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贵妃特意避开了纯元皇后的名字,这是皇上的忌讳,她相信安陵容能听得懂。
安陵容亲热地拉着她的手,“多谢敬姐姐告知,我这就让人去安排。”
敬贵妃能一大早将此事告知,安陵容很是欣慰。
这次的歌舞由华贵妃负责,她如何不知道里面有长得像纯元皇后的女子。
这些人的来历早就被查得一清二楚。
果郡王贼心不死,又安插了人进来。
兄弟接二连三给自己献美,你说通读史书的皇上会不会心生警惕?
团圆宴会上觥筹交错之时,只见袅袅婷婷一行戴着粉色面纱的窈窕女子入场,轻纱飞舞,看得人目不暇接。
宴饮是为了联络君臣之谊,皇上对臣子的敬酒来者不惧。
安陵容见皇上心情好,也领着后宫的女人给他敬酒。
片刻后,皇上揉了揉太阳穴,总觉得他可能是喝多了,居然在那群舞姬里看到好几双与柔则相似的眼睛。
他正想发话离席,领头的那个舞姬脸上的薄纱不知怎么的滑落了。
第662章
他都没有与故人有三分相似的脸庞就这样不期然的撞到了皇上的心里。
敬贵妃瞧见皇上愣神的模样,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这恐怕要生出波澜来!
经由她提醒,皇贵妃命所有的舞姬戴上面纱,也没能挡得住这女人想要一步登天的心思。
她心中懊悔,早知道就该直接将这事透露给华贵妃,再让人从中挑拨几句。
以华贵妃那雷霆般的手段,这女子哪还有在皇上面前露面的机会?
她看到对面同螃蟹较劲的华贵妃,默默吐槽她办事不靠谱,选了这样一个人来助兴。
舞姬面纱脱落,方佳61淳意一看到她的脸,就惊呼出声。
“皇上,先前瞧着姑娘婀娜的身姿,臣妾就想着面纱之下是何等惊人的面容。如今一见,果然是貌若天仙。”
“领舞的姑娘如此国色天香,那其他的姑娘想必也不逊色。”
方佳61淳意不好意思的盯着上首。
“皇上,可否让其它姑娘也摘下面纱来,让臣妾一睹为快?”
皇上念及她伤了身子无法侍寝,便允了她的好奇心,让舞姬们摘掉面纱,都抬起头来。
殿中女子脸上的薄纱一揭下来,上首的皇上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脖子前倾。
他的眼睛左右来回扫视,这其中一小半的女子或多或少都与柔则有相似之处。
眉眼、鼻子、嘴唇或者耳朵,各有各的特色。
皇上起初看到领舞那张脸的激动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一个两个与柔则相似也就罢了,但好几个都有相似之处。
这其中若说没什么问题,连瞪大了眼睛的苏培盛都不相信。
皇上一说不胜酒力,要先离去,他连忙上前扶人。
主仆二人才出九州清晏的大门没多久,殿内的气氛变得松快起来。
敬贵妃举着酒杯遥遥示意,安陵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正在吃螃蟹的华贵妃见此,不满的瘪了瘪嘴,也快速的端起了酒杯。
安陵容含笑饮下后,她才展露了笑颜。
后面像是负气一样,连着又敬了安陵容两杯酒。
两宫贵妃都敬了酒,兰妃也紧随其后,后面安陵容又喝了好几杯。
片刻后,她用了皇上一样的理由,在宝鹊的搀扶下出门。
风一吹,安陵容迷蒙的双眼变得清明起来。
方才在殿中她没看皇上的表情,但也知道那几个酷似纯元皇后的人给他带来的冲击。
安陵容在宫外有了人手后,就让人暗中搜罗与甄嬛长相相似的苦命女子,随后又引导果郡王将人救回去培养。
瑛答应摔伤了脚脖子,眼看她成了一枚废棋。
正好教坊司要补充一批人,果郡王就趁机把人塞了进来。
他并没打算将所有人暴露在皇上的眼中,但安陵容不愿意甄嬛再多任何的帮手。
她费了一番力气,将人一个不漏的安排在了今日的歌舞表演中。
弘曜喜好美食,但却有一个毛病。
桌子上的膳食摆放得多,他就会开始摇摆不定,到最后比只有少数几个菜所用的要少一些。
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皇上。
甄嬛与纯元皇后的眉眼有五分相似,柔贵人的眉眼又与甄嬛有几分相似,再来几个各有相似的女子,皇上如何能不迟疑?
