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迫使自己低下头走过去,假装忙碌熟练的放下医药箱、打开、取出一样样东西,可?没有人知道他的思绪是呆滞的。
“你好。”肯尼上?将和?他打招呼,又一次叙述她的伤,然后问他:“是先打破伤风针?还是清理伤口?”
李弥低着头没说话,他不确定肯尼上将会不会听出他的声音。
他只能让自己显得很忙碌,抬手比划了一个手语。
肯尼上将果然愣了一下,随后说:“很抱歉,我不知道你不会说话。”
孟真好奇的看?了过去,却只看?见高大的医护人员被防护服遮的严严实实,连男女也看?不出来,是不会说话?但听得见?
她不太清楚沙俄的医学院,原来也会招收不会说话的学生吗?
莫名的她想起了失去一只眼睛的李丹,如果李丹有?机会,他是不是也可?以选择做医生、做律师、做各种他感兴趣的职业?
他现在还好吗?在读书吗?他一定会学习很好,因为他比任何人珍惜可?以读书的机会。
医护人员抬了抬手,示意她仰起脖子露出伤口。
孟真配合的侧仰起头,把伤口露给?医护人员。
伤口上?还覆盖着纱布,李弥凑近了,小?心翼翼用镊子去掉伤口上的纱布,看?见了她脖子上?的伤口。
好深的伤口。
他见过很多很多严重的伤口,上?过解剖课,可?是面对这样一道伤口,他紧张的迟钝了好几秒,怎么会弄伤成这样?
他需要为她清理伤口,消毒,会很痛。
她痛吗?
李弥夹了消毒棉,不停在脑子里重复着学过的课程,告诉自己,轻一点、快一点,减少她的痛楚。
消毒棉先清理了一圈她伤口旁的血痂血污,他又夹了一块消毒棉很仔细小心的清理她的伤口。
她似乎疼了,低低抽了一口气。
李弥的手就抖了一下。
肯尼走到她身旁,伸手轻轻抱住了她的脑袋,让她额头贴在他怀里,手掌安抚一般抚摸着她的脸颊:“很快很快。”
门外有人敲了敲门。
“进来。”肯尼看过去。
只见推门进来的居然是况盛,他来的好快啊。
“况总?”孟真在肯尼怀里看见匆匆而?来的况盛,惊讶道:“你怎么来的这么快?都办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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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交给助理了。”况盛关上门走过来,他在孟真离开后就有?些心神不宁,所以交给?其?他人,自己赶了过来,他不放心:“你还好吗?”
孟真苦笑了一下:“比我想象中痛。”
况盛看?着她,她的脑袋贴在肯尼怀里,脸颊在肯尼的手掌里显得那么小?,肯尼很温柔的在安抚着她。
医护人员低着头,熟练又迅速的替她清理了伤口。
她疼的时候会皱皱眉,抓紧肯尼的军服袖口。
况盛那股糟糕的情绪又涌了上来,自己都分?不清是怎么回事。
伤口重新贴上纱布,医护人员取出了针剂,要注射破伤风。
肯尼的手机响起来,他看?了一下号码,是军务,当着况盛和医护人员的面不方便接,就低头对孟真说:“我出去接电话,很快回来。”
孟真应了一声。
况盛看着肯尼快步离开,关上?了房门。
医护人员拿着针剂过来,比划着指了指孟真的上?臂,示意是要上?肢注射。,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只可以吗?”孟真松了松衣领,把自己右侧手臂的上?臂露出来。
衣领滑落的太多?,将她脖子上的翡翠玉佛露出来,以及玉佛贴着的雪白胸脯。
况盛下意识撇开眼,听见她在和?医护人员说:“稍微推慢一点,会不会没那么痛?”
她其?实是怕疼的,只是不在他面前表露而?已,在肯尼面前她就会说:痛的要死。
况盛被心里那股情绪驱使着,伸出手说:“你可以抓我的手。”
她像是顿了一下,随后握住了他的手臂。
针扎进她的上?臂时,她抖了一下抓紧了他的手臂,但很快又放松。
况盛忍不住去看?她,发现她一直在看?着注射器,好像就连打针她也要知道进行到哪一步了。
医护人员果然推的很慢,她似乎没有?那么痛了,松开了他的手臂。
直到拨出针,医护人员押着药棉。
况盛伸出手,“我来帮她按着吧,谢谢。”
医护人员抬起眼看了他一下,那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况盛伸出手后顿了一下,才点头。
可孟真说:“不用,我自己按着就行。”
她谁也没有?麻烦,自己押着药棉,松出了一口气,对况盛说:“我没什么事,况总去忙吧,肯尼上?将会照顾我,你安排好了什么时候离开沙俄,我去和?你汇合。”
况盛望着她,心里的情绪堆叠,这感觉太陌生了。
他听见外面走动的肯尼,就会有?种紧迫感,像是再不问就会错失机会。
所以他开口问道:“孟总……有?在交往的男友吗?”
