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太子不过是沈家的傀儡,可短短数月,太子的处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太子在清河县剿匪立下大功,皇帝让太子监国,如此的太子就连沈家也不敢随便敷衍。
昨夜太子得知了沈淑宜和季泽川的事之后,气的拂袖离开。
沈家上下皆是忐忑不安,沈国公更是愁得头上又添白发,沈淑宜被关在家祠,沈国公已经一天一夜都不许她吃饭。
事发之后,更是气的当场要拔剑冲进诏狱,去砍了那个坏了女儿名声的浪荡子。
沈家的百年富贵和荣耀都毁于一旦,叫他如何不痛心疾首。
可却被锦衣卫指挥使唐椿拦在门外,那唐椿当初在白马寺护长公主有功,受长公主提携,连越两级,如今成了指挥使。
唐椿态度嚣张跋扈,只说是没有长公主的命令,谁也不能见犯人。
沈国公气得面色涨红,但长公主是皇帝的亲妹妹,且镇国将军手里有二十万大军,沈国公权倾朝野,在朝堂上只手遮天,几乎是横行霸道,但却不敢轻易惹长公主,惹陆家。
沈国公咽不下这口气,回去便乱砍一通,还伤了几个府中下人。
正着急上火之际,忽而听府中管家高声通传,“太子殿下到——”
沈国公将手里的宝剑丢给了下人,“快快有请!”
进门后,沈国公一改往常的傲慢,亲自给太子倒茶,与往日的态度是截然不同。
裴若初手握茶盏,“怎敢劳烦老师亲自为我倒茶,还是我为老师点茶吧!还是于茶之一道上,孤得老师亲自教诲。”
少时,沈国公曾是他最敬佩的老师,只是没想到,他随母亲出宫前往白马寺,十年间唯一出得白马寺,便是永王发动宫变,叛军攻入皇宫,宫中乱成一团,皇帝吓得躲在暗道之中。
永王为了找皇帝的下落,大肆屠戮嫔妃和大臣。
是沈国公出了主意,让儿子替老子去死,
而被沈国公选上的替死鬼便是他,他换上父皇的龙袍,为父皇引开叛军。
原本他没机会活着,是长信侯拼死护送他逃出去,用身体替他挡住明枪暗箭,他永远都记得长信侯浑身插满了箭,满身鲜血,战至最后一口气,为他挡住身后源源不断的叛军,“六殿下,活下去,再难都要活下去!”
是长信候以命换命,他逃出宫外,逃到季家,被季明瑶兄妹所救,这才逃过一劫。
后来陆家援兵入京,沈国公带人平定宫中叛乱,立下大功,沈国公成了护国柱石,沈家如日中天。
裴若初放下手中的茶盏,温和笑道:“国公是孤的老师,曾对孤有教诲之恩,孤定必定好好报答。”
沈国公小心地问道:“那殿下的意思是?殿下还要退婚吗?
“孤今日前来,便是想与沈娘子谈谈成婚的事。”
第55章
太子大婚,大赦天下!
太子离开后,
沈国公便让人将沈淑宜从家祠中放了出来。
沈国公看着太子离去的背影,捋了捋下巴处的长髯,对管家郭旺道:“就连老夫也没想到太子竟会认下了这门亲事!”
太子竟说婚期照旧,
没想到出了这般大事,太子未多说一句,
只是和沈淑宜谈了几句,
便离开了沈府。
待太子走后,
沈国公也问过沈淑宜太子说了什么,
可有生气动怒?
沈淑宜只说太子出于关心问了几句,却只字未提季泽川夜闯沈淑宜闺房之事。
沈国公突然变了脸色,对郭旺道:“既然如此,你跑一趟诏狱,让冯保悄悄处理了,他爹是前礼部侍郎,
小小季家敢肖想未来的皇后,
便是找死!”
