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在老家待到正月初三就回城了,今年王梅芬撺掇着傅建涛,从老人那里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一高兴又待了两天,待到了初五才回城。
初五回城的路上,傅斯愉开心得像个被放出笼子的小鸟,傅斯恬表面不显,一直绷着的那根神经也松了下来。再是小心谨慎,她这几天还是挨了奶奶几句难听话。
他们刚刚回到家里,傅斯恬还在给床被除尘,就听见傅斯愉在阳台惊叫:“哇靠,这是不是冰雹?!下冰雹了!”
傅斯愉好奇地转身去看窗外,窗外阳光明媚,风和日丽,但“哐哐哐”地,真的有东西在往下砸。有一颗冰雹,恰恰好地砸在窗沿上,晶莹透亮、不规则的,好大一颗,吓了傅斯恬一跳。傅斯恬在南方生长多年,别说没见过雪了,这样下冰雹的阵仗也是第一次见的。
她十分新奇,抓过手机,对着窗外录像,录了七八秒,用qq分享给了时懿,“时懿,柠城下冰雹了。”
自春节她发短信和时懿拜年后,她们已经好几天没联系了。
时懿过了一分钟回她:“好大的冰雹。”
“申城也下吗?”
傅斯恬眼波荡漾,马上回:“应该没有吧。”后知后觉地,她问:“你不在申城吗?”
“不在,我还在日本。”
傅斯恬反应了两秒钟,慌张道:“是不是我那天给你打电话你就在日本了?”
“嗯。”
“那你接电话是不是也要钱的?”
时懿没有否认,只是说:“没事,我开漫游套餐了。”她转开话题,发了一张照片过来,照片像是随意拍的,是一本摊开的手账本,上面盖着长的、方的、圆的各式印章。
时懿问她:“哪个章好看?”
都很好看,傅斯恬选择困难,勉强选出了三个觉得最好看的。时懿说:“我在文具店。”她又发了一张陈列着各式各样漂亮本子的橱窗。“哪本好看?”
傅斯恬嘴角要扬到耳后了,有一种远程和时懿一起逛街的错觉。时懿每发一张照片给她,她都很认真地帮时懿参考了以后回复。
时懿逛了好一会儿,要换店了,傅斯恬也要去准备晚饭了,只好满心不舍地结束了对话。
这次聊天以后,时懿又是好多天没有动静。傅斯恬不好意思没事太经常找她,只好每天刷新她的签名和微博,盼望着她哪天能心血来潮更新一下。
但时懿就是很无情地,不动如山。
正月十五,既是元宵节又是情人节。高三生已经提早开始上课了,傅斯恬还有两天假期。下午傅斯愉给她发短信,说她购物的物流显示快递已经到了。名字和电话号码记的都是傅斯恬的,让傅斯恬收到短信去拿一下。
傅斯恬傍晚收到了物流短信,煮好饭后出门,到快递点报了自己的名字,快递员就塞了一个软包装袋子和一个纸箱子给她。傅斯恬没多想,把两个快递抱回家,原封不动地放到了傅斯愉房间里。
晚上傅斯愉下课回来,四个人吃完元宵团圆饭,傅斯愉回房,傅斯恬和王梅芬收拾碗筷。
“这箱子里是什么呀?”隔着两扇门,傅斯愉的声音传来。
傅斯恬应她:“我不知道,你的快递呀。”
“不是我的!”傅斯愉喊。
王梅芬打发傅斯恬:“你去给她看看呗。”
“好。”傅斯恬洗好手,出厨房找傅斯愉。傅斯愉正在床边坐着,她脚边放着的就是傅斯恬抱回来的硬纸箱。
傅斯恬进门,看到快递之一的那个软包装快递已经被傅斯愉拆了,应该是正摊在她床上的那一件春装外套。
“我只买了衣服,这不是我买的。”傅斯愉语气很肯定。
“我过去报了信息,快递员就直接把这两个都给我了。”傅斯恬蹲|下身子准备确认信息。
“上面确实是你的名字和号码。”傅斯愉已经检查过了。“是不是你自己买的?”
“我没买过东西啊。”
“那就是别人给你买的。”傅斯愉灵光一现,醍醐灌顶,“今天不止元宵节,还是情人节!”
