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默震惊,表情复杂:“你是说,令韫有了孩子?”
林听瞪了他一眼:“没有,也幸好没有,否则摊上你这不负责任的人,倒了天大的霉。”
夏子默没反驳,可段馨宁若是与他成婚才是倒了天大的霉。
林听懒得再跟他多说,转身就走。夏子默上前几步,想追上她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也转身离开,瞧起来很是颓废。
坐在马车里的段翎似没怎么关注外面的情况,低着头喝茶,手指摩挲过杯子,听到林听揭开帘子进来的声音才抬起眼,入目的是她尚带余怒的脸:“说完了?”
林听:“说完了。”
段翎给她倒了杯茶润润嗓子,猜测道:“我记得夏世子有意求娶令韫,但至今没人上门提亲,你找夏世子,是为了此事?”
他猜中了,林听只好选一些能说的说:“是为了此事……”
段翎不为所动:“夏世子不再打算上门提亲?”他们两家尚未交换庚帖,双方父母也未曾为婚事见过面,只有夏子默口头提过,他想反悔,随时可以反悔。
不过段家自然不会在乎夏子默的,世安侯府世子又如何,他们两家谁也压不了谁也一头。
林听喝了口茶:“嗯。”
段翎面无波澜,撩开垂下来的帘子,看夏子默渐行渐远的身影:“夏世子他可有说原因?”
林听气愤道:“没有,他只说暂时没法上门提亲,改日会亲自找令韫说清楚。”若不是当初看原著,见他对段馨宁还算好,而段馨宁也喜欢他,他们的结局很好,她也不会放任不管。
段翎放下帘子:“你觉得他不上门提亲的原因是什么?”
“他脑袋被门夹了。”
他知道她正生气着,为旁人的事生气:“他移情别恋了?”
移情别恋了?林听陷入沉思,原著里,夏子默桃花运确实挺旺盛,但他眼里只有段馨宁,倒是很少出现过女配搞事,除了……她这个既恶毒又笨笨的女配。
可她如今没搞事啊,林听咬牙切齿:“不知道,他要是敢移情别恋,我不会放过他的。”
段翎神色淡淡,不欲掺和进他们的事:“我们现在回府?”
“回吧。”林听一肚子的火,回去就劝段馨宁找过旁的男子,段馨宁是段家三姑娘,想要什么男子没有,不必死守夏子默。
可转念一想,他们是原著的男女主,她很有可能拆散不了。
林听更气了。
*
接下来的日子,林听非常清闲。布庄的生意好起来,有掌柜替她打理,不用操心,而书斋最近不接生意,今安在有自己的事要办。
至于段翎,他休完婚假后经常早出晚归,还是因为谢清鹤造反一事。其实也不是他一个人忙,朝中大臣都忙得晕头转向。
嘉德帝起初觉得谢清鹤为人文弱,即使造反了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不过仍想让杨梁玉杨将军去镇压,毕竟能够尽早拿下他们就尽早拿下,免得夜长梦多。
但恰逢她身体不适,嘉德帝只好作罢,让另一位将军前往。
谁曾想,谢清鹤居然能带着谢家军接二连三地取胜,夺了几座城池。消息传回来,朝野震动。
谢清鹤是在苏州起兵的,一路朝京城打过来,势不可挡般,短短几月时间,竟越发壮大。
嘉德帝坐立不安了。
于是他派出了尚未病愈的杨梁玉,她倒也厉害,带病打仗也能旗开得胜,一下子就夺回一城。
嘉德帝见此,心稍安些,却仍然终日愁眉不展。
因为杨梁玉传了一道消息回来,说朝中有人暗中助叛军,泄露大燕军中布防和运送粮草的路线,请嘉德帝派人调查清楚。
嘉德帝并未秘密调查,而是大张旗鼓吩咐锦衣卫与东厂一起调查。这段时间里,他们不断地抓人、审人,朝中大臣人人自危,唯恐下一个会轮到自己。
大燕有变,百姓会有感觉的,林听对此也略有耳闻。
但林听很少问段翎这些事,主要是他们见面的时间少了。早上,她还没起,他就走了。晚上,他午夜方归,她早熬不住,睡了,连他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今日午夜下起了细雨,裹着水意的风微凉,林听沐浴过后趴在窗台前看前院,风越窗进来,拂过她脸,也吹过散在肩头的长发。
陶朱走进来为林听披上一件外衣,劝道:“天转凉了,您不要坐在这里吹风,容易染病。”
林听单手托腮,望着从天而降的雨:“我有分寸的。”
陶朱顺着她的视线看出去,前面不仅有雨,还有一道被雨水笼罩的院门,雨夜幽暗,院门亦是如此:“您是在等段大人回来?”
“哪有,我是睡不着,坐在这里看看雨,我怎么会等他。”林听拢了拢外衣,不再看了。
雨声还响在她耳畔。
陶朱也觉得不可能,七姑娘又不是因为喜欢才和段大人成婚的,而是因为报复,她怎么会委屈自己晚睡,等段大人回来?
