打开了。

    顾青芒站在车门外，端详着越野车内部，顾青芒眼睛扫过因为被风卷过而在里面搅得一片混乱的内部，微微眯了眯眼睛审视这车内的布局，眼角的那颗痣让他的眼睛显得更长。

    一会，顾青芒慢慢地关上车门。

    随后，顾青芒紧绷地身体猝然松了下来。

    陈斐在这里。

    他压下为什么陈斐没有回应这种可笑问题，原路返回，并派人事无巨细搜查周围建筑。

    顾青芒带的人很快就行动起来，他的目光落在这一条建筑上，不少房子因为不稳定已经彻底被风吹倒，只剩一片废墟，如果有人真躲在里面也已经被坍塌的房屋埋住了。

    顾青芒慢慢地走在这条道上，一直往前，渐渐看到几栋明显和那些房屋坍塌惨状不一样的建筑。

    勉强保持着房屋结构的屋子恐怕有七八栋，顾青芒落在其中一栋，心里莫名一跳。

    他慢慢地走过去，靠近一栋被吹翻了房门的房子。

    身后的保镖安静地跟着他，顾青芒往内走，看到了一楼地板上明显的绷带，但人已经不见了。

    原本几分隐隐焦躁的心脏，现在便是狂跳起来。

    ……人在这里？

    顾青芒巡视了房间一眼，却没有看到人，二楼显然已经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楼梯都有些断裂，看起来有些危险。

    会在二楼么？

    顾青芒眼神示意，一直跟着他的几个保镖就往二楼慢慢探寻，二楼显然随时有坍塌的危险，顾青芒抬头能看到天花板上的裂痕。

    他顿了顿，却没有上去。

    顾青芒走到哪医药绷带附近，周围的地板带着一点血迹，顾青芒手抹了抹血迹，轻轻靠近鼻侧嗅了嗅，在血液上闻到了熟悉的白兰地气味后，本就狂跳的心脏这下彻底心跳如鼓起来。

    这时顾青芒的余光看到一旁似乎是可容纳一个人下来的地下室盖门。

    顾青芒看了一会，手拉开进入地下室的门，把那通道掀开，露出一个往下走跳漆黑的洞口，顾青芒拿着手电筒照了照，并不深，他看了会，撑住一旁的地板跳了下来。

    视野一下就陷入漆黑。

    跳下来时手电筒的光在漆黑的室内晃动一下，但不小心磕到，灯源又关上了，顾青芒正低头要被灯打开，突然就感觉自己被人扣住脖颈往旁边猛的一贯，那力道极重，但能有这么沉又这么稳的核心力量也没几个。

    顾青芒紧闭眼睛，克制了挣扎的欲望，一下就砸在一旁的墙壁上。

    整个脊背都是一疼，刚打开的手电筒又被人熄灭了。

    视野依然一片漆黑。

    完全漆黑的视线不知道人在哪，顾青芒感觉到扣住自己的手力道很稳定，但手掌的温度，茧子，纹路，都是顾青芒熟悉的。

    顾青芒的喉结滚动一下，他刚要说话，就听到陈斐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来：“我说，你答。”

    顾青芒眼珠子一凝，感觉到有什么锋利的东西靠近了他的脖颈，顾青芒马上意识到那是刀。

    陈斐说：“为什么在这里？”

    顾青芒呼吸时能感觉自己的皮肤上的汗毛触碰到冰凉的刀背。

    顾青芒：“你觉得呢？”

    陈斐：“我让你反问我了么？你现在是被威胁的身份……”

    他的话没有说完，顾青芒已经沿着自己被扣住的脖子估摸着陈斐与自己的距离，手往前拉拽到陈斐的衣服，扯着陈斐的衣服把整个人贴上去，完全不管脖颈身前的小刀。

    顾青芒贴近了说话的声音，靠近陈斐的脸要吻了上去。

    陈斐的军刀在顾青芒不怕死的贴上来后，陈斐就跳着眉头，手指忍了忍，任由顾青芒被刀背压出一个白痕，在顾青芒一点都不带怕的样子往前贴后陈斐扣紧顾青芒的脖颈把人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