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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大月亮过后的第二天,傅斯恬开始实习工作。
实习的公司是一家正在筹备上市的民营企业,由于太缺人手,所以才紧急招聘了两个短期实习生打杂跑腿。
傅斯恬进去的第一天就开始加班。虽然她们实习生能做的工作有限,下班前就已经没有事可以做了,但到点了整个办公室里的人都纹丝不动,她们就也都不好意思说我先走了。傅斯恬只得和时懿报备自己不能回去准备晚餐了。
时懿回她:“没关系,我在外面吃就好了。”
又问:“公司让你们加班?”
傅斯恬老实答:“也没有。但是他们都不走,我也不好意思……”
时懿对话框上的“正在输入”动了好一会儿,傅斯恬才看到她发来的短短两个字:“你啊。”
仿佛都能想象得到时懿是用怎样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傅斯恬梨涡漾了起来。和她挤同一个工位的另一个女实习生看见了,探头过来小声打趣:“和男朋友聊天吗?笑这么甜。”
傅斯恬连忙解释:“没有啦。”
“没有什么?没有聊天,还是没有男朋友?”负责带她们的男同事忽然出现,给她们捎来两杯奶茶和两份蛋挞。
男同事三十五六岁的样子,戴着眼镜,看着还算斯文。很像傅斯恬高中的教导主任。
傅斯恬有种上课偷玩手机被逮到的犯错感,脸红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要扣你工资啦。”男同事似笑非笑。
傅斯恬小声解释:“我只是和朋友报备一下要晚回去点。”
男同事笑了起来,“别这么紧张,我开玩笑的,毕竟是下班时间了。”他把奶茶放到她们的桌子上,“经理请大家的。”
“我们最近要陪着事务所那边的人对账,都要加班到很晚。以后下班了没什么事的话,你们可以先走。”
傅斯恬和女实习生都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一是庆幸不用加班,二是高兴这个临时的师父好像还挺友好的。
但没想到,傅斯恬的气刚松没两天,她开始后悔话说得太早了。
那个男同事渐渐变得过分“友好”了。
进公司的第一天他就问傅斯恬要微|信,说是方便工作事务上的联系,傅斯恬没多想就给了。起初确实只是会在有事交代时找她,慢慢的,下班时间也有了要和她闲聊的趋势,连续好几天晚上都主动找她说些有的没的。一会儿是抱怨老婆、后悔太早结婚,一会儿是给她发自己大学时的照片、一会儿还有意无意地透露老板和他是亲戚,其实他家庭背景很好之类的。
傅斯恬反应过来他的暗示,又恶心又生气,不堪其扰。
晚上睡前聊天,她忍不住和陈熙竹吐槽了几句。
“太奇葩了吧。”陈熙竹义愤填膺,“你要不然不做了吧?把他拉黑了事。反正给的工资也不高啊。”
傅斯恬选择这个实习不是为了工资,只是想提早体验一下和专业相关的工作。她不是没想过提早结束,可心底里却舍不得时懿。
不实习了,她就没有理由再继续住在时懿家里了。
她坚持:“算了,再忍一周就好了。”
陈熙竹只好提醒她:“那你小心一点,在公司里尽量不要和他单独共处。”
“嗯。”傅斯恬说:“昨天下班等公交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没加班,突然停车在我前面说要送我回去,我坚持不上车,他就有点变脸了,我只好装作公交车到了,随便上了一辆刚停下的公交车,结果转车的时候,等了二十多分钟才挤上要坐的那班车。”
“哈哈哈哈哈,你这也太惨了吧。”陈熙竹又同情又好笑。
傅斯恬叹气。
陈熙竹问:“他明天要是还来,你怎么办?”
“不会……吧?昨天都好僵了,他还装做没看懂就太不要脸了。”
陈熙竹表示:“他现在做的事还不够不要脸吗?”
傅斯恬无言以对。
“时懿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
“干嘛不和她说?”陈熙竹奇怪。
傅斯恬咬唇,闷闷地说:“说不出口,感觉好奇怪。”
和自己的心上人说,有一个有家室的男人好像想培养自己做他的情妇,因为觉得她看起来很穷很好勾引的样子?