傅斯恬好笑,她不知道傅斯愉到底哪里来的想法,老是怀疑自己谈恋爱了。她刚要否认不可能,傅斯愉说:“好像还是日本直邮回来的。”
日本?傅斯恬要否认的话突然卡壳了。是她吗?她低头看纸箱子,内心还在迟疑,唇角扬起的弧度却已经先出卖了她。
“真是啊?”傅斯愉挑眉。
“可能是我朋友寄的。”傅斯恬语气发软,抱起纸箱子迫不及待地就要溜:“我拿回去拆开看看。”
“就在这拆!还是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傅斯愉按住纸箱子。
傅斯恬和她僵持两秒,妥协了,就地拆封。
硬纸箱不大,里面装的东西却不少。最上层的是重量轻的膨化食品,写的都是日文,中间层是一盒一盒的巧克力、糖果和糕点,边角缝里,还有一支口红和洗面奶,最下面是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礼盒打开,映入眼帘的先是清新明朗、充满高级感的配色。一只穿着和服的小兔子羊毛毡坐在一本青草色的台历上,台历旁,是几张盖着戳的明信片,傅斯恬只扫一眼就认出了,戳的章都是那天时懿问她哪个好看时,她选的那几个章。
盒子里,还有她选的笔、手账本、墨水、便签……零零碎碎,盛着的都是她的疯狂心动。
傅斯恬觉得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了。
傅斯愉内心惊叹,看傅斯恬娇柔欢喜的模样,嗤一声,满不在意地抓起羊毛毡打量:“还挺会来事的。”
傅斯恬目光随傅斯愉的动作移动,一脸的紧张和心疼。
傅斯愉觉得没劲,抛下羊毛毡催促道:“既然是你的那就拿走,浪费我这么多时间,烦死了。”
傅斯恬如蒙大赦,根本舍不得走流程让傅斯愉先挑,抱起箱子就跑。
门要关上门的那一刻,冷不丁的,傅斯愉忽然来了句:“你别搞出人命。”
傅斯恬来不及问她“什么?”,门已经顺着惯性合上了。
傅斯恬没心思多想,她回到房间里,把纸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件取出,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爱不释手。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好像飘在了棉花糖做成的云里,但飘太高了,她的理智又让她生出不安。
她咬着唇给时懿发消息:“时懿,是你给我寄的快递吗?”
时懿像没有看到消息,很久都没有回她。
欢喜还是压过了一切,傅斯恬摆弄着这些物件,用手机给拍了一张又一张的照片。
又一次按下快门,屏幕一卡,停滞了两秒,时懿的名字毫无征兆地在她的屏幕上出现了——
时懿直接打电话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时懿:是我的,麻烦你帮我转寄一下。
傅小兔叽:?……
心跳骤停,发灰变凉全文完~
第24章
傅斯恬心跳漏了一拍,
立刻点下了绿色的接听键:“时懿?”声音绵软,含着羞怯。
“嗯”时懿远离了嘈杂,在湖泊旁停下脚步:“是我寄的。这两天忙,
忘记和你说了。”
傅斯恬低下头,指头不自觉地在被单上画圈圈:“为什么寄给我?”
“这个地址不方便收?”
“不是。”傅斯恬连忙否认。
时懿解释:“带回去占位置,
我就顺手寄了。”
重点好像不对吧?傅斯恬只好再直接一点求证,
“是给我的伴手礼吗?”
“嗯。”
“谢谢你,时懿。”她画圈圈的手停住,变成了反复摩擦:“礼物我很喜欢,
很惊喜。但是,
太让你破费了。”
时懿听出了她的不好意思,淡淡道:“你可以当作是你的报酬。”
“嗯?”
“陪我逛了半天的街。”
语气明明很一本正经,
傅斯恬却听得很想笑。她心情轻快了些,
不那么拘束了,
“那买的都是我的东西,
应该是我谢谢你陪我逛街。”
“不客气。”时懿应得顺口。
傅斯恬又轻轻地笑了一声,
笑完她没说话,时懿也没说话,好像有点冷场了。
傅斯恬舍不得挂电话,红着脸没话找话:“你还在日本吗?”
“没有,回来了。”
“今天是元宵节。”
“嗯。”
“那你吃饭了吗?”
“在吃了。”
傅斯恬连忙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打扰你吃饭了?”
时懿提醒她:“是我给你打电话的。”
傅斯恬一怔,
是哦。时懿解释道:“我在婚宴上,出来透口气。”
“今天我妈结婚。”她语气寻常。
傅斯恬猝不及防,
握着手机,
舌头打结了。“时懿……”
她现在应该说些什么?越急越慌,脑袋一片空白。
时懿仿佛能感受到她的无措,转过身,
遥望着不远处彩灯通明、满座欢喜的婚宴主场,淡淡道:“我没有不开心。”她转开话题,“你后天回学校吗?”
傅斯恬迟疑地回:“嗯,后天下午。”
时懿顺着这个话题和她又聊了两句才结束通话。
电话挂断后,傅斯恬盯着屏幕上的通话记录久久出神。真的没有不开心吗?可是,如果没有不开心,为什么需要借口打电话出去透气?
