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犼看着已经和李杳交上手的绿衣男人和长猿妖,又看向其他潜伏在黄沙里不动的妖王。
李杳不蠢,不会这样单枪匹马的应战。
山犼下意识想用自己的鼻子嗅一嗅周围是否有阵法的痕迹,但是刚一动鼻子,山犼脸便绿了。
前两日李杳砸断了他的鼻梁骨,鼻骨是接上了,但是嗅觉还没有恢复。
一条冰凉的蛇尾缠上山犼的腿,柔媚明艳的女人脸从山犼肩膀后探出身,她缠在山犼身上,红色的丹寇挑着山犼的下巴。
“阿犬,闻一闻这周围有没有阵法的痕迹。”
“老子叫经辇。”
山犼打不赢李杳,加上李杳从来没有把他当做狗,所以少有暴躁的时候。
他一把抓过蛇妖的手,反手把蛇妖砸在地上,溅起一地黄沙。
“滚边去,莫挨老子。”
蛇妖重重的砸在地上,眨眼之间柔韧的蛇尾便缠上了山犼的腰,将山犼卷着砸在不远处的树上。
“不过是看在赤怪的面子上才给你一个部落妖王当当,狗仗人势久了,都忘记了看见姐姐要摇尾巴。”
两峡谷内被风沙覆盖,巨大的风沙面前即便是妖王也难以看清对面的人是谁。
“那边怎么也打起来了?莫不是她还有帮手?”
“大家都注意一些,这捉妖师一人在这儿本就不对劲儿,或许会有埋伏。”
*
“知道有埋伏他们还去了?”
衡星阁里,宿印星拿着龟壳,抬眼看向面前的朱衍。
“这么蠢?”
“谁说不是呢。”朱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别说他们了,连经辇那蠢货也去凑热闹了。”
“妖族慕强,又向来禁不起挑衅,李杳杀了臣山,还捏碎了臣山的魂魄,放话说在两峡谷等着他们。”
“他们要是不去,各路妖王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地蓝七位妖王,何不留一半去一半?”
宿印星觉得匪夷所思,这明摆着是坑,这些妖王居然还抱团往里面跳。
“都知道有埋伏了,自然是人多胜算大一些。若是去了赢了也还好说,可若是输了,这五族六部的族长和部落妖王就要换妖当了。”
换言之,他们此战输不起,也不能输。
朱衍晃着茶杯,“这些蠢货,都几百年了也还是好面子。”
宿印星手指在圆润光滑上的龟壳上摩挲了一下,“你说,他们要是被天象坑了,回来会不会怪我没跟他们说两峡谷今夜会有尘暴?”
朱衍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茶杯里滚烫的水被抖落在手背上,朱衍一时间都忘了烫。
“两峡谷今夜会有尘暴?”
宿印星点头,“千年一遇的尘暴,能挪山的那种。”
朱衍放下茶杯,抖落手背上的水珠,若有所思道:“她什么时候会看天象了。”
天象这种东西,并非每个人都能看。能参悟的人,不过一两年就能入道,参不透的人,学了一辈子也不见得能看懂。
朱衍看着手背上残留的水渍,“她小时候学过一种阵法。”
宿印星抬眼看向他。
“耗全身灵力注入阵眼,等阵眼习惯了吞噬灵力之后会吸干阵内所有人的灵力。”
李杳十六岁时,便用这种阵法坑过他。
宿印星顿时明白了朱衍的意思,“没了灵力,那些妖王也不过是普通的妖,绝无可能在尘暴里活下来。”
朱衍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她也是。”
朱衍站起身,抬脚便朝着殿外走去。
也不知道是该说他小瞧了他这师妹,还是该说他这师妹做事太绝了。
不给别人留生路,也不给自己留
第268章
你便是她第二次渡劫的机会
268.
虚山之上,穿着一身僧袍的人出现在湖中的木桥上,他朝着屋子里走去,看着屋子里盘坐的女子道:
“她的命星暗了。”
许亚睁开眼睛,抬眼看向他。
“是暗了,还是陨了?”
怀桑看着她,“既然需要她,又何必漠视她的生死。九死一生的机会,她不一定能握住。”
“所以呢。”
许亚站起身,看着已然十分苍老的和尚。
“你心有旁骛不也入了空门。”
正逢十五,虚山圆月悬挂于树梢,清风摇动树梢上的落叶,落叶惊动湖面上的波纹。
水欲静,却波纹横生。
她眉眼如同往昔,连看他的眼神都分毫不差。
李玉山在想,她看他,从来都是恶女看狗的眼神。
现在狗老了,恶女却还容貌依旧。
“我想要寻一个解脱,但是你却从未放在心上。”
怀桑看着她,只当看她最后一眼,看完过后便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月祝上次来寻我,我原以为你把真相告诉了她,不曾想你执着入魔,她是背着你来找我的。”
许亚看着那苍老的背影,眼里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你要去救她?”
怀桑停在原地,月光拉长他的影子。
“我只有这一个孩子。”
许亚看着她,“你在意的是李家血脉还是她?”
“许月祝也是李家血脉,她死了,李家依旧有人。”
何况那个叫做溪亭安的孩子已经继承了赤魂果。
李杳死了,李家的血脉也不会断。
终究是老了,若是年轻时候的李玉山,会被许亚气得发笑,但是他已经是垂暮之年,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化作一抷黄土。
许亚看着和尚的背影离去,她道:“你发过誓,不会替任何人解银丝蛊。”
“终究是年少轻狂,埋了祸端。”
“倘若还有一次,许亚,我不会救你。”
岸边刚榻上木桥的年轻姑娘端着热汤站在原地,她看着缓缓走过来的老和尚,眼神迷茫。
“你是阿姐的父亲。”
许月祝看着他,“你既是阿姐的父亲,又为何只有她一个孩子?”