孟真愣了住。
低头整理药箱的李弥也愣了住,他握着镊子一直在等一个说话的机会,没想到等来这样一句问话。
他看?着一件件医疗器材,已经忘了该怎么摆放,况总是谁?他一定是很厉害的人,孟真的追求者一定是优秀的、厉害的人。
外面隐约传来哀嚎声,是那些伤员痛苦的哀嚎。
房间?里很寂静,彷佛连墙上的电子表也在等着孟真的回答。
孟真慢慢靠进了椅背里,望着况盛,轻轻笑了:“没有。”她审视着况盛。
他站在那里点了一下头,手指搭在了椅背上?收紧了一下,他在紧张,又在装作不紧张的和她说:“如果孟总不介意,我可以送花给你吗?”
送花是告白吗?
李弥将药棉都一块块塞回瓶子,像堵上?他的缺口。
孟真在想什?么?
李弥在防护镜中很小心的看她一眼,她靠在椅背里望着况盛,若有?所思的在想什?么。
但很快,她说:“我目前对谈恋爱没有?需求,况总送花,不如给?我送合同,这一趟沙俄之行,况总应该明白我是想要和华胜合作。”
李弥的手指一下下拧上瓶盖,他知道华胜,军火第一巨头,是了,这是孟真想要的,她一直没有?变。
孟真站了起来,侧头对李弥说:“谢谢。”
李弥拧瓶盖的手指就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看?向了她。
她会认出他吗?
这么久……她还记得他吗?
他换了眼睛、换了发色、穿着厚厚的防护服……
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与他视线交汇,顿在了他的双眼上?,他看?见她脸上?的笑容凝固,她按着棉球的手指不自控挪了一下,他的心跟着凝固、颤动。
她动了动嘴唇张口想说什么。
“这趟孟总帮华胜运输,不正是我们的合作?”况盛真诚而?认真的对她说:“华胜确实想要寻找更好的运输方式,而?孟总就是最优选项,只是孟总也明白华胜的特别?,合作方并非况家决定,这件事等回了云京我们可以详谈。”
孟真当然明白华胜是国家控股,要想成为华胜的合作方至少要是陆景、周慕也那样的背景。
可?是……
她依旧盯着那双眼睛,像又不像,颜色不同,可?神态……
“请问。”她没有?去看?况盛,而?是注视着那名医护人员说:“我该怎么称呼你?”
是谁?是他吗?
李弥的心剧烈跳动着,张开口想回答她,想告诉她。
门被推开,肯尼快步走进来伸手抓住了孟真飞快说:“先从这里撤离,躲进防空洞里!全部人员躲进防空洞!”
什?么?
孟真被肯尼箍进了怀里,几乎是托着出了门。
她听见了有远处传来的飞机轰鸣声,炮弹“轰隆隆”的响在后方,就如同一场山崩。
整个救助基地乱了起来,很多?语言的叫声,都在喊着:“躲进防空洞!快!医护人员护送伤员和老人孩子!”jsg
那他呢?
孟真回过头,只看见乱糟糟逃窜的人,找不到他了。
况盛跟在她的身后,快步跑着,听见了许多?哭声,就见路过的房间里许多的孩子,有?些甚至还在襁褓中,医护人员正在努力的把她们抱走。
“往前跑,别?害怕。”肯尼飞快吻了孟真一下,推了她一把,转身跑进房子里拎起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抱着。
况盛几乎没有犹豫也快步跟过去,抱起两个哭泣的孩子,迎头撞见孟真。
“给?我。”孟真抱走两个孩子,埋头就往大部队里跑。
况盛听见她用沙俄语对两个哭泣的孩子说了一句什?么,他听得懂这句沙俄语,是一句沙俄很有名的谚语:[要把力气用在向前跑。]
而?不是哭泣。
她奋力的奔跑,没有?回头,没有?废话,像烈马像豹子。
况盛的心震荡着,他在这一刻明白为什么他会被孟真吸引,因为她身上?有?一种鲜活的生命力,是不曾被驯化的、猛烈的生命力。
他没有在身边的任何异性身上看到过。
他抱起孩子跑出去,在炮声中、乱糟糟的人群中,一路在思考:她没有?恋爱的需求,她只想要华胜,如果可?以她愿意接受联姻吗?加入华胜,试着和?他相处看?看?。
不只是她吸引着他,也是她这样的人才、孟家这样的合作方,不正是华胜需要的吗?
