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袖:“…………”
她就知道。
他一问就又要没完没了了。
她假装没有听到金宝的话,抬头看向一旁给银宝擦药的许月祝道:
“李杳最近在忙什么?”
低着头给银宝擦药的许月祝似乎没有听见霜袖的话,她低着头,仔仔细细地揉着银宝的胳膊。
银宝嘴里塞着两颗葡萄,挤得鼓鼓囊囊的脸好奇地看着许月祝。
霜袖注意到银宝嘴角留下的口水,连忙掏出帕子,替银宝擦了擦口水。
“乖宝,你吃不下倒是分两次吃啊,全部塞进嘴里也咽不了。”
许月祝顿时回神,连忙把手掌放在银宝嘴边。
“先吐出来,小心堵着嗓子眼。”
银宝看了看她,乖乖地吞了一颗葡萄出来。
许月祝将葡萄扔进一旁的托盘里,又用了清洁术净手。
“以后葡萄都要嚼碎了才咽下去。”
银宝嚼着嘴里的葡萄,转过头背对着许月祝。
一旁不断给银宝喂葡萄的金宝心虚地坐下身,埋着头看着自己的脚丫。
霜袖抬起手,掐住金宝的下巴。
“听见了没,下次给乖宝喂东西不要喂太急了,他不是小猪,吃急了会不舒服,吃多了也会不舒服。”
金宝被迫扬起肿起的“小猪脸”,忙不迭点头。
“我记住了。”
霜袖见他乖巧的模样,收回了手,抬眼看向许月祝道:
“你刚刚在想什么,我叫你都没有听见。”
她一顿,“你可是还在想生漆木的事?”
许月祝摇了摇头,“我总觉着我这几日脑子有些模糊,心里也空落落的,像是忘了什么东西。”
忘了的事对她来说应该很重要的,但是她偏偏就是想不起来。
“最近天冷,是不是夜里没有睡好?”
霜袖终究是一个小妖,她没有接触过高深的术法,她只能用自己简单又愚昧的想法去猜测许月祝的病因。
许月祝也知道这一点,她说忘了东西,霜袖只会牛头不对马嘴地回她是不是没有睡好,她知道霜袖的建议并不能给她一些实质性的建议,但许月祝很珍惜这种无用的关心。
“也许是,我等会儿去抓一副安神汤,兴许喝了就好了。”
许月祝垂眼看着软榻上两个红肿的孩子,“给他们也熬一些,这疹子痒得难捱,喝了会睡得沉一些。”
“也行。”
霜袖一把抓住金宝要去挠腰的手,“不能挠,挠了留疤就不好看了。”
金宝仰头看她,“可是福安痒痒的,好多蚂蚁在咬我。”
“咬你也不能挠,要是留疤变成不好看的小孩了,你阿娘以后就不喜欢你了。”
金宝一顿。
霜袖道:“你阿娘的心和脑子都是空的,做事都用眼睛思考,她只喜欢漂漂亮亮的金宝,要是金宝不好看了,你阿娘就只喜欢银宝了。”
银宝难得转过头,抬头看向霜袖,煞有其事地点着头。
三岁半的孩子,却少年老成得像是一个小老头一样。
霜袖看着他这副模样,抬起手戳了一下银宝的额头。
“说你哥没说你是吧,吃东西也不知道想想,你哥塞什么你就吃什么,吃不下了也硬塞。”
霜袖看着他,认真道:“下次他给你糖不许再吃了,那糖不干净,吃了会闹肚子。”
银宝立马扭过头,用后脑勺面对着霜袖。
显然不爱听霜袖的话。
金宝仰着头看着霜袖,“我的糖是干净的!”
他替自己反驳道:“我的糖是姨姨们给的,姨姨们说了,吃了糖就可以飞,还可以不生病!”
小金宝的脸肿了,她不敢捏,只能卡着小金宝的下巴,认真道:
“所以你吃了她们的糖会飞了吗?”
