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诸位——”
一楼那宽敞的舞台上,身姿妖娆的姚掌柜,遣散了那些跳舞的舞姬们,笑着介绍道。
“今日的重头戏,正式开始。”
“咱们楼里,刚接了一批从教坊司出来的人。”
“众所周知,教坊司的姑娘们,可都是世家贵女,从小琴棋书画六艺通达,温柔知礼,端正大方……”
“跟楼里养大的姑娘,可完全不一样!”
“而且……不瞒诸位,今日这批女眷中,还有一位身份尊贵,流着皇室血脉的郡主……”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就连林从鹤都惊愕地站起来,看着那大放厥词的掌柜,满面不可置信之色。
怎么可能?
皇室血脉,怎可沦落至此?
……
天字一号房。
云清絮跟玄翼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错愕之色。
“郡主?”云清絮不敢相信,“这楼里连郡主都敢售卖?”
玄翼却似乎想起了什么,眸光微眯,眼底泄出一点冷意来。
“若是郡主,那只会是那一位。”
“怪不得本王的人找不到她的踪迹,原来被卖到这里了。”
“呵……”
云清絮听的云里雾里,索性不再问他,而是快步走向那窗台处,再次将窗户打开。
……
天字二号房。
本应该在深宫中安眠入梦乡的林婉如,一身男装,倚在窗前,看着那喧嚣的人群,眸光闪烁。
身后,原本正在品茶的玄璟渊,也不喝茶了,眼中闪着熠熠的光芒,有些崇拜地看向林婉如。
“郡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今夜会有这种热闹,才带朕出宫来此的?”
林婉如闻言,表情一僵,眼底闪过一抹尴尬之色。
她……
不是。
她只是心血来潮,想逛一逛这古代的青,楼罢了,自已一个人又唯恐出什么意外,便叫上了玄璟渊,不曾想,会碰上这般稀罕之事。
但此刻,面对玄璟渊崇拜的眼神,她又不好自已揭自已的老底,只能故作清冷地挺直了后背,幽幽道。
“陛下不必心急,且往后看便是。”
……
天字三号房。
云清川听到姚掌柜的话后,也是面露错愕之色。
但很快,他反应过来什么一样,看向对面神色不变,依旧喝酒吃肉的连雍。
“连兄,这就是你今日说的惊喜?”
连雍搁下筷子,眸光幽深,“不错。”
云清川有些不解,“可……何故非要带上云某?若只是为了让云某长长见识,那……”
连雍摆手,眼底带着笑,“今日让你过来……是为了让你买下她。”
什么?!
云清川怔住。
……
天字一号房内,玄翼为云清絮解释起那位郡主的来历。
声音温和,徐徐道来。
“十年前,先帝身染重病,先帝异母同胞的弟弟,也就是当时的赵王,为了谋权篡位,勾结了当时的二皇子玄赫权,对陛下逼宫。”
“岂料,这一切都是先帝设的局。”
“自已的儿子,先帝不忍杀害,便将二皇子贬为堕王,扔到西南边陲,命他永世不得进京。”
“而赵王,则被全家抄斩。”
“只有一个孤女,曾经的蕈月郡主,在如今的嘉华太后的苦苦哀求之下,活了下来。”
“但却被贬为奴籍,被秘密卖到江南,不知所终。”
“这些年,太后一直在寻找这蕈月郡主的踪迹,却只是秘密行动,不敢大张旗鼓。”
“若那位姚掌柜所言为真,想必,今日这位压轴的姑娘,就是曾经的蕈月郡主……”
玄翼话音刚落下,外头的姚掌柜,便开始介绍。
“老身也不吊各位的胃口了。”
“来人!将这位曾经的郡主带上来!”
……
一番激烈的争抢后,那位所谓的蕈月郡主,被天字三号包厢的贵客买下。
十万两银子。
让云清絮恍惚不已。
玄翼看她怔愣的神色,问道,“怎么,你想买吗?若你想的话,本王去——”
“不必!”
云清絮急忙拦住他,苦涩一笑,“我连柳叶和月牙都养不起,我哪里能再养这样一位郡主?您可饶了民女吧。”
玄翼见彼此之间气氛活跃了些,便也松了口气,问道,“你还没告诉本王,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云清絮眼底一闪,有些怅惘。
本想……进来寻找兄长。
可经了这么一遭,她找人的心思也淡了。
找到又如何呢?还能把兄长给绑回去?更何况……依照兄长的性格,今日来此楼中,应该是有正事要办。
刚才,是她太过冲动和激动了。
“只是没见识过,进来见见罢了……”
云清絮隐下真实的目的,眼底闪过疲意,“王爷,民女有些熬不住了,就先回府了。”
玄翼见她要走,眼底一喜,也急忙跟着起身。
“本王送你回去。”
云清絮心中再不情愿,却知道自已奈何不了后者,只能任他跟着。
只是,不曾想,刚下楼梯,就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
“絮儿,果真是你。”
云清絮脚步僵住,有些错愕地回头,看见林从鹤正站在楼梯口旁,身旁陪着绿芜,满面复杂地看着她,还有她身后的……玄翼。
第一百章
她真是好命
云清絮面色陡然煞白。7202
若说今日在这越秀楼中,试问云清絮最不想撞见谁,便是眼前的林从鹤了。
撞见兄长,她还能解释一句她是为寻他而来。
兄长顶多骂她两句,不疼不痒。
可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林从鹤坦言往后不再涉足越秀楼,皆因为有了心仪之人。
如今,他口中的心仪之人大半夜出现在越秀楼……
而且,还跟另一位男子同行而来。
让人作何想?
