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龙骁杨耀宗邹振寒 本章:第28章

    段奕跪了三个多小时,如今突然站起来,两条腿跟针扎一样疼,站都站不直,小腿肚微微打着颤,亚麻布料被汗水浸透了,紧紧贴在腿上和背上。刘海也是湿漉漉的,后脑的纱布透出血色,嘴唇干裂,让老太太看着心疼。他却只是低头看云嘉树,后者还在怔愣中,这小子反射弧有点长,一会儿不知道怎么样。语言也是能伤人的,老太太这么口不择言,让段奕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妈,你别怪他,是我去缠着他的。”段奕最后叹口气,只能这么说,松开了老妈的手,龇牙咧嘴地重新在云嘉树身边跪下来。“我在这儿一样跪,小杨,你去把大门打开点,让我段家的列祖列宗都能看着我跟我老婆,我们可都在守规矩反省呢。”

    小杨叹气,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记犯二。他只得顶着压力去推木门。

    守门的两人是段奕的远亲,不知道绕了多少弯子的所谓堂叔,平时虽然嚣张,可眼前是他们大靠山的公子,不敢轻易得罪,一时也是不知所措,只得任小杨把祠堂大门打开。

    昏黄灯光投射在地上,形成了不规则的暖黄色长方形,深深殿堂中的牌位林立栉比,隐约可见,为这厚重长夜增添了一分肃穆感。

    段老太太气得手指发抖,被身旁的保姆搀扶住,段奕紧张看着,“妈,你小心身体。”

    “你还知道叫妈小心身体?我没你这种儿子!”段老太太反手又抽了段奕一巴掌,拇指大的珍珠项链在绛紫旗袍上碰来撞去地轻响,“反了你了,奔三的人了好的不学,整天跟不三不四的人鬼混……”

    “妈!”段奕皱眉,才要开口,手腕被身旁的人握住,云嘉树跪得规规矩矩,低眉顺眼,要多乖有多乖,只是不声不响,轻轻抓着他手腕捏了一下。段奕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呆了一下,突然懂了,于是有样学样,低头听教训。

    段老太太又训了一阵,见这俩小子眼观鼻鼻观心,肩并肩跪得整整齐齐。也不知道是在虚心受教呢还是神游天外,满腔火气无从发泄,气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总不能真打一顿,儿子头上还有伤,她怎么舍得。

    最后只好狠狠瞪了两人一眼,说了一句:“我不管了,要跪就跪到天亮得了!”

    接着,老太太带着比来的时候更旺盛的怒火走了。

    喧嚣的庭院瞬间寂静下来,段奕身心俱疲,长长叹了口气,觉得脑袋晕晕的,往恋人肩膀上一靠,“抱歉,小树。我妈她气急了口不择言……你别往心里去。”

    没爹没娘,缺养少教八个字,云嘉树花了好一会儿才领会了其中的涵义,说不在乎是不可能的。

    只是视线余光里看见恋人头上层层纱布,最后也不过叹了口气,这事也就揭过去不提了。云嘉树抬手把他搂住,“没事,你头还疼吗?”

    段奕冷汗直冒,苦笑着压抑着越来越明显的眩晕感,连动都不敢动一下。“没被那变态兄弟打成脑震荡……反而给自己父母抽晕了。”

    云嘉树脸色沉了沉,扶住恋人肩膀的手更加用力。段奕觉得不好了,咬着牙努力坚持着,眼前还是渐渐发黑,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拖拽进一片深沉的黑暗里。

    一群人发现了段奕身形摇晃,小邹小杨一马当先把人给扶住了。小邹叹气,“我错了,老大,你不是小绵羊,你已经成病娇了。”

    这吐槽有点狠,可惜段奕没听见。

    他受伤后也没怎么休息,强打着精神帮小树应付一群豺狼虎豹似的世界树高层。

    好容易回国了,时差都没调,又饿了一整天,再加上跪了小半天不动,血流尽往下沉。一个多星期折腾下来,铁打的汉子也熬不住,要说病娇,还真是冤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的章节找时间大修吧,都不知道怎么改otz