郭旺道:“那也是季泽川该死。国公爷不必烦心,此事就此揭过,
再说放眼朝野上下,除了咱们五小姐,谁能配得上东宫太子妃的身份。太子也是聪明人,
自然明白他是靠着娘娘和沈家的扶持才当上了储君,
如今太子的生母还握在娘娘手上,他又怎敢轻举妄动。”
提起丽嫔,沈国公皱了皱眉。
等到太子出了沈家,彻底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沈国公才慢慢走到廊下,逗弄那只新得的画眉鸟。
画眉鸟叫声清脆,
不知是饿了,还是欢喜主人陪它玩,叫得欢快,声音婉转好听。
沈国公道:“老夫也越来越看不透太子了。原以为太子监国之后便会同沈家彻底决裂,如今看来他也是聪明人,知晓和沈家斗,必不会有好下场。至于太子的生母丽嫔,中毒太深,半死不活,参汤、人参养荣丸也不知吃了多少,多半也是救不回来了。丽嫔那颗棋子根本就一点用处也没有。对了,账本找到了吗?”
郭旺吓得赶紧跪在地上,擦拭额上的冷汗,“派出去的人几乎将张宅翻了个底朝天,却仍然一无所获。”
沈国公皱紧了眉头,“会不会是张旭将账本交给了张家人?”
郭旺紧张地道:“那张家人拿到账本,恐会进京告状,可张家人没有离开清河县。只是……”
沈国公问:“可是有什么可疑之处?”
郭旺答道:“说起来离开张家,前往京城的倒是有一人。”
沈国公眉头一拧,“到底是何人。”
“清河县主季明瑶。”
郭旺似想起了什么,又道:“还有一个人,太子当初为了剿匪也去了清河县,故离开清河县后回京的还有太子。”
沈国公将鸟食投喂到鸟笼之中,“若那账本到了太子手中,东宫不会如此平静。”
“那本账册极很有可能还在清河县主的手中。”
沈国公道:“找到账册,另外要做的干净些。”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看过账本的都得死。”
“是,属下一定下手干净利落,不会留下一丝痕迹。”
沈国公突然回头,问道:“肃王在大牢里还安分吧?过几天处决的旨意就要下来了,派人盯紧些,好让肃王顺利上路。”
当初清河县的那起贪污赈灾银的大案,是肃王插手三司替沈国公遮掩,处理了十多个县令和县丞,最后让户部侍郎当了替死鬼。
如今肃王被关进了刑部大牢,刑部大多是沈国公的人。
若是肃王足够聪明,又不想他的妻儿惨死,便不会对外透露半个字,将这个秘密带进土里,还可保住家人。
沈国公头痛不已,这些年他为了沈皇后,向宫里送了大量的银钱,收买朝中大臣和军中势力,他自认为做的还算滴水不漏,因太缺钱,他将手伸向了赈灾银上。
没想到这个从运粮官身上搜出的账本,落到了张旭的手中。
*
今日季明瑶和众贵女约定交定金的日子,一大早,贵人们的马车几乎将整个纱帽胡同挤的水泄不通,她赁的宅子外更是停满了马车。
慕晴指挥疏通拥堵的巷口,以免客人被拦截在外,孙掌柜记账登记,季明瑶收银子。
从早晨一直忙到正午,季明瑶和孙掌柜终于送走最后一个客人。
肚子饿得咕咕叫。
汀兰给所有人都发了一个饼子,众人就着凉水吃着饼子,饼子只能用于充饥,并无多少滋味。
所有的银子都点了数,季明瑶竟然收了三千两银子。
汀兰从未见过那么多钱,自从季侍郎离开季家。汀兰知道季明瑶的钱袋干瘪,卖了锦绣坊得了银子也都给夫人治病了。
她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姑娘,咱们终于有钱了!用这些钱可以将锦绣坊买回来了。”
季明瑶笑道:“我当初承诺过,给你买最好的鹅绒做袄子,不仅如此,家中每天都会有烧不完的银炭,还有我们要住大宅子。”
这是这些钱要买锦绣坊,还要请织匠和绣娘,她好织出华美如彩虹那般的月华锦。
不仅如此,京城的宅子寸土寸金,手里这些钱还要买丝。
挣钱不是她最终的目的,她还要攒钱入女学。
不过重开铺子,这就是个好的开始。
她看向慕晴,“慕将军也要抱一个吗?”