安陵容想到甄嬛从宫中寻来的一个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宫女在跟前伺候,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皇上有这么多的人记挂着,可真有福气呀!
“宝鹊,本宫头闷得很,咱们去前面的桥上走一走吧。”
“是,主子,奴婢扶着您。”
主仆俩漫无目的的逛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片荷塘边。
荷塘中亭亭玉立的朵朵荷花让她想到了在松阳的日子。
安陵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今日团圆节,本是家人团圆之际,奈何本宫的父亲不幸早逝,只有母亲、萧姨娘和弟弟三人一起过节。”
一接到前往园子避暑的消息,安陵容就派人通知了林氏。
儿子跟着六阿哥在园子里读书,林氏没说什么就跟来了。
可八月一过,她就坚持要回去过节。
安陵容深知她是不想旁人说自己徇私,将家人留在园子里过节才非要回去的。
余光瞥到树荫后的一角明黄色,安陵容絮絮叨叨地拉着宝鹊说起了自己和所谓父亲的“曾经”。
说到动情处,还忍不住落下了眼泪来。
宝鹊顺着她的话劝道。
“主子,皇上疼爱你,将夫人封了诰命,小少爷读书也争气,老爷若是泉下有知,肯定也不愿您为他而伤怀的。”
“你说得对。双亲慈爱,弟弟懂事,本宫不该为此而伤怀的。”
安陵容的声音与往常并无任何的区别,但风非要将这些话刮到皇上的耳中。
双亲慈爱?
脑袋晕乎乎的皇上忍不住回忆。
这种东西他都没有。
先帝的父子情都给了废太子,对他一向严苛,甚至有好几年可以说是无视。
先太后的心头肉是十四,每次见到他连个假意的笑容都不愿意给。
至于兄弟,除了真心为他的老十三外,其余的一个个都盼着他死。
即便是他为了彰显兄弟情而疼爱的十七弟,他也未必表里如一。
皇上的脚犹如焊在了原地,他竖起耳朵听安陵容絮絮叨叨的说着。
原来只有被双亲疼爱,才能养育出容儿这样温婉良善的人来。
他的柔则也是如此。
皇上犹如渴望识字的孩童般躲在窗外听着夫子教学。
他从未体验过那样的生活,如今弘曕跟着他,这不恰好能在孩子身上有所发挥?
说的差不多了,安陵容轻轻擦拭眼角,温声问道。
“胧月公主、九阿哥、十阿哥和养伤的瑛答应那里可有将团圆节准备的瓜果点心送去?”
“回主子,一大早就有人将您吩咐的东西送往各处。”
“好。”
安陵容点了点头。
“以后多看着那边一些,别让底下人苛待了他们......”
眼看着皇上挪动脚步,想要跟上去。
苏培盛压低声音提醒,“皇上,皇贵妃娘娘脚步虚浮,好似醉了,应该是回去歇息的。”
“狗奴才,朕长着眼睛的。”
皇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脚步一转,换了另外一个方向。
“苏培盛,今日的那群舞姬有蹊跷,你去查一查她们的来历,朕天黑前要看到。”
主子爷明显是迁怒,苏培盛只好应下。
“是,奴才这就去办。”
第663章
景仁宫失火安陵容可不知道她一顿戳皇上心窝子地絮絮叨叨,给苏培盛带来了麻烦。
即便是知道了,她也很乐意见到苏培盛挨板子。
天黑前,苏培盛满头大汗地赶来向皇上禀报。
“皇上,奴才幸不辱命,已从教坊司中找出了舞姬们的记录,请您过目。”
教坊司舞姬众多,苏培盛特意将今日出现那批人的信息整理成了一个小册子。
皇上随手翻看一瞧,这批人大多数是招募而来的,还有一部分是搜刮民脂民膏大臣的家眷。
大臣家的女眷娇养倒也正常,可那些贫苦人家出身的女子,竟也养得肤白貌美。
皇上不认为就凭自己夜以继日的处理折子,能让普通百姓过上这样好日子。
他沉着脸思索了片刻,便令夏刈去查探更详细的情况。
两天后,苏培盛带来了一个消息,底下人无意中从果郡王府采买的人口中得知王爷一向怜香惜玉,救了不少受苦的女子。
只是有一点颇为奇怪,他们虽听说了王爷的善行,却从未在王府中见过那些姑娘露面。
“十七弟吗?”皇上眼中晦暗不明,“既然郡王府查不出什么,那就派人到清凉台或者他的别庄暗查。”
白采薇和祝采蘋都出自果郡王府,这两人都是他的好十七弟亲自派人送来的。
十七弟年过三十不娶妻,为何接连给他送来两位女人?
