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滑雪板撞到那一下,她疼到现在,
那…
遮挡在护目镜下的眼睛,缓缓地向一旁瞟去,细密的睫毛悉数撩起。
呼吸轻轻,
他呢?
两块滑雪板子,外带着一个小孩的重量,压在上面肯定很疼吧?
目光中,男人牢牢撑着滑雪杖,借着力缓慢地转身,一向挺拔的身子在此刻却微微曲着,冷淡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紧绷的线。
孟谨礼从上面滑过来,是因为看见她摔倒了吗……
捏着滑雪杖的手向内缩力,戴上手套她依旧觉得指尖发凉,
贴在她外服下的暖宝宝,源源不断发散着热量。
“你没事吧?”
清冷低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朦胧得像被寒风从雪山之巅带来。
护目镜遮挡下,她看不见他的眼睛,却知道,他正看着她。
耳边再次嗡嗡作响,只有他的声音是清晰的,心跳不知道为什么,怎么控制也控制不好,仍藏在她那身宽大的滑雪服下,躁动不安地跳不停。
叶明宜微微张了张唇,努力很久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连着气音一块儿颤出来的两个字:“谢谢。”
阳光凉凉,呼出的一团白气被风吹散。
话声刚落,和工作人员交涉完毕的William教练走到他们之间,挥着胳膊说着些什么。
“能动吗?”孟谨礼唇角动了动,嗓音发哑,“他说要是能动,让我们先一起下去?这里是滑道,不安全。”
他们站的地方是雪道中央,脚底踩着滑雪板,根本没办法好好走路,在这不上不下的地方很容易打扰其他人,刚才的意外也有可能再发生。
“能…”叶明宜皱着眉,犹豫地看向了手中的滑雪装备,对着教练点了点头,“Yes…”
兴许她回答太迟缓了,William教练和她说他会牵着她,带着她下去,如果太害怕会让其他雪场工作人员来帮忙。
“No,I…”
“别怕。”
她刚发出一个音,耳边就落下了一声温柔的安慰。
声线低沉柔和,和男人宽慰被吓到的小女孩的口吻一样。
叶明宜闪了闪眸光,没有反驳。
即使这一刻,
她的犹豫不是因为害怕再摔倒。
——
到了平地后,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立马里三层外三层地把他们围住了。
导演和副导演也放下了自己的设备,站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如果不是其他嘉宾在雪道顶上不方便上前,叶明宜想这个围着的人圈会更大。
“你们都没有是吧?孟总,您还好吗?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天?”导演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孟谨礼的脸色。
“这样,我让小李送您…你们去医院检查一下?”
他说话的语气夹杂着一丝谄媚,即使话里带了两个人,但主要的关注点都在一个人身上。
叶明宜默默挑了挑眉,识相地没有应声。
在节目正式录制时,导演对着孟谨礼的态度,恭敬中还有些端着些,现在是彻底低头了,不知道是出意外的后怕,还是寻常不好表现得太明显。
“你需要吗?”孟谨礼没有看导演,在众目睽睽中看向了叶明宜,低着声问,“要不要休息一天?”
瞬间,所有的视线都随孟谨礼落在了她的身上,
厚厚的手套戴着,让她的小动作无处可逃。
“不用了…”叶明宜别扭地蹙了蹙眉。
这点小伤完全不如她曾在拍戏时受过的,她是没有关系的,
但是……
和孟谨礼在公开场合互动过,但近距离被众人紧紧盯着,是第一次。
尤其互动还有一点点的,暧昧。
习惯了装不熟,习惯了针锋相对,现在这种感觉,即使她已经习惯了被千人万人瞩目,出行被人拿着摄像头近距离跟拍,也无法完全泰然处之。
“…你呢?”她强装镇定,不自觉挺直了身子,飘忽着眼神礼尚往来地问,“需要检查,休息一下吗?”
