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半山寺!”我念了声,忽然是叹了口气,“哎,黄山,黄山!”
一口叹气,我扭过了头,一步步朝断崖边走了去,老古怪紧叹了声,跟着也到了门外断崖处!
“九斤儿,行了,别想了,过去了,都过去了!”
老古怪吐了句,我点了点头,“对,过去了,都过去了,以前,所有的一切,也都过去了!”
“师父,别叫我这个名字了,我……我已经不是陈九斤了!”我念了声,老古怪一下的摇头,“屁话,都是屁话,你说你不是陈九斤,但我心里……这世上,还就你一个陈九斤!”
老古怪一席话,我笑了笑,没有应声……老古怪愣了下,忽然又是一口叹气,“哎,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个名字,不要也就不要了!”
“一个名字……”我望了一眼老古怪,“师父,你真觉得……这仅仅是一个名字?”
“我……”老古怪语塞了下,半晌却又叹了口气,“哎,傻小子,你知道吗,其实……这对你来说,或许是件好事儿!”
“好事,呵呵!”我笑了声,一眼望着老古怪,“师父,你……你真这么认为?”
“对,对!”老古怪点了点头,望我笑了声,“其实啊,说句心底话……你,就你个傻小子,一早你就不该踏上这条道儿?”
“不该,走我都走了大半儿了,不该……哼哼,为什么不该?”我问了声,老古怪望我摇头笑了下,“小子,你……你还看不出来吗,你没变,真的……说到底,你几乎是一点没变!”
“师父,你……你说的是……”我一愣,老古怪吐了口气,“哎,没变……你还是一样的傻,还是一样的天真,一样的没啥城府,说句不好听的……真的,若比起心寒手辣,大局之观,你还真比不上那小子!”
老古怪这么一说,我不怒反笑,或者说……我没什么可怒的,他说的不错,一点不错,我比不上他,没他心狠手辣,没他心机城府……输给了他,我输的不冤!
“哎,有什么办法……错,我错了吗?”我问了一句,这一句不光是问老古怪的,更是问我自己的,错……这是种错,但我不知道从何改起!
“你……你没错,要说错……你就错在,生在了陈家!”老古怪一句话,我眼神眯了一下,“师父,你……你这话儿……”
“我这话儿没错,一点儿没错……没点儿心狠手辣,没点儿心机城府,还……还能算是陈家人吗?”老古怪一句话,我心里猛地像被抽了一下,心狠手辣,心机城府……难道,这还成了陈家一脉的代名词?
“师父,你……你都知道了什么?”我望着老古怪问了句,但紧跟又接了句,“我……我现在已经这样了,说吧……我对陈家,已经没什么牵挂了!“
“哼哼,牵挂……没了牵挂,难道你还会问?”老古怪一笑,望着我,那双眯眯眼像一眼望穿了我内心,我一笑,不置可否,但老古怪……却真的开口了!
“傻小子,你知道吗?其实陈家……没你想的那么好?”老古怪望着我,我愣了一瞬,点点头,“我……我知道!”
“知道……哼哼,你不知道,有些事儿,单想……是想不到的!”老古怪一笑,“陈家,留了三代声名的名声,话说第一代……其实是你爷爷的爷爷!”
“小子,听过黄石公三难张良的故事吧!”老古怪望着,我点点头,“知道,知道……桥头儿捡了三回鞋,得了一太公兵法,成就了一大智囊!”
“对,对……你陈家,其实和这故事差不多!”老古怪一笑,“当初,我听着先辈人所言,你陈家得了一处机缘,也就是你爷爷的爷爷,救了一个半死的老头儿,也就有了如今这一卷的陈家古卷!”
“当年,你爷爷的爷爷,打头儿兴家,阴阳路,江湖圈儿上也算是小有盛名,当然……那时候的陈家,最多也就游方术士,关键啊,是到了下一代……到了你太爷爷的一代,那可是出了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啊!”
“师父,你……你说是陈道天!”我一问,老古怪还给愣了下,不过随即恢复了常色,说来,我一道儿的阴阳路走到现在,陈家古卷我都学了,知道个陈道天,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事儿!
“对,对……就是陈道天,自打陈家出了个陈道天,陈家的名……也就天下皆知了!”老古怪一笑,“百年之际唯一人矣,陈道天……嘿嘿,多狂的一人物啊!”