他的心越跳越剧烈,他从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这一次也是。
随着人群钻进防空洞里,他将孩子叫给?了医护人员,在挤挤攘攘的人群中找着孟真。
手机早就没了信号,那么多?的人,况盛找了很久才终于看见了醒目的她,她黑发有?些散乱,脸白的出奇,似乎在找什么人。
她挤到一个穿着防护服的人跟前,去看?那个人的眼睛,好像并不是她要找的人,她很快就要离开。
况盛穿过人群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回过头来,双目在昏暗的防空洞中亮如繁星,望见了他:“况总……”
人声太吵闹盖住了她的声音。
况盛大声的对她说:“如果平安回到云京,你愿意和?我订婚试试看?吗?成为华胜的一份子,我不想华胜错失你这么优质的合作方。”
孟真站在人群中看?着他,他确实是一块跨进军方政商的绝佳阶梯。
她在犹豫什?么?
孟真在这一刻想不明白,她在犹豫什?么。
第
90
章
炮弹声轰炸着?这片冰雪覆盖的平原,
那么多陌生的面孔挤在防空洞里,睁着?眼睛望着?上方。
陌生的语言在哭声中夹杂着?祈祷上,祈祷上帝庇佑。
孟真坐在角落里的一块石头上,
握着?胸口?的翡翠玉佛,
没有再?去寻找她要找的人,
现在不?是时候,
她执意去找人只?会为?肯尼和李弥带来?麻烦。
会没事的,肯尼和李弥都会没事的,她是气运之女不?对吗?她坚定?的相信自己可以为?身边人带来?好运。
她胡思乱想,
如果真的有上帝的话,
是不?是可以平等?的庇护每个人?那么多的祈祷声……
“喝点水。”况盛走过?来?,手里拿了几瓶水,递给她和旁边的几个妇女。
孟真接在手里,发现自己的瓶盖还?是拧开了的。
况盛蹲在她眼前,侧头看了看她脖子上的纱布,
皱着?眉:“渗血了,
等?离开这里再?包扎一下。”
孟真点了一下头,喝了几口?水拧紧瓶盖收好,不?知道会在这里待多久,
尽量节省饮水。
她变的很安静。
“害怕吗?”况盛坐在了她的身边,
想和她说话尽量分散注意力,“应该不?会太久,马哈只?打突击战。”
孟真没有太想说话,
她有些疲惫,打过?针的手臂也酸痛,
抱着?手臂静静坐着?。
况盛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沙俄纸币,在指尖折叠着?。
孟真好奇的看着?,
他的手指很长,指甲修的整齐干净,像清秀的竹子,纸币在他手指间翻飞,他折的很熟练,很快就将纸币折成了一架飞机,却不?是她小时候折过?那种普通的纸飞机,像“客机”。
“波音747。”况盛将折好的飞机盛在她的眼前,淡淡笑着?说:“这是小时候我父亲教我折的,你听说过?袜子换飞机的故事吗?”
孟真抱着?手臂扭头去看他,她听说过?这个流传很久的故事,但从来?没有听“当事人”的后代讲过?。
“当年国?家的重工业技术和设备落后很多,需要靠从国?外引进。”况盛的声音很轻,就像在讲童话故事一样,“几十?车皮的毛巾、袜子、衬衫才换来?了我们第一台宽体客机……”
孟真望着?他,听着?他讲第一架客机的故事,那是况家祖辈和华国?的艰难过?去,是华胜集团的起始,谁能想到现在其他国?家也在使用华国?的战机。
他很会讲故事,他的每个字句都饱含了他的信仰和崇拜,对国?家、对事业、对国?家重器的信仰。
孟真接过?纸飞机,被?他的故事吸引,她想他一定?从小就听这些故事,他一定?非常自豪。
他说他小时候会梦见自己是个飞行?员,驾驶着?他制造的战机翱翔在没有边际的蓝天?。
他上课时会在练习本上画各种战机,会创造自己的战机为?它们命名……
孟真渐渐放松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歪靠在他的臂膀旁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