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命,肉壁上好像在长东西,别靠近它们。”大狗咬住了高命的衣服,可是高命现在的状态很奇怪,身处如此诡异的幻境当中,他内心却觉得熟悉。
越是往里走,肉壁里长出的东西越来越多,这条宛如肠道一般的通道,记录了司徒安不为人知的过去。
“护工衣服和工作证代表的是工作,这些照片似乎代表的是司徒安的良知,他所拥有的东西,正一步步遗失在肠道里,被阴影世界消化。”大狗煞有介事的分析着,旁边的高命却没有给他任何回应:“怎么?你别告诉我,你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高命朝戒指伸手,那枚结婚戒指上的钻石很小,戒指本身并不贵,可在肠道里却显得异常耀眼,它上面凝聚着光亮,如同一枚注视着司徒安的眼睛。
照片里的他年轻英俊,目光坚毅,眼中充满了正义感,给人的第一印象就非常好。
目光移动,相隔几米远的肉壁上是另外一??布娃娃,它除了头发外,指尖还长出了活人的指甲,嘴里长着活人的牙齿。
“护工?”
紧挨着结婚戒指的是一个长满活人头发的布娃娃,娃娃本身很可爱,但在黑发的包裹下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
来时的路没有了出口,看不到尽头,一切好像在瞬间发生了变化。
“这个布娃娃变得越来越像人了。”
起初肉壁上长出的东西还算正常,工作服、合照、送给家人的礼物、金钱等等,直到以一枚结婚戒指为分界点,后面的东西就开始不断异化。
蠕动的肉壁缝隙里有阴影在生长,高命伸手去拽,抓出了一件二十多年前的那种老式护工制服,上面还挂有司徒安的工作证。
再继续往前走,高命看见了一张镶嵌在肉壁里的合照,司徒安和病患家属站在一起,接受他们的感谢,不过所有家属和病患的脸上都被画了一个血淋淋的叉号,似乎那些人已经被害。
没过多久,高命又看到了第三个布娃娃,新出现的娃娃长出了人皮。
接着是第四个娃娃,拥有了活人的眼睛和内脏。
一直往下看,当走到第九个娃娃面前时,高命愣住了,眼前的娃娃已经和现实里的小孩没有任何区别。更恐怖的是,高命在瀚德私立学院办公楼内见过这个小孩,对方就是司徒安的亲生儿子!
墙壁上九个娃娃记录了一个布娃娃,如何一步步变成人的。但也可以理解成,一个活人是如何一步步被鬼替代的。
<divcss="tentadv">九个娃娃看着很普通,背后代表的却是司徒安已经泯灭的人性。
“爸爸……”
高命隐约听到了一个孩子的声音,他靠近墙壁,发现肉壁里长出的孩子在呼唤司徒安。
“肠道里长出的东西,都是被司徒安抛弃的、是被阴影世界消化吞噬掉的。”孩子还在等待爸爸回来接他,可惜司徒安从未想过将它带走。
肠道蠕动的更加剧烈,肉壁里的长出的东西也愈发残忍、疯狂和变态。
司徒安把亲生儿子都做成了鬼,这样的恶魔怎么可能对其他人留手?
他穿着沾满血污的精致西装,披着纯白的慈善外衣,目露怜悯和同情,用刀锋划破了一张张美丽的脸,刺瞎了一双双充满希冀的眼睛。
肉壁上长满了残缺不全的尸体,本就是需要接济的苦命人,还被司徒安榨干了最后的价值。
从无亲无故的流浪汉,到瀚海某些大人物,司徒安在杀戮方面倒是一视同仁,所有对他有利的事情他都会去做,所有阻碍的他前行的人,他都会不择手段去除掉。
一张张毁掉的脸长在肉壁夹缝中,他们勉强还能挥动的手臂,似乎是在朝高命求救,希望高命可以带他们离开这暗无天日的肠道。
走在肠道里,高命看着肉壁里的尸体和半死不活的灵魂,他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那种熟悉的感觉了。
“肠道……隧道……”
在中元节那晚,他走下大巴车后,在发生车祸的隧道里也看见了类似的场景。
只不过代表司徒安过去的肠道当中,长满了别人的尸体;而象征高命过去的隧道当中,嵌满了他自己的尸体。
“想要拥有某一个可以打破宿命的开始,可能需要进行一场特殊的献祭。”
“司徒安用的是大梦中的其他活人,而我用的是过去每一刻的自己。”
时至今日,高命仍旧不知道隧道尽头有什么,但在这一刻,他将要看到司徒安隐藏最深的秘密。
从肉壁上长出的无数尸体中间走过,高命和大狗一步步向前,杀戮好像不会停止,死法千奇百怪,异化的鬼和失常的人也越来越多。
不知走了多久,高命和大狗忽然听到了笑声。
在这长满尸体的肉壁深处,那笑声显得尤为刺耳,它笑得越天真,带给人的感觉就越恐怖。
“前面不会就是司徒安的家了吗?”