“要么说吗,你陈家的狂……是他娘的天生的!”老古怪撇撇嘴,“哼,傻小子,你别看,你爷爷那老鳖货,平时老实巴交,真露出了狐狸尾巴,哼哼……那他娘的也是狂的没变儿,嘿嘿!”
“不过啊,也不怪他狂……那老东西,还真有两下子!”老古怪望着我,我恍然一个念头,“师父,那你告诉你……我爷爷,他是陈元礼吗?”
第四百零九章
老爷子
“陈元礼……”老古怪听得愣了下,似笑非笑的望了我一眼,“这个……这个呀,怎么说呢,这么着吧,你问我,那我也问你一句,傻小子,你说,你是陈九斤吗?”
“我……”这一句话问的我懵了头,怎么个意思。我嘴里嘀咕了一句,“以前……算是吧,现在,名儿都被人抢走了,还是什么陈九斤?”
我说着,摇头苦笑了声儿,老古怪撇撇嘴,“哼,小子,你说你不算,那小子能算吗?”
“这……”我僵了下,摇摇头,“应该也不算吧,我觉得,现在的陈九斤,不应该说是个人,顶多……顶多也就算是个名儿吧!”
“名儿,嘿嘿……对对,就是个名儿!”老古怪点头朝我笑着,我嘴角儿苦笑未散,脸上恍惚变了一下,“名儿,名儿……难道说,陈元礼也是……”
老古怪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这一笑,可让我心里有点儿没底儿了,以前的陈元礼是个人名儿,现在的陈九斤儿又成了一人名儿,难道说,我当家的那爷爷……也经历了我这一遭祸害?
“师父,你……你告诉我,我爷爷他……到底是不是陈元礼,当年的他,是不是也像如今我一样……”
老古怪闷头愣着会儿,一口的叹气,“哎,算……也算是吧,不过,他和你可不一样,那老东西……可比你幸运的多了!”
“当年,你爷爷那是临危受命……记得当时,那老小子一到场,那家伙牛的……嘿嘿,跟个二五八万似的,装个大尾巴狼,装的那叫一个溜儿,要么说嘛,你老陈家,都他娘狐狸一样儿的精!”老古怪傻笑了声,一下摇头,“哎,现在想想啊,五六十年前的事儿了,也就那么一晃……感觉着,就跟昨天发生的一样!”
老古怪笑着,一双眼都眯成了缝儿,不过那一丝眼神儿里,倒像多了几分缅怀!
“当年,东瀛传来个不漏了名姓的人物,那老王八……到头来都没漏过半分的面儿,不过,一手指点着邙山地势,行军布阵……二十八内,连破了邙山守阵一十八关!”老古怪望了我一眼,“小子,你别小看了那十八关,当年……邙山之上,可是集结了大半个中国的各门各派,说白了,那十八关……可是大半个阴阳道儿上的道法玄机!”
“十八关,全让他一人给破了,小子……你想想,那人得是何等能耐!”
“二十八天,十八关……那时候,也快逼上来绝路了,咱唯一的念头,就等着援军到来啦!”老古怪点着头,“可谁想的到,就这节骨眼儿上,援军……出了事儿!”
“什么,援军出了事儿……”我惊得一颤,老古怪笑了笑,“对,对……出了事儿,不过,这事儿……能传到人耳朵里的,总共也超不过一巴掌,即便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不过啊,要没那援军出事儿,也就没你爷爷露脸儿的机会了!”
老古怪一说,我惊了下,”我爷爷,难道说……我爷爷就是在邙山一战里,出了名儿?”
“嘿嘿,哪能啊,邙山一战……不过是他扬名之战,到后来,他耍威风,称能耐的时候,还多着呢!”老古怪一摇头,“当年,你爷爷到邙山也就三十来岁,听说一平头小子来了邙山……邙山聚集的各门各派,一溜的名门大佬儿,难能让他个后生娃子扛了大旗!”
“可你爷爷……嘻嘻哈哈的,还没入邙山……邙山口外就给列了阵,要么说……你陈家人的狂,是他娘天生的,一朝列下了阵,随之也就放出来话儿,三天之内,谁能破了阵,你爷爷当着邙山内外的面儿,当众抹脖子自尽!”
