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说话,裴父又语重心长地说:“我年纪大了,你真要眼睁睁看着我们裴家拱手让人吗?你让我死了以后怎么有脸去见你妈妈?”
生裴域的时候,夫妻俩本就是高龄,在裴域十三岁时妻子就去世了。
老头一直没有再婚,守着这份家业和三个孩子。
如今裴域也已经二十八岁,能接管家业的只剩下他。
裴域也知道,大哥一心要走祖父的从军之路,是不会接管公司的,要让年迈的父亲安度晚年,这是他作为儿子必须要做的。
“我这次不走了,国外的公司正在整合,再过段时间,重心会全部都转回国内,我按您的意思,接管公司。”
裴父原本还很担心,闻言顿时喜笑颜开。
裴域继续说:“但我也有自己的要求,我处理公司业务或许跟您和二姐都不一样,您要下放最大的权限给我。”
裴父摆摆手,“这不是问题。”只要儿子能回来接管,什么权限不权限,将来整个裴家都是儿子的,他一个老头子还能管多久。
谈完了公事,裴域又问了父亲的身体情况,心脏病虽说是老毛病,但人老了,这心脏迟早要停罢,现在多养养,总能多延长一段时间。
“你现在也愿意回来接管公司,我就只剩下一个心愿,你什么时候给我带个儿媳妇回来,我再有个孙子孙女,我死也瞑目了。”
裴域笑了笑,“不着急,我先稳住公司那群老家伙再说。”
“怎么不急,你都二十八了,我就没见过你交女朋友。”裴父说完又想到了什么,试探地问,“你给爸说句真心话,你是不是……喜欢男的?”
“爸。”裴域哭笑不得。
“爸爸很开明的。上次新闻不还说同性伴侣也可以借用科技手段生出彼此的孩子了?你常年在国外,每次回来都是一个人,你要真有男朋友就带回来,爸爸也认儿媳妇。”
裴域是真的无奈了,“爸,我喜欢女孩子。我没有谈恋爱不是因为我身体不好,也不是因为我喜欢男的,只是因为太忙了没有时间。”
见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裴父也就作罢,但还是希望他能早点有个女朋友。
回房后,裴域要调整时差,也早早上了床休息。
迷蒙中他似乎看到了一张如诉如泣,悲伤绝望的脸,颤着声音,用红着滴血般的唇对他说,“救救我”。
而此时的姜家,姜泽修的房间里,岑果只穿着轻薄的睡衣,跪在地上,接受着马鞭一鞭又一鞭的责罚。
岑果疼得浑身都在冒冷汗,不住颤抖,却咬着牙没有吭一声。
“我让你乖乖待在行李箱里,你非要弄出点动静,还让裴域看见。”姜泽修弯下腰,攥住岑果的头发,将他的头抬起来,“就这么想勾搭男人?不是说喜欢我吗?连这一点都坚持不了?”
“我没有。”岑果睁着透亮的眸子,和之前在行李箱里的脆弱绝望相比,又多了一丝的坚韧和委屈。
只是他清冽的嗓音还是因为疼痛而颤抖,“泽修,我没有勾引别人,我喜欢的是你。我只是……太疼了,身体控制不住才弄出的动静,我不知道会有外人在。”
姜泽修拍拍岑果的脸颊,讥讽冷笑,“他可不是外人,他叫裴域,是裴家的小少爷。你说,如果他知道你跟你妈曾经做的那些事,他会不会比我对你更狠?”
