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架子上翻了本书斜倚在榻上看,看着看着眼皮沉重,拉过榻上的貂毛毯子盖了盖,闻到熟悉的佛手香,心里安定下来,他原本就没睡好,这下回到熟悉的地方,闻着熟悉的冷香,很快迷迷糊糊睡着了。
姬冰原不知云祯来,又喜清净,体仁宫一贯无召不入,自回了寝殿换了衣裳,转身冷不防看到榻上有人躺着,倒吓了一跳。近前一看是云祯脸埋在柔软漆黑的貂毛毯内,红扑扑睡得正香,不由失笑,也不吵他,出去问了下宫人,知道他是午后来的,已来了一两个时辰,想来也是久候无聊,便命人安排好晚膳才回了寝殿内。
他注意到桌面上云祯练的字,心想这是怕朕怪他提前回来,先装乖讨好呢。翻了翻,拿了朱笔来替他圈了几个圈,看他还在睡,再睡下去就要把晚膳给误了,便坐到榻边,轻轻摇醒他:“起来了,把晚膳用了再睡。”
云祯睡得迷迷糊糊,昏天暗日,睁开眼睛看到他,朦朦胧胧给他一个笑容,姬冰原看他脸红晕未褪,长睫微颤,颇为可爱,不由捏着他下巴吻了下去,云祯张着嘴巴,懵懵懂懂被他轻薄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别数日,原本就思念极甚,反手抱着姬冰原,热情地回吻。
两人缱绻许久才分开,云祯衣襟松开,气喘吁吁,眸里带了水意,姬冰原抱着他笑问:“怎的忽然回来了,也不叫人通禀,倒教你等了半日。路上不冷么?朕让他们煮了羊汤,出去喝了暖暖身子。”
云祯双手兀自舍不得放开姬冰原:“我来突击查探,看皇上有没有偷偷临幸别的小妖精。”
姬冰原胸口忽然强烈震动,笑得不能自抑:“好的,那就请皇后仔细看看,朕有没有偷偷临幸别人。”
“你可得仔细检查清楚了,前殿后殿可检查过了?没有见到吧?朕清白没?”
云祯嘿嘿笑着,却早已探手入姬冰原的衣襟内:“那些地方会有人替你收拾干净,我要自己检查。”说完已解开姬冰原的衣襟腰带,又去解中衣。
姬冰原只觉得新鲜:“要如何才能证明朕的清白呢?”
云祯一本正经道:“自然是要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每一寸都得看过了,本皇后才能放心了。”
姬冰原忍不住又要笑,只张着手臂任由他替他脱了衣裳:“如此说来,朕若是不让你看,岂不是就是心虚?”
殿内炭盆充足,温暖如春,云祯看着姬冰原结实的胸膛和腹肌,吞了吞口水:“是啊,所以皇上得任我所为,仔仔细细主动给我看才行。”
手却早已不听话地摸了几把,姬冰原被他撩拨得忍不住笑,一把抓住他不老实的手,按回了榻上:“朕觉得这看还是不行的,皇后得自己亲身试试,才知道朕有没有养精蓄锐,有没有守身如玉。”
云祯躺在身下,有些迫不及待:“臣也请皇上检阅。”
两人只果真互相检查了一番,最后连羊汤也是叫人送进寝殿里,两人你喂我我喂你,胡乱打发了晚膳,又进了内殿直闹到了深夜才算相拥着懒洋洋躺在床上说些闲话。
云祯闭着眼睛,手悄悄摸着姬冰原,姬冰原被他摸得发笑:“你净摸着朕的手臂做什么?”
云祯道:“这还疼吗?”
姬冰原低头看了眼手臂手腕上伤疤:“早好了,不疼。”
云祯低下头,悄悄舔舐了下,姬冰原只感觉到那舌头又软又热,忍不住笑:“又胡闹,适才谁嚷嚷着不来了?撩起火来朕可不管你了。”
云祯心里藏着隐秘的怜惜,伸手将姬冰原牢牢抱着,眷恋着那肌肤暖热感觉,紧紧贴着他。
姬冰原只觉得自己这年轻的皇后今日有些热情黏人,但又分外新鲜,小别胜新婚,他伸手也拥他入怀,两人含含糊糊缱绻了一番,可算消停了躺下来睡着,云祯低声问他:“皇上。”
姬冰原闭着眼睛问:“什么事?”