太难堪了。
况且,她还怕时懿生气。
她怕时懿以为她不辞职只是因为胆小怕事。
可陈熙竹却不知道她心里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她以为傅斯恬说“说不出口”就只是真的不好意思说出口,又或者是怕给时懿添麻烦。
琢磨了一晚上,第二天午休时间,陈熙竹发了一条仅时懿可见的朋友圈。
她只附了一张没头没尾的截图,是她提醒傅斯恬小心点,别和他单独呆着,傅斯恬回她心酸转车经历的两句话。配的文字是:“有些辣鸡为什么不在垃圾桶里好好呆着,非要出来恶心人,气死我了。”
发完一整个中午时懿都没反应,也不知道是没看到还是看到了当没看到。
下午两点多,陈熙竹开始后悔,琢磨着要怎么向傅斯恬自首了。
时懿弹窗消息突然跳了出来,陈熙竹整个人差点要跟着跳起来了。
“朋友圈第一条删掉。”时懿开口就是冷冰冰的命令。
陈熙竹愣了愣,“?”
“没打码。”时懿回。
陈熙竹反应过来,喜上眉梢,马上装出一副刚刚才发现的样子:“啊,我忘记了,我马上去。”她就是故意的,打码了时懿还怎么看出是傅斯恬。
这么紧张斯恬!妥妥有戏好吗?!
她删了朋友圈,期待着时懿再问她点什么,她都帮傅斯恬想好了怎么概述这件事,怎么帮傅斯恬在时懿的回话中探口风。
结果万万没想到,时懿扔下这两句话后居然没有下文了。
陈熙竹:“……”
时懿的行事作风和正常人也太不一样了吧。她想再主动和时懿谈起这件事,可看着时懿上面那两句冷冰冰的话又退缩了。等下别没帮到傅斯恬,还给时懿留下一个“大嘴巴,乱传朋友隐私”的印象吧?
时懿不问她,也许是直接去问斯恬了?
陈熙竹连忙转头和傅斯恬认罪去了。
她把朋友圈和时懿的话截图给傅斯恬,发了好几个“负荆请罪”的表情包,可怜兮兮的,“恬恬,我干坏事了。”
“对不起,我本来是想帮你试探一下时懿态度的,没想到她完全不按套路走。”
打着打着,她突然后知后觉反应道:“时懿该不会是生气了吧?生气你没和她说这件事?”
“完了,恬恬,我太对不起你了,呜呜呜呜。”
傅斯恬和往常一样忙到四点多才轻松点。随手点开手机,这几条消息映入眼帘,傅斯恬脑袋懵了几秒,又无奈又好笑。
“没关系,我晚上和她解释一下就好了。”她简单地安慰了陈熙竹一句。
锁上屏幕,准备继续整理手上的凭证,心思却完全集中不了了。她其实根本没有那么淡定,陈熙竹传来的不安,在她心里十倍百倍地扩散开来了。
怕时懿问起来了自己没办法好好解释,更怕时懿不问是真的生气了。
还在心神不宁中,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时懿的短信进来了。
时懿问她:“几点下班?我去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里好多魔鬼小可爱,哈哈哈哈哈恋爱还没开始,已经在盼分手了吗?
傅小兔叽:呜呜呜,我太难了。
请问你们是什么品种的魔鬼。
第50章
傅斯恬凝视着这短短的八个字,
不安渐渐散去,梨涡绽放开来。
是被喜欢的人珍视着的甜蜜感啊。
时懿一定是因为看了截图特意过来的。可她最近明明也很忙,偶尔到家时间比她还晚的。她可不可以认为,
她在时懿心里是有重要分量的?
“应该六点可以走。”怕时懿时间紧开车着急,她特意说晚了半个小时。
时懿回她一个简单的:“嗯。”
傅斯恬眼波潋滟,
试探:“你今天下班比较早吗?”
时懿又是一个:“嗯。”
“特意绕过来会不会太麻烦了?”她继续求证。
时懿答:“不麻烦。”
傅斯恬咬唇轻笑,
眼底是泛滥的柔情。时懿是真的不高兴了。
相处久了以后她发现,时懿只有在不熟和不高兴的时候,才会在每句话的最后都加上严谨的“。”可莫名的,
此时此刻她对时懿真的生气了的事实竟没有了最开始的慌张,
更多的是心软。
甚至还有隐秘的欢喜。
五点半,一起来实习的女生先走了。五点五十分,
傅斯恬收到时懿发来的短信:”我到了,
在你公司门口对面,
你忙完了直接过来就好。”
她连忙收拾了东西下楼,
等电梯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几个一直跟着审计组加班的同事,
看样子他们是准备一起出去吃饭。那个男同事也在其中,看见傅斯恬很自然地问:“小傅你今天这么晚下班呀?”