慕晴满脸写着拒绝,颇为嫌地看了她和汀兰一眼,“肉麻。”
季明瑶挑眉撅嘴,“慕将军好小气。”
可话音未落,慕晴就将季明瑶抱在怀中,
季明瑶吓了一跳,而后大笑了起来,“等买了大宅子,我也会给慕将军留一间屋子。”
慕晴惊讶地问道:“我也有吗?”
季明瑶搂住慕晴的脖子,“那是自然,因为慕将军也是家人。”
“也是家人么?”
慕晴和兄长相依为命,彼此便是唯一的家人,她和兄长是暗位,更多的时候她只是一个杀人的机器,执行任务的工具。没有人会将她当成家当朋友,她和兄长又比旁人幸运,遇到了太子,太子将他和兄长当成战友,但也只有季明瑶将她当家人。
季明瑶在乎她会不会受伤,在乎她会不会死!她明明一点武艺也不会,看上去柔柔弱弱,却总是在遇到危险时习惯挡在自己前面。
慕晴很喜欢季娘子,欢喜当她的家人。
季明瑶认真回答,“对,慕将军是我的家人。”
慕晴欢喜地将季明瑶举高,激动得热泪盈眶,高声呼喊,抱着她在原地转了几圈。
宅院中欢声笑语,众人笑作一团。
昨夜裴若初离开后,季明瑶便认真考虑了同他住在一起的提议。
但看在裴若初那般好睡份上,等到将来锦绣坊开张,她挣了更多的银子,让一家人都过上了好日子。
看在他过往如此卖力地讨好取悦她份上,她便勉为其难也为他准备一间小房间吧!只是他们的关系不能见光,只能在夜里偷偷幽会。
季明瑶想起那亲起来很柔软的唇,漂亮眼睛,她迁就他一次,试试那本画册上的姿势也不是不可以。
但今后卫初肯定是要娶妻的,他们的关系见不得光,也必定不会长久,那她便多睡几次,等睡腻了便弃了他。
反正她有锦绣坊,也有家人在身边,还能挣钱。
而至于男人嘛,好像也不是什么必须品。
慕晴好几天都没回东宫了,太子派慕晴护着季娘子的安危,但慕晴毕竟只有十五岁,小姑娘正是贪玩的年纪,难免会疏忽懈怠,
慕风请了半日假,他便打算出宫去找妹妹,顺便给她带了最喜欢的果酒。
还未入宅院,远远地便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
慕风一进门便见到了眼前的这一幕,妹妹抱着季娘子,高举至半空中。
而妹妹和季娘子脸上挂着纯真的笑,自从父母死在了大燕和鞑靼的那场战役中,他便再也没见到妹妹这般发自内心的笑过。
原来女孩子们相处也有如此美好和谐的一幕,慕风被那甜美的笑感染,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季明瑶被高举在半空中,她先看到了慕风,远远地便冲他打招呼,“慕风将军,快起来坐啊!”
慕晴单手抱着季明瑶。
赶紧同兄长招手,“哥哥还愣着做什么?哥哥莫不是嗅着香味来的?知晓我们打算烤肉,过来蹭吃蹭喝的吧?”
