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艰难了。

    万分之一。

    而且绝空族天克神明，希衡和玉昭霁仿佛已经走到了绝路。

    他们比那些早早成了绝空族食物的神明都要活得久，可似乎也只能活到这里了。

    玉昭霁却并不认命，他们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

    玉昭霁道：“衡儿，万物无恒强，这个末世装置这么强，能毁灭世界，可是它的爆发也就只有这么一点时间，马上，他的威力就要过去了。”

    “在最后一波热浪来临前，我们同时自散修为，从神明变成人。”

    “如此，最后一波热浪威力会大幅削减，我再启动研究室最后一个装置，我们就能够成功渡过这次危机。”

    “代价就是……”玉昭霁眼神一黯，“我们会作为人，在这颗废星上修炼。”

    这里没有灵气。

    没有历练。

    他们何时才能再度从人变神呢？

    希衡沉默须臾：“研究室最后一个装置是什么？”

    她有些疑惑，到现在，外面的热浪已经摧毁一切，研究室还有什么装置没有被破坏？

    玉昭霁面不改色回答：“是最后一个逃离装置，女王担心兵变后，自己无力掌控绝空族，便想乘坐逃离装置离开，以期来日。”

    “现在，外面这个热浪，逃离装置冲不出这个星球。”

    玉昭霁和希衡在绝空族那么多年，学习了绝空族的科技和文化，自然也会使用星球这类词语。

    星球，就是他们所说的一方世界一方天。

    玉昭霁气喘吁吁，他太热了：“但是，逃离装置可以帮我们抵挡最后一击，我们在逃离装置之内，让热浪融化它，我们活下来。”

    说完后，玉昭霁没有给希衡反应的时间，他立即道：“没时间了，开始自散修为。”

    希衡信任玉昭霁，哪怕现在觉得有一些不对，但是她也担心在危急关头，自己错过时机后，连累玉昭霁。

    于是，希衡立刻开始散功。

    浩瀚神力慢慢从她体内逃逸出，神骨渐渐变得透明，这是一场从山顶到山下的奔跑，奔跑速度要快，要不顾一切，否则快不过外边的热浪。

    修炼困难，散功倒是容易。

    就像是学好很难，学坏容易一样，向下的自由实在是算不得自由。

    约莫一息后，希衡完全散完功。

    现在，她已经不再是神明，也没有保留修士的修为。

    因为不再是神明后，绝空族的气息一下子让她体内的灵力完全溃散，现在的希衡，只是一个凡人。

    她正要关注玉昭霁那边的情况，忽然，就被抱住了。

    玉昭霁带着香味的怀抱紧紧拥住了希衡，希衡心中一紧，刚才她就觉得玉昭霁不对劲，刚才她忽略了一个东西，她忽略了什么？

    希衡：“玉……”

    “衡儿，我实在是不能再接受没有你的日子。”玉昭霁道，“凌剑峰上青冢杏花，这样的事情，我不想面临第二次，所以，对不起。”

    他在希衡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然后，松开手。

    接着，化身为一轮黑色的太阳。

    第688章

    尘埃定

    黑色的太阳烛照，吞噬了希衡。

    希衡在它的保护当中，感觉不到一点热气。

    她只感到一种腾空感，似乎是太阳烛照在躲避那些浅紫色的光圆。

    这一刻，希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逃离装置。

    女王压根没想到自己会被逼离开绝空族。

    所谓的逃离装置，就是玉昭霁自己。

    玉昭霁没有自散修为，他只是假装用自散修为欺骗了希衡，而他本人，则化身为太阳烛照，保护着希衡，再用自己的神躯明身份去吸引末世装置更多的火力。

    一言以蔽之就是，他想用自己死，换希衡活。

    希衡反应过来后，立刻想要冲出太阳烛照的内部。

    这里是一个纯黑的空间，玉昭霁没有任何多余的力量和想法来装饰这个空间，他将一切神力都用来抵御外边浅紫色的光圆了。

    希衡在里边，找不到空间的出口。

    她道：“玉昭霁，放我出去，你以为这样是为了我好？我从未做过怯战的懦夫。”

