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棺

    一声嗓子，我笑了……他也笑了，但这一笑间，那种笑在他脸上凝固了一瞬，我看得出，像是有几分说不出的苦楚，紧跟着若有若无……一丝淡淡的叹息声，”你叫爷爷，他，又何尝不是我一声爷爷！“

    “爷爷，你说……是他？”我望着老爷子一愣，老爷子缓缓一点头，“不错……他，是他，九斤儿……你不是问我，你俩是啥关系吗，现在我告诉你……其实，你俩本就是一母双胞，他……正是你同父同母的兄弟！”

    “什么，爷爷你说……”我惊得望着爷爷，说真的，关于那个他.。我想过无数种可能，但我却是想破了脑壳子都没想到，他……他竟然会是我一体同胞的兄弟，我恨过他，怨过他……甚至山崖子上，我都想一刀宰了他，可现在……他，竟是我兄弟！

    我僵直愣在了，混沌，茫然……老爷子忽的在我眼前一晃手，“九斤儿……醒了吗？”

    “爷爷，我……”我一时语塞，醒了……我醒了，但这，却并不是个梦！

    “爷爷，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望着爷爷，老爷子也望着我，一瞬沉吟的目光，老爷子忽然一笑，苦笑……苦涩涩的一笑，“命，逃不过的命！”

    “你或许不知道，在出生落地的时候，你俩……其实就已经死了！”

    “死了，你说我……”我一念，恍然想起了阴十古的那番话，若非是逆天改命……我陈家三代，早就该绝了！

    老爷子望着我，点点头，“死了，死了……出生夭折，若不是你太爷爷，如今，怕也就没有你俩的今天了！”

    老爷子一口的叹息，“三魂天地人，人死留一魂……你二人出世夭折，体内就已经消了两魂，延魂续命之术，已经没了办法，万般无奈之下，你太爷爷一下阴曹，阴司取魂，我不知道……那一次他老人家到底经历了什么，只知道，他回来了后，抱着你俩的尸体，一头扎进了老龙山……而后，漫长六十一天，一个破衣烂衫的老头儿……抱回来一个你！”

    “我……仅仅是我，那他呢？“我问了声，老爷子摇摇头，“不知道，都不知道，他……没回来，你太爷爷，也没回来，那破衣烂衫的老头儿，只说了一句……陈家的局，你该守一辈子，这孩子，也该平凡一被子！”

    老爷子望我笑着，“所以……也就有了一辈子不出村子的我，也有了本该平凡一世的你！”

    “完了，爷爷……这，这就完了？”我望着爷爷，老爷子也是一笑，“完了……确实是完了，若没有陈家的局，这也确实就完了！”

    “可如今……老龙山破，陈家局开，你二人……却也该面对一个抉择了！”老爷子望我愣了许久，叹了口气，“这次……我喊你回来，其实并不是我的意思，而是……你太爷爷的意思！”

    “什么，我太爷爷，陈道天……他，难道还……活着？”我惊得望着老爷子，陈道天……那个传奇一般的人物，难道说……他，他还活着？

    “不……他算不得活着，但也并没有死！”老爷子皱着眉头，“陈家局破局百日之前，你太爷爷……曾与我托了一梦，向我诉说了当年的因果，当年的事儿！”

    “想当年，你兄弟俩三魂已破，天魂归……人魂散，唯留一地魂……已经是无力回天，若非你太爷爷造化通玄，闯地府……取彼岸花修魂炼魄，从他自己的体内，剥了两魂，填补了你兄弟二人的魂，恐怕……也就没了如今的你们了！”

    “魂……还可以填？”我惊得愣着，老爷子一笑，“哼哼，到了你太爷爷那种境界……很多事儿，已经不是你所能企及的了！”

    “若是当年……他不消三魂救你兄弟二人，或许如今的他……已经迈出去了那一步！”老爷子一句，和阴十古当初所言分毫不差，我一幕望向了天，“难道……还真的有……”

    “有没有，我不知道……今生，我也没机会再知道了！”老爷子望着我，“或许……你，和他，有一个人……能知道这最后的答案！”

    “爷爷，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望着爷爷，老爷子一笑，很有深意的笑，“什么意思……哼哼，这一次我唤你回来，其实……也就是因为这个！”