金宝不吭声。
霜袖:“世界上哪儿有这样的糖?你问问你月姑姑,世界有没有吃了可以让人会飞的糖。”
许月祝看着玩弹弓的小银宝,又抹了一些药在小银宝的背上,一点一点揉开。
“那不是糖,是丹药。”
“许是上次银宝的牙坏了,怜轻和柳栖不敢再给他们喂糖,给的都是一些健体和助小崽子聚气的丹药。”
她转眼看向金宝,“小金宝日日跟着武师父学功夫,又跟着外祖母学静坐,可悟到了一些什么。”
按照金宝的资质,吃了那么多聚气聚灵的丹药,倘若入了道,修炼速度会是常人的几十上百倍。
金宝摇摇头。
“每次外祖母都这样问福安,还问福安是否有脑子清明的时候。我说福安不困,一直都是醒着的,外祖母便说福安蠢。”
他委屈道:“我才不蠢。”
霜袖:“……她问你有没有醒悟,你说你不困。”
她顿了片刻才道,“你的回答也挺可爱的。”
金宝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眯起眼睛,笑得露着两排小白牙。
“阿娘也说我可爱。”
一旁的银宝拿着弹弓转身看着他,认真地看着金宝。
“蠢。”
若是别人说他蠢,金宝只会小脸一垮,委委屈屈地说自己不蠢,但是当这个人是银宝的时候,金宝板着一张小脸,认真道:
“不能说别人蠢,这样很没有礼貌。更不能说哥哥蠢,这样说,哥哥会难过的。”
银宝看着旁边的葡萄,对着金宝认真道:
“找阿娘。”
第287章
“他早该死了。”
287
“你想阿娘了。”
金宝探着头凑近银宝,刚想说什么,又泄气地退开身子。
“可是阿娘在忙,没空和我们说话。”
银宝皱起眉,“找阿娘。”
“阿娘在忙。”金宝肿成馒头的手捧着银宝的脸,“等银宝学会写字了,就能看见阿娘了。”
这话是霜袖经常哄他的,现在被他用来哄银宝了。
霜袖和许月祝听见两个孩子的对话,也未曾将银宝的话放在心上,只当他是想李杳了。
夜里,床上躺着的孩子坐起身,他爬到金宝身边,抬起手,拍了拍金宝的脸。
金宝喝了许月祝的安神汤,夜里睡得沉,无论他都怎么拍,金宝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银宝急了,使劲摇晃着金宝,嘴里还不断小声道:
“醒。”
摇到最后,小家伙浑身都是汗,他张开嘴,靠近金宝肉肉的小胳膊,使劲咬了一口。
“啊啊啊!”
床上睡着的肉团子弹坐起身,连忙叫道:“救命啊霜霜姨!有鬼咬我!”
肉团子手脚并用的往床外爬,爬了两步还不忘回来拉银宝的手。
“小椿生快走!床上有鬼咬人!”