甜软的声音像落叶柔柔扫在湖面上,连连波纹,无声中散开了不易察觉的暧昧。
“医院不用了。”孟谨礼勾了勾唇角,旁若无人地温声细语,“休息需要。”
顿了几秒后,他负手正过身,向着导演道:“麻烦你们,先安排我和明宜回去调整。”
护目镜仍带着,他的神情其他人看不清,但能明显感受到冷淡下的声线。
导演怔了怔,忽然联想到了几次心动匿名信的结果,以及刚才孟总从雪道上滑下,并受伤是为了什么。
福至心灵,他看着叶明宜的眼神都变了:“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去,是需要好好休息,不要逞强,要什么立马和我们联系。”
“医院…还是去看看?”
“不用。”孟谨礼沉声回绝了。
强大的气场逼来,导演瞬间噤声,不敢再多说什么,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路上小心,小李你去送送。”
忽然被代表了,修整一天的叶明宜缓慢眨了眨眼睛:“我们两个是导游,我…”
导演立马出声打断了她:“这个我们会安排的。”
不确定孟谨礼的情况,也知道他受伤是为了自己,抿了抿唇,叶明宜没有太坚持,手指动了动抓紧了滑雪杖:“嗯。”
那位叫小李的工作人员也灵活的走到他们面前,帮着接过他们手中的装备:“走吧?”
下一秒,叶明宜手上一轻,她的滑雪杖和滑雪板都被身边的男人接去了。
“你一个人拿不了吧?”
是孟谨礼,他从容地对着小李道。
宽厚的手套握在了她的工具上,速度快的,好像担心她要反悔。
小李一脸感激又受宠若惊地点了点头:“我来,我来…”
“不用了,走吧。”孟谨礼长腿迈开,雪地里走得果断。
风呼呼吹过衣领,银色的拉链泛着金属冷光。
脚印在地面上,深深浅浅。
“你…”红唇微微张了张,看着背身快步走的人,叶明宜把话咽下了。
他把自己的东西给小李,然后拿她的?
他到底伤得怎么样?
昨天她发的那些,他…
不好犹豫太久,叶明宜忍了忍小腿的痛感,三步两步跟了过去。
索性,前面的人走得也不太快。
围着的工作人员目送着他们离开,空气中那股莫名的暧昧氛围似乎仍在。
“他们这个是?孟总不是之前说不希望和叶小姐单独互动出现在花絮里吗?”副导演呐呐地看着导演,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有沈小姐那边也说,让我们…”
“两边小心着,都不好得罪,有心思想这个,还是想想孟总真有什么,孟家那边追究,我们这节目后面怎么录,已经住了一晚医院了!”导演怒其不争地瞪了眼副导演。
“跟其他工作人员说,这边的事不要乱说,网上消息盯紧了!”
副导演:“是。”
——
返程的路上,孟谨礼吩咐周特助约了一位医生。
等到他们回民宿,医生已经等在了门口,小李本来想留下来帮忙,但被孟谨礼拒绝了。
此时此刻,整间民宿,只有三个人。
“到楼上,要医生帮你看看。”
屋内看了暖气,孟谨礼脱掉了外套,站在门口望着叶明宜。
今天他戴了隐形眼镜,少了镜片阻挡,深邃的黑眸直勾勾对着她,目光柔和,仿佛融化掉了雪山之巅的冰。
炙热的视线烫得她四肢发麻,连带着身前暖宝宝都燥得她不太自在。
“不用了,我还好。”挪开视线,叶明宜轻咳了一声,“换衣服的时候我看过了,只是腿上青了一块儿。”
“嗯。”孟谨礼微微颔首,没有过多劝说,而是不紧不慢地同医生说话。
他英文说得非常流利,平稳的语速随性优雅,音调轻轻上扬,带着恰到好处的慵懒。
叶明宜听懂了。
孟谨礼这是和医生说她的情况,详细说了她是怎么摔倒的,叮嘱他一会儿好好帮她看看,也简单告诉医生,她皮肤敏感,对一些贴的膏药可能会出现过敏反应。
如果她真的不懂英文,怕是要被他忽悠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和医生一起去了二楼,他的房间。
民宿的房间都是差不多的,孟谨礼的房间和她房间的格局一样,不同的是,他的房间内有一股很淡的香气。
叶明宜知道这个香不是民宿本身有的,不仅因为大家房间里配备的熏香味道一样,也因为这股甜甜的花果香她很熟悉……
眸中划过了一丝异样,看着脚边男人投掷在地上的影子,她无措地缩了缩手指。
这个香,和她最常用的沐浴露味道一样。
心头生出了微妙的羞意还有些别扭,这种泛滥的情绪,在她坐下时不小心看见孟谨礼枕边的口红,一发不可收拾。
那支口红,恰好是她在日料店落下的,
没还给她的那支。
居然在枕头边,
他提议去自己房间做检查,是不是,故意的?