云祯道:“我是父母亲去得早,没人管。皇上您当时父母俱在,怎的还是坚持下来了,这么多年也还是没成婚……”还是受的正统储君教育,怎的就这么倔起来了?
姬冰原笑了下:“自然也是犹豫过的,母亲辛苦,有时候难免动摇不然还是顺着她吧,就当孝顺生养大恩。但那时候年轻,觉得不做皇帝又如何,皇帝好像一个木偶一样,别人说要这样,别人说要那样,那还是我吗?那好像就是一个皇帝的躯壳,谁套进去都一样。”
“《世说新语》读过没?我与我周旋久——”
“宁作我。”云祯一把抱住他那刻着伤痕的手臂,心里想,皇上是我的,谁来我也不让。
第113章
怪癖
清晨一大早,云祯就钻出了被窝去校场锻炼身体,姬冰原换了朝服要出去上朝的时候,看云祯正在负着石锁蹲下起身,长腿蹲下的时候,腰臀处肌肉紧绷着显出极好的线条。
姬冰原微微一笑,想起昨夜的欢愉来,索性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看云祯头上嘴巴呼出白气,起身蹲下做了九十个,才起了身来,又拿了弓来拉弓练臂力。
天寒地冻,姬冰原料不到他如此勤勉,有些心疼,但还是走到他身边指点了他几下,云祯看了他几眼,忍不住总往他左手臂上看。
姬冰原看他总看他,笑道:“总看朕干什么?不专心。”
云祯道:“好像没见过皇上射箭。”
姬冰原揉了下他的头发:“瞎说什么,你小时候弓马都是朕教的,倒忘了?”说完拿过一把弓来,搭箭上弓,拉成满月,轻轻松松放了一箭出去,射中了靶心。
云祯眉目舒展,拍手:“皇上神射!”
姬冰原看了他一眼,心下微微一笑,将弓扔给一旁侍立的侍卫:“朕去上朝了,你稍稍练练,午膳晚膳想吃什么吩咐他们。”
云祯道:“西宁侯听说我回京,昨日就已下了帖子,无论如何一定要答谢我,据说还请了老安王,不去不大好,晚上我就不进宫了,我回侯府歇一晚。”
姬冰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笑道:“这是派了人守在你府前吧?一见你就逮你。那罗松鹤已得了二甲进士,朕看西宁侯面子上,给他留在京里翰林院了,西宁侯已和他家开始议亲,在走六礼,论理西宁侯也该好好答谢你的。”
云祯嘀嘀咕咕道:“就,老安王……我挺怕他。”
姬冰原笑了下,摸了摸他汗湿的头发:“怕什么,他是个慈祥的老长辈,你只当自家长辈孝敬着就好。西宁侯与老安王有亲,想来是怕你不来,才邀了老安王出面。”
云祯道:“已送了好些礼了……”
姬冰原道:“这些日子不止西宁侯吧,京里逃过一劫开释回去的,哪一家不给你送礼呢?你府上只怕早就被帖子淹没了,朕就是担心你吃不消这些,才把你打发出去巡阅冬训的,一切让章琰操心去。等三个月后再回来,该冷的也差不多冷了。谁知道你又偷跑回来,果然被西宁侯逮了个正着吧?”
云祯呆了下:“原来皇上派我去冬训是这个意思。”
姬冰原好笑:“不然呢?你以为朕舍得?”
云祯脸上微红:“皇上可以给我说明白些的,我又不是不懂道理的。”
姬冰原戏谑:“难道朕说明白了,你就能忍住不回来?”