    一句话，我忽然一个激灵，“爷爷，你说……这次回来，难道说……”

    老爷子笑着，只是笑，嘴角勾的像个老狐狸，笑的意味深沉，“那个陈九斤……为何让你发誓再不回陈家，难道……就仅仅因为一个名字，一个陈九斤的头衔？”

    老爷子一翘嘴角儿，“陈家局，是祸乱的一个开始，但更是灾难的一个终结！”

    “当年，你太爷爷陈道天，以魂填魂……续了你二人一命，但你兄弟二人，终究是少了一魂，终究算是残魂之人！”

    “你太爷爷托梦告诉我，陈家局……老龙山下，在一方生棺之内，保留了他三魂之一……最后的一缕生魂，而这最后的一缕生魂……蕴含了半生悟道，半世之功。这是你二人……最后的一场抉择，一次较量，若谁能得了最后的一缕生魂，那便极有可能……悟出他一步之差的道！”

    “生棺……爷爷，你说……真的有生棺？”我惊得一愣，老爷子点点头，“对，对，天地造化……有死就有生，生死棺，本是一物……也是陈家局内，守得最重要的一件东西！”

    “当初……当初鬼面人大战柳州老宅子，他……他是为了死棺，难道说……。这一次，陈家局，是为了那口生棺？”我瞠目望着爷爷，又望了一眼小花旦儿，小花旦儿因死棺……死气缠身，如今有了生棺，那是不是说……

    爷爷默然点了点头，“对，对，生棺，他们是为了生棺，不光他们……”

    老爷子望了一眼小花旦儿，“就连她……这一趟回来，也该是为了生棺！”

    “九斤儿，其实……生棺之气蕴养，她身上的死气，便就可解了！”老爷子望着我一句，我即便想到了这一步，但这一句话让我也是一瞬震惊，“爷爷……你说真的！”

    ”真的，真的……”老爷子点点头，却又沉吟愣了一瞬，“只不过，生棺之力，消除了死棺之气，那她……竟再不会叱咤风云，她……会变成七十年的那个她，那个柔柔弱弱的小女鬼！”

    “这……”小花旦儿愣了一瞬，我笑着一摇头，“没事……没事，只要能消了死气，只要能投胎，没了就没了……没了就没了！

    我一句话，小花旦儿没做声，但那一丝脸色……我看出了刹那的不对！

    “九斤儿，这一趟……又得是夺棺之行了，你为了死棺，天邪破陈家局……也是为了生棺！”老爷子望着我，“而生棺埋在老龙山上八千日，也就为了蕴养……他那缕流传后世的灵魂！”

    “九斤儿，八千日……二十余年，天邪等的是这一天，你太爷爷……也同样等的是这一天，争天，争命，生死棺……你二人之一，必须要有一人传承你太爷的衣钵！“

    “然后……另一个呢！”我问了声，一句话，爷爷听得一愣，“这……这就得，看他的造化了！”

    “造化……造化！”我摇头一笑，“一个人悟了道，那另一个……是不是就得死！”

    “死……倒是不一定，十一件灵物，接着生棺之力，依旧可以续养残魂，只是……十一物至今未完，生棺之力……又是福祸相依，另一个人……也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老爷子沉吟了一瞬，“兄弟相残，骨肉相杀，你太爷爷……绝不是这个打算，但这是一场抉择，一场较量.厮杀，生死，或许，这本就是一场残忍的杀局，但我告诉你……只有那个胜者，才有和天邪……一较高下的资本！”

    “天邪，天邪……又是因为天邪！”我笑着，“陈家一脉，生来死去……原来，就是为了天邪！”

    “命……这就是命，天底下……所有人都看不透的命！”老爷子摇着头，“哼哼，你太爷爷……追命一生，一生改命，信命，服命，不认命……可到头来，终究是埋在了“命”这个字上，你说……咱们这些个凡人，凡人……还能怎么样！”

    “百年之际唯一人矣……真正意义上的陈家第一人，他都没办法……我们还能如何？”

