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李明远去训练室的时候，居然看见了两个同学正在跟孟真一起训练，一男一女两个人和孟真比赛竞速，他这个差生不好意思过去，只能在一边看着。

    等到她们结束离开，李明远也没能和孟真说上话，垂头丧气的离开，回到李丹的房子里叫了两声李丹没人应。

    客厅和卧室都没人，浴室里灯也关着。

    他还以为李丹出门了，推开浴室门要去洗澡，刚进去就见昏暗中坐在地上的李丹猛地抬起了头，一双眼布满血丝，吓了他一跳。

    “出去！”李丹声音又哑又暴怒，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立刻藏到了身后，起身推在他身上直接把他推了出去。“哐！”的把门关了上。

    李明远错愕极了，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低头看胸口被李丹推过衣服上湿了一片，不知道是他的汗水还是洗澡水。

    “你……没事吧？”李明远觉得很怪，李丹几乎没有过这样暴怒的样子，更没有跟他推搡过，事实上李丹来了他家后，对他一直是百般谦让，没有红过脸一次。

    而且李丹看起来……好像不太好的样子。

    所以李明远第一反应不是生气，是错愕和担心。

    浴室里传来冲水声和淋浴声，其中还夹杂了呕吐声？

    李明远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确定就是呕吐声，“李丹？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但很快，里面的呕吐声就没了。

    李丹就在里面回他：“没事。”

    李明远不放心的站在门外，过了好一会儿那扇门才被拉开，李丹湿淋淋的穿着浴袍从里面走出来，脸色很苍白，唇色也很浅，神色平静的看他一眼说：“我没事，胃有点不舒服。”

    这一会儿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看起来特别疲惫，一句话也不想多说，绕开李明远就去了卧室里睡觉。

    李明远敲门问他要不要看医生，他也说睡一觉就好，别吵他。

    李明远只好不再叫他，去了浴室里洗澡，打开灯发现浴室里刚刚被“打扫”过，地拖过了，洗手台也擦了，就连垃圾桶也是空的。

    可他记得打扫的阿姨会在每天他们去学校的时候来打扫，李丹洗澡之前垃圾桶还没被清理过，显然是李丹刚刚在里面清理了。

    怪怪的。

    他难得打开了李丹浴室里的柜子，里面放了一些一次性拖鞋、牙刷和毛巾，但在毛巾下面他看到了一次性的消毒棉签和注射器。

    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李明远眉头紧锁，仔细回想刚才在浴室里看到的李丹手里拿的……是注射器吗？

    不确定。

    但李丹一定瞒了他什么事，李丹会用注射器干什么？

    李明远心里装了事一直躺在床上没睡着，后半夜听见李丹的卧房里传来了呕吐声，一开始不确定，后来他起床走到李丹卧室门口，那呕吐声像是快要把胃吐出来一样。

    “李丹？”李明远敲了两下门，又转动握手想直接进去，但是李丹从里面锁住了。

    他着急的又叫了好几声，李丹没有回，更可怕的是呕吐声也没了。

    卧室里只剩下不停的水流声。

    “李丹你能听见吗？”李明远害怕起来，怕李丹在里面出什么事了，但这门是密码锁，他不知道李丹的密码，急的快步到窗户边，推开落地窗看了一眼，李丹卧室里卫生间的窗户是开着的，可以跳进去。

    他看了一眼窗户外的高度，这么高，他需要从这里扒着窗户出去，再从卫生间的窗户跳进去。

    高的他脚底发痒，着急的又大声朝着开着的卫生间窗户喊：“李丹！你还醒着吗？”

    李丹没有回应他。

    但对面楼的窗户被人推了开，“你在喊什么啊？”

    李明远惊呆了看着窗户里的人，不正是穿着白色短袖睡衣的孟真吗？

    对哦，孟真好像就住在泳池的附近。

    “对不起……”他也没想到能吵醒孟真，忙说：“李丹他好像在卧室里昏过去了，我打不开他卧室的门。”

    其实孟真没睡着，她有点失眠躺在床上就听见李明远大声喊了一句李丹。

    “需要我帮忙吗？”孟真问他，却已经打算过去了。

    她连窗户也来不及关，出卧室偷偷看了一眼隔壁卧室里的孟舒云，他在充电，是关机休眠状态。

    孟真就没惊醒他，披上外套直接出了门。

    很快就跑到了李丹的房门口，没想到李丹离她这么近。

    李明远打开门请她进来，带她到卧室门口，“我不知道密码，强行破除会报警。”

