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域眸光温暖，揉揉他的头发，“睡吧。”

    等他睡着后，裴域才轻手轻脚地关上灯离开。

    他没有走窗户。

    虽说房间相邻，但窗户阳台还是隔着一米的距离。

    他谨慎地打开门，确定外面没有任何动静才走出去。

    他们的客房在侧厅二楼，这一层一共有三间客房，另外一间在楼梯口一侧，岑果的在中间，他的靠墙。

    当裴域要往自己房间走时，他突然察觉到了楼梯口那边有轻微声响。

    他立即装作刚从自己房间里出来经过岑果房门口的样子，干脆往楼梯方向走。

    不期然的，姜峰蹑手蹑脚的刚站在楼梯口。

    看到裴域，姜峰还吓了一大跳，“域哥！”

    楼梯间就留着地灯，光线比较暗，裴域淡然道：“你这么晚来侧厅做什么？”

    姜峰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站在楼梯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裴域问他，“你找我？”

    这层楼就他和岑果在住，作为“客人”，并不该知道岑果这位“主人”是住在客房，他只能问自己。

    姜峰当然不是来找裴域的，但也不能说自己睡不着想来找自己的“小婶婶”闲聊吧。

    他犹豫了一下，点头承认，“我是来找域哥你的。”

    光线虽然比较暗，但小年轻脸上那表情被裴域看得清清楚楚。

    他拍拍姜峰的肩膀，“走吧，楼下我们聊聊。”

    姜峰垂头丧气，又看了一眼岑果那间卧室门，只能跟着裴域又下去。

    楼下厅里开着灯，那架漂亮的钢琴还摆放在原处。

    裴域有一瞬间走神，几个月前自己在这个家里接风洗尘，看到岑果时的那一幕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黑白分明的肉体就那么呈现在他的视野里。

    他自己都分不清楚，对岑果的在意究竟是从那一眼开始？还是因为在不断的接触中爱怜变质，成为爱情。

    比起战战兢兢害怕被发现奸情的岑果，活了二十九年，头一次做出这么惊世骇俗，罔顾道德的事，裴域坦然的很。

    他抢走的，是姜泽修丢弃的，何必给自己背负那么大的罪名。

    “域哥。”姜峰叫他一声。

    裴域回过神，脸上看不出一丝在走神，和煦笑着，“有什么心事？如果跟家人不好谈，可以试着和我聊聊。”

    姜峰原本只是借口，可看着裴域丰神俊朗又和煦的笑脸，还真就有很多心事想找个人聊聊。

    他月初才刚满二十岁，但心里压着很多秘密。

    尤其是自己的性取向。

    哪怕是现今国家都开放了同性婚姻，依旧有人恐同，有人不理解。

    而他，因为岑果的事，曾经被自己的父亲勒令不准有任何这方面的倾向。

    姜峰不敢对家里任何一个人说，就算是最亲近的小叔也不敢说。

    裴域见他欲言又止，起身去倒了两杯温水过来，递给他，“不着急，我不困。”

    姜峰喝了口热水，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域哥，我是个同性恋。”

    裴域向来尊重每个人的性取向，闻言也不觉得有什么，但在这个晚上出现在二楼，那就很有什么了。

    “你去二楼不是找我的吧。”

    姜峰看他一眼，“岑果住在你隔壁。”

    裴域一副很惊讶的表情看他，“岑先生住我隔壁？他不该住主楼吗？”

    “他跟我小叔感情不和，我小叔根本不喜欢他。”姜峰以为他是不知道实情，却不想眼前的这位刚从他小婶婶的房间里亲热出来。

    裴域牵起嘴角，“所以，你喜欢他。”

    姜峰倏然有些惊惧地看向裴域，“你你、你……”

    “我知道一些岑先生以前的事，他母亲改嫁后，他在贵族学校就读了一学期。”裴域端着水杯，小口浅酌，“你发现自己性取向就是因为对他心动了，对吧？”

    他放下水杯，对姜峰和煦一笑，又语重心长，“但他是你小叔的老婆。小峰，喜欢上自己的小婶婶，这有违伦常道德。”

    姜峰突然就不敢继续说自己的秘密了。

    他突然发现眼前这位被外界誉为“最是公正、正直和善、绅士体贴”的好好先生，心思缜密的可怕，笑着就能把人嘎的明明白白。

    第66章

    虚假的感情

    “不要用这种如临大敌的表情看我，小峰，从辈分上，我算是你叔叔，关心小辈是我该做的。”

    裴域一记棒槌打得姜峰眼冒金星，心律不齐，又开始给糖安慰，“每个人的性取向都该被尊重，你父亲那边，我会想办法帮你去做点工作。”

