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也够了。
够红毛看到对着自己来的尖端带着淡淡红意的尖刺。
黑暗里被划伤的手臂和小腿都传来的痛感消失了,他脑子里只剩下几乎占据整个视野的尖刺。
意料之内的身体被穿透的感觉没有出现,但有熟悉的冰凉触感在脑后传来。
在全是腐臭味道的空间里,他闻到了唯一的浅淡的好闻味道。
有人来救他了。
冷冽的,像是雪山里的苍绿冷杉的味道。身体后仰,他被带着不知道往哪里滚去,天旋地转间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滚落,屏幕光亮亮起,隐约映亮一小片空间。
一个尖刺就在距离瞳孔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因为离得太近,视线甚至有些失焦,像是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轻易被刺穿。
“……”
只一瞬间,他呼吸几乎滞凝,胸口却剧烈起伏着。大脑和胸腔都开始缺氧,他听到头顶上方传来清浅声音,说:“害怕就闭眼,包你活着出去。”
很简单的一声,后半句还极其类似画大饼,但或许是因为这声音听上去太过平静,也可能是因为累到撑不起眼皮,红毛真的把眼睛闭上了。
在闭眼之前,他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隐在隐约的蓝色幽光里的浅淡眉眼。
“……”
进是进到荆棘的包围圈了,人也还活着。一手扶着站起,周然低头看自己的手上的就比手大一点的匕首,又看了眼庞大的荆棘枝条,沉默了一下。
多少有点为难这小刀了。
围绕在周围的荆棘不断缩紧,带着身边人躲开一根尖刺,周然低头咬开匕首。
小刀就小刀,总比没有强。
匕首结实耐用,但碰上巨型荆棘多少还是有点不够看。
和尖刺相碰撞,尖刺被砍断,匕首刀刃同样磨出一道缺口。
“沙——”
拿着缺了几个口子的匕首开路,后面传来微弱响动,他一转头,看到了冲着旁边红毛来的荆棘尖刺。
身上的伤口太多,现在已经连他都能闻到浅淡的血腥味,这些东西估摸着都是冲着这来的。
匕首还陷在荆棘枝条里,窄小的空间里没有任何可以用的其他东西,也没有躲避的空间,思考只一秒,周然带着人一侧身。
尖锐荆棘刺来,堪堪擦着手臂而过,划出一道血痕。
伤口出现的瞬间,窄小空间内气温猛地下降。
像是感受到了尖刺划破皮肤的动静,原本紧闭着眼的红毛瞬间睁眼,说:“你……”
然后刚发出个声音,眼睛就被糊上了。
已经很久没再受过伤,周然垂下眼,无声地咂了下嘴,一手捂住人眼睛,言简意赅:“闭嘴闭眼。”
红毛眼睛被捂住后的下一时间,在手机幽亮光亮下,点点冰棱出现,无声又迅速地蔓延开。
——
身上带着个人和镇长交手,铁先生额角终于冒出层细汗。
单独打他能占据完全的上风,但是一只手空不出,还需要多保护一个人,他只能和镇长打成平手,加上不能真正下死手杀死人,还有其他荆棘不断试图上前,他已经逐渐开始失去优势。
镇长已经没了一只手,荆棘代替手臂从肩膀冒出,快速去够不远处陷进地里只露出一个把手的斧子。
荆棘碰上把手的瞬间,他的动作奇异地突然顿住,浑浊瞳孔扩大,看向斧头的方向。
他停了但铁先生没停,当机立断直接拉近距离卸了他另一只手。
因为知道手没了会多冒出条荆棘,他这次没有进行物理意义上的拆卸,而是将其拧脱臼。
一只手脱臼,镇长身上还有痛觉神经,痛得脸部肌肉一抽,但还是没动。
察觉到异常,铁先生看过去,结果看到了落在镇长脸上的一个白点。
像是雪。
……雪?