云祯想了下,耳朵一热,姬冰原又捏了捏他的耳垂,心情甚好吩咐道:“朕去上朝了。”云祯嘻嘻行了个礼:“恭送圣驾。”
姬冰原自上了肩舆,去往奉天殿去。须臾舆车便到,下肩舆的时候,他招手换了墨菊过来交代:“去查一下昭信侯怎的忽然回京,怎么回来的。”
丁岱赴九边以后,墨菊就变成了贴身随侍的内侍,他连忙垂手应了下了去。
姬冰原看了他一眼,伸手拢起广袖,手指微微划过自己左手臂上的疤痕,昨夜那又热又湿充满怜惜的柔软触感仿佛还停留在上头,少年人,心思总是那么的清澈见底,一览无余,自己是那样被人珍惜的喜欢着,这种感觉真不错。
他整了整衣袖,进了奉天殿,当值内侍长长喝着:“皇上驾到!”
大臣们山呼万岁。
这边云祯却出了宫,先去大理寺点了卯,批了一些积压的公文,又翻了翻当前一些案卷的进度,问了问几位推官,看一切都如常,看了看时间已到午时,便起了身回侯府。
行至御街时,看到九针堂的匾额,他忍不住走了进去。
九针堂里头井井有条,病人们有着药童们引来引去,坐堂大夫每日挂牌,在里头看病,施针,拿药,外边还有好些免费的茶水桶,又卖着许多成药。
人很多。
有医童跑了上来笑着问他:“公子请问是看病还是抓药?”
云祯道:“我找你们君谷主……”
医童一怔,却仍然笑脸盎然:“敢问公子名讳?我们进去通报一声,但谷主不一定能见您,他也在医治病人。”
云祯道:“我姓云,云祯,你就和君医生说我也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你们现在怎么样了,他只管治他的病人就好,我不打扰他的。”
那医童却已满脸惊喜道:“原来是云侯爷,我们君谷主说过,侯爷什么时候来都只管请进呢,谷主在里头替病人诊治呢,您请进。”
云祯便随着那医童一路走了进去,到了最里间的病房,看到君聿白正在替一位老者诊脉,长睫垂着,面容凝神如冰,许久不动,云祯也不扰他,只静静站在一旁,看他把脉许久才换了另外一边,又把了许久,才道:“好了许多,但近期应当有饮酒,我说过若是饮酒的话就不必来看的。”
老者脸色一愧:“君医生……实在对不住,实是我家新添了个孩儿,那日一时高兴,看如今病已好了许多,想着不妨事,就喝了一小杯,真的就一小杯。”
君聿白没说话,只是微微伸掌:“送这位老丈出去,这次诊费免了,以后不必再收治。”
那老者满脸崩溃:“君大夫!我这病您已替我治了这么久,别的医馆都看不了啊,大夫!我下次不敢了,一定不敢再饮酒了!求您再给我一个机会。”
君聿白没说话,神情冷淡,却见旁边忽然走出来两位护卫,二话不说直接将那老者请了出去。
君聿白抬眼看到他,之前冷漠神色陡然融化,笑意涌上了眼睛:“云侯爷今日怎的有空来?是哪里又不舒服了吗?我替你针一针?”
云祯飞快拒绝:“没有!我全身都很舒服!没有哪儿不好!我就是前儿去津海城冬训了好些日子,今日得闲想起来不知道你们这儿开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不长眼的地痞来滋扰?”
君聿白笑道:“有皇上御笔亲题的匾额,又有侯爷吩咐了大理寺、禁军这边照拂,哪还有人这么不长眼?”他转头叫童子上茶。
云祯松了一口气,拿了茶杯,规规矩矩喝着茶,找着话题:“那病人饮酒了,就不治吗?”
君聿白道:“不是饮酒不治,是不遵医嘱不治,擅改药方不治,私换别的大夫看诊的,也不治。”
云祯微微有些气短心虚,猛灌茶水,君聿白笑道:“我这里规矩是大点,不过这么久,我也没遇到几个不遵医嘱的,英雄只怕病来磨,病来如山倒,大部分人都是乖乖的。”
云祯根本不敢看他,转着眼珠:“那当初皇上,也很听你话吗?”