    ☆、第五十五章

    段家庄人口虽然不多,医疗设备却非常完善。救护车直接冲进来,段奕被托上车,接着车子呼啸而去。

    段老太太自然吓得半死,跟着杀去了医院。人群匆匆忙忙,就算没事的也都在这种时候装出一副忙碌的样子。

    至于云嘉树,则被孤立在外。

    他在小杨和罗素搀扶下勉强走回房间,小杨忙进忙出,用热毛巾替他敷膝盖的青紫。

    太久没受过处罚,身体的忍耐度降低了许多,云嘉树坐在椅子里,用力抓住扶手,疼得面无血色。

    还是小邹聪明,去找了一瓶黄酒,倒在手掌里搓热了,再捂住小男模膝盖,用力揉搓。

    云嘉树嘶嘶倒抽气,修长手指陷入扶手的皮质里。小邹叹气,“放松点,不把寒气搓掉了以后容易得风湿。唉,你这是何苦呢?”

    小杨也如法炮制,蹲下来帮他搓另一边膝盖,那啥唱那啥随地跟着点头,“唉,小树啊,以后可别这么冲动了。”

    云嘉树心不在焉地笑笑,“知道了。”

    反而没那两位佣兵保镖什么事,罗素和ICE百无聊聊赖地坐着看电视和交谈着,视线时不时落在云嘉树的膝头淤青上。

    云嘉树突然想起来什么,转头看着那两人,“这件事不要报告给克拉伦斯。”

    罗素耸耸肩,“你应该在两个小时前阻止我。”

    云嘉树英挺眉毛皱起来,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才揉完膝盖,就有人敲门,然后段臻走了进来。他闻到满屋子酒味时脸色一沉,看见云嘉树慢条斯理将卷到膝头上方的裤腿拉直前,膝盖残余的淤痕时才缓和了神色,“还以为你们这时候有闲心喝酒。”

    小杨收拾着满地工具,呵呵傻笑着,“那哪儿能啊,段老大,我们老大怎么样了?”

    段臻的视线注视着云嘉树,语调沉重,“检查报告说,小奕长了脑瘤……”

    “什么!?”小杨吓得大叫,差点冲上去掐段臻脖子,幸好被小邹拉住了,虽然小邹的脸色也是铁青的,“段老大,不会吧?是不是搞错了?”

    段臻没回答,他依旧盯着云嘉树不放。俊美青年神色自若,分毫不被他的话左右。只是淡定得,连小杨都感觉到点点薄情。

    段臻只好继续:“……的话,你会离开他吗?”

    小杨小邹同时长叹口气,“说话不要大喘气啊,会吓死人的!”

    “但是小树,你也太淡定了吧,就不怕万一?难道你,根本不在意……”小杨终于忍不住,还是问了。

    云嘉树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回国前才给他做过全面的检查,段奕健、康、得、很。”最后几个字说得有些咬牙切齿,因为那位先生实在“太健康”了,健康得让他不仅仅只有头疼。

    段臻心中叹息,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我知道答案了。可以和你单独谈谈吗?”

    小杨和小邹立刻退出了房间,云嘉树点点头,也请罗素和ICE暂离。

    接着就只剩下两个人,段臻这才将手里一个陈旧的牛皮纸文件盒放在两人中间的茶几上,“我想让你看看这个。”

    文件盒很有些年头了,牛皮纸泛黑,边缘被磨得起毛,他将手放在盒子上,金棕色眼眸冷淡而锐利,“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打开会很糟糕的预感。”

    段奕微笑,“没错。”

    他承认得太直白,反倒让云嘉树无言以对。

    “但是,请一定要看,这对小奕非常重要。”

    云嘉树妥协了,将文件盒打开,里面是厚厚一摞泛黄的文件纸,每一页都是一个人的个人信息。

    张建华,男,已婚,原W市涡轮厂车间主任,x年x月x日,因事故致残,高位截肢。现任W市T县竹工艺制品厂检验员。

    杜宗真,女,丧夫,盲人。原W市涡轮厂职工。现任W市T县竹工艺制品厂职工。(注:其夫李耿若死于涡轮厂事故)