她想到开学那天时懿和妈妈关系亲近的模样,想到时懿此刻可能会有的不安落寞,心一下子闷得难受。
她好笨啊,刚刚居然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傅斯恬懊恼地把脸埋进枕头。
九点半,婚宴散场。时懿陪着母亲方若桦和继父向业一一送别了宾客,拒绝了他们的邀请,独自一人回到了之前她和母亲一起居住的住宅。
还是和往常一样,她换了鞋,往客厅走。没有人给她留灯了,月华透过落地窗送进满室清辉。时懿手搭在灯的开关上,怔了怔,忽然失去了开灯的欲望。
她就着月光坐到了吧台前的高脚椅上,打量客厅里一如过去的陈设。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变空荡了。她视线落在电视柜上她和方若桦的双人合影上。
包里手机震动了两下。时懿想起还没有和方若桦报平安。
她取出手机,屏幕里显示的是一个未接来电、一条未读消息和一条qq消息。她先点开未接短信和未读消息,都是方若桦的。
不知道什么心理,她不是很想马上回。
她搁置了,点开qq消息查看。
qq消息是傅斯恬发来的。她什么都没有说,只发了一张图片。图片上是一副四格彩铅画,画上第一格,是月亮星星下,两只兔子手牵着手站在一起,第二格,夜晚的月亮和星星变成了蓝天白云,两只兔子还是手牵着手站在一起,第三格同第一格,第四格同第二格。
画面稚嫩得不敢恭维,时懿确定,傅斯恬的画工自幼儿园以后就没有进步过了。
她有点看不懂傅斯恬想表达什么,但眼底不自觉就有笑意浮现。
刚刚嘴那么笨,现在手还这么笨。
她来了点兴致想画幅画回傅斯恬,返回桌面,看到主页左下角的信息箱图标。颤了颤长睫,她露出释然的笑,先回了方若桦的短信:“妈,我到家了。刚刚忘了和你说了,新婚快乐。”
她起身开了灯,坐到沙发上,噙着笑,悠闲地用指头在手机屏幕上描画着。
接近十一点,翻来覆去不敢睡的傅斯恬终于等来了时懿的回复。她迫不及待地戳开,看见时懿同样是给她发了一幅画。
画上两只小兔子在申大校门口面对面站着,其中一只兔子左手托着另一只兔子的手,右手放了两颗红色的喜糖到那只兔子手上。
图下面写着一行飘逸的字:“学校见。”
傅斯恬梨涡绽放,回她:“学校见。”
心柔似水。
*
正月十七下午,正是返校潮,傅斯恬坐的公交车一路堵车,半个小时的车程硬了堵一个小时才到。傅斯恬晕得难受,拖着行李箱白着脸往宿舍楼走,在一楼的电梯口遇见了和别的班团支书一起出来的时懿。
她朝时懿笑,时懿蹙眉,问:“晕车了?”
傅斯恬点头,还要说话,旁边先进去的人要关电梯了,问:“进来吗?”
时懿便说:“你先上去,我一会儿去找你。”
傅斯恬顺从地进电梯了。
回到13层,傅斯恬打起精神,想着新学期争取新气象。没想到一站到宿舍门口,还没进去,她就察觉到宿舍氛围不太对。
宿舍里只有宋楚原、程佳珞和罗茜在。宋楚原在自己的床上擦床板除灰,罗茜在阳台洗衣服,程佳珞坐在落地窗旁背对着她打电话,声音里有隐约哭腔。
傅斯恬拖着行李箱进去,程佳珞听到声响,转过头扫一眼,看到她,很大动作地站起了身,去到阳台。
傅斯恬愣了愣,求助般地看宋楚原,宋楚原给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傅斯恬硬着头皮走到了自己床旁,把行李箱放到床下,爬上床,拉上床帘,靠着墙静静地喘息。
程佳珞大概是在给家里人打电话。她说她东西放宿舍被人动了,毛巾被人当抹布一样用,脏得不得了,盆栽放在书架上的,现在一来就已经被摔碎在书桌上了。明明放假前都收的好好的,她走前还特意往里面挪了一点点,又没地震过,盆栽又不会长脚,自己能把自己摔死吗。不是一次两次了,之前也有觉得牙杯牙刷被动过……
话里话外,她谁的名字都没提,但矛盾指着谁,大家都听明白了。谁都知道,这个宿舍傅斯恬是最晚离开的。
像是受了莫大委屈一样的哭诉声传进傅斯恬的耳朵里,傅斯恬觉得脑袋嗡嗡嗡的,胸口更难受了。
时懿领了违规电器登记表上楼,回宿舍拿了喜糖到1317找傅斯恬。看到1317宿舍门开着,傅斯恬的鞋尖对着梯子,她直接进到室内床边叫她:“斯恬。”
傅斯恬从床帘里探出头,脸色仿佛比刚才更难看了。
时懿把喜糖递给傅斯恬,又递了几片药贴,“贴着可能会舒服点。”
傅斯恬说“谢谢”。宿舍太低气压了,不适合说话,傅斯恬爬下床,带着时懿往楼梯间走。
到了楼梯间,时懿问:“你宿舍怎么了?”
傅斯恬回:“佳珞毛巾脏了、盆栽摔坏了。”
“毛巾放哪里的?”
“挂在洗衣池上面。”
“挂在上面不收,脏了不是正常吗?”
傅斯恬默了默,闷闷地说:“盆栽确实是在不容易摔得位置。她觉得宿舍有人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