    “哼哼，陈家第一人……长江后浪推前浪，其实……谁也不愿意成为永远的天下第一！”老爷子望着我，一丝意味深沉的笑！

    “或许，当年宁愿埋命于此的他……也是这么认为的！”老爷子目光沉沉望着我，望着那抹精光点点的眼神儿……我忽然一丝茫然，“不愿意成为永远的天下第一……为什么，天下第一……不该是，不该是他一生的追求？”

    第四百四十五章

    留下

    “对，追求……只是一种仰望，或许没站在那个角度上，你永远不明白这近乎大智若愚的心，但其实……我可以告诉你，这本就是一种大智，一种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天下第一固然可好……但你可知，如果永远没人能超越这个高度，那天下……这个时代都将为之止步，所有百年之前的局……也都将成为定局！”

    “定局……”

    我愣在那，或许这一席话的信息，太多太多……我一时间的那股茫然失措，竟然我有了一丝困顿中的明悟，高度……我不知道，这种高度，到底是何等的境界，但我能感觉的出……那所谓的天下第一，那所谓的定局，终究是需要一个人去打破！”

    “这个人，是他……是我，若交给了他，那我的结果……”

    我缓缓闭上了眼！

    “爷爷，这次你让我回来……原来，原来是来夺命的！”我笑了，老爷子却依旧阴着脸，不……叫你回来的，不是我……你太爷爷，是他！”

    “输了，也不一定死，只是……”老爷子望着我，“我不希望……看到你有那个结局！”

    轰轰轰……

    轰隆隆的一声闷响，老爷子一声落罢，我扭头瞥向了老龙山方向，咔嚓嚓……忽的一下惊雷炸响，老龙山的穹苍之上，骤然像响落了一枚炸弹，轰轰轰……一瞬间炸了个九天轰鸣！

    “呃，爷爷，是老龙山……！”我一眼望过去，老爷子目光沉沉……望着东天，居然翘嘴的一笑，“九天惊得雷破日，来了，来了……这一刻，终于来了！

    “来了，爷爷……什么来了！”我一望老爷子，但一瞬目光转向了头顶，残形，黑影……一道道黑影子忽的一下凌空掠过，六瓣开花儿……不大点儿的农家小院儿，撒开了一片！

    “呃，黑影子，邪家人！”我惊的一嗓子，“动手……”

    嗖嗖……红绸子一闪，小花旦儿当即一卷红纱扫去了，红纱落处……沾脖子一下清脆响，咔嚓一声，齐刷刷三脑瓜子耷拉下去。林浅笑红绳一撒……蜘蛛网似的一把挡下了三五个，仓啷一声剑响，我一挑剑冲了上去，锋芒，剑出……冷厉厉一剑扫出了几泼鲜血！

    “呃，鬼啊……救命啊，救命啊！”

    “啊，妖怪……妖怪，救命啊！”

    “啊，妖怪……快跑！”

    街道四舍，嘈杂杂的一片惨叫声，杂沓的脚步满街头乱响，我一眼望去门外，一大群的街坊四邻，蜂拥窜上了街头，邪家黑影子轰赶着一群人，叫骂声，嘶喊声，惨烈烈……乱哄哄，我一眼惊得瞠目，“呃，村民……村民，爷爷，大战在即，村子里怎么……怎么还会有人……”

    老爷子没动……奶奶也丝毫没动，老爷子眼珠子望着我，一丝的漠然……我望着老爷子一瞬的失神儿，“爷爷，你……”

    “走不了，是走不了的！”老爷子摇着头，“唐平山的地界里，出了村子，那他们……才是真正的必死无疑！”

    “可是……他们只是普通人，局外人……他们可都是无辜的！”

    老爷子望着我，漠然眼珠子一瞬透亮，“覆巢之下，岂无完卵，这场陈家局里，没有无辜！”

    “陈家需要他们，老龙山也需要他们，老龙山这盘棋……即便死，也得陪着下到底！”

    簌簌的几下破风声，这一瞬的愣神，几道黑影子紧逼老爷子和奶奶窜了去，我知道老爷子能耐深，更知道他一早就藏得深沉，可我撇过眼神儿的一瞬，却发现……老爷子没动，奶奶也没动，老爷子夹着烟卷儿，奶奶捋着一手针线，那一股的淡然，闲情雅致，但随即的一瞬，竟让我看的……有些怕了！