岑果的眸光中霎那间就氤氲起了水雾,他抬起伤痕累累的手臂,握住姜泽修的手,嘶哑哽咽,“泽修,我没有害死他们,我没有。我只是喜欢你。”
他一遍遍说着喜欢,像洗脑一样,希望姜泽修能够放过自己。
“恶心。”姜泽修猛地挥开他的手,仿佛是什么肮脏的东西,拿着消毒纸巾擦着手,“老子对你这种送屁股的贱人只会恶心。”
他将擦拭的纸巾扔在岑果的脸上,但似乎也还不够泄愤一样,又有了一个念头。
“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换衣服,我带你出去逛逛。”
岑果的衣服都是比较旧的,就算和姜泽修结了婚,也拿不出两身像样的衣服。
棉柔的大白T恤和洗的有点变色的牛仔裤,还有刷洗得非常干净的运动鞋。
虽然旧,但身上有伤的时候,穿旧衣服反而舒服一些。
反观姜泽修,姜家少爷,随随便便一身行头都是十几万,几十万上百万的腕表也是天天换。
岑果不知道要去哪儿,但看着车子渐渐停在了一家五星级酒店大门口的时候,他还是有点懵。
为什么要来酒店?
他不信姜泽修是想要他做点什么。
但由不得他拒绝,姜泽修拖着他就进了酒店,径直上了楼上房间。
房门打开的瞬间,里面弥漫着香气,还有床上一个蒙着眼睛的丰满女人。
岑果呼吸一窒,脸色唰的惨白,“你、你要做什么?”
他意识到不对想要离开,但身材偏瘦的他根本挣脱不了钳制。
姜泽修握着他的手腕将他甩进房间,掐着他的后颈拽到床铺前,如同毒蛇一样的话语在他耳边低语,“你把她上了,我就上你。”
第4章
你又救了我
因为恐惧和悲伤,岑果的嘴唇不住颤抖,“你一定要这么羞辱我才甘心吗?”
“羞辱?”姜泽修嗤笑一声,“这叫什么羞辱,我连女人都给你找好了,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喜欢呢?”
“别这样,你知道我……”岑果是天生弯的,他对女人不行。
更何况,就算是直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不可能和一个女人做这种事。
“不是说喜欢我喜欢到做什么都可以吗?我让你上她,这一点都做不到?”姜泽修捏着他的脸颊用力甩开,“你还是不是男人?”
岑果被甩得趴在地上,痛苦和失落袭遍全身,他以为自己不会哭了,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滴落。
姜泽修看着他这副自以为恕罪的可怜模样,一脚将岑果踹在地上,说不上是一种更恶心的厌恶,还是无名的怒火。
可此时这种怒火,化为了一种更加暴戾的欲望。
他一把拽起岑果,捏着他的脸颊让他正对着床铺的位置,恶狠狠地道:“既然不想上,那就站在这里,看着。”
姜泽修上前两步,扯过蒙上眼睛的性感女人,撕开了对方的衣服。
岑果意识到他想做什么,白着一张脸想要跑。
“你要是敢走敢闭上眼睛,我就断了她所有的治疗,让你永远也见不到她。”
姜泽修抓住了岑果的命脉,岑果脚步一顿,总是委曲求全、逆来顺受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怒意,“你、真的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不然呢?我看到你就恶心,难道你还以为我会上你吗?”姜泽修露出残忍的笑容,“你应该感谢这位美女,要不然你还看不到你想要的。”
说话间,他也解开了裤扣,将女人搂进了怀里。
岑果没有再离开,身体僵直地亲眼看着自己法律上的合法伴侣和别的女人在床上颠鸾倒凤。
浑身的酸痛好像都抵不过现在的亲眼所见带来的心灵震撼。
曾经只是偶尔看到了的八卦绯闻,终于在这一刻都沦为现实。
可痛到极致之后,只剩下死寂般的麻木和空洞。
岑果没有眨眼睛,头脑空白地看着床上纠缠的身影,眼泪一点点滴落。
