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苏晋柳朝明朱南羡 本章:第137章

    苏晋一向待覃照林与覃氏如兄嫂,听了她这话,才反应过来:“是我的不是,既这样,等过完年,我去问问启光的意思。”

    她想了想:“启光孤苦,又没家人在世,一向视我为至亲兄长,就怕这事由我来问,他便是不愿也会应承,我得斟酌一下如何开口。”又笑道,“这种事,终归还是两情相悦最好。”

    覃氏道:“小姐不是绝美,清婉却是称得上的,大人不在京师这些年,翟大人总来府上帮衬,总不能一点意思也无吧。再说了,大人您是这朝堂里顶大的官儿,便是翟大人不行,下头那么些当差的,总有合适的。依我看,官职,样貌,都不是顶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人品好。小姐儿时吃尽苦头,上了京,直到大人今年回府前,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这些年当家,宁肯自己吃苦,也不肯亏待了我们这些下人。我就盼着她能嫁给好人家,一辈子享享清福。哎,之前不是还有个常跟着大人的,叫吴,吴什么来着,听说开了春就要回京。”

    “吴寂枝?”苏晋讶异,“他早就成家了,虽然正房去世多年未曾续弦,但也到了不惑的岁数,把阿宛说与他不合适。”

    覃氏道:“大人见多识广,眼光总不会错,只一点,虽要挑人品好的,倘若是像沈大人那般神仙似的人物,便是万万不敢高攀了,他太好,冲撞福气,福气浅的人嫁了会折寿。”

    苏晋一下笑出声来:“青樾若听了这话,只怕要哭笑不得。”

    覃氏道:“不过说也奇怪,大人身边,如沈大人柳大人人物怎么都不娶妻呢?”

    苏晋接过她手里的玉带,往腰间系了,对于覃氏,她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们这一辈的臣子,没赶上好时候,生在这个动荡年间,从景元二十年开始,一直到永济开朝,朝局三五月就是一个剧变,每回剧变,死一批人,散一批人,谁也不知自己日后会怎样,尤其是陷在旋涡中的,若没家人无牵无挂还好,倘有了,自己落罪牵连家人不说,更有甚者,还会被人以家室妻子做质要挟,以身犯险,到末了,都不得善终。”

    立场,志向,与血淋淋的权争裹在一起,至今都没平息,连心上都容不下太多柔软,何况身后?

    今日反贼,明日忠臣,今日幕上宾,明日阶下囚。

    当年朱南羡被囚禁在东宫,她之所以敢从佥都御史迁往刑部做侍郎,直面朱沢微一党的暗锋与兵戈,不正也因为她身后无牵无挂么?

    反正一个不慎落入万劫深渊,死的也只是独一人。

    苏晋笑道:“何况像柳昀青樾这样的,日无暇晷,又宁缺毋滥,大约亦只有随缘了。”

    覃氏听得明白,叹道:“谁说不是呢,不过我活了这些年,明白一个道理,这日子啊,只有一个人时能过得圆满,两个人在一起才能过得舒坦,断断没有一个人时伤春悲秋长吁短叹,等两个人在一处了便能花好月圆天长地久的道理。人活着,终归是活给自己的心看的。”

    苏晋点头:“便是这样。”

    第263章

    二六三章

    一时穿戴齐整,至前院,管家七叔与苏宛、翟迪已等在府门外了。

    苏宛名义上是苏晋的舍妹,但她早已过了出阁的年纪,不能与兄长同乘一辆马车。

    翟迪道:“待会儿从沈府出来,还要赶去都察院赴宴,周折辗转,回到家中已不知是什么时辰了。今夜是小年夜,都该团圆,不如省去一个车夫,大人的马车由启光来驾吧。”

    七叔道:“叫翟大人帮忙点算贺礼已是我们这些下人的不是了,腊月雪天,怎好再劳烦——”

    没等他说完,苏晋抬手一拦,她看了苏宛与翟迪一眼,想起覃氏方才叮嘱的话,说了句:“随他。”步去头一辆马车前,掀帘入内,又交代,“七叔,劳烦您为我驱车。”

    反将苏宛与翟迪留在了雪道旁。

    苏宛一时无措,翟迪愣了愣,顷刻明白了苏晋的意思,略显秀气的眼梢微微一动,牵住马头,对苏宛道:“那便请小姐上马车。”