    玉昭霁不答话。

    他没有精力来回答了，实际上，他很想回答希衡，现在你不是怯战的懦夫，只是我身为一个夫君，选择了保护我的妻子。

    这不是看不起你，也不是不尊重你，只是想要你活下去。

    只要你活下去，你可以带着对我的怨，带着对我的恨……无论如何，你要活下去。

    “玉昭霁，你以为活下来的人会快乐吗？当初的你，见我死后，承受了这样的痛苦，现在你想我也活着承受那样的痛苦？”希衡声音一低，她一生从未有过这么痛苦的时候，那些高温和灼烧，没有蔓延到她的身上，可是她真恨不得是自己在烈火的中央。

    玉昭霁还是不答话。

    感受到痛苦，说明，她仍然活着。

    只要活着，一切就有希望。

    玉昭霁仍然在引开那些浅紫色的光圆，他身为太阳烛照，也算是一方世界的本源，可是，绝空族对神明的压制实在是太厉害了。

    玉昭霁很快被烧得面目全非。

    如果不是此时他是太阳烛照的模样，一定会吓到她的，他想。

    玉昭霁没有理会自己越来越虚弱这个事实，他带着那些浅紫的光圆往西边方向飞。

    西边，是那些不死不活的神明躯体的所在。

    可笑的是，绝空族人为了保持这些神躯的口感新鲜，想到用那些“人”来堆叠储存这些神躯。

    也就是说，神躯外面，满满当当全是人。

    人，不在末世装置的攻击范围内。

    玉昭霁立刻化为一道光，没入这些人之下，再飞入神躯中间。

    他要用这些“人”，也就是绝空族的“人蘑菇”的躯体，和那些已经瘫痪了的神明躯体，为他多撑一会儿。

    当然，玉昭霁哪怕不来这里，这些不死不活的神躯也一定会死。

    他们根本无法在废星活下去，末世装置的余温都够把他们烤成灰烬了。

    玉昭霁化光躲藏之后，那些浅紫色的光圆似乎停顿了一瞬，但是很快，它们就又确定了目标。

    浅紫色的光圆围着那些“人蘑菇”一直飞来飞去。

    这些“人蘑菇”在活着的时候贪婪、狂妄，没有吃过苦，肉质细嫩，深受绝空族人的喜爱。

    可作为末世装置攻击手段的浅紫光圆可不管口感的问题，它直接往里边飞去。

    那些鲜美的“人蘑菇”就这么被烤成了水，水再彻底蒸发、湮灭。

    可是，“人蘑菇”消失以后，还是没看见玉昭霁。

    入目的是那些神躯。

    神躯，其实没有彻底死亡。

    绝空族女王为了保存它们的口感，只是让它们瘫痪，痴呆。

    可是，再痴呆的人和神，疼了也会痛苦。

    这些神躯在极致的痛苦之下，步向真正的死亡，而在死亡之前，他们也得以回归了一瞬间的清醒。

    一时间，所有的记忆走马灯一般从他们的脑海里闪过。

    他们在原来世界的叱咤风云，到来到绝空族以后，被绝空族戏耍，抛弃自由和尊严，给别人做狗，只为了增强力量，成为宇宙中的最强。

    可惜啊可惜，他们着了相。

    为了实力，他们变得都不像自己了，最终也染上绝空族的毒素，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也许，对这些瘫痪的、只能被当成食物的神明们来说，死亡是解脱。

    浅紫色的光圆见到这么多神，更是发了疯一般不停烧灼。

    等它发泄一通之后，这些神也都死透了。

    可是，它还是感应到有一个神明的气息。

    浅紫色的光圆这时只剩下一点微弱的能量了，这能量对于绝大部分神来说都是灭顶之灾，可对玉昭霁来说，却有一线生机。

    他是太阳烛照，本来，就是万阳之首。

    这个末世装置的确强大，可是，在它力量微弱时，玉昭霁可以拼一把。

    他可以试着吞下它。

    当然，结果只有两种。

    第一种就是玉昭霁被这股力量烧尽，和它同归于尽。

    第二种就是玉昭霁彻底降服了这股力量，变得更为强大。

    也许还有第三种……但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了。

    玉昭霁不再多想，迎难直上，将这些浅紫的光圆全部吞噬。

    与此同时，他将希衡一把推出去，送到研究室的遗址中间去。

    遗址那里，有他之前竭尽全力保持下来的生存物资。

    希衡被一股巨大的推力推出去，她用尽一切力气回头看，那轮黑色的太阳，倒下了。

    它本来高悬于天，意气风发，明光万丈，此刻却巍然倾倒，落在了泥地里。

    然后，慢慢消散，最终只剩下一点细小的火苗。

    希衡想要伸出手去抓住这点细小的火苗，但是她现在只是凡人，根本不具备在空中逆行的能力。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小火苗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自己被推入研究室的废墟之中。

