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安保系统一向以严密著称,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找到漏洞。
她简直无路可退,必死无疑。
谢黎心脏直直下坠。
她不会要死在这里了吧?
好不容易才从修的手上逃脱出来,转眼间又走进一条死路。
不知是否太过紧张的原因,她感到有什么从脑中一闪而过,是一种模模糊糊的直觉——这并不是一条死路,有可以化解危机的办法。
问题是,办法是什么呢?
冷静,冷静。
保持冷静,慢慢想。
谢黎闭上眼睛,竭力保持头脑清醒,尽管手心已全是濡湿的冷汗。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觉得自己在哪里看过,就一定看过。
是在哪里呢?
有了!
谢黎倏地睁眼。
是那篇实验室守则,第一条第一句话——严禁询问任何人的岗位信息、工作内容及工作时间。
在C区,所有人的身份、职业、工作内容甚至是工作时间,都必须严格保密。
也就是说,无人机不会有目标识别功能,因为黑客入侵无人机,破解并下载信息,是非常轻松的事情。
同样地,因为岗位信息、工作内容都必须严格保密,员工也不可能有统一的制服或铭牌。
就算有,其他人也不可能主动来询问她,今天为什么没有穿统一的制服。
因为,对方既不知道你的职位,也不知道你的上下班时间,而且询问是违规的。
也就是说,哪怕她现在大摇大摆地走出视野盲区,也不会有人一拥而上,把她按倒在地。
想通这一点以后,谢黎几乎有些脱力,整个人头重脚轻,差点一头栽进花丛里。
她根本不需要逃跑,只需要伪装成工作人员,就可以在养老院内自由活动。
当然,仅限于养老院内。
大门那里,肯定有针对外来人员的安保措施。
她暂时安全了。
谢黎深吸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整理了一下衣服,准备走出视野盲区。
然而很快,她的脚步就顿住了。
一个疑问尖锐地刺入她的大脑——挂在墙上的规则,就一定都是真的吗?
万一只是一个摆设呢?
就算不是摆设,按照现代各软件的迭代速度,她看到的规则也不是一定是最新的。
万一更新过后的规则,第一条失效了怎么办?
下一秒钟,一个更加恐怖的猜测,浮现在她的脑海中——万一这个规则,是修故意让她看见,目的是让她自愿走出视野盲区……又该怎么办?
谢黎僵立在黑暗中,心脏在胸腔内狂跳不止,震得她耳膜轰轰作响。
同一时刻,她身后传来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有人过来了。
她必须尽快做出抉择。
紧张到一定程度,谢黎几乎能听见血液逆流而上撞击耳膜的突突声。
是跑,还是假扮这里的工作人员?
出于某种直觉,谢黎往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她感觉自己就像在沼泽里跋涉一般,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
走出视野盲区以后,她要么活,要么死。
谢黎咬咬牙,肾上腺素飙升到顶点,迈出了最后一步——拼了!
她走出了视野盲区。
什么事也没发生,也没有人看向她。
所有人都行色匆匆,目不斜视。
就连无人机都没有在她的头上停留。
相信规则是对的。
仿佛经历了一次生死抉择,谢黎大脑一片空白,浑身都是淋漓的冷汗,隔了半晌,头脑才重新运转起来。
既然规则是正确的,那么上面提供的信息也是可信的。
C区的核心工作是脑细胞培育。
两个疑问,公司为什么要培育脑细胞,又为什么一定要在养老院里培育?
谢黎沉思着,很快想到一种可能性——隐蔽。
养老院可以说是整座屿城最为隐蔽的地方,这里虽然有很多人,但人迹罕至。
而且,能活到六七十岁的市民,基本上都是中产阶级。他们退休前大多都是高学历人才,头脑聪明,身居要位。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重要的高级员工,逐渐沦为养老院里混吃等死、随意拿捏的老人。
他们的确是……再好不过的“志愿者”。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有三条路。
一条是直接离开养老院,另一条是弄清楚离开养老院的路线。
最后一条,则是查清楚公司培育脑细胞的原因。
前两条似乎是当下最合理的选择,可惜全部行不通。
假如不需要身份验证就能离开养老院,那么整个养老院如此严密的安保措施将毫无意义。
很明显,实验室的第一条规则,是建立在极其严密的大门安保措施之上的。
如果安保措施错漏百出,员工之间还不允许询问身边人的职位和工作内容,那么任何人都可以进来探查情报。
所以,第一条路完全行不通。
安保措施如此严密,安保流程肯定也是重要机密。除非她突然成为数一数二的黑客,否则第二条路也行不通。
那么只剩下第三条路。
谢黎心想,既然前两条路都行不通,那来都来了,就看看再走吧。
她跟随行色匆匆的工作人员,径直往前走去。
这一次,她的运气很好,前面就是实验室的缓冲区,里面是更衣室和无菌通道。
走进去,换上防护服,戴上护目镜和口罩,就算跟人面对面交流,也不会有人起疑。
她终于走一次好运了。
第202章
Chapter
15
谢黎进入更衣室,以最快的速度穿上防护服,戴上护目镜和口罩。
她没想到,实验室里居然还有规则。
第一条:培育脑细胞前,请注意维护志愿者的情绪稳定;建议使用虚拟设备达成这一目的,以提升实验效率。
第二条:志愿者应以“武器”的身份进入虚拟现实世界。
第三条:实验室内禁止出现任何植物,违规者当场击毙。
第四条:培育脑细胞的过程是绝对安静的,若有幻听现象发生,请立即向主管汇报。
第五条:志愿者均为自愿参与实验,若遇志愿者惊恐发作或拒绝实验,请立即击毙,这不是我们的志愿者。
第六条:请时刻牢记,人类是智人,是地球上人属下的唯一现存物种。
谢黎看得背脊发凉。
这篇守则比之前那篇看上去还要诡异。
如果说,之前那篇守则是细思极恐,这篇守则就是直接把恐怖嵌入了字里行间。
尤其是最后一条。
这种人人皆知的常识,在规章制度上以重复三遍的形式反复强调,几乎让人不寒而栗。
要知道,大多数规则都是建立在前人的经验和教训上的。
一些高危行业,规则更是来自无数个血淋淋的例子。
比如,屿城自治法规第77条款:面对任何具有潜在威胁性的人员,屿城警察可以采取武力行动,以维护公共安全。
放在几十年前,这样的法规可能会显得匪夷所思。毕竟,任何一个国家警察开火的限制都不可能如此之小。
屿城警察却几乎是无限制开火。这么规定的原因是,市民开火的限制比警察还要小。
假如屿城警察不能“潜在威胁”下自由开火,那么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实验室这些诡异的规则,也是从无数个血淋淋的例子中总结出来的吗?
