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说出口,她猛地朝后一倒,拉扯着他的手,将猝不及防的他直直拽入了百丈山坑之中。
风在耳边呼啸,清清倒仰着身体,看着那圆形的湛蓝天空离自己越来越远,周遭景物飞速后退。失重的无力感充斥在脑海,她忍不住快乐地尖叫了出来。
而后,她的手臂一紧,被扯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师姐,”她听到他无奈叹息,“怎么这么调皮呢?”
在狂风之中,他们相拥着下坠。在落地之前,少年轻松地翻了个身,将自己置于下侧,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聚气,生生逼缓了触地的速度。
清清趴在裴远时身上,听着他起伏胸膛里凌乱的心跳,忍不住笑了。
“你怕什么呀?你会的我也会。”她下巴抵在他胸前,小声地说。
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他清瘦的下颌,她突然发现,他右耳朵边上有一颗红色的小痣,被藏在鬓发里面,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裴远时喘息了片刻,才道:“就是很怕。”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从胸腔中传来,闷闷地震,清清觉得很有意思。
她懒洋洋地说:“你就是信不过我。”语调微微上扬,带着点嗔怪。
裴远时停在她腰间的手便顿了一下,他仰面看着天,喃喃说:“我怎么会信不过师姐,只是总会慌张……”
清清瞧着他修长的脖颈,松散衣领间的喉结随着他说话,在微微地颤动。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上去,她早就想摸这里了。
触碰到的一瞬间,身下的躯体骤然僵硬,她听见少年说:“师姐想干什么?”
他一说话,喉结酥酥麻麻地又在震颤,清清觉得好玩极了,她催促她:“再多说一点。”
裴远时看出了她的意图,却不再配合,抿紧了唇不说话。
“说呀,怎么这么小气。”清清用指尖轻轻摩挲着,又催他。
裴远时依旧一声不吭,但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于是喉结也跟着上下动,清清赞叹一声:“好厉害。”
她用手臂支撑起身子,又去瞧方才发现的红痣,却看到他耳尖泛着潮红,明明刚才还不是这样的。
她的手指从脖颈移到耳垂,轻轻地点在那上面:“你这里——”
“有一颗痣,”清清俯下身,恶作剧般地往那殷红一点上吐气,“你知道吗?”
耳边传来少年压抑着的喘息,她愉快地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口——
本就染上潮红的耳尖顿时更红了,环着她腰身的手臂猛然收紧。清清突然想起了什么:“我们今天打赌,我赢了,你还记得罢?”
“彩头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要求,现在我要兑现了。”
她又撑起来,同那双湿而亮的黑色眼眸对视,她红着脸,偷偷地说:“你让我亲一口……那里,好不好?”
裴远时的眼神立即就更深了些,他哑声道:“哪里?”
“就是这儿……”她指着他脖颈间的凸起,生怕他不答应,又补充道,“彩头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要说话算话。”
见对方没有反应,她软声央求道:“就一下,给我亲一亲,我好早就想亲了。”
“有多早?”裴远时关注点却是这个。
“很早很早。”清清别过眼,胡乱敷衍道。
“师姐早早地就想轻薄我了。”他叹了一声。
“是又怎么样!”清清恼道,“我现在同你商量,你不要不识抬举。”
她放完狠话,也不管对方反应如何,低下头,翻开他的衣领,朝着那处喉结轻咬了上去。
“嘶——”头顶传来小声的抱怨,“不是说亲吗?”
“我就管这个叫亲!”
清清嗅着清爽干净的皂角味,又啃了好几下,每一下,都能听到少年低低地闷哼。
她食髓知味,又在他脖颈的其他位置流连,一连吮吸出好几个红印,才又抬起头,却不知怎的,突然不敢看他。
“师姐亲够了吗?”
