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袅和程向一起下去了。

    菜鸟负责拿枪，程向负责拿手电，他从房间离开的时候顺带还带上了波动检测器，一手一样东西。

    周某然被留在上面了，美名其曰保护一家三口，实际上是体虚形象深入人心，因为太过脆皮所以被勒令止步。

    体虚就体虚，站久了腿酸，在两个人试探着下楼梯的时候他就地往下一蹲，坐实了脆皮身份。

    程向和菜鸟一起下去了。

    楼梯上都是四散的石子，两个人避开了，慢慢下到最底层的紧闭的大门前。男主人在上面后知后觉提醒了声，说这是向外开的门。

    莫名其妙有了点默契，蔡袅架起枪，程向握紧门把，默默倒数三秒后，两个人一起动作。

    程向打开大门后迅速将手电对准房间，蔡袅枪口跟着迎上。

    “哗——”

    出乎意料的，只打开了一条缝的大门被一股大力无可阻挡地拍开，狠狠撞上墙面，发出一声巨响，更大的声响也跟着出现。

    排山倒海样的石头从门里涌出，瞬间淹没周围空间。

    求生的本能在这种时候被激发，下面的两个人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快速往后退了好几大步，避免被埋进石头堆里。

    石子从房间里倾泻出带起的微小震动停下，灰尘漫天。

    等到灰尘慢慢落下，所有的动静停止，在短短两秒时间内已经跳到楼梯过半的地方的两个人拿着手电重新照向门口。

    大门已经被冲撞坏了，金属制门把手变形，涌出的石子没过了最底下四层台阶。

    整个房间里密密麻麻，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子。

    第一次直面这种动静，蔡袅心脏还在怦怦跳，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快速问：“波动呢？”

    程向给出了检测器。

    检测器上的指针已经回到了最左侧，和最开始看到的一样，没有丝毫动静。

    蔡袅眉头一皱，“怎么会没有波动？”

    在楼上的时候还能检测到一点波动，追到这里，波动应该更明显才对。

    听到说话声，上面的人向着这边看了过来。

    除开开门的那一下，现场没有任何其他动静，暂时安全。

    男女主人也跟着下来了，看了一眼地下室的状况后又火速上楼。

    楼道里都是灰尘，不死心地拿着检测器多待了会儿，后来呼吸实在不畅，程向和蔡袅上来了。

    上来后猛咳两声，蔡袅看向女主人，问：“这些石子是？”

    这些石子很显然不是男女主人塞进去的，她们没有偷石头藏起来的爱好，也没人会大半夜不睡觉往人家里塞石头。

    说话的时候一低头，终于注意到了门下边的还算宽大的缝隙，程向思考，之后试探着说：“所以之前阁楼的动静是这些石子大半夜上去做什么造成的？”

    但这又解释不了这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石子，以及他们也没有听到这些东西上楼的动静。

    “不是这里上去。”

    依旧蹲一边的周某然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撑着脸侧，另一只手捡起地上的一颗小石子，在手上掂了两下，说：“应该是从上面下来。”

    再掂了两下后把小石子往空中一抛，他说：“这石子是湿的。”

    蔡袅接住了小石子，用手感受了下。

    程向在一边看得眼睛一睁，“不是你们怎么敢直接碰这东西！”

    然后周某然往他身上也扔了颗，他条件反射接住了，莫名其妙也直接接触了一把。

    ……抛出其他因素不说，确实是普通石头的触感。

    也确实有点湿。

    地下室他刚短暂感受过，并不潮湿，再潮湿也不会潮湿到让整个石子的颜色都变深。

    ——外面在下雨。从外面到屋内，石头会变湿。

    “从外面进来的，”程向眼睛略微睁大，看向地上有的还是干燥的石头，说，“并且是分批进来的，所以有的是湿的，有的是干的。”

    “现在知道这些东西是从上面进来的，”蹲得过久，周然撑着一侧墙面站起，深色瞳孔略微一转，快速从蔡袅身上掠过，说，“问题是这么多石头是从哪来的。”

