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上。
南婉佳逮住机会,拦住钟珍久的路,气呼呼地质问:“你只会巴结大伯母,要不要脸?你根本就不是南家的人,凭什么在南家的宴会上出风头?”
六岁的钟珍久听不太懂这个姐姐的话,真诚发问:“什么叫巴结?什么叫出风头?”
南婉佳其实也似懂非懂,她都是听别人嚼舌根说的。
她无语地问:“你上几年级了?”
钟珍久掰了掰手指,“阿妈说我过完夏天,要上小一。”
南婉佳换了种幼稚园的小朋友能懂的说法:“你不要总厚着脸皮到别人家做客!”
“是苏妈妈邀请我来的,我有邀请函。”
南婉佳翻了个白眼:“你苏妈妈只是客气客气。”
“什么叫客气客气?”
南婉佳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举起了拳头:“你下次再来,我会打你哦!”
“阿姐真是好厉害呢!”南光桦的声音冷不丁从背后响起。
南婉佳还没有反应过来,南光桦已经挡在了钟珍久的身前。
六岁的南光桦比钟珍久整整高了半头。
他冷着脸又说:“阿姐,你们二房的待客之道是什么样的,我不管。这是我阿妹,是我们大房邀请来的客人,阿姐要揍她,要先问过我。”
南婉佳可不敢招惹南光桦,她很小的时候就听人讲过,她的阿妈就是因为动了他,才被南家扫地出门。
她对阿妈的记忆很少很少,也不知那些人口中的“动了”,究竟是怎么动的。只留下一个不能惹到南光桦,要不然会被扫地出门的恐怖记忆。
南婉佳转身跑掉。
南光桦问:“她有没有打你啊?”
钟珍久摇了摇头。
南光桦又说:“你下次不要那么傻呆呆地任人欺负。”
钟珍久抿嘴笑了笑。
她开始换牙了,门牙掉了一颗,臭美的小姑娘死活不肯张口大笑了。
阿妈还表扬了她,说她终于有了淑女的样子。
可每次来南家前,阿妈还是要千叮万嘱。
“乖女,去干妈家做客要有礼貌,不可以揍小哥哥的,不可以欺负他……”
“知啦,知啦,我会装乖巧的!”
装乖巧的钟珍久没说自己在幼稚园打遍天下无敌手,乖巧地跟在小哥哥的身后。
只是这宴会有点无聊,等到下次干妈再给她送邀请函,她死活不肯去了。
苏代茹略显落寞地跟儿子讲:“你妹妹不来宴会。”
南光桦冷着脸闷哼:“一定是被南婉佳吓到了。”
不知是不是越长越大,烦恼就会越来越多。
南誉病了,脑神经出了问题,需要出国治疗。
苏代茹不想一家三口分开,在国外给南光桦找好了学校。
临走前,苏代茹带南光桦去找钟珍久道别。
小哥哥可以放一边的,钟珍久还是很喜欢她这个干妈,眼泪控制不住,哗哗往下落。
苏代茹也红了眼眶:“傻崽,干妈又不是不回来了。”
南光桦给钟珍久带来了告别礼物,一个限量版的公仔娃娃。
钟珍久也不知他今日要来,什么都没有准备,抓耳挠腮地想送他什么的时候。
他指着桌子上那串灰色的穿珠手链问她:“你自己做的?”
钟珍久点了点头,最近学校好流行的,用各种彩色的塑料珠子穿成手链。
南光桦:“送这个给我。”
钟珍久:“好啊!”
南光桦:“我们经常联系啊,可以用ICQ。”
钟珍久:“我没有ICQ。”
“你可以给我发邮件。”
“我没有邮箱。”
“叫钟叔帮你申请啊!”
钟珍久回头看了看阿妈,阿妈点头,她又转过身,也朝南光桦点了点头。
对于钟珍久来说,分别并不是一件只有伤感的事情,她因此拥有了自己的ICQ号码和邮箱号码。
她加了南光桦做ICQ好友,并且学会了二龙戏珠式的打字方法。
然而只新鲜了几天,她就将ICQ放在了脑后。
以至于,每次打开ICQ都能发现南光桦一周前发送来的问候。
……
再到后来,功课越来越忙,钟珍久不会忘记,也只能跟南光桦一周聊一次天。
日子就这样一周一周的过,两个人很快长大。
……
……
……
……
钟珍久收到了南光桦寄来的照片。
一共有两张。
一张是苏代茹和南誉的合照。
另一张是南光桦的单人照。
少年如他所讲,真的长很高啦!
梁沫看了照片后说:“阿桦越来越帅气。”
钟珍久撇撇嘴:“一般般啦!”
