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枫顺了口气，又说：“以往我觉得璇星长老温和亲切，可现在看来，璇星长老拉偏架也太厉害了。”

    申屠明心道，宁薇到底是个凡人，璇星长老哪怕是在明面上也得多偏向她，否则，修士和凡人吵架，那个凡人也太吃亏了。

    申屠明刚想到这个念头，便下意识一凛。

    他深爱王枫，尚且会觉得修士和凡人吵架，凡人太吃亏，那么别人呢？

    申屠明知道王枫许是吃了个小亏，便不再说不好听的话，只是软言哄她道：“知道了，璇星长老估计是没有考虑周全，还望师姐你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申屠明故意作揖，他小心作态，逗得王枫没忍住，噗嗤一笑。

    可下一刻，王枫脸上的笑意缓缓消失。

    王枫道：“师尊到底去了哪儿呢？这些年，我不愿仗着师尊徒弟的身份在外招摇，别人便不知晓我和她的关系，就连璇星长老等人也只以为我是长相和师尊曾经的爱徒相似，加上又是剑修，所以才如此崇拜师尊。”

    “可是，我明明就是她的徒弟，却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儿。”

    “现如今，连异世之人都来到了这里，她却仍然不见踪影。”王枫死死捏着之前希衡送她的一道剑影，这道剑影化为了实体，如一柄小剑，王枫爱之甚之，格外珍重，每天都要看上好几十次才肯罢休。

    “有时候，我也会想着，要不要故意遇见生死关头，这样的话，师尊就会出现了，我知道，她留了一缕神念保护我，那缕神念一定会将我遇险的情况告知她，然后她就真的会来看我。”

    “可我又知道，她若不是被要紧事绊住了手脚，一定会来看我，我怎么能故意让她分心。”

    王枫的落寞谁都看得见。

    申屠明心中沉沉叹息，知道王枫这是陈年的心病，压根不是他能够缓解的。

    申屠明只能静静在旁边守着她，心里想着，一会儿她肯定要掉泪，到时候自己就给她递帕子。

    正在这时，空气中泛起一阵涟漪。

    申屠明如临大敌，骇然抬起头。

    这是怎么回事？

    他在外布置了重重机关，是不会有外人能进来的，一旦强闯进来的都一定是敌非友。

    而且，对面破了他的机关，他却一点也不知道。

    王枫也默默握上了自己的剑，直到空中的涟漪彻底消散，看清来人时，王枫的眼猛地圆睁。

    这是……

    师尊？

    以及师娘？啊不，这个不能叫做师娘。

    王枫下意识眨眨眼，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她无论怎么看，眼前的人都没有消失。

    申屠明倒是结巴道：“大胆！何等妖物敢冒充二位神尊。”

    玉昭霁矜持华贵的声音淡淡响起：“冒充本尊的妖物曾经或许有，现在一定没有了。”

    他似乎来了兴趣，看向申屠明：“难道这些年有冒充过本尊的妖物？”

    申屠明：…………

    申屠明不敢看他的眼睛，虽说申屠明以前也不敢直视这两位神尊，但是现在，他们身上的气势变得更加莫测。

    尤其是玉昭霁刚才望过来时，申屠明只觉得自己在看无尽、浩瀚而又冰冷的夜空，夜空中有无数星月，也有无数杀机和机遇，让人心惊胆战。

    申屠明心想，坏了，这次是真的。

    第886章

    夕阳夜话

    申屠明发现是真的玉昭霁和希衡后，立刻换了副嘴脸。

    他道：“不是别的妖物敢冒充您二位，而是我们进阶时，有时会看见幻化成您二位模样的心魔……”

    心魔，就是修士的执念。

    修士想要进阶，必须斩心魔，或者做到正确分辨这是心魔，不受心魔的干扰。

    王枫的执念就是自己消失的师尊希衡。

    申屠明因为深爱王枫，所以以王枫的执念为执念。

    说句不好听的，这么多年来，申屠明和王枫都不知道斩了多少次幻化成希衡和玉昭霁模样的心魔。

    申屠明讪讪，玉昭霁了然，但也并没什么责怪申屠明的意思。

    玉昭霁道：“和本尊一起出去。”

    “是。”申屠明不敢拒绝，乖顺地和玉昭霁一起离开这个房间。

    房间内，只剩下希衡和王枫。

    王枫咬紧牙关，鼻子酸涩，她之前想过，见了师尊以后她要说一大堆话，说自己的成长，说自己已经学会了之前她教给她的东西，不只学会了，还融会贯通了。她还想说自己对她的思念，在这世上她是她牵挂最深最深的人，她每一天都在想她。