银宝跟着他爬出帷幔,伸长了脚下床后站在床边穿鞋。
金宝都跑到楼梯处还要折返回来看他,借着屋子里留下的微弱的烛火看见银宝在穿鞋的时候,金宝一愣,立马蹲下身子,两三下帮小银宝把鞋套上,然后拽着小银宝往屋外走。
“衣服。”
银宝道。
金宝火急火燎扯上衣服,胡乱替小银宝套上。
一边拽着银宝往屋子外边走,一边道:“你真聪明,穿上衣服和鞋子出去就不会着凉了。”
不着凉就不用喝苦苦的药,也不会被霜霜姨骂。
下了楼,出了门之后,金宝刚要带着银宝去找霜袖,不曾想,他一扭头,看见银宝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金宝怀里还抱着自己的鞋子和衣服,看见银宝的背影,连忙跟上去道:
“霜霜不在这边。”
“找阿娘。”
银宝摸着墙壁,一点一点朝着那天的房间走去。
金宝在他旁边,三两下穿上衣服,又把鞋子扔在地上,随便趿拉着鞋子。
“阿娘不在这儿,阿娘在很远的地方。”
银宝转头看向他,“我看见了。”
“我也看见了啊。”金宝道,“阿娘在水镜里,月姑姑说了,那是术法,能看见阿娘,但是阿娘在很远的地方。”
银宝不想跟他说话,径直踏上水桥。
站在不远处的人看着两个小小的黑影走上了水桥,隐约还能听见孩子的声音。
那人看着身前穿着蓝裙的女子,低声道:“那是传送阵的方向,可要将他们拦下来。”
许亚看着水桥的两个孩子,“溪亭安身上有束身咒,他出不了虚山。”
身后的人迟疑片刻,“那椿生小公子呢?那房间里连接着许多传送阵,其中不乏已经失效的,小公子踏入,不一定会传到哪里。”
清风扬动许亚的耳发,寒凉的秋风比不上许亚的耳尖冷。
“他早该死了。”
许亚看着那两个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早夭才是他原本的轨迹。”
柳栖站在原地,越过许亚的身影,看着已经空了水桥。
虽心有不忍,但她不会违背许亚的意思。
哪怕那个孩子是少祭司的孩子,哪怕是她把他的牙喂坏的。
*
银宝推开门,看着房间里闪着灵光的阵法,站在门前没动。
金宝从他身后探出头,看见房间里闪着幽光的纹路时,瞪大了眼睛,他绕过银宝,小腿一迈就进了屋子。
他动作太快,银宝还没来得及阻止便看见金宝站在屋子里蹲下身子,看着地上闪着幽光的符文,好奇道:
“这是什么东西?”
银宝看着金宝踩在灵纹上,又看了看金宝,抬脚迈进屋子里。
他迈进屋子里的一瞬间,脚下的幽光闪烁,风吹过屋檐,摇动屋檐下的六角铃,铃铛响起的刹那,三岁的孩子消失在原地。
药房里的许月祝猛然抬起了眼。
金宝手指扣着地面上的阵纹,门口的风扬动他细软的头发,他一扭头,只看见了空荡荡的门口。
“?”
金宝立马站起身,跑到门跟前,趴着门框,探着脑袋看着门外。
“小椿生?”
“小椿生你去哪儿了?”
金宝在门外的长廊找了找又转回屋子里,把门后和桌子下都找了一遍。
“小椿生,你在和我玩捉迷藏吗?太晚了,这不好玩,我们回去吧。”
许月祝站在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金宝从桌子底下钻出来。
她看见金宝还在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金宝顽皮,想来是他闯了传送阵。
她刚要开口问金宝为何在这儿,金宝便急忙跑到许月祝面前。
“月姑姑,小椿生被鬼抓走了!”
许月祝闻言,连忙道:“银宝也进这个屋子了?”
金宝点头,“刚刚小椿生站在门口,我一眨眼,小椿生就不见了。”
*
“不见了?”
水镜的李杳皱起眉,“何谓不见了。”
“前些时日,银宝瞧见了我在传送阵拿葡萄。他素来伶俐,或是想到了那阵法可以到阿姐身边,便说要找阿娘。”
许月祝道,“昨日夜里,他和金宝一同去了那传送阵,消失在了传送阵里。”
李杳垂眼看向再次跪在蒲团上的金宝,看着肉团子蔫头耷脑的模样,“是这样吗?”
金宝不敢抬头看李杳,闷声不吭地点着脑袋。
李杳看着他这副模样,“那房间是你带他去的?”
金宝一顿,摇了摇头,小声道:
“我和小椿生是路过。”
“路过的时候还推开了门?”
李杳看着他。
金宝顿时不说话了。
“见过传送阵的人是他,想来也是他带着你去的。”
李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