当晚,她又收到了南光桦发来的讯息。
……
钟珍久以为南光桦是在开玩笑。
没想到他再发讯息来都是叫她bb。
钟珍久忍无可忍。
钟珍久想起她阿妈说差点叫她钟爱的事情,如果她真的叫钟爱,那现在南光桦一定会说叫她爱爱。
就很难评。
她没好气地回:
十五岁的少女有了很多心思,她逐步认识了世界。
她知道钟家和南家的差距。
钟家叫普通人家。
南家叫大富人家。
干妈是很好的,但干妈毕竟只是干妈。
她和南光桦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只是偶尔有了一段交集。
钟珍久和南光桦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联系。
也许真的是长大了,她学会了说什么话之前,先想一想这样说可不可以。
南光桦问她:
钟珍久客气地回复:
……
苏代茹在收拾家当了。
南誉一度被好几国的专家下了死亡通知,却奇迹地好转,他们一家离家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回去。
按照苏代茹的想法,他们夫妻两人先回家,儿子还留在国外完成学业。
但南光桦不肯,说什么都要一家三口在一起。
苏代茹:“那你有没有告诉妹妹,我们快回去了?”
南光桦:“阿妈,你不要讲!我们要给她们一个惊喜。”
苏代茹弯着眼睛笑:“好啊!”
五月中旬,一家三口正式踏上归途。
刚刚到达港城的第二天,南光桦便让司机开着汽车送他到了圣德学校的门口。
正值放学的时间,夕阳是金黄色的。
圣德的门口停了很多汽车。
钟珍久骑着一辆粉色的脚踏车出了校门,路过一辆黑色的豪车时,不经意间对上了车子里面一双清澈的眼睛。
钟珍久觉得有点熟悉,又好像不太熟。
她蹬着脚踏车窜出了一段距离,下意识停车,单脚支地,回头看。
车子里的男孩下了汽车,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钟珍久调转了车头,蹬了回来。
南光桦冲着她笑了笑:“终于认出来了!”
其实他没有说话前,钟珍久不太敢认的,只是隐约觉得有点像。
他长得好高,穿了件白色的衬衫,干净又矜贵,和照片里也不是太像。
钟珍久:“你应该叫住我啊!如果我没有回头,岂不是要错过。”
南光桦打断道:“那我明日再来。”
钟珍久不太懂他这种操作,只吐槽道:“那看来你没有急事找我。”
“怎么不急?很急的。”
“急,你就会叫住我。”
南光桦笑:“我想让你自己认出我。”
钟珍久觉得她这个小哥哥好奇怪的,转换了话题道:“我周末才能有时间去看干妈。”
南光桦:“好啊!”
钟珍久仰起头:“那你还有其他事吗?”
南光桦:“送你回家。”
司机将钟珍久的脚踏车放进了后备箱,南光桦为她打开车门。
她们班的同学从汽车旁路过,嬉笑着说:“钟珍久,这是谁?你男友啊?”
钟珍久澄清道:“不是啊,我大哥。”
一群少男少女,有一个是最惹眼睛的。
她清了清嗓子,殷勤地说:“珍珍啊,不介绍介绍吗?”
钟珍久被肖颜颜一声“珍珍”给气笑了。
两个人关系一般,平日里交际不多,算不上好友。
唯一的交际还是刚开学的时候,那群无聊的男生选校花。
有人拿她和肖颜颜下过贝者注。
钟珍久一向不屑于跟人比美的。
再美能美过港姐冠军吗?她干妈可是港姐冠军的。
她没有关注过那场校花之争,后来却听说是她赢了肖颜颜。
也因此,那个肖颜颜没再给过她好脸色。
钟珍久真是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好聪明的。
肖颜颜哪里是在给她好脸色,分明是对南光桦感兴趣。
钟珍久很认真道:“大哥,这是肖颜颜,我们班的靓女,泡过的男仔可以从圣德排到中环的。”
肖颜颜的脸色变好差,“钟珍久,你什么意思?”
钟珍久耸耸肩:“想泡我大哥?照照镜子啊!况且,我又没有乱讲,前天是你跟班在教室里大声说的,颜姐泡过的男仔可以从学校排到中环。”
肖颜颜撂下句“你给我等着”,带着人走远了。
钟珍久上了汽车,扭头看了看一直抿着嘴没有说话的南光桦,“吓到你了?”
她在南家一直都是装乖巧的。
南光桦摇了摇头。
一路上,南光桦没再说什么。
钟珍久心想,吓到了也好,以后就保持距离,反正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谁知,第二日放学,她又见到了南光桦。
钟珍久一脸的问号,支支吾吾地问:“你,有什么事吗?”
南光桦:“昨日你那个女同学说让你等着,她今日有没有找你麻烦?”
钟珍久笑了笑:“像这种事情,你打电话问问就行了,不用特地跑一趟。你看我……”
南光桦黑亮的眼眸落在了她的身上,少女亭亭玉立,白净的小脸上一双灵动的杏眼和他对视到一起。
钟珍久移开了眼睛,接着说:“看见了吗?像有事情的样子吗?”
南光桦没有回答:“送你回家。”
如昨天一样,她和他并排坐在汽车后座。
他的话很少,她问,他才会回答。
比如,她问他还要去国外念书吗?
他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