清清咂咂嘴:“还行。”
“那休息一会儿罢,之前这么困了。”
清清胡乱点头,他们正在一处凉爽山壁下面,阴凉又干净。她枕着裴远时的臂弯,又打了一个哈欠,竟真的很快地睡着了。
她做了许多梦。
一会儿是师父变成太白金星,突然从天而降来接她,要带她去天上享福。
一会儿是萧子熠,他同她比试道术,结果她怎么都比不过,在梦里急得要哭出来。
一会儿又是师弟,他用她最受不了的声音一遍遍唤她的名字,而不是叫师姐……她明明该斥责他目无尊长,心却砰砰跳,怎么都凶不起来。
最后一个梦她做得最长,长到醒来以后,看着深蓝色的天幕,久久没能回过神。
“我是不是看错了?”她梦呓一般说,“星星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
裴远时揉了揉她的发:“没有看错,那是流萤。”
山坑在夜幕中只剩一个巨大的轮廓,其间星星点点,静静漂浮着青绿色的荧光,如繁星坠落,又如烟火闪烁。
没想到,误打误撞停留了这么久,竟能看到如此动人的景象。
清清脑子还有些不清醒,她靠在身边少年的怀中,愣愣地看着闪烁的光点。它们藏匿在草叶里,漂浮在半空中,宁静而温柔。
有夜风轻轻地吹,蟋蟀不知在何处鸣叫声声,清清往裴远时怀里拱了拱,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我好喜欢现在,我希望它永远不要过去。”她有些怅然。
“可以更喜欢一点。”裴远时低声说。
他抬起她的下巴,缓慢地靠近,轻轻触碰到,而后温柔又坚定地,深深地吻了上去。
没有试探太久,他们都很明白彼此现在想要什么,舌尖轻扫过唇齿,又流连在最温软甜蜜的地方,一切都理所当然,连喘息的节奏也默契地理所当然。
“你偷吃了我的庵罗……”她含混不清的指责,最终也消弭在唇齿的纠缠间。
在初夏的带着潮意的夜风里,他们吻了一遍又一遍。
第99章
萤火
她的手臂环在少年的肩上。
多么奇妙的体会,呼吸相缠间,清清迷迷糊糊地想,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仅仅是和一个人拥抱亲密,就能这么快乐,所有事都不再关心,只有眼前温热的怀抱和呼吸才要紧,这样真的是可以的吗?
一次眼神的交错,低声的絮语,心里就会酥酥麻麻地痒,好像草尖从泥土中冒出,在柔软春风中一点点地挠,这样的美妙,是可以被允许的吗?
想要的越来越多,那双漆黑的眼,想让它一直看着;修长的手指,想去不断地触碰;要了命的压低了的声音,是只会说给自己听的吧——
他说喜欢你诶!他说他是你的了,为什么一想到这个,心里会那么那么快活和满足,为什么唇与唇之间的厮磨能这么叫人沉溺其中,为什么现在揽着他的手,一点都不想放开?
为什么一想到,他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就忍不住想更贴近一些,想听他说得更多,又不敢听他说太多,为什么会这样子啊?
满世界都是清香皂角气,她仰着头,像在索取,也像在承受。对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另一只手扣在发间,他们唇齿相缠,已经亲密到没有缝隙了,为什么还是觉得不够呢?
这么喜欢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清清满心都是这些奇妙的问题,她一个也解答不了,但又不断冒出更多新的。好像一锅咕噜咕噜煮开的水,无数个泡泡升起又破碎,她来不及想,也根本想不出。
“……可以吗?”
滚烫的迷乱之中,她听到自己模糊地溢出这句话。
“……什么?”
少年微微离开,他轻咬她的唇,低喘着追问。
清清睁开眼睛,她看见他仍闭着眼,长睫好像一排鸦羽。
鬼使神差地,她把那些磨人的疑问说出了口。
“这么喜欢你……真的可以吗?”
裴远时顿了顿,他半阖着眼看着她,用手慢慢摩挲她软烫的面颊。
漫天光晕之中,他看着她盈满潋滟水波的双眼,将手指从颊边移到唇侧,感受到滚烫的气息在上面吹拂,他的眼神比夜色更晦暗。
“师姐,”他哑声说,“只有这样……你才会说喜欢我吗?”
他用指尖拂过她莹润的唇瓣,像在抚摸一朵将开的蔷薇。
他又重复一遍:“只有这样吗?”
清清抓住他的手,用脸蹭了蹭,她晕乎乎地反问:“什么这样?我不懂。”
裴远时用那只手托住她的脸侧,缓缓靠近,同她迷蒙意动的双眼对视,他有些不甘地说:“就是——”
“只有把你亲成这个样子,你才会说喜欢我吗?”
他又一次吻上了她,却不再耐心舔舐她的唇瓣,而是直接轻巧地深入探索。
细细描绘过尖齿,又紧缠住软而韧的舌,一点一点地汲取索求,一寸一寸地品尝流连。像在啜饮叶片上的露水,又像抿化轻软甜蜜的糕点。
他已经相当熟悉此处,更知道怎么才能讨好她,直到耳边又传来对方难耐而可爱的低喘,才微微停歇。
清清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滩软乎乎的云,没有半点力,也没有任何形状,只是一团热热的水汽。
她几乎要滑出裴远时的怀抱,但他捞住她的腰,再次贴紧了。
他不放开她,还在啄吻着她唇边与耳际,清清觉得痒,忍不住去推。刚伸出手,却又被抓握住,他的吻细细密密地落在她指间。
“哎呀,喜欢什么的,”她靠在他怀中抱怨,“我从前难道没说过?”