    ……

    照片估计都是上个世纪拍的,拙劣的黑白一寸照,男人留着难看的短发,女人绑着粗粗的麻花辫,穿着早已见不到踪影的绿色外套,云嘉树甚至分辨不出款型。

    年纪最大的一位,已经将近百岁,最小的也快三十岁了。

    云嘉树粗略一翻,这一摞大约有上百人,但全部都不认识。他茫然看向段臻,不懂他的意图。

    段臻摸了摸兜里,才发现烟又被妻子没收了,叹口气放弃了。“那是个残疾人工厂,有些受伤的退伍老兵也被招进去工作。”

    云嘉树安静耐心地听着。

    段榕先早年的一些老战友也在厂里工作,厂长姓庄,是个很有才干的人,可是接任的时候厂已经不行了,设备陈旧、技术跟不上,订单连年下降。

    庄厂长有心大改革,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换设备要钱、买技术要钱、培训工人也要钱。

    可银行看那厂里残疾人比例高,都当他开的福利工厂,没指望能赚钱。那时代个个企业想抓住时机发展,都把银行当佛爷一样供着,自然也轮不到这样的小厂。

    后来又遇上经济危机,再加上那次事故死伤十多人,更是雪上加霜,百多人的厂就这么垮了。

    据说宣布破产关闭那天,厂长和副厂长都在工人们面前下跪请罪,操场上哭声震天。没过多久,庄厂长因胃癌去世。

    知情人说起来莫不唏嘘,都说庄厂长是条汉子,只可惜生不逢时,亦不逢地。

    这事后来通过那几个失业的战友,传到了段榕先耳中。

    那时候段榕先刚开始从商,之后曾经私底下对段臻说过:“穷者独善其身,达者才能兼济天下。庄国强此人,本末倒置了。”

    即使如此批评着,段榕先依然在经商有起色之后,着手筹建福利工厂,首先将涡轮厂的旧职工安置进去。没想到此后一发而不可收拾,这些年在全国成立了上百个企业。

    段臻讲到这里,终于笑了,自己倒了杯茶滋润喉咙,“这些慈善事业每年都是很大一笔开销,如今老爷子在位还好,以后荣唐落在别人手里,或者有个万一,最先被砍的肯定是这块。”

    所以荣唐输不起,段榕先也输不起,段家人一丁点错都不能犯。

    云嘉树冷笑,不顾腿疼站起来,将文件扔回桌上,“令尊要当圣母,凭什么要强迫儿子一起?更凭什么要求我?”

    段臻慢条斯理,将那摞陈旧资料装回盒子里,“没有要求,更没有强迫。我是自愿做的,本来希望我一个人负责就够了,让他们三个随心所欲就行。但是……以后的情况只会越来越复杂,我一个人应付不来,再加上小奕和你逼得老爸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只能实话实说。”

    他小心翼翼扣好文件盒的牛角扣,眼神依然平和,有着稳操胜券的笃定沉稳,“这件事告诉他的话,你应该知道结果。”

    段奕一定会痛苦,会挣扎,但一定会回来接手荣唐。

    而他们这样的关系,在这样的前提下,将是一把悬在荣唐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云嘉树和段奕曾经设想了种种可能遇到的阻碍,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成为他们最大阻碍的,竟然是一群陌生人。这简直,荒谬。

    他皱了皱眉,“我可以成立一个扶贫基金。”

    段臻轻笑,“荣唐每年的捐款也够单独成立个扶贫基金了,老爸不走这条路是有理由的。NGO固然有它的好处,但很多事都做不到,有关注度就有作秀,有作秀就有……”他顿了顿,“何况,收买人心是大忌,你懂吗?我们做得隐秘,没人知道,所以才这么有效。”

    云嘉树眉头紧蹙,在房间里焦躁地走了几步,终于冷笑起来,一拳砸在窗棱上,“不过几百个没本事赚钱,只能靠施舍过日子的废物,凭什么要为他们牺牲?”