    苏宛脸上浮上一抹浅霞,无声行了个礼。

    沈府比苏府还热闹些,到底是煊赫了几十年的高门深宅,虽败落一时,到了永济朝,出了一名国公爷不说,还出了一位皇后娘娘,尊崇之至,比起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今日小年,若非沈奚事先谢绝了访客,只怕门槛都要被踏破。

    苏晋与翟迪一到,守在府门外的沈六伯便迎上来:“苏大人,翟大人。”一面吩咐下人将贺礼抬入府内,一面将人往府里请,“苏大人回京后忙得连上沈府吃碗茶的闲暇都没有,今日好不容易来一趟,听少爷说,大人竟不留下一起用晚膳?”

    苏晋道:“是,都察院设宴,实在挪不出空闲,过几日年关到了,左右没有公务傍身,我定是还要过来的。”

    一路穿廊过径,到了正堂,拜见过沈拓与沈氏,沈奚道:“沈筠一早去皇陵了,只先你一步回来,她事多得很,这会儿又要去后院换衣。”

    沈筠去皇陵是为探望沈婧,穿的是缟衣,回到府上,将缟衣换下也在情理之中,但沈奚就是这样,不编排她一两句总不能称心。

    苏晋笑了笑,接过沈六伯递来的茶,转头去问沈拓这两年来的近况。

    沈拓玩笑道:“苏州跟应天府都临着秦淮,两地住着其实没分别,但活得是个心境,远离庙堂,不问政,不理事,不给你与小奚添麻烦,便是老夫最大的造化了。”

    这边说着话,沈筠也自后院赶来了,她身姿窈窕,一身朱色袄衣若换作寻常女子穿,定显丰腴,但穿在她身上,反而聘婷多姿,如画的眉眼滟潋生光,又带着三分英姿,像开到极时的山丹花。

    苏晋上前拜见,踌躇着不知该行什么礼,明面上,沈筠是大随皇后,是至高无上的君,可私底下,她早已断了与朱昱深的情根,这辈子只认朱南羡这一个皇帝。

    沈筠看出苏晋的犹豫,另起了一个话头:“今日去皇陵探望阿姐,听以往东宫的旧人说,阿姐过世前,曾让十三请你去东宫一同过年?”

    苏晋道:“是,晋安陛下与臣说,每年年关,东宫总会自己关起门来热闹一回。”

    也从不邀旁人,若邀了,便是认定她是自家人。

    沈婧自小便将朱南羡视为亲兄弟,关怀备至,当年愿请苏晋去东宫,一定是想认下这个弟媳了。

    可惜没来得及。

    沈筠点了一下头,唤人取来一支锦盒,盒子里搁着一枚玉镯,明润生光,乃是极品中的极品。

    “这是当年我出嫁时,阿姐亲手赠与我的。”沈筠道,“而今我留着没什么用了,阿姐既与你有缘,便算我代她转赠于你。”

    将锦盒递到苏晋手中,又续道:“你与小奚是至交,又是十三最信任的人,在我面前便更不必拘礼,日后便跟着十三,唤我一声三姐罢。”

    沈筠言辞隐晦,但苏晋还是立刻明白了她话中深意,耳根子一烫,低声道:“是,多谢三姐。”

    一道茶用完,下人们进得堂内,撤去放了两个时辰的糕饼点心,换上更新鲜的,沈府原也没有这么讲究,但沈筠回京前,沈奚代她与朱昱深请示过,小年夜这晚,请阙无带着朱瑄与朱瑾来府上——亏待了谁,也不能亏待了两位小皇子。

    不多时,外间便有一名护卫来报:“沈大人,三小姐,二位小殿下的马车已行到街口了。”

    沈奚点了一下头:“命人去迎,我们这就过去。”

    随朱瑄朱瑾而来的百余的亲军在长街依次列阵,沈奚刚走到府门口,就看到朱瑄先一步下了马车,尔后又回身去扶朱瑾,带着小五岁的皇弟步去沈筠面前跪地行了个礼,唤了声:“母后。”然后又起身,对着沈奚,苏晋与翟迪揖下:“见过沈大人、苏大人、翟大人。”

    这是宫中太傅教的礼数,见到学问远胜于己身者,都可已师礼尊之。

    沈奚三人与他回礼,称呼道:“大殿下。”

    朱瑄略显稚气的脸上这才绽出一枚真心实意的笑,扑倒沈筠怀里,轻声问:“母亲是几时回京的?儿臣还没入冬就日日盼望着来探望您了!”