大狗不太确定,它庞大的身体缩到了高命身后。
“司徒安的家在肠道尽头?那我的家是不是就在隧道的尽头?我的家人和过去都在隧道里?”
第276章
家
第276章家
肉壁上生成的东西越来越诡异,耳边传来的声音却越来越正常,充满童真的笑声,温馨的对话,无微不至的关怀……
“我耳朵听到的声音和眼睛看到的场景,似乎分别属于不同的世界。”大狗后颈的毛发都立了起来,这地方太奇怪了,让他非常不舒服,本能的想要远离:“高命,我们别再往前走了。”
大狗很少直呼高命的全名,他这次是真的害怕了。
“你也听到那声音了吗?”高命的状态和大狗不太一样,他觉得那声音很亲切,虽然是和他无关的对话,但他却好像从那些声音中听出了邀请,好像亲人希望他回家似的。
一步一步朝着肠道更深处走去,耳边的声音听不出任何问题,带给高命的感觉也越来越熟悉,仿佛那语气和声调是他从小听到大的。
“别再往前了!”大狗发出警告,他呲着牙,一口咬向高命的手臂。
利齿碰撞再一起,大狗咬空了,高命明明就在他前方不远处,可是他却突然触碰不到高命。
“坏了!你不要听那个声音!不要去思考它们说的话!”大狗狂吠,他想要带着高命逃离,可是肠道里分泌的粘液粘住了他的毛发,蠕动的肉壁裂开缝隙,像一张张嘴巴咬住了他的身体。
“高命!”
“中招了,我和大狗被分开了。”高命回过神后立刻就明白了,不过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中招的。
蹲在地上比高命还高的巨犬消失了,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只剩下一个小巧可爱的塑料玩具狗。
用手去捏它的肚子,它还会发出汪汪的叫声,奶凶奶凶的,非常可爱。
汽水瓶盖被起开的声音响起,气泡在玻璃瓶子里向上喷涌,让初夏的阳光也变得清爽。
空气中有股淡淡的柠檬香味,围栏边缘晾晒着各种衣物,几个小孩在楼道里玩捉迷藏,邻居家的大伯睡在躺椅上,摇着蒲扇,听着蝉鸣。
深吸一口气,高命转过身,当他看到自己面前的场景时,眼睛慢慢眯起。
他抓着那塑料玩具狗,第二次回头,身后的肠道也变成了楼道。
站在原地,看向来时的路,肠道幽深可怕,长满了恶心丑陋的尸体和异化的怪物,没有出口,也看不到大狗。
突然出现的光亮让高命有些不适应,眼睛有些痛,眼珠上的血丝也变得更加明显。
这变化猝不及防,就仿佛之前他经历的都是幻觉。
“我要更加小心了,不能分神,司徒安的家应该就在这里!”
丑陋恶心的肠道不见了,自己正站在一栋破旧老楼的楼道里。
全身心思考着隧道尽头有没有家的高命,忽然惊醒,他耳边满是那些温馨的日常问话,亲人间的嘘寒问暖,邻里间的招呼,等他回过头时,却发现大狗不见了踪影。
“我已经进入了司徒安的家?”
高命自己也拥有彩色遗照,他知道家长的特殊,但他还没有进入过自己的家,对家没有具体的概念。
手搭在额头,挡着光亮,高命看向四周。
他进入的不是那种封闭的楼道,一边是住户,一边是天井大院,建筑布局有点像他租住的荔井公寓。
大院里种了蔬菜和果树,车棚里停放着正在充电的电动车和落了灰的自行车,楼内的居民在大院里闲聊,退休的大爷大妈支起小桌,在棚子下面全神贯注打牌。
<divcss="tentadv">这一切都太正常了,正常的让高命都有点害怕。
他看不出任何问题,就好像自己之前所有的遭遇都只是一个噩梦,在这天下午突然从噩梦中醒来了。
公寓里的孩子们正是活泼好动的年龄,不过他们很自觉地没有打扰高命,可爱懂事又不惹人烦。其中只有一??笨笨的小胖子,他拿着一瓶汽水,好不容易打开了,又把吸管掉在了地上。
趁着没人看见,他赶紧将吸管捡起,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塞进了汽水里,痛痛快快的喝了一口。
许是太专注了,他边喝边跑,不小心碰到了高命。
汽水弄湿了高命的衣袖,小胖子好像非常胆小,他道歉完就准备跑路,结果被高命一把按住。
小胖子一副犯了错的委屈模样,这让高命更加的不解,对方是司徒安的家人吗?这地方真的找不出一点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高命的声音跟平时没什么区别,可好像还是吓到了小胖子。
等了半天也没有回答,高命干脆蹲在对方身前,尽量温柔的说道:“你认识司徒安吗?”