    段臻皱眉,却看他在气头上,没有指责,只是推了下眼镜,不温不火地解释,“不是几百个,我们帮助过一万多人,目前的在册总数也有五六千。”

    他慢悠悠敲着文件盒,“荣唐如果破产,集团内职工加上福利企业职工,失业人数过万,再加上上下游关联企业、供应商和他们的家属,受影响人数说不定有几十万。”

    云嘉树瞪着他信口开河,段臻却继续笑着,“失业没关系,再找新工作就是了。就算那些靠着施舍过日子的,盲人可以摆摊算命,高位截肢可以跪在路边乞讨,哦,搞错了,没腿怎么跪……”

    云嘉树冲过来,抓住段臻衣领,抡拳头揍了上去。

    指节狠狠亲上脸颊,段臻躲闪不及,整个身躯被带得往一旁倒下,将茶杯扫在地板砖上,砰一声砸得粉碎。

    声音刚传开,门立刻被撞开,保镖们冲了进来。

    小杨小邹一看这动静,左右为难着。

    倒是云嘉树自己先冷静下来,转身走了出去,罗素和ICE立刻跟上他。

    段臻撑着地板坐起来,感觉左半边脸都麻了,嘴巴里一股血腥味。那小子看着文文静静,出手居然这么重,到底是迪斯雷利的种,这么想着反而笑了。

    小杨找到了眼镜递给他,一脸忧心忡忡:“小树也真是的,连大伯都敢打。”

    他听见小邹咳嗽,愣了愣,“难道是大舅子?”

    小邹脸都绿了,狠狠瞪着他,眼神示意:不会说话就闭嘴!

    小杨只好委屈闭上嘴,拉着段老大站起来。

    好在段臻也没什么表示,只是叮嘱:“这事不要告诉小奕。”

    小杨头点得鸡啄米,小邹倒是比他多个心眼,“您说的是小树揍人的事呢,还是来找过小树的事?”

    段臻说:“全部。”

    小邹立刻说:“放心,老大绝对不会从我们这儿知道。”

    段臻拍拍他肩膀,“也是,忘了那边还有保镖。其实说不说没太大差别了。”

    小邹听着感觉不大对劲,终究还是没敢追问。

    云嘉树走了出去,已经深夜了,乡村娱乐少,这时候路上几乎没人,黑漆漆的,隐约有铃虫轻唱的声音传来。

    夜空黑得像一片丝绒,璀璨硕大的群星点缀其上,就和他们的幸福一样,眼看着好像触手可及,真伸手要抓住时,却隔着无数光年。

    风有些凉,云嘉树立在青石街道上,突然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他给上官仁打了个电话,把大致情况说一下,请上官仁帮他确认真伪。

    上官仁说:“想不到段榕先还搞这事,以为自己是谁,辛德勒吗?”他知道云嘉树不好接口,又继续说下去,“如果只确认规模,几个小时就够了。但是小树,段臻既然这么说,就不会骗人,你打算怎么办?”

    云嘉树不知不觉走到一座桥上,河水轻柔无声,从桥下流过。

    他看着隐隐反射几点星光的小河,嘴角上弯笑了,“别人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上官仁的叹息声,即使从话筒里传来也透着怜惜,“你要真这么想,就不会让哥哥帮你查了。”

    云嘉树语塞,过了一会儿,仍旧恶狠狠地说:“这种事,过几年就不会放在心上了,凭什么要我牺牲?”

    “小树,”上官仁声音温柔,“虽然平时不管你想干什么哥都支持,但现在,听哥一句劝,回来吧。”

    云嘉树没开口,漫天星光都在眼前模糊起来,他闭上眼睛,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才从喉咙里低低地挤出一个音节,“好。”

    低哑得飘渺的声音,仿佛只是夜风吹拂水面时,若有似无一声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六章

    段奕觉得脑袋里有群小人在挥舞着刀枪厮杀,疼得一片兵荒马乱。

    尽管如此他还是努力睁开了眼睛,在房间里到处找,直到看见云嘉树在床边的身影才安下心来,吃力地抬起手,“小树,他们没为难你吧?”

    云嘉树一把抓住他的手,笑着摇摇头,“我没事,你先担心自己吧。”

    段奕怕震到伤口,不能用力,轻轻扯了个笑容,声音也轻得仿佛气流滑过。他目光柔和落在云嘉树脸上,小伙子强颜欢笑,眼底一片淡淡阴影,藏不住的担心。

    他心疼了,小声说:“过来。”

    云嘉树老老实实凑近了,段奕抬手扣住他后脑,轻轻贴上恋人嘴唇。

    柔软触感,鼻息交缠,光是这样就让他放松了一大半,好像连头疼也没那么厉害了。他苦笑着看云嘉树近在咫尺的浓长睫毛,“怎么办,我好像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云嘉树仿佛被狠狠刺了一刀,心脏几乎裂成两半。他疼得低低抽了口气,拼命压抑情绪,俯身缠绵吻他。