君聿白道:“听的,不过他是主帅,他若带头不遵医嘱,我如何治其他兵士?”
云祯反复转着手里茶杯:“我听章先生说,当初君先生和皇上意气相投,同进同出,十分投契。”
君聿白道:“过得去吧,其实是我们是同一类人罢了。”
云祯好奇道:“什么人?”
君聿白看了他一眼含笑道:“就是,自己在意的事情,一定要规规整整地按自己的想法来。”
云祯更茫然了。
君聿白看他只想笑:“小的地方,比如东西要放在自己想要它在的地方,旁人不许动,比如手下应该听自己的,若有违逆便打发掉;大的地方,比如病人必须要按自己说的来做,比如北方,应该要收复,比如敌人,一定要打败,若是做不到,就寝食难安,无论如何,千方百计,一定要把那事按自己心意做成了,没做成一日,便一日无法安心。”
云祯目瞪口呆:“这不是很累吗?”
君聿白笑意盈盈:“你注意一下就知道了,皇上以前开始也是穿浅色衣服,后来只要一旦弄脏,他就坐立难安,不肯再穿,战场上哪有这样讲究,他后来就全换深色衣物了。”
云祯:……
说起来好像是啊。
君聿白道:“他所在的范围内,谁身上的味道难闻些,他恨不得立刻将此人打发掉。”
“吃鱼的时候,一定要先吃一面,再吃另外一面,若是谁提前翻过去了,他一定再也不动那碟子鱼。”
“吃柑子一定要将所有的脉络都剥干净才吃。”
“烹茶的时候,茶叶必须每一叶都是完整的。”
“习字的时候,若是那张纸先沾了一滴墨,他绝对不会再用那张纸。”
云祯瞠目结舌看向君聿白,君聿白点头笑道:“他现在君临天下,养尊处优,什么都有人服侍,旁人就觉察不出他这些毛病了,从前他在军中,大多数时间都得和咱们一起共饮共食,那可真是特别明显。哪怕他从来不说,也从来没有发作过,但是和他近了的人,慢慢都觉察出他这脾气来,不知不觉地规避。”
“我自幼在谷中,人人也说我脾性古怪,后来出去发现这世上竟然还有人同我一样,倒是稀奇,因此也就比较说得上话。”
云祯忽然咯咯咯笑起来,他回忆和皇上的相处,发现君聿白说的好像还真的是!他想起来了:“是不是镇纸一定要放在左手边,若是不在那里,他会一直盯着那只镇纸。”
有次定襄长公主和皇上议事,他在一旁拿着一只黄纹石老虎镇纸玩,就总看到皇上一会儿就看他一眼,一会儿就看他一眼。
他当时不解其意,后来还是丁爷爷拿了个水晶球来和他换了走,放回了桌面上。
后来回家定襄长公主教训他不许动皇上几案上的东西,他记忆尤深。
君聿白抚掌大笑:“不错,行军时,他有个亲兵帽上的红缨歪了,我看到他一直盯着那亲兵,那亲兵吓得浑身站战,根本不知道那日为什么太子看他不顺眼。”
云祯咯咯和君聿白笑成一团,好一会儿他才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对君聿白道:“那你当时怎的还回谷里,不留京城呢。”
君聿白道:“谷中当时长辈病重,需我回去主持,况且我心属医道,不闭门潜心研究,焉能有大成?”
云祯愕然,看他脸色正经,一时有些将信将疑:“那您现在是学成了?”
君聿白正色道:“皇上病得凶险,他一身系天下之运,自然不能坐视的,当然要来了。”
云祯点头赞许道:“确实如此,有君神医坐镇,我都觉得安心许多呢。”
君聿白含笑看了他一眼:“我看你近期应是路途疲累,肾气不足,正好如今我有些时间,不若我替你针一针调理调理?”