少年的气息落在他掌心,一片湿热:“不曾说过。”
清清理直气壮道:“那就是你忘了。”
他咬了一口她的指尖:“不可能。”
她懒洋洋地说:“你好像一只小狗,喜欢咬人。”
他又咬了一口:“那我就是小狗。”
清清笑了起来,她将脸埋在少年的胸膛上,声音闷闷地传出:“喜欢小狗。”
裴远时便低叹了一声。
清清又伸出双臂,缠住他的脖子:“还想要。”
裴远时低下头,去亲吻她的脖颈:“想要这个?”
清清又痒得忍不住笑,她快乐得像要飘了起来:“不是这个。”
他埋头吮吻她颈间柔软的肌肤,似乎无暇他顾:“那是什么?”
“是更多。”她喃喃地说。
裴远时在她脖颈中的流连被迫停止,他抬起头,喘着气,震惊到一时间没有开口。
就在他发愣的当口,背上那只手又不安分地游弋到他腰间。
刚触摸到那片紧实的肌肉,清清的手就被强行拉开了。
“干什么呀。”她不满地说。
“我才要问干什么。”裴远时喘息着,十分没有震慑度地质问。
清清舔了下嘴唇:“不就摸了两下,怎么这副表情。”
“是吗?只摸两下就够了?”
“那当然……不够。”
裴远时彻底无话,只能憋出一句:“师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清清满不在乎道,“怎么了,不行吗?”
裴远时咬牙道:“……不行。”
清清撅了噘嘴,上下打量了片刻,直到把对方看得手忙脚乱,才幽幽开口。
“你不行……就算了吧。”
她作出一副百无聊赖的表情,慢吞吞起身,又去偷瞄仍坐在地上的少年,看到他复杂难言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笑出声音。
笑出眼泪,直不起腰,清清才抹着眼角开口:“我逗你玩的,没有别的意思,哈哈哈哈哈哈……”
漫天萤火仍漂浮飞舞,夜风一吹,那些躁意终于褪去不少。清清笑够了,一回头,发现有一只小小的流萤落到了裴远时肩上,正闪烁着微光。
她走了过去,俯身靠近,朝他肩膀伸出手,想拿掉那只流萤。
少年定定地看着她靠近,在她把手递过来的一刹,一把将她拉进怀中。
清清猝不及防跌到他怀里,连忙自陈清白:“我是看你肩膀上落了只虫,不是特意来戏弄你。”
“我知道。”裴远时平静地说。
他扳过她的下巴,一口咬上了她的唇,叫她再也说不出那些恼人的话。
相触的一瞬间,清清便意识到,师弟真的有点生气。
他的唇舌前所未有的强势,几乎是倾碾一般侵入,掠夺她的气息,占有她的领地,滚烫而灼热,将一切席卷而过。
她有些慌乱,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难道刚刚自己很过分吗?
胡思乱想着,舌尖微微一痛,是他轻咬了一口,好像在惩罚自己的分心。
他的手扣在后脑,不容许她后退半步,无尽的挑拨与侵占,直到她彻底迷乱在这个吻中,呜咽着说了许多求饶的话。
有的话语断断续续消弭在喘息中,有的成功地说出,却换来更猛烈的回应。
直到她真的变成了一滩松松软软的云,几乎要流淌开来。
“师姐,”他在她耳边低声警告,“不能再这样子。”
他帮她抚平凌乱的发丝,又顺手捏了捏她滚烫的耳垂:“不能再这样……顽劣,你这么戏弄我,我会……”
清清气喘吁吁,她十分贴心地帮他补上:“……会不行的?”
裴远时一声长叹:“会不行的。”
他们在流萤飞舞的天坑中停留了很久。
不晓得时辰,也不管天色,听着虫鸣,只有漫长的拥抱与低低的絮语。星光和萤火环绕在身边,实在是美好至极的初夏夜晚。
在夜色未明之前,他们最终还是返回了蝶泉,如愿以偿地看到幽静山谷中,闪动着淡紫色微光的精灵。
像从高处坠落,却不会熄灭的星星烟火。
他们在这片静谧的烟火中牵着手,十指相扣,纤长与坚韧的相触,这样的联结让很多话不必说出口。
比如今夜景色多么好,比如方才的亲吻是多么动人,比如彼此又是如何,真切地希望此刻能够长久。
繁星静静闪烁,没有月色,却有更的灿烂星光相佐。木槿和紫藤熟而软的香气阵阵熏来,一只蝴蝶轻盈地落在女孩的衣角,像个奇妙又脆弱的美梦,她看着它颤动的触须,突然说。
“以后我还会去这样的地方,看这样的风光,或许那非常远,或许在很久之后——”
她轻声问:“你会和我一起吗?”
身边的人握紧了她的手。
“我会。”少年低低回应。
“说话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