盛夏八月,接近四十度的高温,手电的光照亮从天上缓缓飘落的白色冰晶。
真的是雪。
脑子里有什么记忆快速闪过,意识到什么,铁先生迅速转头看向斧子的方向。
不是镇长不想动,是镇长已经动不了了。
视线可及的范围内,大片的幽蓝色寒冰蔓延开,冰冻住了斧头,也冻住了试图接触斧头的镇长的荆棘。
荆棘表面已经覆盖一层白色冰晶,冰晶顺着攀援上,短短几个移动视线的时间,已经覆盖住了镇长的半个身体。
寒气侵袭,雨化冰晶,万物冰封。
雪落下的时候最安静。
荆棘移动的声音,枯木被压得粉碎的声音,雨水砸在地面和荆棘上的声音都消失了,世界陡然安静下来。
源源不断像是永远没有尽头的荆棘被掩埋在寒冰之下,再也没有丝毫动作,就这么轻易地被制服。
无可阻挡。
一片安静的世界里,有脚步声响起。
铁先生转头看过去,看到庞大荆棘下,从覆雪地面上走来的人影。
抱歉短小了!
周小然和陆教官凑一起,就能玩真人版森林冰火人了(bushi
其实今天也有一颗想5k的心,但是如此这般。
总之答应我,大家一定不要也当四十度坚持出门的犟种(闭眼)
第32章
平心静气
昏暗无边的迷宫空间,
倒在地上的前辈的尸体,镜子里映出的对准自己后脑勺的砍刀。
冰冷又灼热的剧痛感,陡然下移的视线。
倒在地上,
铁先生看到不断靠近的带着血迹的脚。
一刀击中头部,
后面的人打算再补一刀。
刀还没有落下,
他先感受到了冷意。
他以为是自己在快速失温,
但不是。漫长的几秒过去,
他没有等到自己失温死亡,也没有等到落下的砍刀。
有两道脚步声,
再之后是重物落下的声音。
一个人倒在了他面前,手上还握着在镜子上看到过的砍刀。
人眼睛还睁着,
但再也动不了,
睫毛上凝结细小的白色冰晶,
瞳孔涣散,和他面对面。
有人在一边蹲下,捂住他眼睛,
说怕就闭眼。
意识和视线都已经模糊,连听觉也逐渐开始消失。意识彻底消失前,
他隐约听见边上的人和另一个人说:“你也差不多该学会认路……”
冰霜满地,凭空飞雪。
铁先生看着从远处走来的人影。
在骤然降下的温度里,过往的记忆清晰浮现,从来没有比现在更清晰过。
风雪里的人影逐渐清晰。凌乱碎发纷扬,衣服被吹得鼓起,踏着覆雪地面走来的人眉眼平淡依旧,
从手臂伤口渗出的血迹沾染衣袖,
红了一片。
铁先生开口:“你是周……”
他剩下的话在人噤声的手势下消失。
并且手上需要照顾的人又x1。
把手上的红毛交过,
周然说:“带他们去找杨志。”
他闭眼再睁开,
略微颔首转向一个方向,说:“往这边走,找到后带所有人下山。”
他们,指加上了边上被动得动弹不得的镇长,一共三个人。
又是一带三,铁先生没有什么怨言,问他怎么打算。
周然摆手,转身往山上走。
冰封的巨大的荆棘碎裂开,硬生生腾出了一条通往山上的路,冰雾扬起,飞散至半空。
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只有快点解决完事情。
雪地松软,上山的路一如既往的让人心烦,走在爬山路上的时候,后面传来声道谢的声音。
他似有所感,转过头。
“……”
不止大山,整个小镇,只要是荆棘覆盖过的地方,全是白色一片。
山腰处的两队人汇聚,山顶的一个人影到达最高峰。
所有的荆棘枝条全都粉碎,山顶裸露出来,原本藏在重重叠叠的厚重枝条下的东西轻易就能看见。
山顶有一个天然的坑洞,通向山一侧的半山悬崖。
嘴里咬着手电,周然直接从洞口跳下。
悬崖边上,一从正常大小的绿色荆棘覆,枝条泛红,尖刺萎靡。边上的雪拂开,底下是几块凌乱碎石。
视线从碎石上的已经凝固的暗红血液上掠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盒子,他顺手拿出电话拨通串数字。
荆棘被拔起,电话接通。随手把荆棘扔进盒子里,他把电话放耳边,喊了声:“陆景文。”
——
铁先生和杨志几个人汇合了。
在注意到下山的路塌陷后,他们同样换了条路走,在半路遇到了宾馆老板和屠户。
蔡袅晕车,相当于半个废人,只能在昏昏沉沉里偶尔对荆棘射两枪,真正的主力只有杨志和司机。两个人保护一辆车的人有些勉强,刚好在紧要关头被一场不明原因的大雪救下。
车辆完好,并且不缺油,还能动。
急速降低的气温把原本还在晕车中的蔡袅给冻清醒了,清醒后没看见自己小伙伴,一时间没把握住分寸,就差直接揪着铁先生衣领,问:“我朋友呢?”