    呼啦一声……小卷儿的一阵风，我眼看着……那几道黑影子人一步落地，凭空一瞬……一溜人刷的一下，竟直接化成了虚无，对……就是虚无！

    “爷爷，这……”我惊得一嗓子，骇然，惊愕，一瞬说不出的震撼，老爷子一手夹着烟卷儿，慢慢塞进了嘴里，“其实……只要不出门，谁也伤不了他们！”

    “不出门……不，不出门？”我念了一声，猛然一头朝门外冲了去，满街乱窜的人影，疯跑逃命，嘶吼声，厮杀声，惨叫声，黑影子人一路追杀，鲜血，碎肉……断肢残臂，所有人乱成了一锅粥，地狱……现在，这就是一片地狱！

    “回去，都回去……快，都回家！”

    “回家就没事了，快……回家，都快回家！”

    我一剑干掉了黑影子，拼了命，扯足了嗓子一声嘶吼，没有用……没有用，我这声嗓子，直接湮灭在了人潮里，所有人都在疯跑，所有人都在逃命，这，是场灾难，或许在灾难面前，所有人最先失去的……就是理智，是理智！

    我知道……在疯跑下去，村里的人，完了，这个村子完了……老龙山，也就此完了！

    而就这一瞬……老爷子腾地一起身子，势如风雷，纵身一跃跳上柴房顶，八字步，怒目眉……老爷子纵手一结符印，闷声一嗓子，“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百阵诛邪！”

    一声嗓子落，我眼瞅，那一掌道家九诀印落在房顶，一点金光……漫天金印连着房顶儿……一瞬间，铺天盖地的蔓延开去！

    阵法，这是阵法……整个村子，原来一早就布了阵法！

    轰轰轰……

    我眼瞅着，满街黑影子人忽的一静，头顶上一瞬黑墨水似的黑气散了去，扑通一道儿的倒地声，邪魂附体，一消邪魂，百余个的黑影子到了一片！

    “回去，都回去吧！”

    沉闷的一嗓子，老爷子站在房顶吼了声，满大街上……一群人，齐刷刷的目光一瞬对准了老爷子，惊愕，震撼，那种莫名的神色叫做敬仰……一瞬间，天降救世，宛若神人般的敬仰！

    但终究，满街上下……没一个人动！

    “陈老爷子……那些，那些都是什么人！”

    “人，他们……已经算不得人，最多……也就是披着人皮的鬼！”

    “鬼……披着人皮的鬼，这……”

    “村子……村子里怎么会来这种东西！”

    人群中一瞬乍起，纷纷扬扬论开了一片！

    老爷子望了众人，目光盈盈，一瞬在夜空里闪得透亮，“我说过……腊月二十八，关门闭户家，不出家门，我保你们安然无恙，乡亲们哪，可你们……你们为什么不听我的劝啊！”

    “陈老爷子，今晚的事儿.你，你一早就知道？”

    人群里的一声，老爷子一笑，“知道……知道，我一早就知道！”

    “那您为何……”

    人群里，一句话吐了一半……但终究没有言语下去！

    话，没说完了，但那点儿意思，一瞬间……索然明了！

    “说吧，说吧……我知道，你想说……我知道村子来了不人不鬼的东西，为何……为何没让大家，一早就逃出去避难吧！”老爷子一笑，望准了人群里的年轻人！

    “我知道……你想说的，我一早就知道了，今日一难，若你们平安渡过去也就罢了，若有伤亡……或许，你们其中也会埋怨我的人，怨我没一早通知各位，让大家……尽早的奔走离乡，逃出避难！”老爷子一声话呛儿，目光炯炯……毒蛇般扫过一眼，满大街一群人……鸦雀无声！

    “对吗，对吗？”老爷子望着众人，一笑……嘴角儿上依旧是笑！

    对，不错……对了，可能没人谢你，但错了……却是一定有人怪你！

    人性，这是人性……老爷子先声夺人，一开腔便戳中了死穴，戳中了人性！

    一瞬间沉寂，众人无声……或许，正是老爷子一句话，说进了众人的心坎儿，看街道上满地的残尸，怨，一定有人怨！

    “怨，恨……哼哼，但我告诉各位，从一早……我其实根本就没想到，让大家逃出去！”老爷子冷冷的一声，温度陡然降了三分，“这，是咱土生土长的地儿，这是你扎根儿了一辈子的地儿，咱的地盘儿……咱的人，别人……过来，抢咱们地盘，杀咱的人，你还要走……还要逃，这，还说得过去吗？”