“什么,抹脖子自尽……”
一句话把我给惊住了,我一愣,老古怪摇头的一笑,“要么说嘛,你小子……有一半儿的心机,早就成大器了!”
“你爷爷狂是狂了点儿……但一来,人家有着能耐,说出这话儿还就有这底气,二来嘛……这话儿,,还给邙山的人鼓了劲儿,更是给邙山上的各门各派,当面下了个投名状,命……我都压在这了,咋滴,你们还能说什么……”老古怪笑着,老狐狸似的笑了!
“不过啊,当时……邙山内外的人,也都被这一举动吓蒙了,后来过了些年头儿,回头想想,当时那情况……三天,不管是是攻是守还是走,这三天时间都得必须有的,少了三天……这邙山外的阵一破,不用他自己抹脖子,
“命,压上了……你爷爷也就胆气足了,当年,邙山地头儿上……一口舌头,舌战百家门派,援军一个人,也就这一个人……说服了邙山一众的所有人,说起来,还真有诸葛亮舌战群儒的架势!”
“其实说起来,他赢了,理所应当……他该成了邙山主事儿的人,可那老小子……自己没坐,没把这位子让我师傅,嘿嘿,却把这位子让给了我!“
“邙山主事儿的,师父,要说邙山地盘儿上,你主事儿……也是应该的”我一句话刚吐了,老古怪摇了摇头,“不不,要说,……论起手脚手段儿来,老子不惧你那爷爷,但要说行军打仗,阵法攻防,嘿嘿,我老头儿……有这个自知之明,我这点儿皮毛……跟你爷爷还差得远呢,我知道……咱不是那块儿材料,我坐那……也就为堵了各类人的悠悠之口,其实说白了……也就一傀儡!”
老古怪说着笑着,说着傀儡倒也没半点儿生气,不过,想来……怕也就这一个傀儡主事儿的,成了老古怪跟我爷爷这几十年的交情!
老古怪一边笑着,一边念叨,“要不说那老鳖货鬼心眼子多,哼,这出头露面儿的扔给了我,主意他定,话儿……他娘的我来说,一把的破事儿也全让我给他担了!”
“要说当初没枪没炮,这拳脚功夫阴阳术,,这明面上……那是得一准的吃亏,也就你爷爷,让老子弃了邙山的家业,一道儿退到邙山后,列百阵,设机关,造强弩……如今,你陈家的机关弩,也就那时候造出来的!”
第四百一十章
对与错
“那一回……引了近三万的小鬼子入了邙山,连带着我邙山一道儿门脸儿家业,一点儿不剩……全给那三万鬼子赔了葬!”
“三……三万!”我瞪眼问了声,老古怪点着头,“对,三万,三万啊……一道儿的鬼子兵,连带着东瀛的阴阳师、武士、忍者,三万人足足有余的,一个毛儿……都没出了邙山,这一战……惊退了鬼子,自此,邙山之上,再无一人来犯!”
说到这,老古怪嘴角儿翘了那么一笑,那一笑很轻很浅,但我眼瞅着,那却是一丝不容置疑的傲,傲,骄傲,狂傲……换成了谁,经历那一战,也得是一辈子的傲!
说完了这,老古怪长吐了口气,“哎,过去了,都过去了……现在想想,当初那一小伙子,眨眼就成一老头子了,哎,老了,老了……!”
“想想当年,跟你家老鳖货干完了邙山一票……我俩啊,也就拴到了一块儿,天山守莲,神农架护山,昆仑俯望顶……这一条条,一件件,哎,到头来,打跑了鬼子,有国了有家……你家老东西急流勇退,回家陪媳妇养娃儿去了,剩下老子……娘的,飘飘荡荡的一辈子,一辈子……一辈子啊,也就快到头了!”
老古怪说着,一双的眯眯眼望着天外云天,脸上如思,若念,像悲,又似喜,总之,哪一种的缅怀……我说不出,道不尽,当真是应了那一句话,有些事儿……你不经历了,永远是感受不到了的!
