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昏迷不醒,需要皇贵妃娘娘安排侍疾。
安陵容还迷糊着,就听到宝鹊在耳边轻声说道。
“主子,勤政殿的小夏子求见,说皇上发了高热,苏总管请您过去瞧一瞧。”
“好,尽快伺候本宫梳洗。”
安陵容赶到勤政殿时,苏培盛正端着一碗熬好的药从小间出来。
“苏公公,皇上如何了?”
苏培盛将药碗递到安陵容伸出的手上。
“回皇贵妃娘娘,皇上尚未醒来,李御医说喝了药便可退热。”
“好,本宫先去给皇上喂药,劳烦苏总管将其它的事情安排好。”
安陵容端着药就往里走。
外面的雨从昨晚到现在虽有变小,但仍旧淅淅沥沥地洒落在地上,干涸一个多月的土地贪婪地吸收着这难得的甘霖。
勤政殿内却是一片寂静,只有安陵容轻盈的脚步声。
皇上虽烧得睁不开眼,但还有意识在。
安陵容的勺子一到嘴边,他便会配合地张开嘴。
安陵容在喂药期间,目光好几次从自己葱白般的指腹扫过。
最终还是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什么都没有做。
喂完一碗苦涩的药汁子,她又喂了小半碗的清水。
然后轻声细语地劝说。
“皇上,李御医说您太过劳累,您忙碌了这么些年,就好好的睡上一觉吧。”
安陵容轻轻的拍打着明黄色的锦被,不自觉的哼起了家乡的小调。
唱着唱着,就变成了前世废后所调教的歌声。
片刻后,耳边传来了浓重的呼吸声,皇上终于沉沉地睡去。
安陵容借着寝宫内的一排蜡烛,细细地观察着皇上。
床上的人发间已藏了银丝、眼角也有了皱纹,无一不显示着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只要是人,都会害怕老去。
难怪钦天监那边的开销越来越大,可纵观前朝,炼丹求长生者除了话本子中的人,几乎没有成功的。
安陵容在床前坐了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出寝宫。
“李御医,皇上的身子如何了?”
李松苓不敢有丝毫的含糊。
“回皇贵妃娘娘,今日给皇上把脉的是守着六阿哥的卫太医,微臣晚来了几步,只匆匆检查了卫太医的药方。”
“好,多谢李御医告知,往后皇上这里就劳烦你了。”
安陵容让他在这里守着,带着人去了偏殿。
她一踏入门,就急切地问道。
“卫太医,六阿哥昨夜如何?”
“回禀娘娘,六阿哥半夜微微发热,微臣命人用凉帕子散热,如今已恢复正常。”
卫临说罢,又补了一句。
“娘娘,只是六阿哥睡得不是很安稳,还请您进去瞧一瞧。”
“好,有劳卫太医了。”
安陵容进去时,弘曕睡得正熟。
她趁着给儿子掖里侧的被子时,打开了卫临方才递过来的小纸条。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上体内有毒,与寿数有碍。”
第656章
怎能再静养?安陵容心念一动,小纸条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果然如她所料,皇上服用的那些丹药定是大有问题。
听闻皇上贵为亲王时,便对炼丹之事充满了浓厚的兴趣。
能让卫临查出皇上体内有毒,这毒恐怕不是近两年才悄然累积的。
皇上对炼丹之事如此上心,而她安陵容侍候皇上多年,却从未有幸见识过那些道人炼出来的所谓“仙丹”。
钦天监那边对此事捂得就更严实了。
安陵容望向熟睡中的儿子,轻轻地摩挲着手指。
前世的皇上是死于叶澜依和甄嬛之手,这一世没了两人的暗害,他应该能多活几年,撑到弘曕独当一面之时吧?
皇上一旦追求起虚无缥缈的长寿,她要是敢露出丝毫的马脚,必定没什么好下场。
安陵容再从偏殿出来,脸上适时地挂上了担忧。
“宝鸽,你替本宫传话,让华贵妃、敬贵妃、兰妃和柔贵人等轮流前来侍疾。”
“是,奴婢这就去办。”
安陵容望着镂月开云的方向,她额娘就是心疼了人,前半生才落得那样一个凄惨的下场。
后宫的争斗比县丞后宅更甚,她绝对不能心疼皇上,更不能让自己陷入其中。
待她回到正殿时,心中早已没有了任何波澜。
安陵容白日守在皇上的寝宫,夜间则宿在一旁的贵妃榻上。
半夜察觉到有人摸她的脸,她猛地睁开眼,就瞧见面前一片明黄色。
“皇上,您醒了?”
“嗯,朕这一觉醒来,浑身舒坦。”
皇上将安陵容扶起来,动容地摸着她眼底的青黑。
“容儿,辛苦你了。弘曕三兄弟可有身子不适?”
“回皇上,弘暇和弘曜二人均无大碍,只弘曕半夜有低热,卫太医衣不解带地看顾,他已然好转。”
皇上热乎乎的大掌摸到了安陵容的脸上,她强忍着不适,才没有扭头避开。
今晚的皇上看上去与以往不太一样,难不成是高热未退?
安陵容轻柔地握着皇上乱动的大掌,“皇上您足足睡了一整天,想必早就饿了,臣妾这就派人将膳食呈上来。”
“好,朕同你一道出去。”
皇上牵着她就往外走,急得安陵容立马给苏培盛使眼色,让他将外袍取来。
“皇上,外间还在落雨,有些凉,您还是披件衣裳吧?”