谢黎眉头紧锁。
这时,四面八方的工作人员开始朝无菌通道走去,谢黎也立马跟了上去。
一路上,她视线低垂,尽量不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走出无菌通道后,她来到一个无比宽敞的实验室,映入眼帘的是两面玻璃墙,单面玻璃,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也听不见里面的声音。
继续往前走,穿过一道金属气密闸门,她似乎走进了志愿者区,两边都是透明的玻璃房,各种监测仪器一应俱全。
谢黎叫不出那些监测仪器的名字,但她认识炮塔——每间玻璃房的天花板,都有一个全自动炮塔,炮口正对着金属床。
什么样的“志愿者”,需要在炮口下自愿参与实验?
那些玻璃房,也不像“病房”,更像是实验动物的“饲养室”。 其他人已陆陆续续开始工作。谢黎环顾了一周,不知自己是继续往前走,还是停下来。
万一那条规则——严禁询问任何人的岗位信息、工作内容及工作时间,仅针对不同部门的同事怎么办?
她随便找个地方混入其中,会不会被周围人看出端倪?
空气中似乎响起了秒针跳动的声响,一下一下,提醒谢黎时间正在一点一点地流逝。
她在原地停留的时间,已经有些太长了。
不能再站下去了。
就在这时,她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这一下来得毫无征兆,她甚至没有听见脚步声。
谢黎浑身一僵,从头到脚的血液都凝固了。
难道她被发现了?
一个平直的女声在她身后响起:“——你,过来,帮我个忙。”
对方的声音很轻,谢黎耳边却如同惊雷炸响。
足足过去两三秒钟,她的脑子才重新开始转动——这里应该经常出现缺人的情况,随便叫一个人过去帮忙已成常态。
不然,对方不会冒着触犯规则的风险叫住她。
谢黎硬着头皮转过身。
叫住她的,是一个绿眼睛工作人员。
她的义眼没有眼白,巩膜呈诡异的黑色,一片漆黑之中闪烁着一点森冷的绿,看上去颇为瘆人。
绿眼睛淡淡道:“规矩你知道的,我说什么,你做什么,眼珠子不要滴溜乱转。不要问我在干什么,也不要问我的名字。上一个好奇心十足的人,已经被抹脖子了。”
谢黎没有说话。
多说多错,她决定当一个听话的哑巴。
“挺懂事,”绿眼睛说,“跟我来。”
谢黎跟她走进一个玻璃房。
金属床上,躺着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他戴着一个拟感头盔,四肢都被束缚带牢牢固定。
说实话,谢黎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老人了。
表面上,人类的平均寿命已经超过一百岁,但那是因为把公司高层和高级员工的寿命也算了进去。
除去有钱人、公司高层和高级员工的数据,全球人类的平均寿命可能还不到五十岁。
绿眼睛走到一台医疗器械的后面,对谢黎说:“你站到角落里去。”
谢黎顿了顿,依言照做。
她不是没有想过,假如绿眼睛让她使用医疗器械,而她完全不会操作该怎么办。
思来想去,她想到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办法——实话实说。
反正绿眼睛不能问为什么。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机械臂运行的轻微噪音。
绿眼睛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我要准备开始开颅手术了。”
谢黎的心脏紧缩了一瞬。
开颅手术,顾名思义,就是把一个人的头颅打开。
不过是提取脑细胞,纳米机器人就可以做到,至于用到开颅手术吗?
伴随着微不可闻的运行噪音,银白色的机械臂开始移动,朝志愿者的头颅射出一道极为精细的激光,瞬间切开志愿者的头颅!
志愿者的身体触电般抽搐了一下,但因为戴着拟感头盔,并没有醒来,也没有发出惨叫。
就像是一场血腥的默剧。
谢黎眼睁睁看着鲜血混合着头盖骨碎末飞溅开来,很快大股大股的血水便瀑布般涌流而下。
绿眼睛操作机械臂,取下了一小块头骨。
谢黎虽然没有做过开颅手术,但也知道,提取脑细胞是非常精细的工作。
绿眼睛却像是屠宰牲畜一般,直接把吸引管刺入颅骨。
下一刻,一团蠕动的肉质组织被吸了出来。
……那绝对不是脑细胞。
“好了,”绿眼睛说道,“你可以走了。”
谢黎一愣,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站在旁边,看着绿眼睛做“开颅手术”,就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