愣着,就这么愣着,老古怪愣了好久,不知何时,老古怪忽然傻笑了声,”嘿嘿,小子,说起来……这就是命啊,现在想想,如果当初,那主事儿的不出事儿,也就没你爷爷出山这一回,说白了……你陈家,你陈九斤的命脉,也就可能从此改写,哎,很多事儿……有时候回过头想想,都是一些个不可能的巧合碰到了一块儿,今天……才有了今天这局面!”
“可能啊……你小子,就是还他当年欠下的债呢!”老古怪望着我笑了笑,那一丝笑,别有韵味,“其实……当年那个出事儿的援军,也是你陈家人!”
“什么,陈家人,债……”我念的一惊,一晃念头,“师父,难道说,我爷爷顶了他,他的后人……顶了我?”
“嘿嘿,是与不是……天说了算,谁知道,谁知道啊……反正是你们陈家的人,顶来顶去……都少不了一个陈!”
“说起你爷爷,或者说,也该叫他一声陈元礼,哎,说起来,你小子……是被人顶了包儿,可当年你爷爷,是不得不去顶了别人的包儿,说起来……这也就是命,出来混的,迟早要还的呀!“老古怪望我嘻嘻笑着,我听得一抽嘴角儿,”那这么说,我爷爷算是顶了陈元礼的位子,那真正的陈元礼,又是谁?“
“陈元礼……”老古怪摇摇头,“真正的陈元礼……那我就不知道了!”
“这事儿啊,天底下怕也没几个知道,要说知道……恐怕也就俩当事儿的人,有这么一个我,都他娘的是个意外。小子,你不知道吗,就因为这……”老古怪指着自己的鼻头儿,“我差点儿被灭了口,差点儿……被你爷爷灭了口!!”
“什么,师父您……您差点儿被我爷爷……”我惊得望着老古怪,说真的,这一时间的惊愕,还真让我吐不出话儿了,老古怪点头的一笑,“嘿嘿,要么说嘛,你小子……错就错在了是个陈家的人,你呀……扎不下根儿,也站不住脚,因为你陈家,该狠的时候,都他娘的心狠手辣,说来……也就是我,换成个别人……死,那是必死无疑了!”
老古怪笑着的一句话,听得倒不像啥埋怨气,不过我听得,心里却一股子说不出的味儿,要说,自己的亲爷爷,当年差点儿杀了自己过命的师父,这事儿,怎么说都……
“嘿嘿,傻小子,别想了……都过去的事儿,要说……你爷爷当年不也没杀了我吗,他娘的……还算有那么点人情味儿!”老古怪笑了笑,“你爷爷,怎么说呢……嘿嘿,那老鳖货,以前是个狮子,但却藏了个狐狸心。现在啊……嘿嘿,狮子藏了狐狸心,但却是装成了狗,还他娘是个咬人不出声儿的狗!”
说完这话儿,老古怪忽然脸上多了几分恼怒,那脸色……真真切切,我看的也是纳了闷儿了,要说……当年老爷子差点儿灭他的口,都没让他怒了,这到底又是什么事儿,能让他……
我望着老古怪,这老头儿喘了口粗气儿,“哎,傻小子,你呀,是太傻……你那个爷爷,是太他娘的精明,说实在的,你小子,要有你爷爷心眼儿的一半儿,几天前遇的那小子,你一早就得玩儿死他了!”
“一……一半儿,一半儿就这么厉害?”我惊了眉头,老古怪毋庸置疑的点点头,“对,一半儿……有他一半儿的心眼儿,你小子就能玩出个花儿了!”
说到了这,老古怪也给愣了下,随即又补了句,“当然了……该狠的时候,你也得有他一样儿的狠心!”
“跟那小子比……其实一早你就输了,不输头脑,不输本事……要说输,就输在了一个狠字儿上!”
听他一说,我皱了下眉头,老古怪瞅我笑了笑,“小子,你还别不服,哼哼,黄山这一遭,他能一手撇了我不管,你能吗?”
“这……这不是一回事,你是我师傅,又不是他师父,再说了……要换成了我,这是狠,说白了,这是狼心狗肺!”我一口截下了老古怪的话儿,老古怪一摇头,“行行,不说我……换成了别人,你想想,他能成,你呢?”
