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浮现出母亲的脸，徐盼那颗紧绷的心开始松了。
但下一秒，他的目光落在那些比他年纪还小的士卒身上，想起那些城内屯田百姓家子弟的身上时，又变得坚决起来。
“盼哥儿，跟我走...”曹睿低声恳求。
徐盼没有说话，曹睿可以走，他真的不能走。
不是他要当英雄，而是他从小就明白一件事，他和曹睿不同，和吴铎不同，和其他的贵族子弟都不同。其他人有资格重新来过，而他.....一辈子注定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走！”
王骥也突然一把拽着徐盼，就要往城下走。
“孩子你听话....”王骥近乎哀求道。
“大人，军心还要不要了？”徐盼挣扎着，“城头的兄弟们都看着呢！我的命是命，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就因为我是皇亲国戚我就可以不用死？就因为他们是平头百姓家的孩子就必须死？”
“有功劳我们先来，他们默默无名！”
“有好处我们先占，他们只能贫贱！”
“那他们为何要死战？”
“他们为谁而死？”
骤然，王骥的在徐盼的嘶吼中松开了！
他定定的看着徐盼，心中无限的百感交集。
“好孩子，我知道....”
王骥低声道，“但我实不敢想，如你等这般人子落入察合台人之手...”
“我说过的，我不会落入他们的手中，亦力把里也不会陷落！”
徐盼说着，推开王骥的手，而后看向周围的士卒们，“愣着干什么，各就各位.....检查火炮火铳，准备跟鞑子夜战！”
说着，砰的一拳砸在自己的心口，“我....呵呵！大伙都知道我跟皇上是死在亲戚，我是二爷和庄亲王的表弟....放心，我不会抛下大伙的！我会和战死的陈大哥一样，要死也死在你们前边，因为老子是他娘的你们这些狗日的熊兵的千户！”
说到此处，上前对着蹲着缩脖的老王大哥凌空就是一脚，“你狗日的不上炮位想鸡毛呢？不把鞑子打走，你狗日的再也见不着你婆娘！”
“哎呦！”
老王大哥捂着肩膀起身，咧嘴笑道，“秀才千户现在学会打人嘞！”
“哈哈哈！”
周围一阵哄笑之后，士卒们再次各就各位，如狼崽子一样盯着城下。
“我曹，盼哥儿好威风！”
曹睿看着徐盼，顿时眼睛发亮，充满了羡慕。
“铎哥儿！”
徐盼大步走到城头的吴铎身边，低声道，“你赶紧带着睿哥儿走....”
“你以为我能走得了吗？”
吴铎脸上露出苦笑，转头道，“刚才王大人说了，实不敢想我等落入察合台人手中的下场！”
说着，他指向城外，“天黑了！我们冲出去，有几成的几率能跟宋军门汇合？汇合了我们能撤回哈密？”
他摇摇头，“到处都是察合台人的骑兵，我们出去就是送菜！要是死了还好，若是真被俘了....”
“呵！”
他又笑了一声，低头道，“我吴少爷可丢不起那个人呀！”
“既然走不了，那就死战！”
突然，曹睿在后面直接扑了过来，搂着二人的肩膀，大声道，“咱们兄弟三人，就在这跟鞑子决一死战！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啧！”
吴铎嫌弃的推开曹睿的手，“谁跟你是兄弟？你可是我姥爷辈儿的.....”
“我不管！”
曹睿大声道，“战场之上就论兄弟不论辈份！”
说着，他陡然转身，对着城下嘶吼道，“你们狗日的过来呀！爷爷我是曹睿...大明宝庆长公主与景川侯之子.....我曾祖父是大明开国军侯，世袭罔替免死金牌丹书铁券，龙虎上将军！”
“我身边这位兄弟，乃是大明长春长公主之子，
大明开国功臣黔国公之曾孙，安陆侯之孙，姓吴名铎.....”