    “可他们……他们都不是人？”人群里的一声，老爷子忽然扬天的大笑，“人……哼哼，他们不是人，？

    沉寂，寂静，一瞬间鸦雀无声！

    “五十多年前……这，也就在这片土地上，上三代的老一辈们……唐平山，七村十六个屯子，没人退缩，没人逃命……更没人投降，老龙山下的松柏林子里，现在就埋着当年葬了命的人！”

    “五十年前……没一人逃，五十年后的今天……你们，还有人要逃？”老爷子一声，冷冷眼神……瞟过了满街的人，一群的人，有老有少……尽数的鸦雀无声！

    第四百四十六章

    墨金道印

    老爷子扫过众人，面色一点点沉了下来，“乡亲们，这……生养了你们一代代人，也是你们扎根了一代代的地方，我知道……上了年纪了老一辈，没人……绝对的没有人走，因为经历了那个年代，他们的血……他们亲人，朋友……所有人的血，已经凝固在了这片土地上，长江后浪推前浪……可无论怎么说，我们……我们上一代人已经老了，现在……陈家村的担子，是你们年轻人的，担不担得起，抗不扛得住……也就全在你们这一代，是走是留……是战是退，也就全看你们了！”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老爷子一顿话，嗡嗡响的回声，在夜空中悠悠回荡……静，很静，但这种静，却让人有一股子热血沸腾！

    “老兄弟，说吧……该咋办，你一句话！”人群里，白发苍苍，一老头儿步履阑珊的迈了出去，“五十年前……对上小鬼子那群畜生没人走，五十年后……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也一样的没人走，告诉你们这群小兔崽子，谁要敢走……谁要敢走出村子一步，那他……就再不是咱陈家村里的人了！”

    扭着脖子，扬着头颅，那一呛老迈的嗓子，振聋发聩，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了老头儿身上，老爷子望着那老头儿，眼光模糊了一瞬，“老……老村长，你怎么来了！”

    “嘿嘿，老兄弟，我……我一早就知道，你……你不是常人，我知道……你是个龙凤之才，你陈家……也不是啥寻常人家，但我知道……你们办的是好事儿，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儿，你一辈子……没怎么出个陈家村，这条龙……困在这山窝子，困了一辈子，今天……也该你这困龙升天的日子了！”

    老村长的一句话，我不知道……切中了老爷子哪一寸痛处，一瞬间……两眼一下的模糊朦胧，但泪……终究是没流了出来！

    老爷子站直了身子，一瞬间的万籁俱静，一瞬间的目光重重……老村长，打着哆嗦……一手缓缓的伸了上去，我看着……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那是一个军礼！

    “老兄弟，有啥吩咐……你就说吧！”

    “陈老爷子……说吧，管他是人是鬼，干了……这一趟，咱陈家村，干了！”

    “干了，老一辈的是英雄，咱小一辈儿的，也没有怂人……”

    “哥几个，兄弟们……走着，回家抄家伙，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

    人声鼎沸……火辣辣的嗓音透过了穹霄，老爷子望着，眼神儿一瞬的精光，转而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原来……我还有三分顾虑，但现在，我放心了！”

    “各位，我陈老歪今年八十九岁……近九十年的风光，就守在了陈家村这片山沟子里，我守的什么……守着陈家，守得老龙山，守着老龙山上，咱一辈子……生我养我的根！“

    “这一次，天下大劫，陈家有难，这一难……关乎了一个陈家，关乎了老龙山……唐平山，乃至整个天下苍生一脉的存亡！”

    “我不需要大家抄起了家伙拼命，也不需要各位同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拼个你死我活，我只需要大家……帮我做一件事！”

    “守在家里……守在你们的炕头上，像往常一样……该吃吃，该睡睡，不慌不躁，守好了你们的地盘，也守好了……咱陈家村，最后的阵地！”