“时辰不早了,奴伺候您休息?”陶朱想关上窗。
林听拦住陶朱,没让她关上窗,将她往外推:“我都说了,睡不着,你去休息吧,不用管我,我困了自会回榻上休息的。”
“那您也不要太晚休息,睡不着躺床上也比你睁着眼好。”
待陶朱出去,林听又坐回窗台前,眼神不受控制地往院门方向飘去,手百无聊赖地敲着窗沿。
雨声有点催眠,她躺在窗台前的罗汉榻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间,林听感觉有人将自己抱起来,努力地想睁开困得沉重的眼皮,却在闻到沉香气息的时候,不自觉地抓住抱住他的手臂,动鼻子嗅闻起来。
闻着到一半,林听被放下了,那股沉香似要离她而去。
林听抬手拉住那只手。
段翎正想给林听脱鞋,被拉住手后回到床榻上。他回府之前沐浴过,衣衫也换了,一身血腥味尽数消失,剩下好闻的沉香。
她反过来抱住段翎,脑袋无意识地蹭了蹭他清瘦的胸膛,双手环着他腰腹:“段翎……”
第74章
触发恶毒女配任务,请宿主买合欢药……
段翎眼睫微动。
林听没醒,
喊完这一声后,难得安分地躺在他怀里睡。
他没推开,就维持着这个姿势不放,
垂眸看了林听良久,
心中有不明的情绪积攒着,渐渐堆积如山,
抬手抚过她不施粉黛的脸。
段翎身体温度高,
手指的温度也高,在微凉的雨夜抚过来,很暖和,林听抬了抬头,
也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
触感如玉。
房外雨声淅淅沥沥的,房内数支烛火轻晃,
光映照着四周,
榻上落下两道依偎着的身影。
不过林听到最后还是“死性不改”,
开始动手打人了。
段翎轻松地握住了林听双手,
再用膝盖轻压着她在半空中乱踢的腿,可她脑袋也在动,
撞了他下颌几下,
他能躲却没躲,导致那里红了些,
像被打了什么印记。
林听虽喜欢段翎身上这股沉香气息,但不喜欢受到束缚,
躺在他怀里太久就要动,
滚出去。
段翎没让林听顺利离开。
很快,她在睡梦中微微蹙眉,
挣扎的力度变得更大了。
他凝视着林听蹙起来的眉,不由自主松开了手,她顺着他手臂下去,翻身滚进柔软的被褥,长发散开,遮住肩头,也遮住了脸。
段翎怀里的温度转瞬间消失了,没碰到人的十指蜷缩起来。
林听睡得正香,对此浑然不知,没过一会再翻了个身,露出脸,面朝有沉香气息的方向,也就是面朝坐在床榻外侧的段翎。
他又看了半晌,最终上了床榻,重新将林听搂入怀里,她一开始还是挣扎了下,因为感觉到束缚,可最后停了下来,枕着他睡。
此时,烛火燃尽了,房间一片黑暗,段翎却仍能看到林听。
她衣襟微松,挂在脖颈上的金财神吊坠掉了出来,他拿起来端详片刻,金子是真的,有点沉,挂在脖颈上会有一定的重量。
金财神吊坠不大,很精致,瞧着有些日子了,表面却没一丝磕碰,由此可见,戴它的人小心。
段翎没看多久,将金财神吊坠放回去,再埋首进林听颈窝里汲取属于她的气息。他习惯了她的气息,也彻底迷恋上了她的气息,无法自拔,如吸食过五石散的人,想戒也戒不掉,陷入病态。
以往公务忙时,段翎会留宿在北镇抚司里,不会回府。
可如今,总要回府看看。
段翎想闻着林听的气息,尽管他有她的帕子和其他贴身衣物,上面有她的气息,但终究是冷的,没有温度,他想感受她的体温。
他缓缓地闭上眼。
林听对他来说是特殊的,很特殊,特殊到他说不出那种感觉,只知道想抓牢,死死地抓牢。
段翎回想了下,他是从何时开始喜欢收藏人眼睛的呢。
是少年时喜欢的。
那时,在狼面前,林听的眼睛在短短一瞬间切换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眼神,一种是仿佛遵循着某种指令的冷漠,一种是愧疚心疼。
就是因为那一眼,段翎喜欢上了收藏人的眼睛。
但无论是幼时,还是少年时,她转换眼神的次数并不多,只有寥寥几次,可他每次都记住了。
两年前某一天,段翎忽然发现林听看向他的眼神维持在愧疚上了,没了冷漠。而她的行为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想方设法害他和段馨宁,反而对他敬而远之,对段馨宁的态度也有所改变。
段翎不由得好奇起来。
不过他就算是有点好奇,也没对林听多加关注。
当时的他更喜欢从当锦衣卫的杀戮中获取快感,缓和长久压抑着的本性。直到她经常在他面前出现,这双本就令他有莫名感觉的眼睛因此经常落入他视线范围。
久而久之,段翎还会下意识追逐着林听的双眼,深夜里,对着满墙密密麻麻的眼睛,想的却是她的眼睛,画下的也是她的眼睛。
段翎不是没见过比林听好看的眼睛,但她看过来的眼神是旁人无法给予他的,独一无二。
后来,她还亲了他。
亲吻时,他们离得前所未有的近,林听大多数情况下会闭着眼睛,可段翎好像还是能透过那一层眼皮,看到底下的眼睛。
他很愉悦,快感攀升。
虽不知为何如此,但段翎通过此事意识到,原来……他一直喜欢的都是林听的眼睛,那双因他有了不同情绪波动的眼睛。
所以纵然段翎这些年收藏了不少人的眼睛,看着那些被挖出来的眼睛,会产生一定的愉悦感,却远远比不上林听一眼。
段翎又一次碰上了她的眼睛,再倾身过去吻过,极轻。
林听没反应,继续睡着。
段翎搂着林听入睡,手没再松开过,始终锁在她腰间。
这一场夜雨下到天明才停下,房屋琉璃瓦、地面皆是湿漉漉,花草枝叶间也有残存水珠。
林听揉着眼起床,坐在床榻半睁着眼发呆,昨晚好像梦到有人抱了自己,不对,她怎么会在床上,不是在罗汉榻睡着的?