是真心觉得他膝下空虚,还是有旁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果郡王王府的采买之人当然是安陵容安排的,她就是要让皇上起疑心。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皇上三次在园子里游玩,碰到了两位美人。
他眼睛好,一个照面就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异常。
这两位大胆的女人在模仿困在宫里的贞妃,有些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滑稽。
皇上当场赏了二人十个板子,后面再也没人往他身边凑。
华贵妃听闻皇上气得连晚膳都未用,笑得直拍桌子。
“陵容,你不知道皇上都牵上了美人的手,可一听到对方粗噶的嗓音,惊得后退了好几步。”
“年姐姐,你收敛点儿。”
安陵容眼中也闪过笑意,另一位犹如稚童的美人正是她安排的。
那姑娘本在园子里做事,后来一场风寒烧坏了脑子,智力大概只剩下七岁左右孩童的水平。
安陵容知道皇上不会对这样的人下死手,她便将装扮一新的宫女送到了皇上的必经之路上候着。
这姑娘出言无状,将动了心思的皇上气得够呛。
在人挨了板子后,她顺理成章地将人驱逐回家,也算是全了她父母一直想接她回去的心愿。
这日才用过晚膳,小林子小跑着来报。
“主子,宫里传来的消息,近来景仁宫深夜总是传出哀嚎声。”
“宫中还流传着废后作孽太深,有厉鬼索命的流言。”
“尚在病中的贞妃娘娘因着流言发了好大的一通火,甚至在长街上打了几位嚼舌头的板子来以儆效尤。”
“可她如此行事,不仅没有遏制住流言,反而让这种说法愈演愈烈。”
“据报信的人说,宫外的茶楼也时有人谈起,乌拉那拉氏一族的儿郎有那年轻气盛的,直接与人起了争执。”
“就最近这三日,顺天府尹断了好几起乌拉那拉氏儿郎殴打百姓的官司。衙门里热闹的紧,每日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甄嬛将废后发疯的消息传了出去,是要开始动手了吗?
幸好她没有浪费自己给她提供的机会。
“废后发疯之事只有部分百姓知道还不够,你让底下人将京中的乞丐利用起来,给他们添一把火,最好能传到园子里来。”
“给宫里回话,让宝鸽和宝鹅时刻保持警觉。”
这一世的宜修没有先太后留下不得废后的遗诏保护,但她绝对不能死在甄嬛的手上。
她对自己的利用和算计还未遭到清算,怎能一走了之?
夜色深沉,安陵容又梦到了前世。
“安常在,你出身虽微,但才情出众,本宫很欣赏你。”
她一听到这熟悉的话,上前就拉住宜修的手,另一只手抖了又抖。
怎么回事?
梦中不能取出板砖吗?
安陵容心里一着急,抬手就是几个大耳瓜子。
华贵妃说了,梦里见到了可怕的东西,要先下手为强,将之打服为好。
她正欲扯头发将宜修拽下来殴打时,右腿猛地一蹬,映入眼中的是熟悉的帷幔。
等她消化完,安陵容深觉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梦中的自己简直就是华贵妃的翻版。
废后是自己的仇人,安陵容回宫之后与之虚与委蛇,但从未忘记要报仇。
梦中发泄一番,竟让她感到了久违的轻松。
有时心里压了太多的事情也不好,但她很确定自己做不到华贵妃的那种肆意。
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安陵容轻手轻脚的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凉水抚慰过干涸的喉咙,也驱走了睡意。
宝鹊听到寝宫有动静,连忙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