    “现在就应该报警叫救护车吧。”孟真低头滑亮了密码锁，问李明远：“李丹的生日呢？他会不会用他的生日做密码？”

    李明远迟疑了一下说：“我不知道他的生日，他来到我家后就把生日改成了被带回我家的日子。”然后说了李丹的新生日。

    但孟真输入后显示密码错误，李明远越来越着急，问要不然报警吧。

    孟真带着一种微妙的试一试心理，输入了她的朋友孟丹的生日，七月七号，其实在福利院时她每年都会和孟丹一起过生日，并且把这天定位两个人的生日。

    因为她没有生日，她不记得自己的出生日，她忘记了很多东西，院长也不知道她生在何时何地，所以让她和孟丹一起过生日。

    她在密码锁里输入――0707。

    “滴”的轻响，那扇门在她面前打开了，她的心仿佛也随着门荡了荡。

    “开了？！”李明远目瞪口呆：“你怎么打开的？”

    孟真什么也没说，推开门，判断了一下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刚刚跨进卫生间就看见倒在洗手台旁边的李丹，他穿着长袖的睡衣睡裤倒在地板上，黑发潮湿的盖在脸上。

    她蹲下身去摸他脖子上的动脉，摸到了一手的汗，他出了好多汗，整张脸惨白的没有一丁点血色。

    “李丹！”李明远吓坏了，只见孟真在对李丹做简单的急救和检查。

    “叫救护车。”孟真在李丹身侧一遍遍坐在学过的急救。

    李明远马上打开通讯器叫救护车。

    才报完地址，地上的李丹忽然吐出一口气，急促呼吸着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似乎听见了李明远在叫救护车，脱力又沙哑的说：“别叫……别叫救护车……”

    一只手拨开了他脸上粘着的黑发，用毛巾擦他的脸：“你必须去医院。”

    眼前发黑发晕的李丹听到这个声音颤动了一下，像在做梦一样，直勾勾的盯着眼前方向好半天才从晕眩中看清了那张脸、那个人。

    孟真。

    穿着白色睡衣，披着发的孟真跪坐在他眼前，脱掉了她晚上的什么东西，戴在了他的手腕上。

    他听见了“滴滴”的警报声，看见腕上那东西是健康检测腕带。

    “你得去医院。”孟真看着腕带上显示的各项数据异常皱着眉再次重复，这是孟舒云今天刚给她的，说是可以随时检测她的各项数据，是很贵的好东西。

    李丹晕的厉害，喉咙里也干哑的厉害，心跳更是不正常。

    他不清楚是因为激素药不正常，还是因为看到孟真在这里不正常，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是五六分钟过去了，孟真在用毛巾擦他的脸和脖子，正要给他擦手臂的时候，孟真顿了一下。

    李丹猛然惊醒，她看见他手腕上的针孔了，触电一样缩回了手，“不用叫救护车，我没事。”

    他声音很哑，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太硬了，仿佛在凶孟真，看着孟真忙又说：“谢谢……我真的没事，我只是营养不良晕过去了一会儿，喝了营养剂就好，麻烦你了。”

    “怎么可能营养不良啊！”李明远着急的说：“你是不是生病了啊？洗澡的时候你就在吐，你晚上在注射什么东西？”

    “李明远。”李丹冷声打断了他，撑着身体坐起来，靠在洗手台旁，摇了摇发晕的脑袋说：“我注射的只是加强营养剂，因为缺乏营养才注射的，可能是注射太快的不良反应导致呕吐晕眩，不用叫救护车，也不用再麻烦你和孟真同学了。”

    不能惊动李容城，不然他肯定会被带回李家，不能再住在这里。

    他不想被带回李家，那意味着他将24小时被监控。

    而且孟真在这里，以李容城多疑的性格，他一定会怀疑孟真发现了抽取血蛋白的事情，除掉孟真。

    不可以。

    “我会通知爸的私人医生来。”李丹垂着头，让自己尽量显得冷漠、强势：“麻烦你们让我安静一会儿，行吗？”