所有人甚至镇长都在,唯独少了一个人。
回忆着分开之后人又返回来和自己说的话,铁先生一字一顿说:“你朋友受了点伤,被陆教官和他的朋友带走了。”
没想到会莫名其妙突然蹦出这几个字,蔡袅抓人衣服的手都一顿,“陆教官?”
铁先生回忆着人之前的形容,说:“很高很凶。”
嘴里没一句真话。这是铁先生第一次说谎,好在只是按照人的安排念词,他一张脸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没人怀疑从他嘴里出来的话的真实性。
蔡袅这下确认了,松了口气,缓过神来又为刚才的行为说了声抱歉。
虽然不知道陆教官为什么会出现,并且小伙伴估计会被那张嘴毒死,但生命安全至少有了保障。
事情超过他们这几个人的能力范围,交给了刚好路过的陆教官和某位朋友身上,他们现在的任务是平安下山,并在河水淹没大桥前离开小镇,带伤者去最近的医院。
他们下山了,重新踏上了普通的公路。
转头看向街边房屋上的雪花,杨志眉眼微动,皱纹悄然爬上眼尾,最后出声说:“陆教官……这朋友不简单。”
战斗科的人大多都听说过陆总教官的能力,看一眼就知道不是他的手笔。在场的人都没这能力,剩下的就只有那朋友。
坐一边想到什么,蔡袅掏出了他新得的检测器,低头看了眼。
检测器最高能检测八级,山上遇到荆棘的时候指针介于六级和七级之间,现在荆棘死绝,指针没有回落。
并指向了最边上的八级。指针颤动着,像是想要继续移动。
“……”
要是这新到手的检测器没有问题,有问题的说不定是他的眼睛。
蔡袅看向杨志,杨志低头看向检测器,眼皮垂下。
八级不是波动的极限,是检测器的极限。
但是之前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个人。
在河水漫过大桥前,他们离开了小镇。
小镇之前的怪事已经在附近传开,所有车辆都绕着小镇附近的路开,两队人步行加坐车,一连到了最近的休息站,这才等到了可以送一程的车。
镇长三个人从离开小镇开始身体就开始回温,回温后又开始发僵,状态有些奇怪,需要最先送往医院。
三个人还有潜在的威胁性,将就着依旧放监察处的车上,司机开车,杨志和铁先生负责护送。
剩下蔡袅负责带另外四个年轻人一起去医院接受检查,坐上了给安排的其他的车。
和第一次见的时候的满是活力的样子完全相反,从休息站到医院的路上,整个车的几个年轻人都安静。
车辆刚启动的时候,女生把一直挂脖子上抱怀里保护着的相机交给他。
突然收到个相机,蔡袅还给愣了下,之后多看了两眼,这才意识到这是自己小伙伴这两天一直带身上的相机,虽然没想明白为什么会在她手上,总之先接过了。
指定是那怕麻烦的小伙伴偷懒觉得重,把东西塞给别人带了。
递交过相机之后,车里又陷入沉默。
痛失一辆车的红毛一直安静坐在窗边,低头摆弄着边角的屏碎了一片的手机,没吱过一声。
蔡袅猜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一辆车和一整个镇比起来实在不够看,但是对个人来说,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损失,现在还搭上了个手机。
觉得作为一个至少还是街道办的职员和车里唯一的年长者,他脑子想了半天的稿子,终于转过头试图安慰,说:“你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