“我不知道。”慕风的脸皮薄,听到妹妹这般说,很快便红了脸。
季明瑶笑道:“若是慕风将军不嫌弃,来尝尝这烤肉,母亲的厨艺最好了,烤肉是她的拿手好菜。若是我做的,便不敢唤慕风将军过来吃了。”
季明瑶确实不擅长厨艺,可小时候她迷上下厨,还喜欢将许多看起来不相干的两个菜一起炒。
有一次她做了一个糖炒胡瓜,辣椒黑豆炖鸡,拿去孝敬父亲。
直接给父亲吃吐了,从此以后,父亲便再也不许她进厨房,说是还想多活几年,不想英年早亡。
但自从父亲离开后,家里便不闻笑声,母亲病倒后,一家人已经很久没坐在一起好好吃饭,好好团聚了,
季明瑶刚要拿起烤肉放在火上烤,还抓了一把糖撒在烤肉上,被尤氏一把拍开,“让娘亲来,莫要将她们都毒倒啦!”
季明瑶靠在母亲的怀中,同她撒娇。
举起手中的杯盏,“此前在清河县,劫匪攻城,家人们都没好好过年,今日正好一家人齐聚一堂,不如咱们便在今夜将错过的年节补上,可好?”
汀兰拍掌笑道:“太好了。”
慕晴也欣喜道:“我去挂灯笼。”
她施展轻功飞身跃上一棵树,将灯笼挂在了树梢。
季明瑶连忙鼓掌,“慕将军好棒的武艺。”
慕晴像一只轻盈的鸟儿在大树之间穿梭,季明瑶大声喝彩,慕风也露出羡慕的眼神。
她将一块烤得金黄,外焦里嫩的肉递给慕风,“慕风将军试试看,我娘亲烤的肉很好吃的。”
慕晴提议今夜不醉不休。
慕风却道:“季娘子不是说今日去见太子殿下吗?喝多了恐怕会不妥当。”
慕晴夺过慕风带来的果酒,为自己面前的杯盏满上,再一口喝去了大半,不觉便脱口而出,“有何不妥当,难道太子殿下还会舍得怪季娘子不成?”
见众人惊讶地望向慕晴,慕晴赶紧改口,“我是说太子殿下性情温和,世人都说太子殿下是那无欲无求的玉面佛,他定然不会怪季娘子的。”
只不过世人都被太子的表象迷惑,殿下性情温和吗?她见过太子对付林棠的手段,和温柔一点也不沾边,说是恨戾疯狂也不为过。
无欲无求……个屁。
他是如何暗中觊觎自己表弟的未婚妻,步步为营地套路季娘子,如今更是再设下圈套,引季娘子入局,谋娶她为妻。
他行事不择手段,凡人皆可利用,本就非善类。
像季娘子这般聪慧也不知不觉地入了太子的局中。
唉,季娘子这颗好白菜就被太子摘了。
太子是她见过最强也是最可怕的人,若说陆文瑾是利用身份和地位明抢,但太子却抛却身份和一切皇室的优势,一步步地引诱,套路季娘子入局。
就好比温水煮青蛙,等到青蛙感知危险之时,便再也来不及逃离那锅沸水了。
被太子盯上的人,便如同蜘蛛抓捕猎物之时,用透明的蛛网全方位地裹住猎物,让猎物动弹不得,再也逃不出去。
这样的人才是最是可怕。
“慕风将军说的是。”季明瑶将手中的酒盏放下,“等我接回兄长,便和大家不醉不归。”
“慕风将军,我跟你去东宫,但走之前我要带一物进东宫面见太子。”
季明瑶对汀兰道:“汀兰,你替我去将那本账册拿来。”
汀兰赶紧到季明瑶的房中,从清河县带来那个箱子的最底层的暗格中去找账册。
“姑娘,账册不见了。”汀兰惊慌失措,赶紧前来禀告。
众人便跑进屋中查看,房中被人翻得乱七八糟,就将那箱笼也被翻了个底朝天,那隐藏的暗格也被人撬开了。
那藏在暗格中的账本也被取走了。
汀兰焦急万分,“这可怎么办?这是张大人以性命保护的账本,怎的竟被贼人偷走了?如此再难抓住害张大人的幕后黑手了,替张大人报仇了。”
在清河县时,人人目睹张旭是如何倾尽所有为百姓着做事的,他收留逃难来的流民,花光所有的积蓄为百姓买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