“祖宗，你下来吧！”
吴铎捂着曹睿的嘴，一把将他薅下来，跺脚道，“不嫌丢人？”
第110章
万岁（2）旷野之中，灯火犹如星辰遍布，但都是察合台人的灯火。
“我一直想不明白！”
察合台中军当中，手握金杯的察合台国相赛义德阿力普正在举目眺望，口中轻语。
他是察合台汗国之中最有权势最有实力的大贵族，当初也先不花跟兄长争夺汗位，正是因为他的支持才得到了最终的胜利。
他为人睿智果敢，英勇善战。甚至有人说，若他是黄金家族的直系后裔，他都可以登顶汗位。
“我一直想不明白！”
赛义德回头，看着手下的将领们，笑道，“宋琥为什么要亲自冒险前来？”
“明国人自大惯了！”有将领轻笑道。
“国相...”
突然，有骑兵斥候纵马疾驰到帐外。
“刚才末将等在城下听到城头隐约有人喊，好像....好像是大明皇帝的女儿的两个儿子都在城中！”
噌！
瞬间，所有察合台的将军贵族都站了起来，面露疯狂之色。
“一个堂弟，两个外孙？”
赛义德摸摸鼻子，“哈哈哈！那位自命不凡的大明皇帝，哈哈哈哈！看他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要做这天下的公主，做什么天可汗？”
说着，他猛的挥手，“一切按原计划进行....黎明时分攻城！”
~~
呜...
寒风无情的吹打着战士的脸颊，但战士依旧瞪着眼，警惕的看着前方。
宋琥的军前，数不清多少察合台骑兵举着火把在黑夜中来回呼啸。
“军门，怎么办？”副将问道，“现在是打还是.....撤？”
宋琥沉默了，打显然是打不过的，可是撤?
他看了一眼亦力把里的方向，一个朱高煦一个徐盼就足以让他丢掉半条命。再加上吴铎和曹睿若有失，他死定了。
“这他妈的打的什么仗？憋屈....”
宋琥咬牙骂了一声，“弟兄们的口粮还够吃几天？”
副将忧心忡忡，“紧着点最多支撑四天！但是军门，光有吃的不够呀！这冰天雪地的.....”
“老法子，跟他们绕...”
不等副将说完，宋琥把心一横，“让他们也摸不清咱们的动向！”
“军门！”
副将一把拽住宋琥，焦急之色溢于言表，“咱们绕，累的是兄弟们呀！察合台人累了可以换人换马继续追咱们，咱们跟谁换？”
说着，他哀求道，“再说，以后呢！咱们的口粮只能支撑四天，四天之后怎么办？”
“军门！您...就忍心咱们这些兄弟，也把命扔在这？”
宋琥一时无言，转头看着自己身边疲惫至极的百战精兵，心中踌躇起来。
“朝廷在西域这么多年才攒了这么点儿家底.....亦力把里丢了三分之一，咱们再丢的话，一旦鞑子全部反扑，咱们就全完了！”
副将带着哭腔，“您要大局为重呀！”
~~
等待的夜晚，格外的漫长，格外的冷。
“嘶....呼...嘶...呼....”
马厩之中，曹睿不住的搓着手，即便身上穿着几层裘皮依旧是冷的浑身发抖。在他身边的吴铎也好不到哪去，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马厩的棚，眼神涣散。
短短不到一宿的时间，这两人哪里还有半点平日贵公子的样子。
“你说，鞑子到底什么时候攻城呀？”
曹睿嘴里闲不住，“要不咱们去城头上看看去....？走，找盼哥儿去！”
“你可别添乱了！”
马厩的空气中，有股冻硬的马粪味儿，吴铎有气无力的说道，“老实待着吧！”
“什么叫添乱呀！”
曹睿嚷嚷，“不是，吴铎...你什么意思呀？”
“我说！”吴铎转头，“放着营房你不住，非要跑这马厩来？”
曹睿一怔，而后道，“那营房里更冷！”
说着，又低声道，“那个王什么？”
“王骥！”
“对，就他！也不知抽什么风，全城除了做饭的地方之外，其余地方全部禁火，这大冷天的！哎呦我前些日子没觉得这么冷呀.....”