    朱瑄是与沈筠亲,他身后朱瑾却不尽然。

    二皇子太小,出生那年,恰逢宫中最动荡的岁月,沈府遭灾,沈奚落难,沈筠不得不抛下刚出世的他赶回京师,好不容易长到三岁,懵懵懂懂被人接到宫中做了正统皇子,沈筠又已离他远去。

    不到七岁的朱瑾看着沈筠,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若非父皇的寝宫里还收着母后的一副画像,他已快不记得他生母的模样了。

    朱瑾有些认生,不由得退后两步,靴后跟碰到马车的车轱辘,折转身,小手扶上车辕,望着阔身宝顶,沉默停驻的马车,轻声问:“父皇,您不一并下来看看么?”

    此言出,方才还有些喧闹的府门街道霎时寂静。

    沈奚与苏晋对看一眼,一齐上前一步,对着马车拜下:“不知陛下驾到,臣等有失远迎。”

    马车里的人似乎沉默一瞬,尔后才掀帘而出。

    申时将至,日头不算早也不算太晚,朱昱深今日未着龙袍,一身墨色劲衣,两边的袖口扎入铁护腕中。

    沈府一众人等看着沈奚与苏晋对着马车行礼,尚还难以相信是陛下亲临,这会儿见到朱昱深本人,都忙不迭跪下行稽首礼。

    所有人,除了沈筠。

    周遭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从朱昱深下马车,到朱瑾上前去握他的手,明明只是很短的一刻,却又凝滞得无限漫长,被佳节的喜气冲散的寒风卷土重来,冷意一点一滴,像要渗透进骨子里。

    帝王驾到,阎闾巷陌也变作庙堂,连年味都没了。

    沈奚心下沉然,当即自免了礼,笑嘻嘻地道:“是臣马虎了,险些忘了阙无尚在回京的路上,赶不及将两位小殿下送来沈府。陛下对他二人着紧得很,交给旁人定然不放心。”

    又回头吩咐:“六伯,赶紧去正堂再收拾一番,备上好的酒水与肴馔。”然后侧身让开一条道,躬身道,“陛下府里请。”

    沈六伯听了这话,对着朱昱深磕了一个头,带着下人打点去了。

    长街上驻守的亲军统领见圣上要造访臣子府邸,当即号令一声,率着一干将士重新列阵。

    朱昱深淡淡扫了沈府众人一眼。

    洞若观火如他,太容易看出这些人倍感荣光的眼神背后藏着的害怕,畏惧,以及诚惶诚恐了。

    诚如这个方才还热热闹闹,满是人间烟火气的府邸,在他出现的一瞬间,便被冻住了一般。

    “不了,朕不进去了。”朱昱深道。

    小朱瑾的脸上浮上明显的失望之色,轻声又唤:“父皇。”

    朱昱深看他一眼,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道:“瑄儿,过来。”

    朱瑄会意,几步过来,牵过朱瑾的手,温声道:“瑾儿,今晚皇兄、母后,与舅父一起陪着你好不好?”

    朱瑾回头又看了朱昱深一眼,一双眼水汪汪的,但他是天家的二皇子,不该这么娇气的,颔着下巴认真点了点头,应道:“好。”

    朱昱深见朱瑾乖觉,略笑了一下,但这枚笑十分淡,几乎是看不见的。

    他没再多说什么,转过身,登上马车便欲回宫。

    正这时,沈筠忽然道:“四哥留步。”

    第264章

    二□□章

    沈筠虽贵为皇后,但眼下在外间,她当着人称呼朱昱深为“四哥”,实属不敬,众人一时惶恐,纷纷拜下。

    朱昱深的背影顿了顿,回过身来。

    沈筠道:“阿爹,您先代我陪一陪瑄儿与瑾儿,小奚,你带着所有人回府。”又对苏晋与翟迪道,“时雨,翟大人,你们既要赶回都察院,便不必在此多留了,仔细天晚了。”

    苏晋看朱昱深一眼,见他似是默许,便与翟迪一起应了声:“是。”

    一时长街人散,连日头也淡去了几分,云团慢慢蓄起来,大约快要落雪。

    沈筠步去朱昱深身边,道:“我陪四哥走一段。”