青春年少时的懵懂喜欢换来两年这样的羞辱,究竟值不值得。
岑果不知道,他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深深嵌在肉里,太阳穴突突的跳,就连呼吸都被空气中令人作呕的气息沾染。
一天都未进食,又被困在行李箱里那么长时间,被鞭打后现在还不得不看着这一幕,他身体摇摇欲坠。
姜泽修一边和女人做着泄欲的事,眼睛却死死盯着岑果。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将岑果扒皮抽筋,一口一口咬死。
可就在这时,岑果身体晃了晃,倏地跌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姜泽修一怔,推开女人,他衣冠楚楚,提上裤子就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姜家少爷。
他走到岑果身前,用脚踢了一下,毫无反应。
姜泽修弯腰摸了摸岑果的额头,身体滚烫,在发高烧。
他不屑冷笑,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径直淋在岑果的头上。
冰凉的水让岑果浑身发抖地醒过来。
“死了没有?没有死就滚出去。”姜泽修扔下瓶子,又扔出一千块在地上,“自己滚去医院,要死,也别死在我眼前。”
岑果柔软浓密的发丝贴在脸上,遮住了他大半的表情,他缓缓伸出手臂,一声不不吭将那一张张现金捡起来,垂着头,疲惫地朝着门外走去。
姜泽修盯着他的背影,仿佛要盯出一个窟窿来,但依旧没有跟上去。
他也没有再跟女人继续,扔下一笔钱也出了房间,自己开车回家,根本不管岑果的死活。
岑果昏昏沉沉地走在街道上,恍惚的觉得自己似乎都不属于这个世界。
死了,是不是真的就一了百了了。
但很快,他摇摇头,不行,他不能死,他得好好活着。
无数飞驰的汽车从身边经过,有一辆巴博斯从他身边开过去,又缓缓停了下来,随后开着应急灯,倒车停在了他的身边。
“岑果?”副驾驶的车窗降下,驾驶位上的人朝外喊了一声。
岑果有些耳鸣,不确定自己听见了声音,怔了许久才看向身边的汽车。
驾驶位上的人有点眼熟,可脑袋昏沉沉的,他一时间想不起对方是谁。
他身形晃了晃,几乎要站不稳。
裴域立即从车上下来,快步走到岑果身边,伸手一探额头。
“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儿?你在发高烧你知道吗?”他拉开副驾驶的门,将岑果扶上车,又回到驾驶位。
岑果晕乎乎看着裴域的脸,意识又清醒了一点,想起这人是谁,“你又救了我。”
他沙哑地说了一句,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裴域侧头看着他眼角的那颗晶莹,倾身过去,将安全带拉出来,“我先带你去医院。”
岑果按住了他要扣上安全带的手,缓缓摇头,“你如果知道我是谁,会恨自己帮了我。”
滚烫的手按在手背上,裴域轻抬眼皮,对上那双对生活充满希冀又看不到未来的痛苦眼眸,坚定地拉开他的手,扣上安全带。
“不管你是谁,我都不能见死不救。”裴域郑重和他对视。
岑果怔了怔,就看着裴域启动了车子,轻声道:“谢谢你。”
“不客气。”裴域导航了一个最近的医院,手机又突然响起。
他接起来。
“兄弟,你多久到啊,我们都等你半天了。”电话里是他国内朋友的声音。
裴域本来都已经睡了,但又睡的不踏实,迷迷糊糊不知道梦了些什么。
朋友刚好给他打电话说出来聚聚,他就索性出来。
只是没想到,快到地方了却遇见岑果。
“我来不了,临时有点事,过两天我请客。”裴域和朋友调笑了几句,但没说身边有其他人。
挂了电话,岑果歉意开口,“对不起。”
裴域目视前方,调侃道:“你说了谢谢,又说了对不起,是要对我这个常年在国外的人普及我国的礼貌用语吗?”