傅斯恬回:“今天朋友来接我,所以多等了一会儿。”
男同事似笑非笑地看她,没说话了。
上了电梯,傅斯恬站到了离男同事最远的一角。一出公司的门,
远远的她就看见了停在对面马路边的白色奥迪,眉眼一弯,
她转过身和同事们打了个招呼,
迫不及待地先她们一步小跑过了马路。
转身站到车旁时,隔着半条马路,傅斯恬注意到那个男同事一直盯着她。
傅斯恬蹙眉与他对视两秒,
拉开车门,安心地坐进了车里。
时懿侧着头也在看车窗外,薄唇紧抿,侧脸线条是显而易见的冷淡。
傅斯恬犹豫着要怎么开口,时懿看也不看她地吐出三个字:“安全带。”
傅斯恬连忙系上,时懿一语不发地启动了车子。
太阳还未完全落下,余温依旧烘烤着大地,傅斯恬小跑出了汗,坐进了车里,居然被冷得打了个颤。看显示屏,是最合适的温度。
只能是心理作用了。傅斯恬不时地偷看时懿的冷脸,忐忑又渐渐占据了心扉。真的见到了和想象中还是不一样的。
“时懿……熙竹和我说下午的事了。”她温吞坦白。
时懿不冷不热地“嗯”。
傅斯恬咬唇,轻声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时懿打着方向盘掉头,沉默得傅斯恬以为她是不准备理自己了,空气中又响起了一声“嗯。”
傅斯恬心里紧绷着的弦松了些。时懿每次生气了都会变得异常冷淡,但只要她还愿意说话,就说明她有在给你解释的机会。
她语气很柔地问时懿:“你是不是生气我没有告诉你?”
是,但又不全是。
时懿也说不清自己气的到底是什么。是气傅斯恬没有保护好自己,还是气她对自己不够信任,明明住在一起,却宁愿和陈熙竹说,对自己却只字不提。又或者是生自己的气,明明人家都不想告诉她,她还上赶着去献殷勤。
明明她不是喜欢这样多管闲事的人。
最生气的是,她还硬不下心肠完全冷着傅斯恬。
“不是。”她冷淡地回。
傅斯恬彷徨。
时懿又说,“我也不想告诉你。”
猝不及防,傅斯恬心忽然被这语气戳中,软得不行。
“时懿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她解释,“我……怕你嫌弃我。”她头垂得低低的,像是很羞愧的样子。
“怕你觉得我一点小事都处理不好,更怕你觉得我是老毛病又犯了,不会说‘不’,不会拒绝人才惹来这样的麻烦。”
“这是小事吗?”时懿声音又冷了几个度。“所以是我的错?”
“不是,是我的错。”傅斯恬认错态度很积极,小心翼翼地去揪时懿的裙摆。“时懿……”
时懿蹙眉不说话,但也没让她放手。
傅斯恬有话想说,但实在脸红到说不出口。她在手机上打字,稍微调大了些,鼓起勇气用揪着时懿裙摆的指尖戳戳时懿。
时懿被她戳了两下,又气又痒又好笑,侧头冷觑她。
傅斯恬颤着睫毛,把手机放到了中控台的支架上。
屏幕上显着几行字,“时懿,我是太在意你对我的看法了。因为,我太珍惜你了。”
像是突如其来吹进心里的一阵柔风,吹散了时懿心头所有的躁意。时懿肃着脸,收回眼,两秒后才表示了一句:“强词夺理。”
语气却是明显的软化了。
傅斯恬耳根红欲滴血,垂着眸不好意思说话了,但揪着时懿裙摆的手依旧没放。
时懿余光打量着她,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斯恬。”她缓了声线叫傅斯恬。
傅斯恬注视着她。
“我不会那样想的。不要把我想成那种人。”
傅斯恬双唇翕动,“对不起……”
时懿表情也柔和了下来,“他还骚扰你吗?”
“偶尔微信上还会,但我现在只有在他说事情的时候才回复他。”她把来龙去脉和时懿说了一遍。
时懿沉着眸问:“你想做完剩下的一周对吗?”
傅斯恬犹豫着点头。
时懿便问:“你介意给我他的微|信号吗?”
傅斯恬表示:“不介意。”顿了顿,又好奇:“我能不能问问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