别人……一句话,勾起了我赵家地宫的念头,黑衣人……当初的他,对上白脸谱,可也是……我忽然摇了摇头,“对,我不如他,我的确没他狠,这辈子……我怕也比不过他了!”
“哼哼,所以说……其实你退下来,未尝也不是件好事儿,有些事儿……就得是心狠手辣的狠人去做,你想做……你做了,于人于己……不见得有益!”
“我说过,陈家……没你想的那么好,狠……就出在了这个狠字上,该狠的时候……连我这过命的……兄弟,都差点儿下了手,但说白了,别管什么帝王将相,名门世家……那都得是踩着血走过来的,一将成名万骨枯,没一个扛鼎的狠人,当着顶梁柱……给你多大的家业,你都扛不住!”
“要说,你爷爷真的错了吗,没错……立场不同,位置不同,其实啊,这天底下……本来也没那么多对错,真的,或许,你不站在一个位置上,你永远不明白那地儿的辛酸苦楚!”老古怪两眼望着我,“就说……就说邪家,前些日子你也见了,说起来……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恶鬼,你能想的到,他们为了兄弟情义,发了狂……爆了魂儿?”
“哎,说句评书里面的,刘备忠吧……一句不负天下人,可到底还是有要他命的,曹操奸吧,说的是不让天下负我,可到底还有人拼了命保他的。要说,谁对谁错,谁好谁坏,这说得清吗?”
“天底下,好与坏,善与恶,黑与白,对与错……说到底,谁敢说分得清楚,要真说对错,顺应了大势,顺了天下的心,你就对了,逆了天下的事儿,你也就错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南京
“说到邪家一脉,百十年了,杀人夺魂,为非作歹,说起来……没人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也没人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为了杀人,为了死,为了愤世嫉俗,怨恨苍生,我想不出……到底什么东西,能让他们那一辈人变成了这副模样!”老古怪叹了口气,“就说……就说廖汉生,邙山三杰,到我拜师的时候,邙山……也就剩我师父一个了,廖汉生,不知所踪了多少年,谁能想象……到底什么东西,能把他消磨成这幅德行!”
“哎,也许啊……也就应了他那句话,可恨之人……也真的有可怜之处吧!”老古怪说着,话说完了,两眼珠子呆直望着前头,像是沉思,又像是走神儿,说来,本说的是我陈家的事儿,说着说着……就扯上了什么善恶对错,扯上了邪家,我只感觉着……好诡异,好复杂,这……好像一盘惊了天的棋局……
不过,如今……跟我也没啥关系了!
退了,我退出了,我不玩了!“
“哎,远了,远了……说着说着,咱就扯得远了!”老古怪一手搭在了我肩头儿,“小子,知道……为啥收你当徒弟不!”
“师父这……说真的,我一直以来,也是纳闷儿呢,您说……想当初,我这一没钱,二没本事的,还一身的麻烦事儿拖累您,您说……嘿嘿,您咋就不开的眼收了我!”我玩笑了说了句,老古怪撇嘴也是一笑,“嘿嘿,不开眼……娘的,老子半辈子都栽在你们姓陈的手里了,瞎眼,瞎眼倒霉了,嘿嘿,收了你这么断家业的徒弟!”
一说到断家业,我一下激灵,可能老古怪也是无心的一句话玩笑话儿,一见我这,嘴角儿的笑变了两分,不过随即右恢复了常态,“行了,小子……别多想了,只要人还在……那就断不了家业,天会变……事儿会变,人也会变的!”
“不过啊,你小子……可是没怎么变,没怎么变!”老古怪摇摇头,“看你现在,也就活像当初的我,记得当年……我没入邙山之前,杀鸡都还哆嗦呢,可现在呢……嘿嘿!”
“杀鸡……”我笑了声,“师父,你没逗我吧,就你这……人见了都吓一哆嗦,不敢杀鸡,嘿嘿!”
“真的,真的……当年我呀!”老古怪拧着那恶鬼似的脸笑了笑,一手摸了摸那面皮,“当年的我……还不是这张脸,家还有家,人还有人,老婆孩子都有了,那小日子……哼哼!”
“可谁想得到……嘿嘿!”老古怪笑了一声,那一笑……很苦,好像一口黄连苦到了心底,这一下苦的他……眼底儿竟红了几分!