“那是因为城内布置了许多火药火油，王大人怕走水！”
外边忽然响起徐盼的声音，草垛中的哥俩唰的起身，引得那些趴着的骆驼不满的喷着粗气。
“喝点疙瘩汤，热乎的！”
徐盼拎着一个滚烫的木桶进来，推开毛毛凑过来的大脑袋，掀开盖子，盛了两碗。
“刚出锅的，趁热！”
吸溜吸溜！
哥俩也不客气，捧着就开始吸溜。
“啧啧！”吴铎吧唧下嘴，“好像有股味儿！”说着，瞥了眼那个木桶，“那桶干净吗？”
“出门在外哪那么臭讲究！咱们现在打仗呢！”
曹睿皱眉呵斥一声，忽觉得脖子有些痒，一把推开毛毛大脑袋，“去去，人吃的你跟着凑什么热闹？盼哥儿，你这骆驼折腾我一晚上了，一会拱我一会朝着喷热气儿....”
“哎！”
他身后，挡住毛毛伸向木桶的脑袋，“都跟你说了，这人吃的不是你吃的，吃你的草料去！哎，臭骆驼来劲是吧？盼哥儿，你这骆驼怎么专门跟这木桶来劲呢？”
“哦！”
徐盼也端着一碗疙瘩汤，小口的喝着，“这是它平日用来吃食的桶！”
曹睿，“.......”
“不是！”他马上大叫道，“给牲口吃的，你现在给我...”
“现在打仗呢，臭讲究什么？”吴铎马上原话奉还。
“我唰过啦！”
徐盼笑笑，“吃吧，干净的！”
但两位少爷哪里吃得下去，就把碗捧在手里感受着温暖。
“鞑子还不攻城？”吴铎问道。
“估计等黎明时分呢！人最困的时候！”
徐盼淡淡的说一声，“你俩一夜没睡？”
“哪睡得着呀！”曹睿马上道，“对了，我们家那些家兵怎么安置的？”
他和吴铎出不了城，手下的家兵被王骥临时征用了，但却严令禁止，不许他二人上城墙杀敌。
“王大人把他们当做亲卫了....”
徐盼说着，顿了顿，“必要的时候当军法队！”
王骥是真怕这俩少爷借着手里有点兵，闹什么幺蛾子非要逞英雄，只能把这俩少爷和他们的兵分开。好在那些老兵们也知道轻重，更了解自己家少爷什么德行。
“我可是看着你面子....”
曹睿撇嘴道，“那些老兵都是我爹的心头宝，少一个比死一个儿子都心疼！”
说着，他看向重新躺在草料堆里的吴铎，“你说话呀！”
“说什么？”吴铎眼睛动动，“这时候，大局为重，咱们老老实实的不给王大人添麻烦就成了！”
“啧，你这人真是胆小如鼠....”
忽然，就在曹睿斗嘴之间，就见徐盼直接站起身，竖着的耳朵动了动。
“咋了？”
曹睿的话音未落，就听远处轰的一声。
紧接着无数火光在城头亮起，炮声喊杀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鞑子攻城了！”
徐盼说着，转身向外。
“等我...”
“你可待着吧！”
吴铎一把拽住曹睿，把他按在草料堆中，“别让他分心！”
~~
轰轰轰！
漆黑的夜色中，察合台人的火炮对着亦力把里西侧的城墙骤然发难，弹如雨下。
黎明时分，惨烈的攻防又一次打响了。
~~
各位帅到掉渣，堪比钢筋的读者老爷们别觉得水。
真不是我水，这几天的转场和描写都是有必要的。
我要是真想水，大家也知道我番茄第一呲水枪的威力。我定能睡得犹如潺潺流水，哗啦啦啦。又如沼泽泛滥，泥泞不堪....
第111章
少年（3）“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