云祯悚然道:“不必了,多谢君神医,我看您先忙,我晚上还有个宴会要参加,先告辞了。”
君聿白看着他仿佛逃跑一般的逃走了,摇了摇头失笑。
第114章
家宴
“侯爷是跟着周氏商队回的京,原是庆阳郡王正好去那边处置点家事,听说侯爷在那边冬训,便请他吃饭,侯爷知道他要回京,便央着和他一起回京了,商队有护卫,郡王怕不安全,还特意请了扬威镖局的镖师护送,一路上都挺平安的。”
“听说侯爷路上看到别家车队运的鲜鱼,还特意花高价想和人家买了给陛下,结果人家没卖。”
"问起一路有什么不对,侯爷身边的司墨说侯爷原本穿着的狐裘不见了,内务府这边新做的,今年冬才上的身,问侯爷也只说给别人了,也没敢细问,只猜着侯爷平时就不爱穿外袍嫌累赘,兴许是拉在庆阳郡王车上了,没好问。还少了一瓶保和丸,问侯爷也只说是给别人了。路上驿站条件不好,侯爷应是没休息好,一路跟着庆阳郡王的车都在打盹。”
墨菊垂着手,细细与姬冰原禀报。他从前跟在丁岱身边久了,知道在昭信候一事上,皇上是不厌其烦的,汇报务必事无巨细,千万不要以为自己是小事就不报,再小的事,知道了就要和皇上汇报。
姬冰原神色不变:“知道了。”拿了桌上未批的折子,过来,翻了翻,这是承恩伯的请安折子,他今日才到京,急忙递了折子给皇上请安,又替两孙儿请罪,自承管家不严,督促子孙不够。另外——带了皇上昔年最爱吃的银鲈鱼来,希望能送光禄寺,给皇上尝尝。
姬冰原算了下日子,又转头问墨菊:“西宁候今日请客是在自己家宅子请吗?朕记得他是在莲花胡同那里是不是。”
墨菊连忙道:“是。”
姬冰原点头在那折子上批了圈,然后转头道:“传口谕承恩伯府,朕今晚去伯府用饭,国舅爷千里送鱼的心意,不可轻乎了。”
墨菊连忙应了,姬冰原轻描淡写:“家宴,不必大张旗鼓,微服即可,让高信带几个人跟着,用完饭,正好顺路去西宁候府接昭信候回宫。”
墨菊心知肚明这吃鱼才是顺路,接侯爷回宫才是正经,但仍然利落应道:“是。”
承恩伯坐在花厅内,问管家:“折子递进宫没?”
管家陪着笑:“一大早就命人在宫门口守着,收折子的太监一出来,咱们就递进去了。”
承恩伯点了点头,又对跟前的谈文蔚、谈文葆和谈蓁三兄妹道:“你们进京以来发生的事,从寿礼丢失开始,都一五一十,详详细细给我说一遍。”
谈文蔚满脸愧色,站了出来,开始从救起女子说起,详详细细从头说起。
说到昭信候带了龙骧营来查案时,他忽然打断道:“按你们说的,昭信候此前对你们其实还挺客气的,高统领公事公办。到了后来你们着急质疑以后,反而是昭信候冷了脸,高统领一直在打圆场了?”
谈文蔚道:“是,是我们之前想差了,以为高统领是真正来办案的……昭信候就是过来坐镇,世家子弟,不过是履历镀个金。”
承恩伯面无波动:“你们是想差了,龙骧卫只听圣上号令,昭信候能指挥他们的时候,就已经说明了昭信候才是主要办案的。”
谈文蔚脸上生愧,又说了几句,承恩伯又问了句:“承恩伯后继无人,这是昭信候原话说的?”