    孟真从他眼前站了起来，“要不要叫救护车是你们的事，我回去了。”说完转身就走。

    李丹抬头看她的背影，心里难受的要命，他不想对她凶，更不想让她不舒服……

    他又想吐了，脸上的汗水滑下来像是泪水一样。

    孟真忽然去而复返，一步步走回来到他跟前。

    李丹愣愣的抬起头看她，她伸出手说：“我的腕带还给我。”

    他迟钝的看自己的手腕，才想起来还戴着她的腕带，怔怔的说：“好，对不起。”然后去解腕带，那腕带被他的汗水弄脏了，他解了几下没解下来。

    孟真蹲下身拉过他的手自己来解。

    李丹看着她生气的脸，没忍住眼眶发红的掉了眼泪，哑声说：“对不起，给你弄脏了……”

    他的泪水藏在很长的刘海下面，像是汗水一样挂在下巴上。

    孟真顿下手指看向他，彷佛又看到了那个小时候的爱哭鬼，福利院里就他爱哭，摔倒了哭，被抢走了营养剂哭，听鬼故事还会吓哭，他离开福利院的时候哭的最厉害。她有些生气又无奈：“你都长大了还这么爱哭。”

    李丹僵愣在那里，不敢抬头看她，把脸埋的更深更深哭了，她……认出他了对吗？她还记得他对吗？

    可她没有逼他相认，摘下腕带后，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开了。

    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李明远不明所以还以为孟真生气了，一边照顾李丹一边埋怨他干嘛对孟真那么凶。

    李丹躺在床上不说话。

    在他的执意要求下，没叫救护车，喝了几支营养剂之后他确实稳定了下来，也不吐了。

    李明远在他卧室的沙发里睡了一夜。

    ------

    第二天起床李丹一切如常，彷佛昨晚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脸色也完全恢复了正常。

    可李明远还是觉得很不对劲，李丹怎么会营养不良？还严重到呕吐和昏倒？

    他一天心神不宁，想着放学后直接押着李丹去医院做一下检查，没想到放学时他父亲的车停在了校园口，父亲的助理站在车边请他上车回家。

    李明远刚说最近住在李丹那里不回去，车门就打开了，他父亲从车上下来，一双不容忤逆的看着他，命令的和他说：“上车。”

    李丹站在他身侧，那么多的同学从身边路过，孟真或许就在后面看着。

    李明远不想像只听命令的狗，难得坚决反抗的说：“周六周天我会回家的，但平时上课我住在李丹那里方便，今天就不回去了。”又说：“李丹不舒服，我要带他去医院看看。”

    “李丹我会请医生给他检查，你现在跟我回家。”李容城看了一眼时间：“明天我会让司机送你，抓紧时间上车，我还要回公司开会，明远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他的语气那么平静，彷佛已经知道李丹不舒服了一样。

    李明远却觉得窒息，他父亲永远是这样……

    他攥紧手指：“那就等李丹检查完了吧，不差这一晚上。”

    他已经退步了，可李容城还是皱了眉头，冷飕飕的看向他：“现在就上车。”

    站在他身侧的李丹开了口：“李明远，你回家吧，我那里不方便你住。”

    李明远扭头看向了李丹，心里的难过一下子涌了上来，“为什么不方便？你到底怎么了？你晚上在浴室里偷偷注射了什么？”

    好像有什么事情李丹和他父亲一起瞒着他。

    李丹的脸色凝了一下。

    而李容城跨步走过来，抬手按住了李明远的肩膀，脸色阴沉至极，对李明远压低了声音说：“大庭广众之下不要逼我发火。”

    闹嚷嚷的学院大门里，李容城看见孟真和孟影说说笑笑走出来，看起来她们关系很不错。

    李丹和李明远显然也听见了孟真的声音，下意识的朝她的方向看过去。

    但李丹很快就把目光收回来，低下了头。

    李容城低下头在李明远耳边笑着低低说：“你住在李丹那里是因为孟真？”

    李明远紧张的抬起了眼看父亲。

    “你想她从上城区消失吗？”李容城笑着低低问他，手掌拍了拍他的背。

    李明远只觉得浑身发冷发僵，恶心的想吐，从小到大，他只能跟父亲允许的人做朋友，只能学习父亲为他挑选的课程……一旦他忤逆他父亲总能找到让他惧怕的办法惩罚他。

    不是打不是骂，父亲从来不会打骂他，只是会把他喜欢的玩具全部摔碎，漫画书全部丢掉，然后将跟他一起玩的李丹关禁闭……

    现在他的父亲又精准的找到了他会惧怕服从的办法。

    “回去吧。”李丹皱紧了眉头，对李明远说：“你这样只会为别人带来麻烦。”