    咣当。

    一片残骸落下来，砸在希衡身上。

    她体力耗尽，被这股力气一砸，只来得及护住自己的头颅，便被砸了背，倒下去。

    倒下去前，希衡死死看着火苗的方向。

    她望穿秋水，不顾一切，也要记住这个方向。

    第689章

    从头起

    不知过了多久，希衡醒来。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疼痛、沉重，她的身体在那场末世来临之中，消耗太过，因为乍然由神成人，她的身体也极度亏空、虚耗，以致于连抬抬手指都觉得疲惫。

    希衡停歇了一口气，打量周围。

    入目可见的是漫天黄沙，几乎遮蔽了大半视线。

    原来绝空族的科技文明消失了，只有希衡周围残余的一点点研究室的断壁残垣还昭示着，曾经有一个堪称宇宙霸主的种族在这里煊赫一时。

    那场末世装置，毁灭了绝空族领地上的所有山峦、河流。

    整个领地变得无比平坦，平坦导致的后果就是这里没有任何遮挡物可以削弱风。

    这里的狂风肆虐着、呼啸着，卷起了漫天的尘土，让人难以呼吸。

    希衡连忙背过身去，借助一点点研究室的断壁残垣，来躲避一下狂风。

    她时刻谨记着，现在她是凡人。

    她有了疾病、衰老、死亡的风险。

    而如果她衰老、死亡，那么，玉昭霁就再也没有了一点活路。

    来不及伤春悲秋，希衡等那一阵狂风过去后，试着缓缓站起来，她往残垣深处走去。

    她要将残垣里，玉昭霁留下的生存物资全部找到，否则，时间拖得越久，那些生存物资只会被黄沙掩埋得越来越深。

    希衡的记忆不错，而且方位感也是绝佳。

    哪怕现在整个残垣面目全非，完全不复昔日研究室的模样，希衡也能确定大致方位。

    确定方位后，她蹲下身，捋起袖子，大捧大捧的刨开那些黄沙。

    黄沙表面非常冰凉，可是，越往下挖，就越热。

    因为下面那些黄沙还残存着末世释放的热能，没有完全散热。

    希衡的手起了水泡，袖子被烤焦，边缘泛黄，水泡慢慢破裂，又结成了茧。

    她很饿，挖一下，就得缓个一会儿来抵御眩晕。

    但是幸好，希衡从不缺毅力，她在心里默默数数，数到第三千个一万时，希衡终于挖到了生存物资。

    她之所以要在心里默默数数，是因为现在风沙和沉烟太多，根本看不清何时是晚上，何时是白天。

    她需要时间的概念，来让自己心中有数。

    生存物资装在许多个箱子里，玉昭霁当初想的是要分散放物资，这样物资幸存下来的几率更大，事实证明，玉昭霁也果然没有错。

    希衡目前暂时只找到了五个盛放生存物资的箱子，其中三个已经完全被损坏，一点也不能用。

    另外两个中，有一个被损坏了大半，还有一个则是十分幸运的还有大半能用。

    希衡先服用了一管“营养剂”

    所谓的营养剂，原本是生病的绝空族人们吃的东西。

    绝空族人在不生病时，食谱是“人蘑菇”，也就是货真价实的人肉。

    希衡不能吃人肉。

    而绝空族人偶尔“生病”，他们生病不疼，症状最多是消化不良，精神倦怠，身体上懒得动弹。

    绝空族的医生们认为这大约是饮食不当，于是便特意制作了以素食为主，又在其中增添了不少营养粉的“营养剂”

    这一款“营养剂”不含人蘑菇，也能维持生命基本所需，倒是十分适合希衡和玉昭霁。

    只是……

    希衡攥紧了营养剂，现在，活着的人可能只有她了。

    希衡想到了那一簇小小的火苗，火苗一朝不熄，她就一朝不会放弃玉昭霁活着的可能性。

    营养剂被她一饮而尽。

    希衡又原地打坐，等待体力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