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个虽着男装,但没有刻意遮掩之意,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女子,怎么会是那个陈文川?
是不是情报送错了?
“公子?”
魏淳转身,放在面前的那只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掌心被用力的指尖刺痛。
论模样,似不是他的子游(陈文川,字子游),可那声音听着好像又是,突然之间,魏淳头疼的厉害,他是她吗?
有人叫她阿沅?
她是谁,究竟是谁?他的子游呢?
“来人——”
“公子——”
“去查阿沅是谁?”
“公子,探子说跟南山先生一起的那个女扮男装之人就是陈文川,是宋衍的一等丫头,叫沈如意,不叫阿沅。”
魏淳眸光骤冷,“没听懂吗?”
“是……是,公子。”属官赶紧派人去查,明明叫沈如意的,怎么又变成了阿沅,到底是不是陈文川啊,太子可是亲自过来了,若不是,不白跑一趟嘛。
端王府里,简宗年正在回禀,“如意姑娘已经出城,晋太子派人悄悄的跟着。”
宋衍靠在椅背上,手节轻轻的击着桌面,面色淡淡,让人看不出表情。
简宗年又道,“爷,晋太子能来南陈,消息是从我们府中流出去的,但是刚才在酒楼里,不知是魏淳自制力好,还是没认出沈姑娘,他们二人只是看了一眼,像不认识一样各自离开了。”
宋衍抬眸,“给我彻查,到底是谁泄了秘。”
“是,爷。”
“还有……”
刚要转身的简宗年顿住脚步,望向自家主子。
他说道,“加派人手,不要让人碰到她一根头发丝,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是,爷。”
夏日炎炎,建康城内如同蒸笼一般,空气中弥漫着热浪,让人喘不过气来。
出了城一下子凉爽了很多,微风拂面,带来田野的清新气息,远处的山峦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青翠欲滴。
沈如意没坐马车,也要了一匹马来骑。
马儿奔腾,穿行在官道上,官道两旁的树木高大挺拔,树叶在阳光下闪烁着翠绿的光芒。随着马儿疾驰,树木在眸光中迅速向后退去,耳边传来阵阵风声和马蹄敲击地面的声音,令人心旷神怡。
真是好久没有这么畅快疾行了,一直到李家村,跳下马,沈如意感觉整个人舒爽极了。
常顺骑马比沈如意快,先到的李家村,已经让人摆好桌子,打好洗漱水,“如意姑娘,你是只洗把脸,还是……”洗个澡。
天色已黄昏。
反正要在这里两三天,沈如意干脆洗了把澡,出来时,季先生等人也洗漱过了,坐在廊下摇扇子乘凉。
现在人手一把折扇,既凉快又雅致。
沈如意一笑,坐到季文川对面,也拿起扇子一边扇,一边等头发干。
常顺让飞双把晚饭端上来,行了半天路,个个饿了,都端起来碗来干饭。
不知不觉,天色完全暗下来,常顺没有点灯笼,月光如水,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夜空中繁星点点,为这宁静的夜晚增添几分神秘色彩。
安旬觉得季先生有话对沈姑娘讲,很自觉的回房休息,发现孟青还是粘着沈如意叽叽喳喳,朝他一笑,“孟公子,先生有公务要跟如意姑娘讲,你不太方便……”
孟青正要问阿沅要不要去乡间小路上散步,听到这话,虽然不情愿,还是听话的跟安旬一道回房去了。
一时之间,廊下只余二川。
季文川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扇子,像是纳凉看满天星星,一副乘凉的样子,实则余光早已偷瞧过沈如意多次。
沈如意失笑,“先生想问什么就问呗。”
“这可是你说的。”
“行,那当我没说。”
“别别。”季文川挪动胖胖的身体,凑近他,小声问,“为何孟青叫你阿沅,你不是说你真名叫沈如意吗?宋衍可是派人去查过,随国长岭镇沈家村真有一个叫沈如意的农女,可看你这样子,一个农家可培养不出来……”
他很想追根问底,可他凭什么问呢,人家姑娘可从没打听过他的过往,这是做人最起码的素养吧。
可他又实在好奇,真是很纠结。
没错,沈家村真有一个叫沈如意的姑娘,跟她后世同名同姓,可她穿进的身体却叫阿沅,至于她姓什么,父母是谁,她真的一概不知,六岁穿过来时,尼姑庵的人都这样叫她阿沅,流浪时,她原本用了各式各样的化名,但进孟家班后,不知为何,她用了本尊的原名。
沈如意叹道,“我认识那个跟我同名同姓的沈家村农女,但我也真叫这个名字。”
同名同姓?
季文川惊讶的瞪大眼,感觉不可思议,“怎么会这样?”