“哎,哎……”老古怪一口叹气,“人啊……人的狠,都是逼出来的,逼出来的!”
“当你敢揣着三手榴弹闯鬼子大营的时候,别说杀鸡……吃人你都敢了!”
“手榴弹……”一说这,我恍然想起了,当初老宅子里,老古怪扔的仨手榴弹,难道说……
老古怪笑了笑,可那一笑,却是紧紧的咬着牙……
“过去了,过去了……都过去了!”老古怪长叹了口气,拍了拍我肩头儿,“小子,有今天……好好的,好好的珍惜吧,起码,你身边……还有个你想你念的人儿啊!”
说着,老古怪拍了拍我肩头,起身扭过了头,一边朝屋子里走着,嘴边一边儿哼哼叨念着,像是小曲儿,又像是戏词儿……
“待到明年黄花儿下,锦帕临头你笑如花儿。可怜那南城九月半……十里连城血千家!”
“哎,五十多年了……那个家,五十多年了!”
老古怪叹着一口气,一步步……朝着屋子里走了去,我茫然望了黄山下的云天升腾,脑子里波澜翻滚了一瞬,我忽然张嘴了问了句,“师父,你的家……在哪?”
“家,家……在哪?哼哼,那名儿……好像,好像叫……南京!”
“南京……”我念了声,老古怪一笑,“对,南京,就是南京!”
“五十年前……南京,南京……”我一个激灵,恍如雷劈了一般!
老古怪走了,把他该告诉我的,能告诉我的,说完了之后……不声不响的走了!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但我知道……他一定还有他要做的事儿,我坐在了黄山之巅的青石上,望着万里残云,云山雾绕,升腾翻滚,我不知道我想了些什么,感觉……也就一个念头,随着日升日落,月起月沉……几番轮回,忽然的一句话,宛若平地的一声惊雷,“施主……你观云,还是观人呢?”
一句话,我醒了!
当我扭过头儿的时候,小花旦儿正抱着小鬼婴坐在门槛儿上,见我清醒,小花旦儿似有舒心吐了口气,“三天了,三天了……你,你可算醒了!”
“三天,我……我在这坐了三天!”
“恩,三天!”小花旦儿点点头,小鬼婴扒眼望着我,朝我伸了伸手,但一晃又缩了回去,我知道,他是怕小花旦儿,随即的一笑,我朝他伸了伸手,一手抱起了他,小鬼娃子咯咯笑了声,一脸开心的样子!
“呵呵,好,好一个美满三口之家!”
老和尚一句话,我才注意到他,老和尚做了个佛礼,“其实,这未尝也不是一种圆满!”
“圆满……”我念了声,随即朝老和尚拜了一下,“老师傅,请问……圆满,什么才算是圆满!”
“圆满……呵呵!”老和尚笑了声,“所谓,大智若愚,大德若失,大圆若缺,圆……世间本无归圆之物,所谓之圆满,不对事,对人!”
“对人!”我愣了下,老和尚笑着,“对,对人……人,无念,念,无欲,欲,无伤,伤,无痛。本是为缺,但却若得,得失之间……不在于物,全在于人!”
“得失……在人!”我一字一顿念了句,我摇了摇头,忽而一笑,又点了点头,“得失……在人,天下间,能看清得失的……又曾有几个人,看清了得失,那是圣人,看重了得失……那是俗人!”
“而我,区区一凡人,不明得失,也不求圆满,或许……我能做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管好了当下……珍惜了,眼前吧!”
一字字珠音落地,老和尚听得一笑,似有宽慰的一笑,“若能如此,也是极好,极好!”
老和尚朝我拜了一佛礼,我鞠躬回敬,可也就俯身倾耳的一瞬,一抬头,我直接给吓了一跳,眼前老头儿……一晃眼,已经没了人影!
“呃,人……人呢!”我惊得一声,小花旦儿淡笑了声,“人,走了啊!”
“走了,这……这么快!”我惊得望着小花旦儿,“他……他到底是人是鬼!”
“呵呵,是人是鬼……还问我,你还看不出来!”小花旦儿朝我翻了下眼皮,莞尔的一笑,我一手摸了摸后脑勺,想来也对……若是鬼,我不能察觉不出,但若是人……这手段,也着实吓人了点儿吧!