    师尊将她从泥淖中拯救出来，传授她道法剑法，师尊又那么温和亲切。

    王枫本来准备了一大框的话要和希衡说，可是，话到嘴边，却觉得喉咙酸得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胸腔完全胀满了，连呼吸都困难。

    眼泪不由自主蓄满眼眶。

    希衡伸出手，为王枫擦拭掉眼下的泪水，温柔道：“在生为师的气？”

    希衡不打算告诉王枫，她一走这许多年，实在是自己也进入了千难万险的时刻，所以分身乏术，才将她孤零零的扔了这许多年。

    无论这些理由有多么充足，但是，在客观上，她确实是一走就走了几百年，且杳无音信。

    王枫哽咽着：“不曾，徒儿知晓，您一定是被要事绊住了手脚，徒儿只深感自己弱小，不能襄助师尊。”

    说着，她还是泪意不止。

    希衡也知晓她伤心，却不愿意她继续哭得伤了心肠。

    希衡想怎么安慰王枫：“以后，为师会定期来看你。”

    王枫抽噎：“多久一次？”

    希衡道：“十年……”

    她还没说完，王枫就道：“十年太漫长了，徒儿不依。”

    王枫知晓希衡对她温柔，此刻正是提条件的时候。

    希衡则说：“你要将更多的时间放在修炼之上，为师来见你太多，只会干扰你。”

    王枫则不依：“我已经很努力的修炼了，何况，若是宿愿不得偿……只会对徒儿的修炼有坏处。”

    她如此坚持，不依不饶，希衡便也只能随了她去。

    因为王枫这几百年来，的确没有懈怠过修炼。

    希衡给她打的基础非常好，王枫仅靠二百多年就成了元婴巅峰，也就比曾经的希衡慢一点点，这样的成绩，放在整个玄清宗都排第二。

    希衡道：“好。”

    她牵起王枫的手，在王枫的胳膊上轻轻一点。

    只见，王枫的胳膊上慢慢出现一条线，这线起初是虚的，王枫看不见，渐渐，王枫却将此线看得越来越分明。

    她身上何时有了这条线？

    王枫忍着心惊，待希衡将此线消除，才道：“师尊，这是什么？”

    希衡道：“这是一位神明的法术。你现在可有觉得好一些？”

    王枫闭上眼，仔细感受了身上的变化。

    她说：“我好像没有那么烦躁了，好像对某个人的不满慢慢减弱……这个人是宁薇，对，宁薇。我原先觉得她居然对师尊出言不逊，实在是不敬至极，现在我虽然也不满，但也多了包容和理解。”

    王枫道：“为什么我会这样？难道是这条线操纵了我的心情？师尊，这位神明是想借我的手来对付您吗？”

    希衡道：“有这个原因，但不是全部。”

    王枫闻言，便格外担心：“师尊会不会有危险？”

    希衡道：“不会，如今寰宇内外，无人可对为师造成威胁。”

    玉昭霁倒是可以，但是希衡和玉昭霁本就是一伙的，他们的修为都能对彼此造成威胁，但也都只会是彼此的助力。

    王枫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油然而生一股自豪之感。

    她道：“徒儿就知道，师尊一定是最厉害的。”

    师徒俩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王枫整个人心智都像是退化成了婴儿，极尽黏糊之能事。

    直到都到了晚上，王枫才想起来，还有两个人在等着自己和师尊出去。

    王枫忽然脸红起来，希衡问：“怎么了？”

    王枫扭扭捏捏：“徒儿有一事想请师尊成全……”

    希衡倒是很清楚，她见王枫实在是羞涩，便主动问：“是要为师应允你和申屠明成婚之事？”

    王枫低下头，不敢看希衡，她的脸实在是太热了。

    王枫道：“师尊慧眼。”

    希衡道：“你们守望相助，缘分深厚，彼此真切，为师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这一次，为师便等你们成婚后再离开。”

    这对王枫来说又是个意外之喜。

    大婚需要准备的东西可多了，也就是说，师尊起码会待上好几个月。

    王枫道：“多谢师尊！”

    希衡则说：“你先别高兴太早，你先告诉为师，你现在对宁薇是何想法？”

    王枫一愣，师尊也认识宁薇？

    难不成师尊真的和那个宁薇有什么关系？

    王枫便不敢对宁薇口出恶言，不过，那条幻神的线被抽走之后，王枫确实也没有那么那么讨厌宁薇了。

    王枫道：“弟子虽现在觉得宁薇并无大错，但是，弟子也的确对她喜欢不起来。”

    人与人之间讲究一个缘法，也讲究一个第一印象。

    王枫和宁薇不只是没有好缘分，而且，对彼此的第一印象更是很坏。

    王枫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宁薇。

    希衡则道：“你不喜欢她，不要紧，但你要记得，不要和她过多起冲突，更不要因为她而影响你自己的心境。外物终有消散的一日，唯有自己的本心才最珍贵，若因外物影响本心，实在是不该。”

