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顾长晋盈雀朱嬷嬷 本章:第75章

    此时那罗汉椅上正坐着一人,那人一身落魄禅衣,瘦骨嶙峋上的脸上还残留着未褪去的乌青。

    正是玄策。

    这是他大半月前在路上遇袭受的伤。

    便是那日,丁氏被人掳走了。

    玄策曾是大慈恩寺的首席大弟子,一眼便认出了那日掳走丁氏里的人就有大慈恩寺的僧侣。

    也因此,那些人才没有趁机夺走他的性命。

    “你派人将丁氏掳走,让她去都察院,如今都察院又将她送来大慈恩寺,究竟是为何?”玄策定定盯着梵青大师,目光锐利。

    梵青大师道:“你不该去肃州,也不该卷入这些事里。”

    “怎么?父亲这是在担心我?”玄策讥讽一笑,“还是父亲担心世人会瞧清你的真面目?堂堂大慈恩寺的得道高僧,不过是一个道貌岸然、道德败坏的伪君子。”

    梵青大师面色平静,玄策的那些话并未叫他脸上起半分波澜。

    二人静默对峙,忽然银光一闪,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插入玄策脖颈。只听“嘭”一声,玄策倒在地上,双目紧闭。

    梵青大师神色一变,上前拔出玄策脖颈里的银针,见他脖颈只有一个红点,并未泛乌方松了一口气。

    “郡主何须动手?”梵青大师回眸望着从暗室出来的萧馥,道:“策儿聪明绝顶,方才那根银针定会叫他瞧出蹊跷。”

    “大师一片慈父之心委实是令人感动。”萧馥坐在轮椅上,安嬷嬷将她从暗室里推了出来,“大师放心,方才那根银针涂的不过是迷药,您这孩儿睡几日便会醒来。只当断不断,必受其害,大师还是趁早做个决断罢。您可是大慈恩寺的住持,大慈恩寺不能毁在您手里。”

    梵青大师不语,胸间垂落的念珠被窗边的雪光照出一层黯淡的光。

    良久,他淡淡道:“贫僧已经将药交与了闻施主,郡主如今的身子还需多休养。此处已经叫策儿知晓,贫僧会给郡主重新安排个地方。”

    萧馥似笑非笑地望了梵青大师一眼,也不再多说,搭在椅把手上的手指微微一抬,安嬷嬷便将她推回了暗室。

    进了暗室,安嬷嬷将她搀扶到一边儿的床榻,低声道:“那玄策知晓得太多,梵青大师既然狠不下心来,索性便由老奴动手。”

    萧馥咳了两声,道:“不必,梵青大师不会让玄策离开大慈恩安嬷嬷见她脸色愈发灰败,眸光一涩。

    那杀千刀的孟宗,与戚皇后合作后,便想要除掉郡主,竟敢派人去梧桐巷杀她们。若不是郡主警觉,她们早就不明不白地死了。

    只郡主在那场刺杀中到底是受了伤,如今身子一日比一日破败,昏迷的时间也愈来愈长,安嬷嬷当真是怕她会再也醒不来。

    “郡主为何不让少主来见您?”安嬷嬷道:“少主已经顺利入主东宫,如今勇士营与金吾卫皆听他号令,郡主完全可以将那些事交与少主去做。”

    “萧衍心思深不可测,不能叫砚儿冒险。就让砚儿做个人人景仰的太子罢,旁的污遭事我来替他做,日后便是要下地狱,也由我来替他去。”

    提起顾长晋,萧馥面上忍不住带了点笑,“再者,砚儿到底是太过心慈,吩咐他去做的事他未必会听。你以为梁霄当真是因着他受了重伤方没有机会动手?他不过是怕梁霄死后,江南一带会起乱。不过也正是因着他的抉择,才会令孟宗下定决心助他,也算是歪打正着。”

    安嬷嬷听她提起“江南”,想到什么,神色凝重道:“沈治那头递来新的消息,说张妈妈已经醒了,可要老奴寻个人去扬州府接她回来?那位的身边如今没有我们的人,张妈妈回来,还能有个人继续盯着她。”

    萧馥却摇了摇头,道:“张妈妈如今在不在她身边已经不重要。”

    她轻轻咳了一声,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总归闻溪那丫头马上便要入京,届时,自然会有人替我们除了她,我们耐心等着看一场好戏便是。”

    第85章

    第八十六章

    翌日一早,一名勇士营亲卫策马而来,匆匆穿过城门,在东宫大门处停缰下马,疾步入内。

    那人送来一封书信,是身在扬州的七信送来的信。

    “七信大人让属下同殿下道一声,目前他们那头并未收到任何回信,也没有任何人前去扬州府接走张妈妈。”

    顾长晋淡淡颔首:“沈治如何了?”