    老爷子一声落，满地沉寂，满地惊愕……人群里一下的骚乱，守好了家，守好了门户，这……这就够了吗？

    “陈老爷子，这……这就行了？”

    “难道……难道就不用我们，上战场杀敌了？”

    人群里纷乱的一声，老爷子站在房顶儿上，微微一摇头，“不用，不用……记住，守好了你们的家，守好了你们最后的阵地，无论天塌地陷……人灭鬼亡，我都希望，各位父老乡亲，都给我坚守到底！”

    老爷子一拱手，“今日，陈家有难，老龙山有难，我陈老歪……带着陈家三代子孙，承了各位的情，记了各位的恩，来日……无以为报了！”

    老爷子一拱手，人群外……我一个鞠躬也深深弯了下去，人群中……齐刷刷的眼神扫向了我，但终究无一人问……我是谁！

    或许，他们看得透，也或许，他们不想懂！

    人群里的一声唤响，老村长一招手，老迈深沉的一嗓子，“回家吧，都回家吧……今天，房顶塌了……也得给我撑到了底！”

    语声止，人影散，老爷子站在房顶，夜风习习……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很轻，很淡……人影重重中，却呛得一个个鼻子发酸，我知道，这点血……还很淡，很淡很淡，今晚……是一个不眠夜，对陈家村的所有人都是……一个，不眠之夜！

    铛铛铛……

    敲锣声……老村长拎着个破锣，一手敲了个铛铛响，“父老乡亲们，老少爷们们……守住了，守住了，房顶塌了地陷了，也别给我踏出家门口的一步，一步都不能出……”

    “不能出……”

    铛铛铛……

    敲锣声，呼喊声……嘶裂裂的嗓音荡上了云霄，荡的满天云色……为他闪开了腰，今夜无月，但漫天繁星……却出奇的多！

    老爷子望着天，一瞬间……那股深沉眼色，璀璨如漫天的繁星，“天冲西北，地隔东山，将星一战，生死之关！”

    “九斤儿，走……进柴房！”

    老爷子一声，腾地一步落下了房顶，我听得一愣，不由分说……两步跟老爷子迈进了柴房，灰土土的一面土炕，老爷子不由分说……上前一脚落在了土炕上，轰的一声……杂沓一声乱响，整个土炕直接坍塌了去，土炕塌陷处……我瞅的一愣，土炕之下……平整入镜的一道墨金圆盘，斑驳嘈杂，凹凸迭起，一道道凛凛如余波般的纹饰列在上面，老爷子三把两手掸去的灰土，一睹真容……我惊得一愣，蜿蜒波折一道笔，圆盘之上……明晃晃的刻着一个字，一个“道”字！

    “道……这个道！”

    我惊得一念，老爷子一目望向了我，“这个道……就是陈道天的道！”

    “九斤儿，你……有所不知，当年陈道天为了不断我陈家血脉，生棺蕴气……龙脉蕴灵，陈家村蔓延至老龙山，便是一条缺了生脉的龙，老龙山是陈家村一线的龙眼，当初陈道天把生棺埋在龙眼之时，便是一早做好了今日的准备，多少年来……陈家村各家地脉，都曾被你太爷爷扶正，从各家村落蔓延到老龙山……以人生气为本，阳气为引，陈家村汇聚到老龙山，这……就是一条生机盎然的龙，也是保住陈家村，压制天邪邪气……最关键的一步棋！”

    老爷子目光炯炯望着我，“而这……这一方墨金道印，便是压在了龙脊之上，只要接上了龙脊，才能困龙得力，一飞冲天……而这龙脊之关的开启……便是靠着我陈家一脉的血！”

    “血……”我惊得一愣，老爷子重重的一点头，“陈家一脉……血脉特异，这本是你太爷爷，在千古帝陵之下……所得一丝妙传！”

    “灵蛇贪血，道印开印，还有……还有很多，其实都需要陈家血脉！”老爷子望着我，“九斤儿，如此，你该知道为何……你一直是天邪一脉的众矢之的了吧！”

    老爷子一席话，短短是十余字，惊的我是个目瞪口呆，”爷爷，你……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