小胖子拿着汽水瓶子,傻傻的点了点头。
“你知道他家在哪吗?”高命语调平静,眼神却明显变得犀利了许多。
小胖子再次点头,他朝着楼道另一边跑去,高命跟在后面。
从晾晒的衣服中间穿过,小胖子将高命领到了楼层中央的一扇门前。
有些掉漆的铁门两边贴着对联,屋内飘出了很好闻的饭菜香味,小胖子似乎经常过来蹭饭,他轻轻敲击铁门,在外面喊道:“奶奶!奶奶!”
屋内响起脚步声,没一会儿房门就打开了,一个看起来也就五十岁的中年女人出现在门口。
“奶奶!”小胖子拿着汽水,一下就跑进了屋子里。
“又撒娇。”中年女人疼爱的摸了摸小胖子的头,然后看向高命:“你是?”
“请问这里是司徒安的家吗?”高命的心跳在加快,他眼中满是期待。
“嗯,没错,你找他有事吗?”中年女人似乎没有任何防备之心:“他还没下班,你要不要进来等他?”
高命看向屋内,公寓房间不算大,打扫收拾的很干净,墙壁上挂着字画,墙角还有一个堆满玩具的箱子。
“好的。”高命刚答应下来,手里的塑料玩具狗突然叫了两声,把他和中年女人都吓了一跳,只有那个小胖子很好奇的注视着玩具狗。
“是它自己在叫嘛?”小胖子似乎很喜欢玩具。
“我不小心捏到它肚子了。”高命笑了笑,向前走去,他的手扶着房门,用心感受着四周的变化。
高命非常小心,可他的谨慎好像是多余的,周围没有任何可怕的事情发生。
“我的菜快做好了,?孟刃?着,等他回来一起吃饭吧。”中年女人在围裙上擦了一下手,又进入了厨房。
第277章
家真实的模样
第277章家真实的模样
挂在沙发上面的廉价表盘里传出滴答滴答的声音,秒针每次走动,高命的心跳好像都会受到影响。
中年女人进入厨房,屋内飘着饭菜的香味,以前高命上小学的时候,经常在中午回家时,闻到家属楼内有类似的气味。
肚子咕噜噜的叫着,高命站在客厅中央,仔细观察这个家的每一个地方。
高低不平的木制餐桌靠墙摆放,左前方的桌腿下面还垫着旧报纸,餐桌上盖着花朵图案的桌布。
似乎是为了迎接客人,桌布上还放有糖果、瓜子和苹果。
小胖子拿着汽水瓶,跑到餐桌旁边,偷偷抓了一颗糖放在嘴里,他咂着嘴,意犹未尽,又看向了苹果。
“很普通,连糖纸的样式都和市场上的没什么区别。”
阳光照进屋内,高命挪动脚步,他看向墙壁上的字画,那似乎是司徒安书写的,每一个字都很有力量,刚正稳重,大气十足。
屋内的饭香越来越浓郁,高命的眉头也越皱越深,这里确实是司徒安的家,但跟他想象中完全不同,他找不出任何异常和怪异的地方。
“家难道就是记忆中最珍贵、最不能玷污的地方?是浑浊人生里唯一可以保持纯净的房间?家里没有危险?只有被珍藏起来的记忆?”
身体完全被肉壁困住的大狗呲着獠牙,浑身毛发因为恐惧而立起。
各种疑惑占据了高命的脑袋,没等他想明白,厨房的帘子被掀开,中年女人端着刚做好的排骨和炒青菜走了出来。
“平时他都是这会儿回来,今天加班了吗?”中年女人将饭菜放在木桌上:“你别着急,我打电话问问。”
都是家常菜,看着很普通,可是它们散发出的气味却能勾出一个人心底的某些念想。
耳边充满童真的笑声逐渐接近,肉壁里钻出一个个蒙着眼睛的鬼童,他们是司徒安从孤儿院里精挑细选出来的种子,每一个身上都被阴影寄生。
“高命!快回来!”