    他大概猜到了李容城已经得知了他昨夜昏迷，李明远差点看到他注射激素药，所以才一定要李明远回去。

    他可以确定自己房间里没有监控，但小区里一定有李容城的监视，他现在只担心李容城会知道昨晚孟真也在，对孟真不利。

    回去吧，让孟真好好的上学。

    李明远眼眶发红，没有再说一句话，低头上了车。

    李容城再次扬起笑容，望向过来的孟影，温和的打招呼说：“好久不见小影，孟老爷子身体可还好？”

    多么虚伪。

    孟真懒得看他这张虚伪的面孔，跟孟影说了再见，直接转身离开，路过李丹时，看见他低垂着脸，像是一条被打怕了的狗。

    他过的不好，对不对？！

    第129章

    番外二

    当天夜里，李丹又昏过去了一会儿，时间不长，只有半个小时，他醒过来之后李容城派来的私人医生就到了，给他打了一针，是从前没有注射过的针剂，医生是止吐和克制眩晕的。

    原来李容城已经预料到了他今晚也会晕眩昏迷，早就吩咐了私人医生过来。

    李丹躺在床上等那股晕眩过去，问医生这是怎么回事？

    从前他被抽取血蛋白之后也会注射激素营养剂，并没有出现这么严重的不良反应。

    医生倒是没有隐瞒他，告诉他，因为现在需要抽取他更多的血蛋白，所以激素营养剂是经过改良后药效更迅猛的版本，副作用就会更严重。

    李丹沉默的望着天花板，好半天才问出一句：“结束后，我活着的概率是多少？”

    医生顿了一下，望着床上苍白平静的李丹，竟然生出了一点良心，他从李丹被领养之后就负责这项“基因更改实验”，看着李丹长大，并不希望他死。

    “我会尽量保证你是安全。”医生想安慰又变成叹气说：“你的死亡概率很小，只是……或许以后会无法行动，需要靠激素维持生命。”

    李丹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痛苦，望向医生说：“那样的话，我希望您可以结束我的生命。”

    “不要这样说。”医生避开了李丹的视线，他不得不承认对于李丹这样天才级别的少年人来说，无法行动比死亡还可怕。

    李丹是李容城通过全国基因筛选，挑选出最优等的天才儿童，他拥有a级别的天赋，就算不被领养将来也会如同那位跨越阶级考入中央学院的孟真一样优秀。

    但很遗憾，他被李容城选中，带入上城区享用奢侈的生活、最好的资源，只为了提供优等的血蛋白给李容城的继承人。

    “会成功吗？”李丹望向漆黑的窗外，冷不丁的问。

    医生过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是问这项基因更改会不会成功，如实的回答：“就算达不到李总的要求，李明远的体质、机能也会提升到普通人强的程度。”虽然无法将李明远提升到李丹这样的天赋级别。

    “那就好。”李丹无力的说，至少他和李明远之间有一个人可以过的开心一些。

    落地窗外是星星点点的灯光，不知道孟真是不是又去游泳了，想到孟真他又觉得开心了许多，她过的比想象中好很多很多。

    --------

    孟真没去游泳，训练室回来洗了澡，看着手环上多出来的一个数据，心里有些不安宁。

    自从把检测手环给李丹戴过之后，手环里就多出了一个数据，属于李丹的数据，她原本以为会自动消息，没想到刚才手环突然闪烁出警报，提醒她另一个数据处于昏厥状态。

    怎么回事？数据还在更新？李丹又昏迷了吗？

    孟真坐在沙发上看着手环，手里拿着毛巾心不在焉的擦着头发。

    有人走过来，抽走了她的毛巾，吹风机的风吹在她的湿发上，一只手很轻的拨弄着她的头发。

    她抬起头看见了孟舒云，他穿了白T恤和黑色的丝绸睡裤，这是她最近给他买的睡衣，虽然他说仿生人不需要穿睡衣，但她还是给他买了睡衣、袜子，她没有把他当仿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