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辰颔首,微微歪头向他身后看了眼,无奈笑道:“你要赔我,我都快看不到它了,别踢了。”
楚千泽闻言耳上染了赫色,所幸眼下?光火粲然,一切忽闪忽灭,这点羞也就看不出来了。
楚千泽道:“你要多少,我赔你多少。”
谢辰挑眉,“若我想要你放出来的呢?”
堂堂帝王,伸手去放小童才玩的东西,楚千泽本?能便要拒绝,可抬眸便看见谢辰面上的兴致勃勃,似乎对自己说的话颇有兴趣,看着?他时的笑也浓了一分。
简直让人昏头的笑。
帝王面无表情?,“只放一只。”
他只踩坏了一只。
谢辰扑哧笑出了声,抬手揉着?眼角笑出的水花,“一只就一只,你等着?,我去给你买来。”
楚千泽抿唇,有些恼谢辰的笑,又有些压不住唇角勾起?的弧度,狐裘严密裹着?脖颈,暖意似乎泌到了心尖上。
他抬头看了眼天边远去的许多孔明灯,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在上面写了什么,我还未看清就飞走了。”
谢辰故作沉吟,直到楚千泽轻轻瞪他一眼,才低笑道:“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等到楚千泽凑近了,谢辰说:“圣上,你的耳朵又红了。”
楚千泽倏地站直,伸手捂住了耳朵,因着?谢辰的逗弄,眸尾似乎也被?气出了一抹霞色。
谢辰见此大笑。
不及帝王羞恼,他伸手极快的将一物塞入了对方手心。
“是同心结和?平安结,本?来想要与?那摊贩主?人学着?编个平安结予你,想了想,还是两个一起?编着?给你。”谢辰依旧是笑的。
他今日笑的格外的多。
而随着?身后一声大喝,一道铁花升上了空,仿佛化作漫天红色的繁星,闪烁在谢辰的眉眼间?,为?楚千泽送来了眼前比花火还要璀璨的人。
楚千泽没有再?问,他收回落在谢辰身上的视线,面上收敛着?,手上却一直在把玩着?两个不够细致的绳结,眸光晃动着?,轻轻笑了一笑。
而谢辰的腰上,正坠着?两个同样的同心结与?平安结,不伦不类的与?挂压的玉佩纠缠在一起?,却又有些说不出来的肆意洒脱。
那些束缚世人的规矩,仿佛都碎在了这两道腰上的绳结上。
楚千泽收拢手心,他准备的礼物,或许明日谢辰才能知晓,但是比起?手中的东西,或许是另一番真心。
楚千泽招手,“你过来。”
谢辰之前才逗弄了人一番,此时有些迟疑,但还是凑近,刚要张口问出声,唇边似乎被?热意啄了下?。
人流来往,烟火闪动,人们的视线放在了天边最闪耀的地方,感?叹着?极致的视觉盛宴,而在半遮半掩的暗处,那两位让人侧目的公子,在滚烫的红尘中,偷了彼此一个吻。
那个晃悠着?飘向天边的孔明灯上,极具风骨的字体洋洋洒洒——
“君之所想,我之所愿,年年岁岁,与?君相伴。”
第241章
无人留画
上元节之后,
一片大红喜庆的彩灯连收起都没有?必要,反手?套上不同颜色的玻璃纸,卸下部分上元节特供的花灯之后,
紧凑着年后还未散尽的热闹气氛,众人一鼓作气将朝天节迎接仪式的雏形给装饰了出来。
这?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将在京都过?年的异族使者看的是目瞪口呆,
经此一番动作,
他?们暗中记下,
倒是想要回去学上一学,可是发现要费上许多功夫。
着实?不懂为何天楚人就能这般省财省力。
夏书意是第一次在这个时代过新年,
她翻看着自?己?攒了厚厚一叠的剪纸,有?些爱不释手?。
夏卓璐看着忍不住笑道:“你怎么把这?些剪纸当做宝贝一样,
若是真的喜欢,寻人去要些好的,
这?些款式都是再普通不过?的。”
夏书意闻言手?上动作一顿。
这?些精细的手?工活对于她来说是可见不可求,但对于旁人哪怕是夏府中最普通的丫鬟,
也不会?多么珍惜。
随便托个人,
就能找到?个手?艺不错的妇人剪出一叠,纵然精巧,过?了年也就没那么需要小心保存。
就像是夏卓璐所说,这?些在她眼中活灵活现的剪纸并没有?小心当做宝贝保存的必要性。
夏书意在上元节中,
在一个接一个郑重又细小的礼节中感受到?了那种说不清的隔阂感,
平日有?些感受不显山露水,可它总会?在关键的时候冒出来提醒一下,
这?个时代是陌生的。
“我喜欢,
用不着你多说。”
夏书意将剪纸收好,很快调整好那些情绪,
气哼哼的看了眼夏卓璐。
夏卓璐单手?抵在桌面上,随意拿起一张抖了抖,在夏书意瞪过?来的时候又笑着丢了回去,他?坐下喝了口温茶,才又道:“我听说你之前想要差人去寻永安君亲手?留下的古画书册,若是能寻到?一张画卷最好。”
夏书意看了眼夏卓璐,想起之前心血来潮的吩咐,“那都是很久之前了,你不说我都快忘了。”
差不多就是在揽芳盛宴那阵子,吩咐是吩咐下去了,但是没有?半点?反馈,她以为那人没有?用心去寻,也没放在心上。
夏卓璐意味深长看她,“我知晓你平日不爱读书,没想到?你喜欢永安君,却?又对与他?相关的事情所知匮乏到?这?个程度。”
夏书意疑惑快要写到?脸上,她面上表现如常,心中微微一拧,“有?什么问题吗?”