岑果烧得有些迟钝,但这样轻松的话还是让他麻木的心得到了一丝松懈。
他没怎么经大脑地“嗯”了一声。
裴域侧头看岑果,对上对方湿濡感激的眉眼。
第5章
这过的是什么日子
等岑果打上点滴,裴域又找医生拿了药。
“病人倒是没什么大碍,肺部也没有感染,输两天液,再吃点药就好。”医生做了服用医嘱,又道,“不过病人长期营养不良,要想身体好的快,有抵抗力,这营养一定要跟上。”
裴域眉尾一挑,营养不良?还长期。
生活在姜家还能营养不良。
他拿着药回到输液室,看着平躺在床上的岑果,太瘦弱的身体,躺在被子下也是薄薄的一片。
“39.6度,肺部没有感染。”走过去,裴域将药放在桌上,“医生说按时吃饭吃药,再输两天液就行了。”
“给你添麻烦了,花了多少钱,我把钱给你。”大约是针剂开始起了作用,岑果虽然还晕沉沉,浑身酸疼难受,但或许是躺在了温度适宜的床上,精神比刚开始的时候好了一点。
“不用,没多少钱。”裴域没接受,他想起医生说的话,旁敲侧击,“医生说这些液体和药都要餐后服用,你今天吃饭了吗?”
岑果微微偏头,躲开了裴域看过来的视线,“吃过了。”
裴域眼神轻敛,这个人在姜家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姜泽修怎么能这么对自己的伴侣。
既然不爱为什么又不离婚。
“我这会儿有点饿了,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我点个外卖。”裴域拿出手机,也没有问别的。
岑果又看过来,或许是还在发烧,他有些弄不清裴域的行为。
“你要是不说,我就自己先点了。”这个时间点,夜生活也才刚开始,很多餐厅也还在营业,裴域点了个清淡的私房菜馆,又点了个烧烤。
外卖倒是很快,岑果就早上吃了点包子豆浆,一天都没有再吃过别的。
软糯的小米粥的香气还有烧烤的味道顿时就引得他饥肠辘辘。
“点多了,要不你帮我吃点?”裴域有点为难的将长桌搭在床铺上,将小米粥和香煎鳕鱼摆上去。
岑果昏沉沉的太阳穴狠狠跳了几下,因为发烧而绯红的脸颊透着迷茫的天真,就连心跳都因为发烧而过快。
但他还是明白了裴域的用意。
“裴先生,谢谢你。”这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遇见的第一份善意。
单纯的,不掺杂其他的目的和想要看笑话的恶意。
岑果小口喝着小米粥,温暖的粥从喉咙蔓延到食道再到胃部。
但渐渐的,这种暖意又渐渐变得苦涩。
他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又做了很多错误的选择,或许就像姜泽修说的那样,等裴域知道了过去的事,这份善意也终将化为乌有。
“不好吃?”裴域突然问他。
岑果回过神,大口喝了两口,“没有,好吃的。”
“也不用吃的这么急。”裴域吃着自己的烧烤,见岑果神情从松懈到悲伤又到紧张,擦了擦手,将垃圾扔进垃圾桶。
走回来时,他打了个哈欠,“你吃了饭记得吃药,我就先回去了。”
岑果已经麻烦了他很长时间,自然不会再打扰他回去休息。
“裴先生。”只是临走时,岑果还是叫住他,欲言又止,“今天晚上的事,你能不能……”
裴域回头看他,明明是一张极其明艳动人的脸,却硬生生的因为过于瘦弱的病容多了几分憔悴和无助。
他不确定岑果在姜家是什么地位,但想必,姜泽修不允许他跟外人太过亲近。
“今天晚上的事,我们没有见过彼此,你好好休息。”裴域对他点了点头,离开了输液室。
深夜的输液室人并不多,这间房之前走了一个,这会儿就他一个病人。
等裴域一走,房间里就安静下来,就连开着的电视都是无声的。
岑果慢慢吃着东西,很感激裴域的通情达理。
只是,对方的善解人意更显得他的狼狈。
吃完东西,岑果又按照医嘱吃了药,他从衣服内掏出一条项链,吊坠是一个圆形的扣,里面装着一张照片。
是他和一个年迈的老人的合照。
那时候他十六岁,这是他的外婆,两个人都笑的很灿烂,就连老人皱褶的脸上都溢满了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