    直到段奕快喘不过气来,轻轻推了推胸膛,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眷恋地抚摸着段奕的头发,眉眼,颧骨,脸颊,鼻梁,嘴唇,“我爱你,段奕。”

    段奕被他指尖摸得脸痒痒,低声笑着捉住他手指亲,低声回答:“终于轮到我了,Ditto。”

    云嘉树任他抓着手,“医生说你脑子里有淤血,你家人正在联络医院……”他顿了顿,叹口气,“对不起。”

    段奕继续吻他指尖,顺着修长手指,一个指节一个指节吻上去,“宝贝啊,别介意了。要是我爸他们再为难你,为了我忍忍吧?以后我随便你上,想怎么上就怎么上。”

    云嘉树终于轻轻勾起嘴角,“真的?”

    段奕有点后悔,接着鼓起勇气,咬咬牙,“真的。”

    他抬头看着云嘉树慢慢展开的笑容,明明应该是笑容才对,却透着无比悲伤的意味。

    他以为是被家人给欺负的缘故,拉着云嘉树手腕将他拖怀里,小树回应般俯下,搂紧他腰身,微微颤抖着。

    门开了,段奕只好放开他。医生进来检查身体,接着不轻不重说了句:“病人需要休息。”

    云嘉树点点头,对段奕说:“我回头再来看你。”

    段奕看着他,突然说:“你可别跑了啊。”

    那青年没回头,只说了句“笨蛋”,背影消失在门外。

    段奕一直追逐他的背影,最后熬不住,又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那个人已经消失了。

    段奕像是三魂七魄被抽走了一半,叫吃药就乖乖张嘴,叫打针就乖乖伸手,眼神游移,心不在焉,仿佛对活着这件事完全无所谓了。

    就连老太太骂他打他,也激不起半点死水微澜。

    直到段臻再次出现,给他看了同样的资料。

    那时段奕的手术已经做完了,本来也只是用激光打碎淤血的小手术,恢复起来很快。剃光的头发现在也妥善地长了半寸长,少了些时尚圈的华丽,倒显得年轻了几岁,像是在部队里历练过,展露出棱角分明的峥嵘气质。

    段奕听段臻讲完,突然释然了,整个人都轻松下来,惬意地坐在皮圈椅中伸了个懒腰,“我说呢,那小子怎么敢不声不响跑掉,原来是这样。”

    段臻绕过办公桌,打开段奕放桌上的银质烟盒,挑了根烟点燃。舌尖轻轻拨弄下过滤嘴,伸手揉揉弟弟脑袋,短发直愣愣地扎手,听说头发硬的人性子倔,这点上这小子倒是完全符合。

    “云嘉树是个好孩子。”段臻安慰他,“人可是迪斯雷利家的小开,没了你说不定过得更滋润。”

    段奕一巴掌把大哥的手拍开,瞪他一眼,“你以为老子会死心了听你们摆布?做梦去吧。”

    二爷朝大哥竖了下中指,大步迈出了办公室。

    段臻甩甩手,拍得还挺疼,他揉揉手背,咬着烟笑了。能做的都做了,他也算仁至义尽了吧?

    上官仁进了门,把外套扔给内森,小伙子连抗议一句“我是海尼斯的私人助理!不是你的佣人!”的机会都没有,只好默默接过风衣,送去更衣间里挂上。

    云嘉树刚回曼哈顿时,就收到沈兆峰发来的通知,屋子已经帮他收拾好了。克拉伦斯当初给他的房产中包括了一间位于曼哈顿的公寓,或许就已经预见到了这样的结局。云嘉树没有拒绝,克拉伦斯说不定是对的。

    上官仁已经来得熟了,完全拿云嘉树的屋子当自己家,指使女佣倒酒,然后才打量内森,“小树……海尼斯呢?”

    内森被云嘉树重新找回来做私人助理,小伙子比以前成熟了,笑容也多了几分自信,“他在健身房。”

    上官仁才进门,一片拳影挟着拳风,迎面凌厉袭来。他条件反射就想拔燕针,刹那间看清了袭击者,苦笑着脚跟一错,避开了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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