昨晚被抱了不是梦,是段翎将她抱回床的?他昨晚是多晚回来的?林听伸手摸摸旁边被褥的温度,床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醒了便起来洗漱用早膳吧。”
林听掀开垂下来的帐幔,朝床外看:“你怎么还在?”
段翎就站在她昨晚待了很久的窗台前,身穿一袭杏色的常服,容颜过艳,长发间的玉簪在照进来的太阳下显得晶莹剔透,稍抬起来的手碰着还没干的雨水。
他转头看她,半张脸藏进阴影中,半张脸被光照着,说不清哪一边所占的地方更多,却弯了眼,似含着笑:“我不能在?”
林听迅速从床上下来,连她自己也没发现唇角扬起来了。
她弯腰拿鞋穿,走到他面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这个月都是早出晚归的,我以为你这个时辰已经去北镇抚司了呢。”
段翎:“今天中午要进宫一趟,上午不用去北镇抚司。”
“进宫?是不是为了反贼一事?”尽管林听并不想喊谢清鹤作反贼,但必须得这样喊,现在的他对大燕来说,就是个反贼。
林听也不是忠于大燕,对这个朝代有多少感情,只是住在天子脚下,得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
段翎无意多提:“嗯。”
问太多有故意打听的嫌疑,她去洗漱,以尽可能快的速度。
他则唤人进来摆膳。
时隔多日,他们再次同桌用膳,林听每天的胃口都好,今天特别好,吃了两碗粥和一碗面片汤,五个肉包,三张烧饼,几条油炸桧,最终还干掉一碟青枣。
一旁的陶朱默默地看着,即使很早就知道自家七姑娘素来吃得多,还是忍不住发出感叹。
她看了眼坐在林听身边的段翎,他倒是习以为常了,比她这个跟林听多年的丫鬟还要淡定。
陶朱想了想,看来段大人爱七姑娘爱到可以接受她的一切。
就是不知道七姑娘下一步要怎么做,真要找旁的男子来报复段大人?没多少夫君能接受妻子这样做的,确实能报复到他。
可段大人到时候又爱又恨,会不会在一怒之下杀了七姑娘?
陶朱不禁打量起段翎,段大人那么温柔,哪怕被七姑娘报复了,由爱转恨,也不会伤害她。
“陶朱,帮我倒杯茶。”林听吃得太多,想喝口茶去去腻,见陶朱发愣,扯了扯她的衣角。
陶朱立刻给她倒茶。
段翎也吃完了,放下玉箸,用水净手,再用帕子擦了擦。
林听正想问他上午打算做些什么,如果没事做,可以和她出府,玲珑阁今天有新的表演。
不等林听开口问,有下人在外敲门,低眉顺眼道:“二公子,老爷唤您过去。”段父是锦衣卫指挥使,段翎今天上午不去北镇抚司,中午要进宫,他也会知道。
段翎听完下人说的话,不甚在意地打发了去,看向林听:“你刚刚想说什么?”他观察力强,自然可以察觉她有话要说。
她吃饱了倚在罗汉榻上,没骨头似的:“没事,你先去。”
段翎去了。
林听待在房间里看话本等段翎回来,但没能等到他回来。段父找段翎聊了一上午,他们聊完,他就得乘马车进宫见皇帝。
她没再在房间里待着,去找段馨宁,近日段馨宁心情不佳,闭门不出,偶尔得去开解对方。
段馨宁今日倒没为夏子默的事伤心,前几天见她来就说夏子默那厮如何如何,今日见她来,说的是冯夫人和段父吵架的事。
林听若有所思问:“为什么?”他们看着不像会吵架的人。
段馨宁想着有很久没去给母亲请安,怕她会担心自己,于是今早去请安,谁知刚靠近父母的院子便听到他们争吵,还砸了东西。
冯夫人性子温婉,段馨宁很少见他们二人吵架,更别提还动了手——尽管是她父亲被她母亲砸,但他们吵架和动手是事实。
她摇了下头道:“我不清楚,我听到他们提起了我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