    朱昱深目色一沉。

    少年时,他每回出征,她便追来,十里沙场,天涯海角,她总要跟在他的身边,后来成了亲,她做了母亲,便不能如以往一般任性了,他出征时,她去送他,他便会说:“随我走一段。”

    北疆风沙,荒烟蔓草,她一身红衣是最好的景。

    那时她还总抱怨:“每回相送,四哥便让三妹陪着走一段,没滋味极了。”

    可她眸光如星,鲜活生动,明明也心甘情愿。

    朱昱深看着沈筠,沉默半晌,“嗯”了一声。

    侍卫都撤去街外了,两人就这么延着长街,慢慢往前走。

    过了一会儿,朱昱深问:“你此次回京,打算住多久?”

    “说不准。”沈筠道,“可能过完年关走,也可能明日,或者后一日就走了。”

    睫稍微微一凉,沈筠仰头看去,云团厚得无以为继,雪已开始落了。

    “我不愿回京。”她看了一会儿雪,又道,“也不愿留在应天府,若不是为了父亲母亲,为了瑄儿与瑾儿,我今次也不会回来,方才能见他们一面,便足够了,四哥将瑄儿瑾儿照顾得很好,他们……也已经长大了。”

    沈家的祖籍在苏州,但沈筠从小便在应天府长大,说是金陵人也不为过,可惜,自从朱昱深称帝,她便不再属于这里了。

    朱昱深听得明白,没有作声。

    “天家的孩子长大了,就要自己拼,自己争,四哥这一辈子能有今日,便是争出来的,所以该怎么教瑄儿瑾儿,四哥比我通透太多,我不担心的。”

    沈筠说着,顿住步子,去看扑簌簌落在地上的雪:“我现在最心疼的,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奚。”

    “旁人看他是达官显贵,高爵丰禄,一辈子得天独厚平步青云,明明不是出生皇家,可这一身尊荣,天底下几乎无人可及,但我了解他——”

    虽说从小吵到大,但她最是了解他。

    “他这个人,最不看重的,便是荣权,可他又不像十三那样,能够只专注于眼前事,亦不像柳昀与苏时雨那样,心怀高华远志,他啊,对许多事其实看得很淡,在乎的只有家人,交心的人。”

    “小时候,他总与我说,等他长大些了,便要游历四方,去看日月山川,走到哪里便算哪里,累了倒头就睡,天为盖,地为席,石为榻,竹作伴,心上什么都有,也什么都无,倘若没银子了,就支个算命摊子给人卜卦,反正《周易》读了好几遍。”

    “我彼时只当他说的是玩笑话,如今回头想想,也许那才是他的肺腑之言。”

    “他生得太聪明了,天生一副剔透心肠,所以明白富贵红尘如云烟,宦海沉浮几十年不过一场徒劳,不如有生之年尽兴,所以这一辈子,他若还想为自己慕什么,求什么,可能只有逍遥二字了吧。”

    沈筠说到这里,叹笑一声:“可惜,也正是因为他太聪明。聪明到还是个没长大的少年,便算到日后宫中将有夺位之争,算到阿姐与故太子的姻缘必定会让沈府深陷夺位的旋涡中,也算到他这辈子虽然慕逍遥,但终其一生,可能都不得逍遥。”

    沈奚自那时就开始谋划,该怎么在泥潭沼泽里保住沈府,保住东宫。

    当年沈筠执意嫁给朱昱深时,沈奚才十六岁,当时他便告诫她:“阿姐嫁了太子殿下,你就不该嫁给任何一位朱家子嗣。”

    但他这辈子最大的软肋便是家人,知道沈筠对朱昱深情根深种,只提了这么一句,便没再强求,任由她遂了自己的心。

    “可他这么聪明,为何还是一输再输,一败涂地呢?”

    朱昱深道:“青樾虽聪明到极致,但他心中没有执念,辅佐朱悯达时,他心里其实并不认可这个君主,辅佐朱南羡时,他虽认可他,信任他,但无论是青樾,苏时雨,还是十三,他们当时夺位,只是被时局逼到这一步,所以谋取皇位来求存罢了。”

    而天家的子嗣,搅在权争中的人,倘若对皇位本身一点执念,一点信念都没有,又如何能赢到最后?

