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什么都没说便出去了,我咬牙起了床,鼻塞耳鸣,头也晕,阿爹熬的药莫不是过期了吗?怎得一点药效都没有?
人家都说我是个无盐的寡妇了,既都这样了,收拾打扮便也能免了。
日头已然西斜,早过了晏温说的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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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便过了吧!又不是圣旨,耽误个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掉脑袋。
到吴家庄时户门大开,我本就难受,打个喷嚏便眼冒金星,泪眼朦胧的。
门口守着的两人皆寻常打扮,可双目似鹰,定然不是普通人。
待知晓了我的来意,一人亲自去禀报了,一人和我四目相对,看我喷嚏连天。
我无奈,尴尬地笑笑。
「对不住,风寒了。」
还是个年岁不大的小郎君,看我说得这般珍重,将头摇得拨浪鼓一般。
「夫人你是何时住到此处的?可听闻过一个姓常的娘子?」
小郎君悄声问道。
「是,识得。你亦识得她吗?」
「不是,是我们统领,他姓常,听闻他有个极了不得的阿姐,做什么都好吃得很。」
「是吗?」
「嗯!我们统领生得俊俏,又得大人信重,多少人想同他做亲,可他不应,说要他阿姐点头了才行。我跟了大人两年多了,却从未见过他阿姐,只来江南前统领醉了酒,才说他阿姐也在江南,就在此地。」
我点点头,心底微酸,春生终究还是认我是他阿姐的。
毕竟是我亲手养大的少年郎,不论表面待我多冷,心却总是软的。
他要娶什么样的姑娘都好,我只愿他喜乐安康。
他曾颠沛流离,尝尽世间冷暖,心却依旧温热良善,能嫁给他的姑娘,必是有福气的。
正说着话呢,春生出来了。
他今日同别天不同,穿了件靛蓝色的长袍,腰系玉带,头戴玉冠,活脱脱一副少年公子的模样。
春生平日总是一身黑色戎装,甚少这般穿戴的。
他看见我,垂眼躲避,又迅速地抬头。
我用帕子按着鼻子,忍不住又打喷嚏。
「风寒了吗?」他轻声问道。
见我看他,春生又伸手拽了拽衣袖。
我点头算应了。
「要见什么人吗?穿得这般郑重?不过甚是好看,平日你也多这样穿才好。」
「嗯!你可喝过药了?郎中来瞧过了?」
「无事,只是风寒,已喝过药了,明日便能好的。」
春生点点头,没再说话。
我跟在他身后,吴家庄同我上次来时已大不同了。
草木看起来已修剪过,连青砖缝隙中的杂草都已除去,有些恰逢时节的花儿亦开好了,若不是下人看起来委实肃穆了些,这庄子如今确实已经有些灿烂活泼的味道了。
「春生,今日来的人是谁?」我看婢女进进出出,盘子里端的都是新鲜的果子点心,且那点心样样精致,我猜想,约莫是来了女客吧?
且是这样的黄昏,想必晚上是要住在这庄子上的。
呵!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你并不识得。」
「是,都已这许多年了,你们见过的人我皆不曾见过,更遑论识得呢?我今日来的怕不是时候,还是回了吧!」
我停下脚步,我有预感,不论来的是谁,怕都不是我该遇见的人。
徒惹伤悲,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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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等了你一日,听闻来的是常公,脸色已然不好了,他已不是旧时的人了。」
我知晓春生说得都对,他早不是旧人。
可我在我心里,他依旧是那旧人。
我点点头,默默跟在春生身后,待到了主屋门口,便能听见里头传出的娇笑声。
声音清脆明亮,无一丝阴霾,门口守着的两个婢女穿粉裙,一看便知不是晏温带来的人。
他能准许旁人这般明目张胆地守着他的房门,可见里头的人,真的是极与众不同的吧?
至少对晏温来说肯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