    姜峰短暂惶恐了一下，听见他的话，立即欣喜，“你真的愿意去帮我去跟我爸说？”

    “为什么不愿意？你父亲只是因为比较守旧，一时间还转不过弯来，这并不代表他就会永远都固步自封。”

    给了希望，就该给警告了。

    裴域目光温和地看向姜峰，“性取向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喜欢不该喜欢的人，就是很严重的事情。”

    姜峰怔了片刻，垂下头。

    裴域说的正义凛然，第三者插足这种事，他自己做，那叫情投意合，别人做，那叫道德败坏。

    但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双标。

    把情敌扼杀在摇篮里，是准则。

    “那如果他们离婚了呢？”姜峰抬起头，目光灼热，“我能追他吗？”

    裴域心中讶然，脸上却是从容淡然，“你从哪儿听说他们要离婚的？”

    “岑果自己说的。”尽管刚才被戳穿了秘密，但姜峰真的快被憋死了。

    想来想去也的确只有裴域最合适他倾吐，最能保守秘密。

    姜峰小声说：“我总感觉岑果能恢复到过去的模样，是因为他在外面有外遇了。”

    裴域笑得更含蓄了，“你看见过他的外遇对象？”

    姜峰摇头，“直觉。”

    这要不是事关自己，裴域都想给这孩子鼓鼓掌。

    直觉都能猜的这么准。

    姜峰犹犹豫豫又问，“域哥，那等他跟我小叔离婚，我能追他吗？”

    裴域笑着，带着一丝看小孩儿要玩具的宠溺，铿锵有力地回答，“不能。”

    姜峰愕然，“为什么？离婚了，单身为什么不能？”

    情敌比自己小九岁，但心智却幼稚得像比他小十九岁。

    裴域喝着水，只是淡然问他，“在岑果和你小叔结婚的这两年多，你羞辱过他吗？”

    姜峰浑身僵住，脸色铁青。

    只是这一个反应，裴域就知道自己说中了。

    这个姜家，除了年幼的姜念，连同上上下下的佣人，都曾经欺负过岑果。

    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把一个鲜活灿烂的生命折磨得摇摇欲坠。

    如今岑果振作起来，重拾过去的自己，姜家又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接纳”他。

    施舍所谓的宽容，从来没有把岑果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

    就像现在的姜峰，仿佛只要离婚了，他也能施舍出对岑果的爱情。

    “伤害一旦造成，就算道歉，有些伤痛也抹不去。”裴域看着被打击得垂头丧气的姜峰，继续说。

    “更何况，你父亲连你是同性恋都尚且不能接纳，就算离婚，你毫无自保能力，怎么追求他，保护他？到时候，你父亲会认为是他勾引的你。小峰，你这不是喜欢，是在把他推入深渊。”

    他语气慵懒又平缓，声音磁性温润，可字字句句都在诛姜峰的心。

    “不过呢，少年人的懵懂情感还是值得怀念，只是，要学会放下不该喜欢的，更要学会怎么尊重将来应该去爱的人。”裴域放下了水杯，起身走到姜峰身边拍拍他，“好了，心灵鸡汤到此结束，早点休息。”

    今晚这个聊天唯一收获的大概就是姜峰的直觉。

    姜家其他人都没有察觉出岑果有外遇的现象，倒是姜峰察觉到了。

    裴域朝着楼上走，目光深幽，看来在岑果离婚前，他们要更小心才行。

    他的身份摆在这儿，除了他的家人，外人不可能有胆子嘲笑他，但岑果会成为众矢之的。

    经过岑果房间，裴域眸光温柔了许多，手指滑过门板仿若抚过房间里的恋人，回了自己的住处。

    第二天裴域一早起来就给岑果发了消息，之后连早饭都没有吃就先离开了姜家。

    等岑果醒来看到消息，心中滑过了一丝空荡荡的酸涩，他原以为早上醒来还能再见裴域的。

    但很快他又振作起来。

    离婚前要小心一点，不能让姜家人引起注意。

    他也没吃早餐，打了个车就出门了。

    雪下得小了，但路面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岑果看着手机里裴域发的一条条信息，脸上是止不住的甜蜜。

    他记得很早之前裴域说过不喜欢打字，可如今这一条条的信息，却满含着爱意。

    岑果手指按着屏幕，

    信息发送，他耳根滚烫。

    手机叮了一声，他以为是裴域发的，可兴高采烈的打开，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敛下。