丧钟嘀嗒嘀嗒的走动,一个身体严重腐烂的胖子从肉壁里挤出,他的嘴巴长出了一条粗大的肉管,咕咚咕咚喝着肠道里流出的绿色液体。
这群孩子好像在和高命玩捉迷藏,他们环绕在高命四周,既不进攻,也不离开,好像是在引导高命朝某个地方走。
移动电话在很多年前已经普及,固定座机高命都很久没有见过了。
女人来到沙发一侧,将绣花的布掀开,下面是一台红色座机。
“怎么不接电话?他不管多忙都会接我电话的……”中年女人表情发生了变化,她一遍遍的打着电话,直到高命的心里隐约传出了电话铃声……
拨打号码,中年女人拿起话筒,可是一直无人接听,司徒安好像出了意外。
肉壁已经发生了变化,撕裂出了一??个巨大缺口,每条肠道好像都通往不同的地方,就如同人生里可能会面对的一个个选择。
……
高命好像沉浸在了幻觉当中,根本听不到大狗的声音,低着头,默默往前走。
肠道里充斥着刺鼻的恶臭,各种恐怖到极点的事物相继出现。
这怪物看了大狗一眼,然后抓着高命,带他进入了更加黑暗的地方。
肉壁上写满了各种绝望的文字,看了就让人想要发疯,司徒安特别喜欢收集绝望者临死前留下的遗书,那些文字就像是发酵好的酒,让他沉醉其中。
“高命!”任大狗如何叫喊,高命似乎都听不到。
<divcss="tentadv">他在那巨大胖子的带领下,来到了肠道的尽头,在这里的肉壁边缘有一个鬼神尸体做成的供桌。
那鬼神浑身是伤,趴在地上,左臂被斩断,替换成了厚厚的医院病历单。
肉壁蠕动的更加剧烈,各种各样的面孔朝着一处汇聚,那无数恐怖似乎想要拼凑处一个女人的脸。
踩着病历组成的台阶,高命和那个丑陋的胖子一步步走上鬼神供桌。
恶臭笼罩了一切,整栋建筑里遗留的全部力量都在针对高命!
“高命!回来啊!”
拼命嚎叫,大狗眼睁睁看着高命走向黑暗。
大狗没有朋友,在它漆黑无声的世界里,高命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
它不清楚自己和高命之间的关系,但在女村民去世后,高命是和它说话最多的人。
和它痛苦记忆里接触过的所有活人不同,高命从来没有把它一个异类来看待,它一直被跛湾村的村民当作狗窖里的大黑狗,异化后的模样也确实成为了巨犬,可高命却真的把它当作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它能够感受的到,高命对它没有歧视,没有过度的怜悯,而是将它当作了可以依靠和信任的朋友。
随着更深入的了解,大狗也知晓了一些高命的事情,它慢慢发现,在高命心底隐藏着比它更加痛苦的回忆,那装满心房的死亡记忆,每一段拿出来都能让正常人发疯。
大狗知道高命承受着什么,慢慢的,它也变得喜欢和高命聊天,因为至少从现在来看,高命是他唯一的朋友。
“高命!”
黑色长毛融入阴影,大狗的眼珠里出现了两个奇怪的文字,左眼是声,右眼是形。
它长满獠牙的嘴巴猛然长大,漆黑寂静,可以剥夺视觉和听觉的怨屋――狗窖,被大狗强行展开!
光线和部分肉壁都被大狗吞掉,黑暗以它的嘴巴朝两边扩散。
肉壁显然不可能让大狗逃脱去干扰高命,蠕动的肠道形成了刻满奇怪纹路的褶皱,如同海浪般,一波波朝着大狗涌来。
怨屋狗窖被不断压缩,大狗的叫声变得凄厉,它双爪向前,如同飞马想要跃出泥潭。
黑色长毛被肉壁扯断,血在阴影里飘洒,眼看高命就要走向那最深的恐怖,大狗皮肤撕裂,怨屋狗窖再次爆发!
肉壁上好像绽放了一朵黑色大丽花,那份美丽付出了非常残忍的代价。
肉壁被挤开的瞬间,一条惨白干瘦的手臂从大狗嘴里伸出。
一个脸部轻微畸形,耳朵被割掉,身体无比瘦弱的盲人,跌跌撞撞爬出大狗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