“行,都听你的。”
皇上温和的应下。
听到主子爷回复的苏培盛瞪大了眼睛,前一位被主子爷这么温柔对待的还是纯元皇后。
不愧是他看重的皇贵妃娘娘,可真有本事啊。
皇上看着帮忙布菜的安陵容,含笑将清淡的菜色一一送入口中。
一场淋雨让他梦到了与柔则的初遇,在有意识时,就碰到了容儿给他喂药。
她还耐心地将自己当成小娃娃哄,唱着催眠曲。
自从柔则去后,他有很多年没碰上这么温柔如水的女人了。
皇上默默地想着,他从容儿的歌声里听到了柔则的声音,是不是意味着柔则对眼前照顾她的这个人也很满意?
皇上一边进食,一边看着安陵容笑,让人很是莫名其妙。
安陵容心中却很清楚,卫临塞纸条的动作很隐蔽,弘曕的寝宫里也没有暗卫监视。
皇上笑得这么渗人,该不会是烧坏了脑子吧?
她一想到这里,就怎么也坐不住了。
“苏总管,皇上已醒来,你快将李松苓请来把脉。”
“娘娘,奴才这就去办。”
苏培盛笑呵呵的应下。
皇贵妃娘娘可真将主子爷放在心上,就这一顿饭还未吃完的工夫,就为主子爷的身体着急。
皇上对她的体贴入微也很受用,他生硬地勾了勾嘴角,亲自上手给安陵容盛了一碗白粥。
“容儿,你从早到晚照顾朕,也用一些吧。”
“臣妾多谢皇上恩典。”
安陵容觉得皇上举止更不正常了。
看着碗里摞起来的菜,她是一点儿都吃不下去。
无论如何,还是先诊脉要紧。
李松苓早先没赶上给皇上请脉,就主动请求留在了勤政殿。
苏培盛派人一说,他就拎着药箱赶了过来。
“微臣给皇上、皇贵妃娘娘请安。”
“平身吧。”
皇上放下端着的茶盏,主动伸出了手。
他醒来时确实有些昏昏沉沉,但惦记着前朝事务繁忙,就服用了一粒上贡的丹药。
在床上没歇多久,精神便恢复了。
既然容儿心疼他,那让李松苓请一请脉也无妨。
全神贯注感受指腹下动静的李松苓可不知道皇上的想法。
他在心里默默的数着,皇上的脉搏时强时弱,这......
世间万物终究讲个平衡,脉搏也是一样,过强、过弱都不好。
李松苓在皇上不耐烦之前,小心翼翼的开口。
“启禀皇上,脉象显示您劳累过度,需得静养。”
“好,朕知道了。”
皇上板着脸回了一句,但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
他歇了一整个白日,案头上的折子不知又堆了多少,怎能再静养?
夜色如墨,门外的雨还未停歇。
皇上饮完一盏清茶,更是没了睡意。
他起身时说道。
“容儿,朕去看看折子,你先歇着吧。”
安陵容看他大踏步往外走,就知道皇上打着忙到天明的主意,她连忙跟上。
“皇上,臣妾帮您磨墨。”
李松苓方才很直白的说皇上过度操劳才伤了龙体。
安陵容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服用了丹药的皇上内里一定很虚。
为了歇在偏殿的弘曕,她也要劝着皇上休养几日。
皇上伏案批阅奏折,安陵容则在一旁静静地磨墨,偶尔翻阅着手中的游记。
寂静的大殿里除了她翻书声外,并无其它的动静。
烛火摇曳,两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忙碌了小半个时辰的皇上一抬头,就瞧见了手中握着书卷的女子时不时地点头,显然是困极了。
皇上凑近拿掉她手中的书,轻声呼唤。
“容儿......”
他呼唤了好几句,都没听到回应。
第657章
甄氏可真薄凉外面一直下雨,丝丝凉意从敞开的大殿侵入,困倦的人好似感觉到凉意,无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皇上的目光温柔地掠过她莹白如玉的小脸,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暗沉与感慨。
他的容儿十年来容颜如初,而岁月却在自己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
皇上轻轻地将毯子覆在安陵容的身上,弯腰将人抱起,在灯笼的照亮下,小心翼翼地穿过长廊,将人送回寝宫安置。
听着耳畔的脚步声越来越轻,安陵容很自然的翻了个身,将头埋在了锦被中,睁开了明亮的双眼。
皇上抱着她从勤政殿到后面的寝宫,这一路上呼吸逐渐变得沉重,宛如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
安陵容盯着明黄色的锦被,眼中闪过无数复杂的情绪。
片刻后,又归于平静。
此时,走在路上的皇上用帕子擦拭掉额头的汗珠,顺手从腰间的荷包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毫不犹豫地将一粒暗沉的丹药塞入口中。
一股子难言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来,他强行压着咽下去。
一踏入大殿,他就急忙吩咐。
“苏培盛,给朕上一壶蜜水来。”
“是,奴才这就去。”
两盏齁甜的蜜水下肚,皇上才终于将口中的异味压了下去。
他左手边摆着一摞未处理完的折子,随手拿起最上面的那本批阅起来。
下官问安的折子,辞藻华丽,废话连篇,他忍着烦躁将折子看完,落下了“朕安”二字。
十来本折子看完,他拿起了下一本。
这是十七弟的请安折子,皇上饶有兴致的往下读去。
十七弟在守孝期间还挂念着自己,要派人来侍奉自己。
皇上心中一暖,决定等他出了孝期,就赐给他一位温柔娴静的侧福晋。
“苏培盛,你觉得哪家女子是果郡王的良配?”
“回皇上,京中大家闺秀比比皆是,皇上您赐下的皆是良配。”
苏培盛自己是个无根之人,曾经又眼神不好的看上了崔槿汐那个贱人。
说实话,他现在对女子没有半点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