    “上面……多。”

    安静思考了会儿，蔡袅猛地一抬头，说：“碎石场！”

    碎石场地势比这边高，并且有绝对多的石头！

    “不愧是菜鸟，”周某然竖起大拇指，一脸真诚地夸赞，碎发下的眉眼微弯，“真聪明。”

    他笑起来给人的感觉都一变，猝不及防被好看到了一下，菜鸟声音不自觉变调，鸟脸一红，“没、没有。”

    第15章

    走路真的一定要看路

    笑也就那么一下，没看到两眼，菜鸟就看着人恢复了平时的表情，凌乱碎发垂下，刚好遮住眉眼。

    也没敢再多看，他火速移开视线。

    调查有了点方向，今天晚上注定没有休息时间，专业三人组穿上雨衣，直接出发前往碎石场。

    异常事情一件接一件，男女主人不敢带着孩子继续住在家里，已经联系了亲戚，打算今晚先去亲戚家住一晚。

    亲戚家也在上面，中途会路过碎石场，于是一群人一起上路。

    雨夜里，路上只有雨水不断拍打在路上和雨衣雨伞上的声音，手电成了唯一的光源。

    手机手电也能勉强照路，周然一手拿着手机慢慢跟在最后面，越靠近碎石厂，他看到前面的小孩抱着男主人的手越紧，把衣服捏出深刻褶皱。

    就看了一眼，他移开视线，慢慢打了个呵欠。

    还是没睡够。

    以及他果然还是很讨厌爬坡。

    在大晚上进行了一场爬坡运动，耗时十几分钟，终于能看到碎石场的围栏。

    晚上的碎石场一片黑暗，大门处的类似于保安亭的地方还亮着，距离拉近，还能看到另一边的大缺口也还在，就是警戒线没了，被雨水直接冲倒在地上。

    “你们在这做什么！”

    手电筒照向缺口的时候，缺口处同样一道手电强光照来，一起响起的还有一道雄浑声音。

    是碎石场的保安。

    “下边出现了点怪事，我们是来调查的……”

    后勤部实战不行但因为经常性擦屁股所以解释能力一流，职业习惯上涌，程向自觉主动上前跟保安交涉。

    听到保安声音，原本就显得紧张的小孩趴在男主人身上，死死背对着保安的方向。

    周然侧头看了眼，之后抬脚向前。

    前面不远处的程向已经和保安聊上了。

    “怪事我们这也有，你们能顺便调查下不？”

    保安把手电照向被警戒线围起来的地方，说：“好端端的铁皮突然就倒了，厂里也没补，弄得我们大晚上值班还要时不时到这边来看看。”

    刚走到一边的周某然顺着保安手电照亮的地方看过去，看到了围栏外往地里深陷了一块的地方。边缘平整，很显然是铁皮压出来的痕迹，并且是被什么重物压过。

    他略微抬眼，说：“铁皮往外倒的？”

    保安说是。

    得到肯定回答，他于是又问：“厂里边有消失过什么东西吗，石头之类的？”

    “没有，”保安先是快速回答了，之后想起了什么，说，“但是有石头不知道怎么的移过位。”

    之前车队拉回来了一块还没处理的石头，特别大一个，还特别圆，他印象比较深。

    石头移位和铁皮倒下刚好发生在同一天，晚上还好好的，结果第二天早上工人上班，原本被放在石材堆里的石头出现在了其他地方，铁皮也倒了。

    以及大石头出现的地方离切割石材的机器近，搬回原来的地方麻烦，于是工人优先直接把大石头处理了。

    三个人聊天，蔡袅不知不觉也凑过来了，隐隐察觉到了什么，问：“那是多久之前的事？”

    保安说：“两周前吧，出事之前的晚上我值班，十二点的时候看着工人走的。”