夏卓璐长叹一声,“留有?永安君书画的真迹在市面上早就炒成了天价,你那点?银两?,连个消息都买不到?,我猜那人早就卷了银两?跑路了。”
夏书意闻言瞪眸要怒,不等她如何,又听夏卓璐道:“而?永安君的画卷……”
他?朝夏书意无奈耸了耸肩,“前朝至今,许多人像你一般寻着记录着永安君面貌的画卷。”
夏书意忘了之前被?骗了钱的愤怒,双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闪着光,探头追问道:“如何如何?永安君是什么模样的?”
在后世,没有?任何记录着的永安君是何摸样的画卷,只有?正史上容色出众这?样显得端正规制的一笔描述,似乎多写上几句,就会?抹消了关于永安君的无数功勋。
后世人们,也只能从一些与永安君交好的友人诗集中,脑补着关于永安君的绝代风华。
但此时天楚王朝是距离前朝最近的时代,此时应该有?许多关于画卷还未丢失,夏书意期待看着夏卓璐,想要从这?位哥哥口中得知一二,面上俱是止不住的期待。
夏卓璐看出夏书意真的毫不知情,眉头真切的皱了起来,他?夸张道:“你竟然真的不知道。”
夏书意:“?”
夏卓璐向后一靠,“永安君根本没有?留下画卷。”
“一张也没有?,不过?许多前人留下的书册中,倒是说过?君子如仙这?种极大赞扬皮相的话,你托人要找画卷的时候,那人一定是像看傻子一样看你。”
“难怪那家伙敢卷了银两?就跑。”
可不,如今夏书意回过?神,难怪当时那人看着她时格外的安静,仿佛多说一句话就要露馅了似的。
夏书意脸都要气红了,她拍桌而?起,丝毫顾不得淑女二字,“岂有?此理?!”
她倒是可以骂出更脏的话,但眼前坐着的夏卓璐也听不懂,还容易露馅。
“那这?个世上真的没有?人知道永安君长什么模样了吗?”夏书意不甘心,后世那是隔了千年,如今隔了几百年,却?还是一无所获。
夏卓璐摊手?,“再往前推几百年,多的是人。”
夏书意本要再开口,却?又闭上了嘴巴。
她突然想起,这?世上或许真的有?一人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永安君的相貌。
……
楚千泽同样对这?件事心有?所惑,他?没有?去问谢辰为何没有?留下一张自?己?的画像,而?是抬眸认真打量了谢辰片刻后,才若有?所思出声,“你前世,是什么样子?”
丑自?然是不可能的,若是对着永安君臆测出一个丑字,有?无数本可以佐证的前朝书册,瞬息就能甩到?那人的面前。
但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楚千泽也有?几分好奇。
谢辰撑着半边脸,抬首遥遥冲着楚千泽笑了笑,唇角一勾,连带着俊美眉眼一同惑人心神,气质温雅高华,却?也压不住这?幅皮相的出挑之处。
桃花眸子点?缀了笑意,眸光流转着,将这?张脸发挥到?了最大,他?伸出另一只手?,点?了点?自?己?,“就是你看到?的这?幅模样,大概有?个七成相似吧。”
余下三成,是不同经历铸就给人的不同感觉,谢辰这?一世金尊玉贵的养着,慵懒肆意惯了,在旁人眼中都能落下纨绔二字,想也知道平日处事有?多随性张扬。
自?然与前世那副忧这?忧那的模样不同。
楚千泽被?谢辰逗弄多了,闻言半信半疑,迟迟没有?应声。
只是凤眸中闪烁不定,总在谢辰脸上徘徊。
谢辰失笑:“没有?骗你,真的。”
“倒不是我刻意拦着人去留下画卷,只是早年有?人拿着我的长相说事,惹出了一些事端。后来他?们总也觉得我不喜这?幅过?盛的相貌,生怕多谈多画,会?招惹我的不喜,便极力避开,只记事不说人。”他?说的轻巧至极,
“我后来觉得这?样记挺好,就让他?们保持这?样的风格,阴差阳错那流言就越传越真。”
那个时候见过?永安君的,都以为这?是个忌讳,自?然不会?冒犯,有?意想画着偷传于外人的,口述又讲不清自?己?又画不来。
再加上那个时候又乱又忙,还真的没有?人再想着这?件事。
谢辰补充道:“不过?我当时觉得这?个流言很有?意思,还特意让人去搜有?没有?人藏了我的画。”
当时不过?是苦日子里?找趣,恶劣心思发作了,真的找的也不会?做些什么,却?将有?些人吓得不轻,连夜毁了剩下的画卷。
谢辰想到?这?,依旧觉得趣味盎然,至于后世如何抓心挠肺,那就是后世的事情了,他?那时若是知道,只怕会?更热衷毁了自?己?的画卷。
不过?这?番阴差阳错,倒是成就了这?一世的平静。
不然还没长几岁,只怕就要有?人拿着永安君的画卷,惊愕谢家子为何这?般相似于永安那才是一个不得安宁。
这?也正是当日大巫祭一见面,便怎么都不肯松手?的重要原因?。
谢辰说的轻松有?趣,似乎只是在将记忆中好玩的事情分享给了楚千泽,但楚千泽却?撩眼,好似没有?听到?那些话,语调有?种莫名的冷淡,却?不是朝着谢辰的。
“拿你长相说事的那人,惹出了何事?”