沈如意说,“沈家村边上有个小山头,上面有座尼姑庵,我是里面一个小尼姑……”
老天……这孩子……
一时之间,季文川都不知说她身世凄苦,还是经历匪夷所思。
“小时候,那个沈如意到山上玩,后来,我们还成了朋友。”
他忍不住问道,“那个小农女现在在哪里?”
“四年前,长岭镇发洪水,沈如意的父母在洪水中丧生,她离开村子出来找他哥哥,我遇到她一次,不过现在不知道她在哪里,有没有找到他哥哥。”
季文川:……
如果不是沈如意亲口跟他讲,还真不敢相信这种奇特的经历,估计很多查她身世的人都查到那个沈如意身上去了,还真是天然的障眼法。
“那……”季文川又不好意思问口了。
第68章
水车
沈如意轻轻一笑,打断他的话:“先生,你的好奇心未免太大了。”
“世人传言……”
沈如意起身,“你也知道传言是传言。”她伸了个懒腰。
季文川明白了,人家小娘子不想讲,他只好收起八卦之心。
见她要回屋休息,季文川忍不住问道,“阿意,为何每次我问你,你都回答我呢?”那怕说她是‘陈文川’,她也没否认,而是第一时间默认了。
沈如意笑笑,“那先生猜猜为什么?”说完也不等他回答,狡黠一笑,进屋休息了。
季文川:……
这一夜,沈如意睡的并不好,梦中全是打打杀杀,直到要天亮才朦朦胧胧睡去,但鸡鸣头遍时,她便又醒了,坐起身,拍拍脸,揉揉太阳穴,缓了好会儿才起身。
刚出屋,飞双便打好了洗漱水,“姑娘……”
一抬眼,她看到李家村里正站在院子门口,老人家看到她,朝她笑笑。
沈如意便赶紧洗漱好出了院门,“李老伯,有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让沈如娘看看我们养的猪,看哪里还要改进的。”
沈如意便跟他一道去养猪场,“每天都有记录吗?”
“有有。”李里正道,“我家小儿子每天都记录,一点也不敢马虎。”
李里正的小儿子是这一带兽医,让他记录,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
天是真的热,刚进猪场,里面的热浪翻滚而来,再加上猪粪臭,那味道真是……
沈如意只皱了一下眉头,没一点犹豫的走了进去,为了给猪降温,李家村所有男劳力齐齐上阵,他们从河道挑水,往猪圈里浇,给猪降温,个个挑满头大汗,忙的虚脱。
这么热的天,不要猪没热死,把人给热出病了,那可真是……
建猪圈时,有考虑到梅雨季节积水问题,所以除了排污道,还有个排水道,但现在天气炎热,雨水不多,平时用不到。
这里没有电风扇、空调,怎么样才能让他们省力呢?
沈如意脑中突然浮现后面小山,“李老伯,李家村的河道是从山边绕过来的吗?”
李里正点点头。
“有上下游吗?”沈如意问,“李家村处于下游吗?”
李里正连连点头,“所以要是梅雨季节,或是夏天发洪水,我们李家村总是第一个淹到。”
沈如意眉头又一紧。
李里正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呸呸乌鸦嘴,建康城北临长江,东西有大河,多少年没发过洪水,可千万别吓到沈如意,要是她把养猪场搬走,他们又得陷入到苦日子当中。
只要水势有落差就好办。
沈如意当下说道,“村子里有水车吗?”
李里正摇摇头,“我们村子穷,造不起水车。”
沈如意便从养猪基金中拿出银子,把附近所有木匠都请过来,分工合作,加急赶制水车,又让李家村村民把排水沟加宽加深,一直挖到猪圈内部,形成一个U形,从河道边上上水,污水流到化粪池,通过沉淀,再流回到灌溉池水,用于浇地,既不影响村民们的用水,又可浇田,热火朝天忙了四五天,才搞定。
水车很高、很大,车轴支撑着木辐条,呈放射状向四周展开,每根辐条的顶端都带有一个刮板和水斗,刮板用来刮水,水斗用来装水。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李家村河道落差不小,形成了天然水势,借着水势,水车缓缓转动,一个个水斗装满河水,随着转动,逐级提升上去。到了顶端,水斗又自然倾斜,将水注入排水沟,一直流到猪圈里。
看到如此庞然大物一次可以刮这么多水,李家村村民高兴的奔走相告,“太方便了,再也不要大热天去河边挑水了。”
从村子到河边,一段路还挺远的。
“是啊,省了好多事。”
……
众人夸着夸着都忍不住朝沈如意看过来,明明长是细白干净,看着瘦瘦弱弱,没想到,她一动脑子,就让整个李家村人受益,
从此再也不要大中午去河边挑水为猪圈降温了。
李里正问道,“如意姑娘,也可以灌田吧。”
“当然可以。”沈如意笑道,“以后就是你们李家村村中财产,大家都可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