    碎石场一般在凌晨下班。两周前，刚好是报案人这边怪事开始发生的时候。

    和保安道了声谢，专业三人组凑一堆。

    “如果那个大石头是非自然物，”蔡袅小声说，“按照我的猜测，它应该有基本的感知和思考能力。”

    一切变化都和大石头的改变有关，对方是异能物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如果有认知能力，那他也许不想被切割。不想被切割，所以会逃，”程向睁眼，道，“从里面向外……所以铁皮是往外倒。”

    思路有点清晰了，蔡袅摩挲了下下巴，说：“那为什么它出去了又回来了呢？”

    还有个问题是为什么会找上报案人一家。

    手电忽闪，雨声催人入眠，困意开始在眼睛里弥漫开，周然略微侧过眼，说：“问问小朋友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一众人的视线落在了趴在男主人背上的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小孩身上。

    “……”

    事情如此这般说了。雨夜里，从他们三个的态度里察觉出不对，男主人半强硬地让趴在他身上背对其他人的小孩面对在场人。

    事情藏无可藏，小孩慢慢转过头，话还没说出，眼泪先大颗大颗往下掉。

    他抱紧了男主人的脖子，边哭边说：

    “我没想把它推下去的……那天早上我就是刚好路过，想看看那个石头能不能动……”

    事情明晰了。

    两周之前，小孩早起，路过碎石场的时候发现边上多了一个圆润大石头，石头刚好在半坡上，看着要往下掉但又稳稳立着，他好奇，于是顺手推了把。

    他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下，石头真的会往下掉，还连带着滚进了碎石场。

    尘雾扬起又落下之后，出现的就是碎石场缺了个口的铁围栏和好像撞什么机器上的大石头。

    以为自己破坏了铁皮和机器，保安和其他工人都没上班，附近没人，他一时惊慌，推完石头后就跑了。

    从这天之后怪事一件接一件，闹得父母担惊受怕，隐约觉得两件事或许有关联，因为害怕被骂，事情越往后拖，小孩越不敢说。

    其他人不知道小孩推过石头，甚至不知道石头被人推过，但石头自己知道。

    没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还发生了这事，男女主人看着自己的孩子，手上的拳头捏了又捏。

    周然看了眼远处隐在黑暗里的巨大机器，说：“石头被推回去，身体就被毁了。”

    更准确地来说，是容器被毁了。身体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容器没了还能再找，这次本身被毁了还能操控这么多石子的东西很显然是后者。

    程向用正常人的思维开始推测，说：“所以这是寻仇来了？”

    蔡袅觉得不是。有思考能力的异能物不能用普通人的思维去推测，跟前辈出过几次任务，他更习惯用直觉去思考，说：“说不定它只是想给自己的容器找个容器。”

    造成这一系列骚动的东西是石头，石头也是它的容器，容器被碎成一堆，只能再用容器来装它的容器。

    碎石场凌晨下班，它凌晨开始动作，时间刚好能对上。它最先找上的是小孩，估摸着是想让小孩当它容器的容器，阁楼上滚动的痕迹就是它不断地想找到去小孩房间的方法，多次尝试后留下的痕迹。

    废了一段时间终于找到人，结果计划还没成功就被取出来了。

    不能用小孩当容器的容器，按照今天的情况来看，那东西看起来是打算把小孩家当容器，并且已经认准了，大概轻易不会放手。

    “咔。”

    雨声里传来一声响，从远处传来的，像石头和石头相碰撞的声音。

    手里还拿着波动检测器的程向一低头，表情瞬间变化，说：“又有波动了！”

    事发突然，他这一声没有压住音量，加上话题切换得太快，隔着一小段距离站在另一边的保安和一家三口没听懂，愣了下。

    没听懂就问，他们刚想发出声音，结果看到一个人影直接向着一个方向冲了出去，准备跟着一起冲的程向回了头，对他们说：“麻烦待在这里不要动！”