楚千泽并不信谢辰轻描淡写下的一语带过?,能让他?身边人小心翼翼,甚至到?了半句不敢多提的地步,那样的事情又怎么会?是一件小事。
谢辰心内叹了口气,他?还是低估了楚千泽的敏锐程度,真是惊讶,明明他?最是忌惮这?般心思莫测极善拿捏人心的人,偏偏这?些落到?了楚千泽的身上,就像是破了例一般。
越相处便越喜欢,往日平静无波的心,都一软再软。
谢辰没有?再隐瞒,“前朝风气严苛,对于许多看的极重,辱人名声是大仇。当时有?敌军将领挑着我相貌一事,造了些谣。”
“什么谣?”楚千泽没有?轻易放过?,他?眸色已?经沉了下去,指尖无意识轻点?着桌面。
“龙阳一事。”谢辰怕年轻的帝王隔了几百年还要将那位将军给找出来鞭尸,便多说了几句,“那位将军本身也是同好之人,说出的话对于旁人而?言多了几分信服,不过?是往脏处说多了点?,早就被?我割了舌头打断了手?脚丢进了小倌中。”
他?说最后一句时轻松淡然,抬眼还朝着神态危险的帝王笑了一笑,高华出尘,不见半点?血腥味。
“现在想要,那位将军或许手?段下作了些,但是应该也是看出了一分我的喜好。”
龙阳之好,这?一点?倒是没有?说错。
谢辰眉眼微低,虽然有?些记不清了,但是如今尝了情爱,那时一闪而?过?的感觉如今却?是清明了。
那位将军,约莫是有?几分心仪他?的,不过?两?军对垒,得不到?自?然就存了毁掉的心思。
否则,常人又怎么会?想到?那种事。
只有?先动了念头的,才会?这?般细致落实?。
楚千泽不知谢辰藏着的最后一点?是什么,只听那些,就已?经足够让他?淡下眉眼,平生一丝透骨的寒。
“你下手?太轻了。”
他?最后淡淡评了一句。
谢辰不可置否,笑着错开了这?个话题,轻与不轻,只有?他?自?己?知道,想当年,那位将军也算是一个人物。
不过?这?些,就没有?必要说与对方听了。
早已?过?去。
第242章
云阙地宫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这世上肯定是还藏着我的画卷的,只不过时?日更迭,他们?怕是自己也不敢断言那上面的人就是永安再久一些,
怕是慌得连他们自己当初将?画藏在哪都忘了。
谢辰细想过往,唇边笑意盛了几分?,落在帝王眼中却莫名的扎眼。
楚千泽素来是从容淡漠的,
但他到底是帝王,
而帝王久居至尊养出来的霸道性子他都有,
这方面的掌控欲却唯独在谢辰的身上被压低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他先前也以?为自己并不会在意的。
但眼下的事实看来,
并非如此。
楚千泽不知道平常伴侣该如何相处,但以?他对于?人心的拿捏,
没有人喜欢被冒犯的感觉,他并不愿意给谢辰带来这种不舒服的感觉。
但此时?却不一样?。
楚千泽以?为他可以?通过很多方面了解谢辰的前世,
但这个念头如今都输给了谢辰亲口吐出的往事。
后世之人无法理解的疑惑,在当事人眼中,
或许是牵扯了许多人的趣事。
谢辰眸中闪过的每个情绪,
都与他无关。
一切了解似乎都是冰山一角。
楚千泽抬眸,视线安静的在谢辰的身型轮廓上?描摹,他收回视线的动作很轻,随着眼睫的一下轻颤,
将?眸光拉了回来。
即使谢辰如何一笔带过,
却依旧能从他的话?语中窥得前朝永安君的一二风采,不同于?史书古册上?的古板记叙,
如同他整个人一般的鲜活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