耳朵无声无息地染上了一点薄粉,叶明宜又开始怪自己脑补地太多。
像是羊入了虎口,她被自己的味道环绕着,大脑都断了弦。
“房间里热吗?”
低磁的男音染着零星笑意。
闪了闪眸子,叶明宜垂着脑袋没有应声,快速卷起了宽松的休闲裤,向医生露出了自己青紫了一大片的小腿。
雪白细腻的皮肤上,那一大块儿的青紫尤为明显,甚至是触目惊心,像是洁白的画卷上肆意泼洒了一大瓶墨。
孟谨礼蹙了蹙眉心,刚才放松的神情荡然无存,无可奈何地责备着她“谎报”伤势:“这就是你说的没事吗?”
眼睫垂落,掩住了他眼底的神情,一片扇形的阴影留在了眼睑处。
他的声音太轻了,像一片羽毛柔柔地刮蹭了心尖,
那好不容易被压下的酸涩感,又像洪流重新从胸口处卷出。
就是这和从前一模一样心疼的口吻,总让她会想在这些温柔中沉溺,误以为对方真的有几分真心。
他真的看见了自己发的信息吗?
既然看见了,又为什么还要…
他不是最在意自己的尊严和面子,也放不下那骨子里因优渥的家世,和不凡的能力而难以磨灭的高傲。
叶明宜咬住了唇,没有出声,假装自己没有听见。
医生认真查看了她的伤势,嘱咐了她许多注意事项,从自己的药箱里拿出了凝胶贴膏,撕开了后面的防粘纸。
“
I
…”
“
Give
me.”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交错,孟谨礼比她更快地从医生手中接住了贴膏。
她仓惶地眨了眨眼睛,却见着医生自然的让出了位置,而孟谨礼直接单膝跪到了她的腿边。
裸露在外的皮肤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她想拒绝缩腿,却先一步被人握住了脚踝。
男人浓密的黑发就停在她手指边,细长的眼睫根根分明,随着呼吸频率眨动,高挺的鼻梁离她的小腿肚非常近,
无形间,仿佛能感受到他呼洒出的气息。
温热的指尖擦在她雪白的袜子上,
她抵触地撤腿,孟谨礼却牢牢握着她的脚踝。
掌心的温度隔着袜子抚在她脚踝处,从灵魂被唤醒的亲密回忆,让她情不自禁颤了颤手指。
贴一个膏药,不需要这么亲密和暧昧吧?
可是孟谨礼把她锁得太紧了,旁边有医生她不敢挣扎得太过,
她只能任由着他握着她的脚踝,指尖沿着腿的曲线慢慢向上攀,然后耐心地为她贴上膏药。
肌肤疯狂的战栗。
她有时候会觉得孟谨礼太残忍了,
总是给她一些虚无缥缈的希望,动摇她好不容易坚定下的决心。
她所有的神经全系在了一处,
随着他的动作而跳动。
叶明宜快要屏住呼吸。
终于,贴完了药,
药贴的冰凉和身上的燥热撞击到了一起,让她思绪完全短路。
她看着孟谨礼帮她放下裤管,又帮着她理了理裤腿,动作小心又温柔,
完全无法让人把眼前的他,和那个在导演面前威严难侵犯的人联系在一起。
“一天两次,消肿后,会好的快。”孟谨礼轻声嘱咐,在收手时,小指指腹微微勾着裤腿的布料,依依不舍。
叶明宜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摆,抖着声回了一个简单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