老和尚走了,不声不响……鬼影子似的走了,他一走,我们三人也就唠起了家常话儿,小花旦儿说起我,从那天一头昏倒了去,一直昏迷五天五夜,再加上,我在大青石上坐的三天三夜,八天……整整八天!
说完了这,小花旦儿忽然问了我句,“九……九斤儿,你难道不饿?”
“饿,饿!”她这不说不要紧,一说起这个饿,我肚子里咕噜噜也给唱起了空城计,一瞅我这,小花旦儿扭身出了房子,不过我纳闷的是,她走的不是门,而是直接穿的墙,更让我奇怪的是,我绕着屋子望了一遭,除了黄山断崖口的一个门口外,这屋子……竟没有出去的门,对着外面的,我就瞅见了一扇窗户!
第四百一十二章
癞皮老头儿
“呃,这……这还是没门儿的房?“
我瞅着刚念叨了句,门口外……一声嗓子吆喝,“嘿呦,咋滴,你眉毛下头儿……那俩窟窿是出气儿的啊,谁说咱这房子没门啊!”
这一嗓子吆喝,我瞅着窗户口一望,窗户口正探出了一脑袋,我一瞅这,头顶上长得癞皮疮,头顶儿秃的没几个毛儿,一灰土土的老头儿,挂着一身破烂的僧衣,脑袋一伸,胳膊一扭,破僧衣上一溜的破口子,老头儿一起身子,扒着窗口一步就跳了进来,这一跳进了屋子,还伸手提溜了一下裤子,眼瞅那破裤子挂腚上,差点儿就漏了屁股!
一瞅这老头,我皱了下眉头,心里念着,这寺庙里……咋还冒出来这么个和尚啊,我正瞅着,那老头儿咧嘴呲了一口黄牙,那黄牙茬子……深黄的都发了黑,看着老头儿,怕是半辈子没刷过那口烂牙了!
一呲牙,那癞皮老头儿朝我一声吆喝,”小子儿,你……你给我说清楚,咋滴,你眉毛下……哪个窟窿瞅着,这房子他没门啊!“
“门……这门!”我咧嘴笑了下,一点头,“得了,老师傅……算我口误了,门,有门,谁说没门呢!”
说着,我一手指着身后对着黄山断崖子的门口,“门,老师傅……这,这不是这屋子的门吗?”
“门?”那癞皮老头儿念了声,一下也不知道哪根筋儿搭错了,张嘴就是一口骂,“放屁,放屁,“那是门吗,那分明是朝外的窗户,你小子眉毛下俩窟窿,还真他娘的喘气儿的啊,这么大一门,你竟然瞅不着!”
癞皮老头儿一指窗户,还真把我给说傻了,我正愣的一瞬,墙壁外面笑盈盈一声念叨,“哎呦,这谁呀,谁这么牛气啊,眉毛底下俩窟窿,还能喘上了气儿!”
笑盈盈的一声笑语,墙壁上一闪的红影儿,小花旦儿端着一碟饭菜进了屋子,那癞皮老头儿一见小花旦儿进门,脸上一股恼怒气瞬间给降下去了八分,脏手摸了一把灰白胡子,讪讪笑了两声闭了嘴!
小花旦儿进了门,我也没搭理老头儿一声骂,四方桌前,小花旦儿招呼着我吃饭,我抬脚刚落了座,没想到,那老头儿紧跟一屁股坐在了我对面,我抬头瞅了他一眼还没应声,小花旦儿倒是不乐意了,”哎呦,你这屁股可是够勤快点,杂了,现在不说咱眉毛底下的窟窿,是出气儿的了!”
“嘿嘿,出气儿……出啥气儿,眉毛底下的窟窿,可是留着吃饭呢!”癞皮老头儿讪讪的一声笑,朝着小花旦儿一声吆喝,“来来,先别说了,赶紧着……咱先吃饭了!”
小花旦儿没搭理他,带开了食盒,一手把饭菜摆在桌上,几个馒头,一点稀粥素菜,说来……这寺庙里,能有这一口吃的,也算不错了!
可没想,这一桌素菜,我这外来食客还没说啥,这一破烂和尚可是不乐意了,指着桌上呃饭菜,“咋滴,今天……咱,咱就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