    “依旧是不肯吐话,侯夫人已经搜出那些书信与账册,不日便要开祠堂将沈治逐出沈家。”

    有七信和椎云在,沈一珍那头不会出甚意外。

    顾长晋本是想利用张妈妈与沈治来引出萧馥的,只可惜到这会都不曾听到一鳞半爪的消息。

    只是不急,萧馥迟迟早早都会来寻他。

    “去给七信回个信,让他务必要护好侯夫人的安危。”

    这厢才刚吩咐了两句,便有一名内侍从外进来,对顾长晋道:“殿下,该去勤政殿了。”

    顾长晋淡淡“嗯”了声,披上大氅便往宫里去。

    昨个夜里宫里递话要他今儿一早入宫去。

    眼下鞑靼正在整军入侵北境诸府,南边滇贵几地又有流民作乱。

    嘉佑帝宣他入宫便是令他协同兵部、户部和五军都督府解决南北两境的燃眉之急。

    顾长晋在勤政殿呆了足有两个多时辰,从勤政殿出来时,已是接近午时,嘉佑帝留他在乾清宫用膳,还差人喊来了怀安世子。

    萧怀安如今将将十一岁,先前顾长晋认祖归宗之时,二人在太庙便已经见过。对萧怀安而言,今儿是第二回见顾长晋。

    只对顾长晋而言却不是。

    顾长晋曾在梦里梦见过他,那一次他还曾向萧怀安身边的小太监学着如何用石片雕冰雕。

    萧怀安与梦中的小少年一样,十分的沉默寡言。

    他是嘉佑帝看着长大的,嘉佑帝将他喊来,自然是希望他与太子能亲近些,这样日后他便是不在了,也依旧有人能继续照看萧怀安。

    只可惜萧怀安心防太重,对顾长晋谈不上疏远,但也称不上亲近。

    饭毕,嘉佑帝面露疲色,挥挥手,让汪德海将二人送出乾清宫。

    萧怀安身边伺候的两名小太监撑伞过来,给萧怀安披上厚厚的大氅。

    顾长晋认出了其中一人便是前世那位教他雕冰雕的太监,上前一步,问道:“你叫何名字?”

    他这般贸然一问,直把那小太监惊得肩膀一耸。赶忙把腰压得更低了,掐细了声音恭敬回道:“回太子殿下的话,奴才名唤潮恩。”

    惯来沉默寡言的萧怀安下意识往潮安身边靠近了一步,抬眸定定望着顾长晋。

    俨然一副他会护着底下人的姿态。

    顾长晋唇角微掀,道:“可要与孤出去玩雪?”

    他这话一落,萧怀安立时瞪大了眼,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是掩不住的惊诧。

    正迟疑着,那名唤潮安的小太监已经上前,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世子前两日不是还让奴才给您雕个冰狐狸?您今儿在文华殿的功课既然已经做完了,索性便听太子殿下的,去外头耍耍雪,奴才不仅给您雕冰狐狸,还给您雕个冰老虎。”

    潮安这般说自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皇爷看重太子,朝堂上的臣公亦是十分拥护他,便是连从前支持大皇子的刑家党羽都开始有人倒戈,转而支持太子殿下。可见宫中形势已是明朗,太子殿下日后定能得登大宝。

    世子与太子殿下交好,日后自然也就能多得些照拂。

    今儿皇上让世子来乾清宫用膳不就打着这主意么?

    眼下太子殿下愿意纡尊降贵与世子亲近,真真是意外之喜了。

    只潮安并不知,顾长晋想带出宫的可不是为了萧怀安,而是为着他。

    汪德海才刚回到乾清宫,还未进去同嘉佑帝回禀,便见底下的小太监快步在他耳边附耳道:“干爹,太子殿下想带怀安世子出去走走,让儿子来同您递个话呢。”

    汪德海一听便知顾长晋这是要他同嘉佑帝递话,忙掀开帘子入了内室。

    嘉佑帝听罢他的话,倒是有些意外,以为顾长晋是想带萧怀安去东宫教导他,不怎么思索便笑道:“随他们去,权当是让他们兄弟二人培养一下感情。”

    得了嘉佑帝的准话,顾长晋便带着萧怀安还有那名唤潮安的小太监出了宫。

    马车行在官道上,在雪地里轧出两条长长的轮印子。

    萧怀安望着渐渐远去的东宫,好奇道:“太子哥哥,我们这是去哪儿?”