谈文蔚点头。
承恩伯点了点头:“这是站在皇上角度说话,真心可惜你们身为皇上母族,原本该是皇上最好的臂助,最该值得信任的手下,不料你们竟如此无能无知,将来不能替皇上分忧,你们倒以为他是故意为难讽刺你们呢,心胸的确狭窄了些。”
三兄妹脸上又红又白,十分难堪,承恩伯又让谈文蔚继续说。
待到说完办案回京,皇上赐宴,最后却没出来。
承恩伯道:“这事你们没和我说,皇上不是这等随意之人,便是他不到,至少也会让高统领、昭信候出来,若是他们也没空,调光禄寺的宗室来陪客都不是难事。”
谈文蔚道:“事后是赏了些补偿。”然后又说到参加文会被斥一事,找到河间郡王和昭信候探问。
承恩伯道:“这事河间郡王也没说错,确实是皇上一向风格,名为斥责,其实是护着你们,震慑其他打你们主意的人。昭信候也没骂错你们,鲁国公抄家后,我也命你们安分低调些,你们只不听我的。”
谈文蔚低声解释道:“我们当时进京数日,连圣上面都没见过,也没见任何差使,心下也觉得着忙,不知下一步应当做什么。”
承恩伯道:“圣上口谕很明白了,让你们好好读书。可惜你们还是沾上了官非。”
谈文蔚面有愧色:“是孩儿们的不是,当时文会后将诗文刊刻互赠也是惯例,万没想到他们如此不慎,竟然未曾避讳,这天子脚下,还能犯这样的错误……”
承恩伯斥道:“都这样了,你们竟然还以为那只是未曾避讳这么简单的小事?全程密审,不留口供,三千册书籍全数销毁,主使二十三人绞,流放三十余人,所有工匠全数入匠户奴籍,秦王为此上书削藩撤军,废了一个郡王爵,你们竟然还以为只是因为未曾避讳?
你们当秦王那老狐狸是傻子吗?无缘无故自折羽翼?那本诗集后必然有着了不得的要人命的东西!还是万寿节这个各国使臣都在的时候,秦王那是断尾求生!你们能侥幸洗脱,是真的要感谢皇上,感谢昭信候了!”
三兄妹都脸色微变。
承恩伯却又忽然问了句话:“那昭信候,年已十八了吧?可曾婚配?”
谈文蔚摇头:“未曾婚配。”
谈蓁上前道:“孙女之前听鲁国公家的孙女说过,似乎屈太傅有意将孙女许配给昭信候,但进宫面圣回来后绝口不提只说孩子年纪还小了。”
承恩伯脸色微讶:“屈太傅?那可是帝师,皇上居然未允?”
谈蓁道:“屈太傅那位孙女我见过,才华横溢,容貌也是极好的,闻说屈太傅爱如掌珠,因着这事,影影绰绰知道点风声的人家都无人再敢向这昭信侯提亲了。”
承恩伯若有所思,又道:“西宁侯之女失踪一案,开始是昭信候办理,最后审理却是皇上身边的丁岱坐镇大理寺亲自审理,你们可明白这意思?”
谈文葆道:“因为事情绝密,皇上更信任丁公公?”
承恩伯摇了摇头:“你们错了,文字狱历朝历代,都算不上仁一字,皇上不肯让昭信候沾上这酷虐之名,内侍坐镇主持,这是自己把这口黑锅给背了。之后又让昭信候上表为涉案的勋贵、文臣们讨情,这又是把好人给昭信候做了。”
他看了眼三个孙辈,意味深长:“包括之前,蓁儿失踪,皇上聪明,必然猜到你们遇到的不是丢失寿礼这么简单的小事,事涉母族,他派昭信候携着天子剑去处置,是因为最信任他,果然他处置得很好,一干匪人,不经审理,直接格杀,朝廷再有非议,也拿他没办法,因为都知道,那背后是皇上站着。”
“昭信侯随便办个案子,就能让秦王撤藩,旬阳郡王被废,河间郡王乃是呼声最高的储君人选,被他踢晕踢伤,醒过来尚且要上书把罪过全揽过来,你们也当知道昭信侯惹不得了,你们居然还一而再再而三地看不起他。”
“皇上待咱们,算得上情深义重了,昭信候的一言一行,其实就是皇上对你们的警告,你们这还没看出来,竟然还以为是昭信候骄狂,实在是过于蠢钝了。”
谈蓁忽然上前道:“祖父,孙女有一事容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