云清絮瞬间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藏起来。
林从鹤认出云清絮后,人也跟着僵住了。
他看看玄翼,又看看云清絮,最后,眼神落在那披在云清絮身上,很显然是男子风格的大氅之上,眼底露出一抹神伤。
“可以给我一个解释吗?”
林从鹤认真地看着云清絮。
“你兄长入狱那日,你在林某府中的坦白之言。”
“地牢中,当着云兄的面,你我之间的默契与承诺。”
“还有你做的这一双鞋子……”
林从鹤提起长衫,指着脚上那绣着梅花的鞋袜,眸光暗淡,“所以从头到尾,是林某在一厢情愿吗?”
看见那绣着梅花的鞋子时,玄翼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脸,看向别处。
林从鹤则继续问道。
“絮儿,若你对林某没有任何情意,你直说便是。”
“去地牢里救个人,对林某来说,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事罢了,便是你不提,作为邻居,林某也会相帮。”
“可你为何……”
“要纵容我对你的喜欢,多次给我相同的暗示和回应,让我以为……以为……”
以为你与我是两心相悦,互许情愫。
云清絮被他话中的逼问之意,给逼得往后退了两步。
眼底,闪过一抹不堪。
喜欢?
喜欢是什么?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有喜欢一个人的资格吗?
前世的她,一切努力只为活着,却年纪轻轻,惨死在王府。
今生的她,只想好好活着,可命运将她一逼再逼。
去求林从鹤,是因为她走投无路了,她知道林从鹤对她一见钟情,她知道后者心悦她。
那是她当时看到的,唯一能救活兄长的路。
她确实下贱,确实不要脸面,确实用女子的身份,来方便行事。
主动迎合林从鹤的喜好,主动关心他,为他缝补衣服,赠他鞋袜。
她没有喜欢,也没有不喜欢,她只是觉得该这么做,才能对得起那点良心。
假如林从鹤这个救命恩人需要,她可以扮演出很喜欢他的样子,将来,扮演一辈子。
因为他对她有恩。
“抱歉。”
云清絮痛苦地闭上眼,又缓缓睁开,再看向林从鹤时,是坦诚和认真。
“三爷,我会喜欢上你的。”
身后,玄翼恨不得堵住云清絮的嘴。
当着他的面,说会喜欢上另外一个男人……拿他当什么?!
可玄翼忍住了。
他知道,他做不了絮儿的主。
只能将怒意撒到林从鹤身上,扫视着他身后面色复杂的绿芜,冷声道,“你林三口中的喜欢,也太廉价了吧?”
“一边在这边扮演深情,一边又找来其他女子红袖添香……呵,这般作态,你还有脸质问旁人?”
“林三,你风流的名声,京中谁人不知?”
“就别在云姑娘面前装老实本分了。”
林从鹤闻言,恼怒地看向玄翼,深吸一口气,“你别说我,王爷……若云兄知道你今日带她来此地,你猜往后云兄还会让你登云府的大门吗?”
“你!”
林从鹤一句话,将玄翼逼得哑口无言。
“好了。”
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云清絮不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争吵起来,打断他们之间的争执。
“林三爷,今日之事,我自会给你一个解释和交代。”
“从前我说的话,我兄长说的话,都是算数的。”
“还有你——”
云清絮扯下身上的大氅,塞到玄翼手中,在玄翼错愕的眼神中,冷下脸来。
“今日,多谢王爷的举手相帮。”
“只是你我终究没有旁的缘分,我们之间的误会太深更无法宽解,您若再这般不依不饶,那就是要将我往绝路上逼了。”
“不必送了。”
云清絮转身离开,出了越秀楼。
……
她走以后,玄翼面色阴沉如晦,也不再收敛,死死盯着林从鹤,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
“林三,本王警告你,别打她的主意,否则别怪本王心狠手辣。”
林从鹤本就不畏强权,今日喝了些薄酒,更是胆大,毫不留情地揭开玄翼的伤疤。
“王爷便是灭了我侯府满门又如何?没有我林从鹤,也有周从鹤李从鹤王从鹤。”
“你与她之间的问题,真的是因为林某吗?”
“王爷,我敢打包票,您灭了我侯府之后,您前脚将她掳到王府里,后脚她便会自刎在你的后院之中……”
“不信,试试。”
林从鹤甩下狠话,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