    顾长晋瞥了他一眼,小少年黑白分明的眸子少了些故作老成的世故,多了些少年气,倒是与他梦中见着的怀安世子渐渐重合了。

    “去郊外,郊外有一片老梅林,那里的梅花也差不多要开了。”

    鸣鹿院外头那片老梅林的确是冒出了花骨朵,正拥挤而热闹地挤在枝头,远远瞧着,竟分不清是雪还是花了。

    容舒正在院子里拨弄算珠,盈雀一脸喜气地过来道:“姑娘,太子殿下来了,这会马车正停在外头呢。”

    容舒手一顿,蹙眉道:“他怎么来了?”

    盈雀道:“听说是要带宫里的怀安世子出来踏雪。”

    人都已经到了自己的地盘,作为主人,不管如何都要去打声招呼。再者,容家与沈家的事,顾长晋一直在默默助她,于情于理,她都该去款待一番。

    思及此,容舒也不扭捏,换了套衣裳便出去院子。

    顾长晋刚穿过影壁,便见她捧着个铜手炉踏雪而来。

    小娘子着了件烟紫色葡萄缠枝纹交领短孺,下配软银轻罗百合裙,外罩绛紫色斗篷,将身后一地霜雪衬出十分惹眼的明艳之色。

    顾长晋已经好些日子不曾见过她。

    他顿了脚,静静立在那,一瞬不错地看着她。

    容舒福了一礼,“见过两位殿下。”

    顾长晋道:“不必多礼。”

    一边的萧怀安抬起眸子,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容舒一眼。饶是他不知晓眼前这女子是谁,都猜到了太子此行是为了她而来。

    果不其然,便听旁边那身量高大的男人温声道:“带个人来给你雕些小玩意儿。”

    萧怀安一听,又继续明白了,原来太子是为了带潮安出来,带他,不过是顺带。

    小少年垂下眼睫,倒也不生气,总归能出宫,他也是欢喜的。

    他已经许久不曾出过宫了。

    鸣鹿院里的老梅林里有个天生天养的湖,这会湖面结着厚厚的冰。常吉带着人去湖里凿冰,盈月、盈雀领着人在老梅林的竹亭里点起火炉温酒。

    众人一顿忙活,常吉将冰抬了过来。

    潮安这会也知晓顾长晋带他来的用意,从腰间掏出块磨得极薄的石片儿,拿起一块拳头大小的冰团便兢兢业业地雕了起来。

    正忙着呢,旁边忽然一道低沉的声音:“石片给我一块儿。”

    潮安一愣,太子殿下怎会要这东西?

    他不敢耽误,忙将手里的石片递了过去,旋即缓缓瞪大了眼睛。

    便见顾长晋驾轻就熟地在一块冰团上划拉出一双要阖不阖的眼睛,而后是耷拉着的耳朵,蜷成棉球一般的身子,细长的尾……

    不多时,一只蜷在地上歇息的猫儿静静伏在顾长晋的掌心,那猫儿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把周遭的人都看呆了。

    潮安最是纳罕,他这手艺是幼时同一位老太监学的,太子殿下又是从哪儿学的,这雕工瞧着怎么好似同他是师出同门?

    顾长晋雕好后便收起了石片儿,往竹亭走去。

    容舒正在竹亭里煮酒,顾长晋一闻便知她煮的是梅花酒,梅香酒香缠绕在风里,带着点儿甜。

    他走向她,对容舒道:“张手。”

    容舒不明所以,却还是放下了酒盏,张开了手,下一瞬,只觉掌心一凉,一只粉雕玉琢的猫儿冰雕落在她手中。

    她将将烫过酒,手被热雾熏得暖暖的,这会冰雕往掌心一放,立时便化了一层薄薄的水。

    容舒忙道:“顾长晋,会化。”

    顾长晋掀眸看了看她,笑道:“不碍事,化了再雕。”