她不是吗?
若是她不是,阿娘又为何要说她是李家血脉。
怀桑看着她,一时间没有说话。
许月祝看着他,也看向他身后已经站在水桥上的许亚。
“我是李家的血脉,却不是你的孩子。”
她看向许亚,“那我是阿娘的女儿吗?”
许亚没有说话。
许月祝看着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阿姐自小天资聪颖,三岁便能打坐入道,而我却天资平平,经脉细窄,原来是因为我不是阿娘的女儿。”
许月祝想笑,笑容扯动嗓子,酸涩得她有些难受。
“原先寨中还有人说我与阿娘长得像,那时候我还沾沾自喜,想着总算有那么一两分像你。”
许月祝嗓子有些堵,不知道从哪里沁出的水润湿她的嗓子和鼻腔。
“原来,他们都是骗我的。”
怀桑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最后道:
“你父母双亡,虽然当时李家尚有族人在,却难以护住你。许亚将你带回虚山,是我的意思。”
许亚看着和尚的背影,眼神淡漠。
“何须如此骗她。”
她看向许月祝道,“李家赤魂果难得,三百年前,李氏一族千余人,却只有李玉山身负赤魂果。”
“整整两百多年,李家更迭换代,也唯有刚出生的李杳身上带着赤魂果。”
“李杳出生一年后,你出生了,是除了李杳之外的李家孩子里,唯一身负赤魂果的人。”
“恰逢你父母双亡,李玉山便将你认在了自己名下,你唤他一声阿爹也没错。”
那时候,李杳还小,李玉山跟着她和李杳常住在虚山,李玉山将许月祝带回来的时候,李杳也不过刚刚学会盘坐的年纪。
后来她将李玉山赶了出去,却将许月祝留了下来。
“我养着你,是因为你体内有赤魂果,倘若李杳一次渡劫不成,你便是她第二次渡劫的机会。”
站在许亚身前的怀桑无可抑制地转身看向她:
“何至于此?”
许亚与他对视。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她明白李玉山的意思,李杳已经渡劫成功了,她本可以不把收留许月祝的真相告诉她。
但是许亚还是说了,她向来不掩饰自己的恶毒和狠心。
对面的许月祝似乎没有想象中的悲伤,夜风吹过湖面,扬动她耳边的发丝。
微凉的风轻抚过干燥苍白的唇,许月祝道:
“阿娘向来是这样。”
怀桑回身看着她,只见姑娘的脸色有些苍白。
“今日过后,我还能记得这些话吗?”
许亚冷冷淡淡道:“不会。”
她会抹去她的记忆。
许月祝抬眼看向她,“明日再抹除行吗?我想多清醒一些。”
她这一辈子,记忆删删减减,在幻境与真实之间反复交替,她只想多清醒一晚上,可是许亚连这一晚上的时间也不给她。
“月祝,天色不早了,去睡吧。”
银色的蝴蝶从许亚的耳朵里钻出,飞到许月祝面前,围着许月祝转了一圈之后停在许月祝眼前。
热汤带着托盘溅落在木桥上,许月祝的眼睛陷入了混沌,她恍惚地看着蝴蝶,跟着蝴蝶越过怀桑和许亚,朝着湖中央的木屋走去。
站在原地的怀桑捏紧了手里的佛珠,他转身看着许亚。
“何不给她一个痛快?”
这种记忆被抹除修改的痛苦,他也曾感受过。
他与许亚刚在一起时,她便会对他的记忆做手脚。
隐私任由他人侵犯修改的滋味并不好受。
给一个痛快。
他像是在替许月祝问,又像是在替自己问。
许亚看着他,“既然要去救李杳,便抓紧一些,再晚些,便轮不到你救了。”
许亚转身朝着木屋走去,只留了一个熟悉的背影给李玉山。
———
男主明天就出现了!!!!
第269章
你的时间不多了
269
李杳恢复意识的时候,眼前是一整片的白色。
像是连绵不断的雪山与雾白的天空交汇,白与灰的交界模糊不清,整个世界唯有她的一双眼睛。
抬眼不见日光,垂眼不见掌心。
粗糙坚硬的石块或者树皮抵着她的背,李杳想,她大概是靠在一块石头或者一棵树上。
湿润的水汽沁湿了她的头发,手掌下的地面多是湿润的柔草和细小的砂石。
她扶着身后的树,想借力起身,但是她抬不起手臂,也控制不了双腿。
聚灵阵吸干了她的灵力,没了灵力护身,尘暴碎裂了她全身的筋脉。
不远处穿着黑袍的人拿着水壶停在原地,看见李杳睁开了眼睛,也看见了李杳灰白的瞳孔。
他抬脚走到李杳面前,看着李杳尝试抬手的动作一顿,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方向。
她看不见,却又察觉了他的存在。
他放下水壶,牵过她的手,在她掌心写字。
——我不是坏人。
李杳没说话,反而反手抓住他的手。
干瘦如柴的手指像是被人吸取了血肉,不再匀称紧致的皮肤象征着这个人已经老去。
李杳慢慢松开他的手,被尘暴伤过的嗓子嘶哑:“你是谁?”
那人抓着她的掌心又写:
溪亭府的暗探,我叫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