    冲出去的是蔡袅，程向说完后也跟着跑，只有周某然站在原地，看看自己又看看两个飞出去的人，发出了痛苦不堪的声音：“怎么又跑？”

    雨声密集，凌乱脚步声和手电光亮在斜坡上穿过，偶尔被手电灯光照亮的石头翻滚着，两个人在前面猛猛跑，一个人在后面慢慢追，追得颇有要死不活的美感。

    石头翻滚到中途停下，同时最近的另一颗石头又开始动起来，跟半路换乘一样，一颗颗石子以难以跟上的速度快速地向着缓坡下去，奔向亮着灯的房屋。

    绕了一圈，最终还是回到房子这边，石头看样子还是打算从阁楼进入，预料到对方最终还是会下到一楼，率先赶回的蔡袅和程向用男女主人给的临时钥匙打开大门，快速进了房子。

    “咚、咚——”

    石头下楼的声音逐渐清晰，蔡袅枪口对准楼梯，程向自知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检测器往后退，起到一个有任何问题就立刻打电话叫增援的作用。

    退到客厅边，直到退无可退的时候，他终于想起来似乎还有那么一个人，于是又往前走几步，看向门边。

    另一个人还没跟上，门口空无一人。

    “喀啦。”

    没看到就继续看，他再往前走一步，脚下没注意，感受到踢到什么后才低头，看到一颗石子从地上滚过，穿过玄关后落到了房屋外的小水坑。

    安静里，连带着蔡袅都察觉到什么，转头看向平平无奇的小小石子。

    “轰——”

    石子落到门外的瞬间，从地下室传来的木门被冲破的声音响起，石头从墙面、地板、天花板上摩擦过的刺耳声音响起，爆炸般迅速向着这边推进。

    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里传来蔡袅的声音：“快跑！它以为我们要把它赶出容器，生气了！”

    “……”

    程向也知道要跑。

    但是已经晚了。不远处的话还没说完的时候，从地下室里涌出的石头已经排山倒海样迅速侵占了客厅。

    瞳孔里映出的全是近乎将人淹没的密密麻麻的石头，手脚完全动弹不得，他甚至已经能感受到石墙逼近的时候带起的湿冷的风。

    “哗啦——”

    眼前是距离无限拉近的带着尖锐边缘的石浪，身后是突然炸起的窗玻璃被猛地打碎的声音，间隔不到半秒，他身上忽地一重，被带着往一侧倒去。

    尖锐石子堪堪擦着瞳孔而过，视线飞转里，冰凉雨水味涌进鼻腔，他听到身侧传来轻浅声音：“说了走路要看路。”

    第16章

    鲨了报告

    玻璃碎片落在地上又飞溅起，和成片的石子碰撞，发出一阵刺耳声响。

    “……”

    意料之中的被掩埋的钝痛感没有传来，在地上滚了几圈，程向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从身上人雨衣滑落的水滴落在眼周，激起些微的凉意，他这才猛地回神。

    还活着。

    视线一转，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原本在的地方轻易地被石堆掩埋，木质家具承受不住巨大的冲击，轻易地被压垮，木屑横飞。

    在被刮花的墙面边，是一扇碎裂了大半的窗户，雨水顺着拍进，打湿地面和碎玻璃片。终于意识到什么，他一抬头，看向身上人，问：“你没……”

    觉得自己把半辈子的路都跑完了，终于回到这边赶上时候的周某然简单道：“没事。”

    石头堆全向着一个方向涌，短时间内很难回过头紧接着攻击这边，他手就着地面一支，从地面上坐起，顺带拍掉落身上的玻璃渣。

    可惜一件雨衣。被石子和玻璃片擦过，上面已经多了几道口子，防水功能大大减弱。

    “砰——砰——”

    各种声音混杂的声响里传来几声突兀的枪响，隔着石山，另一边传来蔡袅的声音：“你没事吧？”

    这个“你”指的很显然是程向。手脚还不断抖着，但好歹还能发出声音，他用现在自己能发出的最大音量喊：“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