    第887章

    狐狸后事

    一夜过去。

    这一夜，王枫索性和希衡一起渡过，她们一人一神都不需要睡眠，希衡在一旁打坐，王枫则是在她身边，便难得的不想修炼。

    王枫睡了一个好觉。

    翌日，晨光微亮。

    希衡和王枫一前一后，走出后山这个机关房。

    房外，申屠明脸色发白、望眼欲穿盯着出口看，看见王枫出来后，他眼睛一亮，立刻往前走，拼命朝王枫挤眼睛。

    王枫疑惑：“你眼睛进沙子了？”

    申屠明摇摇头，又脸色难看地点点头。

    王枫道：“进沙子了就用水洗洗。”

    申屠明恨不得把她的脑袋打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进水了，他一个修士，可能是因为眼睛进沙子了在这里挤眉弄眼吗？

    申屠明悄悄用袖下的手指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王枫，然后手指弯下去，比出半个爱心的形状。

    王枫还是没怎么理解：“你到底怎么了，你说啊。”

    希衡淡然开口：“他的意思是，你是否朝我提了你们的婚事，我又是否同意。”

    原来是这个意思！

    王枫恍然大悟，又觉得很不好意思：“你直说就是了，一个大男人挤眉弄眼做什么。”

    申屠明尴尬得都想挖一地洞钻进去，希衡则道：“我同意你们的婚事。”

    说完这话，王枫和申屠明就像是下了锅的小龙虾，

    整个脸全部变红。

    希衡看他们都要燃起来了，也不愿打扰他们此时独处，便施施然往前面走去。

    王枫担心她就这么走了，下意识想要跟上去。

    希衡道：“我很快会回来。”

    这就是不要她跟上的意思了，王枫听话的停下脚步。

    待希衡离开之后，王枫这才气得踩了一脚申屠明：“都怪你，有什么话不能私下说。”

    她只是随随便便踩了一脚，没用上灵力，对修士来说简直比挠痒痒还不如。

    申屠明做出讨饶的模样：“我还不是担心你师尊来去如风，万一她很快又走了，你还没有提出此事，那我不知还要等多久。”

    王枫追着去睬他：“就你心眼多，就你乌鸦嘴，我师尊不只短时间不会走，还要留下来参加我们的婚典。”

    申屠明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原来你昨晚就给你师尊说了我们的婚事，其实不只我想娶你，你也很想嫁给我吧。”

    王枫气得磨牙，申屠明真是越来越欠。

    她拔出剑来，朝申屠明追去。

    另一边，希衡走到后山的翠林之中，似乎在找什么人。

    远方竹林中，传来幽远的琴音，琴音似远实近，带着一股高洁之意，响彻翠林。林中的飞鸟站在枝头，听得脑袋一点一点。

    希衡走过去，看见玉昭霁正在竹下弹琴。

    他今日罕见地穿了一身白衣，同往日的深色衣裳给人的感觉不同，这身白衣似乎冲淡了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冷冽，再加上他此刻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弹竹下琴，便更有世外仙、毫无野心的模样了。

    希衡静静听完一曲琴音。

    玉昭霁抚完琴，方道：“今日的琴，你可还满意。”

    希衡：“甚好。”

    玉昭霁道：“若是琴音不高妙，不合你意，那我就要考虑别的出路了。”

    希衡不明就里，但她现在确实已经习惯了玉昭霁的相处方式，魔族无论男女，都非常的热情，玉昭霁更是其中外冷内热的典范。

    希衡和他是夫妻，相伴多年，自然会受到影响，变得在他面前没有那么的克己守礼。

    希衡便问：“为何如此说？”

    玉昭霁起身，从琴后出来，刚才那股高洁之意烟消云散，他拿眼神来勾希衡，目光中有数不清的缠绵，又有明晃晃的挑逗之意。

    玉昭霁道：“昨日你还说过，晚上要等狐狸精去找你，可到了晚上，你便忘记了这件事，若是这狐狸精再无一手琴技，恐怕再使出七十二般变化，也只能独守空房、任时光凋零。”

    希衡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件事啊。

    他居然真的……想将狐狸精这件事延续下去。

    希衡心中有些忍俊不禁，觉得玉昭霁的这个爱好……有些特别，但希衡并不讨厌，反而有些纵容。

    希衡压低声音：“你说你是狐狸精，可有什么证据？尾巴呢？”

    “耳朵我也没见到。”

    玉昭霁打蛇随棍上，很是顺坡下驴的握了希衡的手，就想朝自己的胸膛按过去：“在衣服底下，你将我脱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