    说着又挑了块更大的冰团,十分闲适地坐在竹亭的木阶上。这木阶方才特地有仆妇扫过雪,干净倒是干净,就是他身上那件大氅沾上了不少雪沫子。

    容舒垂眸望着那猫儿,一时觉得十分眼熟。

    没一会儿便想起来了,前世也是这一年的冬日,常吉给她送了这么一只猫儿冰雕,说是梧桐巷的百姓们送来的。

    她喜欢得紧,怕这猫儿会化,还叫人做了个悬在梧桐树下的小木笼,将猫儿放了进去,一打开支摘窗便能瞧见住在里头的猫儿冰雕。

    那日顾长晋从都察院回来,站在窗边望着那小木笼看了好半晌。

    翌日常吉又送来了一只鸟儿,一只小鹿还有一只胖嘟嘟的柴犬,虽说那小木笼造得大,但架不住越来越多的小冰雕将里头的空间一点点抢占,到最后又添了两个小木笼。

    三个小木笼错落有致地挂着,外头还缠着细灯,夜幕一降临,那里头的小冰雕便像是会发光一般,煞是好看。

    容舒一直让常吉打听是那位热心的近邻送来的呢,想回些谢礼的。

    常吉嘴儿跟蚌似的,总说没打听出来。

    这会看着那石片儿在顾长晋手里都要雕出花来了,哪儿还不明白?

    那热心的近邻可不就是远在天边近在咫尺的男人么?

    容舒望着男人清隽的线条深邃的侧脸,只觉掌心的冰水又是凉又是热。

    竹亭里头放在炭盆,手里的猫儿化得愈发快了。雪水从指缝里滴落,“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没一会儿,那姿态慵懒的猫儿在她掌心彻底消失。

    容舒拿过帕子,擦干手后便继续烫酒。

    马上便是用晚膳的时候了,盈月几人在竹案上支起了两个大铜炉,乳白色的汤水在铜炉里翻滚,“咕噜”“咕噜”地冒着大泡。

    容舒拢了拢斗篷,从一边取出个卧兔儿便出了竹亭。

    萧怀安蹲在地上,正盯着潮安的手看得专注。

    忽然眼前一暗,一抬眼便对上一对含笑的桃花眸,微微怔了下。

    “世子殿下把这个戴上罢?免得耳朵冷。”

    萧怀安盯着容舒手里的毛茸茸的卧兔儿,略忖了忖,起身接过,又神色认真地道了句谢。

    容舒看小少年年岁小小,却非要装作一脸老成,忍不住笑了笑,道:“世子殿下喜欢这些小冰雕?”

    萧怀安应“是”,他不是个爱多话的性子,往常在宫里基本就是嘉佑帝、戚皇后问一句,他答一句。

    对不熟悉的人便更不爱说话了,譬如这一路行来,他与太子殿下拢共才说了四句话。

    只这会也不知为何,应了一声“是”后,又忍不住多道了句:“在宫里不便养爱宠,潮安便想出这个法子给我雕些小动物。”

    一句话,便叫人知晓这孩子在宫里过得有多谨小慎微。

    不敢养爱宠是怕会冲撞了后宫里的贵人,也怕会被人拿来做过河的桥。

    容舒望着小少年干净又俊秀的眉眼,笑了笑,便道:“殿下把这些冰雕放在木笼里,外头放些灯饰,夜里挂在屋檐下,又好看又热闹。”

    小娘子的声音温婉柔软,眉眼间笑意盈然,令人如沐春风,忍不住想要去亲近。

    萧怀安“嗯”了声,将方才容舒递来的卧兔儿乖乖戴在头上。

    这卧兔儿上头绣着一只软萌可爱的幼虎,戴着他头上,倒是令他身上多了几分天真的孩子气。

    二人说了片刻话,容舒便站起身,想要回去竹亭,殊料一抬眼便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

    顾长晋也不知何时停下了手上的活,这会正倚在亭柱上,定定看着她。

    容舒往他脚下一看,上头已然摆了五六只憨态可拘的小动物,猫儿、狗儿、鹿儿还有一只大尾巴扫尾子。

    “有木笼吗?”他忽地出声。

    容舒这头还未及开口,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常吉立马接过了话,道:“有咧,小的马上去拿。”

    几个小木笼没一会儿便送了过来,顾长晋将小冰雕放入木笼里,对她道:“挂哪儿好?”

    说着目光往一边儿扫去,隐约记得,她住的那间厢房正对着这片老梅林的。

    于是下颌一抬,又道:“那边儿的梅树?”

    顿了顿,继续道:“你带我去?迷路了不好。”

    他这人什么时候有迷路过?

    容舒张了张唇,迟疑几息,到底是没说什么,抱过一个手炉便领着他过去了。

    二人并肩而行,默默地行了一截子路后,容舒指着梅林最外头的一棵老梅树,道:“就这里罢。”

    顾长晋将木笼挂上去,抬手轻轻一点,木笼轻轻摇晃,里头小冰雕争前恐后地挨上笼子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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