    “何况青樾的聪明,在才干上,不在权谋上。”

    有的人聪明,即可独善其身,又可兼济天下,却不能谋。

    沈筠道:“我就是心疼,他这么洒脱的一个人,为了家人,为了沈府,要一辈子困守宫中。半生为人奔波,爱不敢爱,恨不能恨,表面荣光无限,骨子里满盘落索。其实四哥把时雨逼回来了,我还有些欣慰,起码日后有个他全心信任的人能陪着他。”

    “四哥。”沈筠又轻声道,“臣女此生已无所求,只愿待日后天下安定,四哥能放了小奚。”

    她称他为“四哥”,却并不自称“三妹”。

    朱昱深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原来她唤他“四哥”,不是因为念旧情,只是因为不想认他这个皇帝,所以不称“陛下”,不愿得罪他而牵连沈府,所以不能直呼其名,思来想去,便也只余下了“四哥”这么一个称呼。

    可怜当年最亲昵的,如今成了最疏离的。

    朱昱深看着沈筠,想起她方才说想离开,说不愿回京时,语气干脆又利落。

    一身红袄明明是绝美之姿,偏生被她穿出三分飒爽英气。

    可她不正是这样的吗?爱一个人的时候,便执着去爱,看一旦绝了情断了念,剜心剔骨,再痛都会放下。

    “你离开京师,日后要去哪?”

    “我也不知。”沈筠自嘲一笑,“当年跟四哥去过很多地方,都没仔细看走仔细瞧,如今半生过去了,左右以后也没什么俗事傍身,便去天下各处看一看。”

    从前跟他去过很多地方,但眼里只有他,没有这个人间。

    现在不一样了,眼里只有这个人间,不会有他了。

    朱昱深垂下眸,想问她,还会回来吗?

    但他是个沉默的人,在情之一字上,更是被动,从前虽待她极好,但求嫁的是她,恩断义绝的也是她,他唯一主动的一回,就是骗了她。

    沈筠似乎明白他想要问的,说:“若非必要,日后,我……便不再回来了。”

    雪又细又密,落得洋洋洒洒,像柳絮,像出征那天,马蹄扬起的风沙,像多少年前看不尽的荒烟蔓草地,他回头望,她追出来,说:“四哥,你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娶我就好!”

    沈筠道:“小时候,小奚说他要游历四方时,我其实羡慕极了,恨自己怎么不是男儿,便可随他一同行止随心。本以为等我与阿姐嫁了人,等故太子继位,他就自在了,逍遥了,没想到……”

    没想到事与愿违,到最后,沈奚被困在宫中画地为牢,她却成了浮萍之身。

    也罢,所幸便去看看这河山万里,看看他们这些人,争了一辈子,拼了一辈子,夺下的江山究竟是什么。

    反正这是沈奚的愿望,也是她的愿望,看到的一点一滴好景风物,人世烟火,都写在信中,说给小奚听。

    便算她这个做阿姐的,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对了,写回来的信,不能写明是给小奚的,每一封都该送到时雨手上。

    省得他自作多情。

    身后传来轻微的踏雪之声,沈筠与朱昱深转身望去,只见沈奚不知何时过来了,手肘上搭了两顶墨绒斗篷,眉眼浸在暮雪里,风华无双,原本有些凌冽的目色在他们回头的一瞬间变得柔和,挂出一个也不知是否违心的笑:“臣看雪落下了,为陛下与三姐送氅衣来。”

    他是担心沈筠,朱昱深知道。

    正如沈筠要离开京师,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怕她这样的身份,久居沈府牵连沈奚。

    沈奚走到朱昱深跟前,又道:“陛下与三姐既有话说,不如去府里罢,天已暗了。”

    沈筠道:“已说完了。”然后走到沈奚身侧,想与他一起对朱昱深行礼。

    可陛下没说要离开,他们这就行礼,岂非不敬?

    沈奚看她一眼,不动声色,将手里的斗篷递与朱昱深,温声道:“雪虽细,陛下仔细被寒气浸身。”

    朱昱深接过,没披在身,唤了句:“阙予。”

    一名侍卫出现在街口:“陛下可要回宫了?”

    朱昱深没答话,隔着纷纷扬扬的雪,再看沈筠一眼,然后回过身,独自往街口走去。

    第265章

    二六五章


如果您喜欢,请把《恰逢雨连天》,方便以后阅读恰逢雨连天第137章后的更新连载!
如果你对恰逢雨连天第137章并对恰逢雨连天章节有什么建议或者评论,请后台发信息给管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