    姜泽修发的，问了一大堆问题，转了二十万给他。

    他不想要，又给裴域发了条消息，问自己该不该收。

    裴域过了一会儿回了一个字，

    随后又回了一条，

    岑果心情愉悦，点了收款，给裴域回，

    至于姜泽修的问题？没看见。

    姜泽修看到转账收了，却不回答他问题的岑果，呵地冷笑出声，他这个老婆，自从敢跟自己动手后，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岑果上班时的工作效率都高得出奇。

    看着指针一点点走向12点，他就开心的要准备出门。

    他们公司早九晚六，中午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裴域的信息也来了。

    岑果还有最后几分钟，等着时间一到，他收拾好东西就去打卡。

    可他刚打完卡推开玻璃门，一束玫瑰花送到了眼前，“这是知道我要来，迎接我的？”

    岑果愕然地看着捧着玫瑰花的姜泽修，脑子里懵了一瞬，“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你真来他这里上班了。找你吃饭，看我这个老公现在对你好吧。”姜泽修将玫瑰花塞到他手里，偏着头看向前台看呆的小姚，笑着打招呼，“你好，美女。”

    第67章

    交往对象

    小姚看得一愣一愣的，他们都知道岑果已婚，可没想到，岑果的结婚对象是个男人？

    “小姚，我先走了。”岑果立即推着姜泽修出去，站在电梯口，压低了声音质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姜泽修也一改刚才的和气，盯着岑果的脸多了一丝恼怒，“这就是不回我信息的代价。你猜，被一公司的人知道你是个同性恋，他们会怎么看你？”

    岑果就知道这个人没安好心，“那现在目的达到了，可以走了吗？”

    “为什么要走？”姜泽修又故意将岑果搂进怀里，“说了带你吃饭的。”

    “我还要上班。”岑果把玫瑰花塞回他怀里，脑子里想着要怎么跟裴域说姜泽修来了。

    “你还真这么热爱工作？二十万还买不来你一顿饭？”姜泽修按了电梯，强行要把人带走，又将花塞回他手里。

    “我是走后门进来的，我如果不认真工作岂不是给裴先生添麻烦。”岑果只能不断找借口想要先回办公室，至少先给裴域发个消息。

    “裴域最善解人意了，知道我们夫妻要吃饭交流感情，他一定会原谅你的旷工。”姜泽修狠狠将人往怀里一带，低头靠近，语气阴冷了几分，“你最好别挑战我的耐心。”

    叮——

    电梯到了他们这一层，开了。

    光线打在电梯内外的人身上。

    岑果看到电梯里的人，呼吸一窒，身体都僵了一瞬，看向对方的眼神充满了不能诉说的委屈。

    电梯里的裴域扫过两个人的姿势，眼神轻敛，走出电梯，“你怎么在这儿？”

    姜泽修看到裴域也有点意外，“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来了。”

    裴域笑了笑，“这是我的公司，还要给你报备？”

    他淡定地扫过他们俩，“是要出去吃饭吗？我去公司说点事，你们等我几分钟。”

    一听他要跟着一起去，岑果眼睛又亮了亮，姜泽修却道：“你要当电灯泡啊。”

    “怎么，我让岑先生在我这儿上班，你还不能请我吃顿饭了？”裴域勾起唇角打趣看他，“男人这么吝啬可不好。”

    “行行行，请你吃饭。”姜泽修说不过他。

    裴域就径直走进公司，和小姚打了声招呼就去了自己办公室，表情严肃地吩咐秘书。

    “通知全公司，今天来接岑果的那个男人如果下次再来，关于岑果的任何信息就说不清楚，不知道。”

    秘书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还是在公司群内下发了通知。

    裴域又给自己的助理发了个消息，随后就若无其事地走出公司。

    电梯口姜泽修和岑果还在等他。

    “走吧，中午休息时间，电梯会很拥挤，先上去再下来。”裴域走过去重新按电梯。

    “这么麻烦。”姜泽修一直在自己家的企业集团公司工作，有专用电梯用，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时段。

    岑果一听，果断把玫瑰花扔进垃圾桶，“那么拥挤就不带花了，占位。”

    姜泽修瞥了一眼被扔弃的花束，冷哼，“你对我送你的东西扔的倒是挺快。”

    “都说了拥挤，拿束花能干嘛。”岑果毫不留情吐槽。

    电梯到了以后，上行完全没人，他们三个人就站在最里面，裴域站在最右边，岑果站在中间，左边是姜泽修。

    一时间都没说话。

    到了最顶层，各个公司的员工开始涌进来，姜泽修也不得不松开岑果，嫌恶地扫过打工一族。

    很快一个电梯就装满了。

    拥挤的电梯厢里，没有人能转身，更没有人注意到最后面的两个人，就连头顶的监控都拍不到的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