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后,容成随口问了一句:“洛晗今年多大?”
洛晗每到一个新地方,年龄总要被拿出来反复鞭尸。她强颜欢笑,说:“十九岁。后面没有千、万等单位,就是十九年。”
她知道后面会问什么,索性自己替他们补全。容成听到这个数字,结结实实地惊讶了:“十九?”
他仿佛完全没料到洛晗的年龄还停留在两位数。因为洛晗是小神,对神灵来说,万把年根本不算什么,十万年也不过是睡个觉的功夫。在容成的预想里,洛晗是比凌清宵大的。
谁能知道他会听到这么一个答案。
容成意外地看了看洛晗,随后转向凌清宵,目光十分难以形容。凌清宵尴尬,但多亏了他表情淡,性格冷,脸上还算平静,没有流露出什么波动。
容成不得不委婉提醒道:“一日之计在于晨,人生也是如此。趁着年轻时要多闯荡、多学习,不要过早分心。”
洛晗以为容成在劝她好好学习,很认真地点头:“嗯,我知道。”而凌清宵目光直视前方,都不好意思回头。
容成见状,顺便提了一嘴:“你们上午见过赫胥了?”
羲衡接过话头:“刚来我就带他们去见过了。本来打算晚上带他们去见你,没想到机缘巧合,提前撞到了。”
“好。”容成说,“难得有新人,今日晚上便开个小型庆祝会,一来是接风洗尘,二来,也是正式将他们两人介绍给其他人。接下来没你们小辈什么事,你们两人可以回去休息一会。等开宴时,我会让副官去接你们。”
洛晗和凌清宵当然应好,从另一条道走向他们的住所,容成继续和羲衡往主帐走去。等那两人不见后,容成问羲衡:“你从哪里把他们带来的?他们看起来,不像是这里长大的人。”
作为仙族领袖,部队的无冕之王,实际主心骨,容成的洞察能力不可谓不强。越是能力高的神,对天地、因果、命运的感悟越深。容成已经模模糊糊感觉到,凌清宵和洛晗不是简单的新人,他们身上带着因果。
来自未来的因果。
羲衡知道瞒不过他,索性也不做掩饰:“你猜的没错,他们确实不属于这里。大概半个月前的时候,我感觉到时间秩序有扰动,但是因为懒得动,一直没管。直到昨天,洛晗牵动天雷,惊动众人,他们应该还拿出了不属于这里的法术,导致时空对他们的排斥加剧。我没有办法,只能去把他们接回来,路上顺便看到了魔神。”
羲衡虽然没说,可是容成和这些老伙计交手多年,哪能不知道魔神的秉性。容成了然,问:“魔神想要吞噬她?”
“对。”羲衡毫不避讳,道,“一出生就拥有完整的神格,至少带着四个时空的法则气息,才十九岁就能摸到法则的边界,身上隐隐还有另一个高位神的保护禁制。不趁着她年纪小、法力弱时吞噬,难道等她长大了,反过来抢夺自己的信仰吗?再说她又是天道,天生站在仙这边,魔神视她为眼中钉,可以理解。”
是啊,容成叹息,仙魔怨恨神偏心,导致仙界、魔界的资源倾斜,可是神,又如何不埋怨命运偏心呢?
大家都是天生地养,无父无母,可是有的神一诞生就拥有强大的力量,改天换地的神通,比如盘古、女娲、祝融,而有的神,碌碌无为,能力鸡肋,比如瘟神、涝神。
这些不受欢迎的神没法从其他神手中抢到信徒,而得不到信仰,能力就越来越弱,如此成为一个恶性循环。神的命运从一出生就固定了,对于少数幸运儿来说,这是平步青云、万人敬仰的一生,而对于更多的神来说,这其实是被诅咒的一生。
谁会一直心甘情愿地做别人的陪衬呢?长此以往,矛盾终于爆发了。
洛晗,显然就是被命运偏爱的那部分幸运儿。她的能力不如战神威风,可是在六界中不可或缺。战神可以有很多,但是地皇女娲,只会有一个。
女娲创造了生命,洛晗的使命,便是守护这些生命。
他们这些神灵从世界初始时就存在了,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许多神的年龄和大地一样古老,可饶是如此,都有很多神没有法则。极少数拥有法则的那些人,比如羲衡,也经历了许多磨难,煎熬了许多时光,才终于摸索到法则的边界。
然而洛晗才十九岁,就能无意间使用法则了。她自己可能意识不到,其实她身上已经散发着微弱的法则气息,法则最难的便是入门,一旦入了门,接下来不过是时间上的差距。
而神,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她把很多人都吓了一跳,她自己却一无所觉。
容成叹了口气,很快将心态调整好。别人的际遇无论好坏,都是别人的,他只需要做好自己。容成问:“你说他身上有高位神的禁制,是谁的?难道有人在我们之前就见到了她?”
羲衡想了想,摇头:“我觉得不是,看时间对不上号。她身上的保护禁制十分高阶,手法也很奇特,似乎并非来自我们界,而是另一个界面的神。”
另一个界面?容成道:“我曾听说过大千世界,但是并不曾亲眼见过,无从得知。但是给她加保护禁制,多半,是她的监护者了。”
“我也这样猜。”羲衡说着皱眉,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容成看着稀奇,问:“怎么了?”
羲衡到底发现了什么,能让他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羲衡一脸诡异,说:“我还在她的禁制上发现了另一个神的手法,应当是给她解开禁制。那个人的手法以我现在的能力还参不透,但是总给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我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容成对此不太在意,说:“既然她从后世来,可能是后世的某个神给她解开的吧。大概是哪位熟人,只不过时间变化,对方的体系更加成熟,所以你才认不出来。”
羲衡想想,觉得有道理。他们俩说话间,已经离主帐很近了,容成掀帘时,随意问:“另一个小孩你看怎么样?我最开始以为他是你们谁的衣钵弟子,没想到最后一问,才一千岁。”
“看来后世的年轻人早熟。”羲衡说,“他们俩可有意思,最开始在村里的时候自称兄妹,后来得知兄妹可以成婚,来这边后再不敢这样说。”
赫胥从书房里走出来,听到他们说话,奇道:“什么兄妹你们在说什么?”
“我们在谈今天新来的那两个年轻人。”羲衡都不用赫胥让,自己找了个熟悉的地方坐下,说,“叫凌清宵,你上午见过。”
一说这个名字赫胥就想起来了:“原来是他。宿宗世白天也和我问起过他,宿宗世说这个后辈内息扎实,天赋不错,是个好苗子,还特意问我们从哪里找到的。”
三个人难得有这样闲聊的时候,在他们眼里,洛晗大概是个气运惊人、家底丰厚的特招生,从一出生就赢在终点线,这种人有人羡慕就有人嫉妒,只适合远远围着感叹。而凌清宵是个聪明、勤奋、稳扎稳打的全好学生,这样的人,可能不会招人喜欢,但是绝不会有人厌恶。
容成三人对凌清宵的感觉,就是如此。
他们三人闲话一会,很快回归正事。赫胥问:“今日战局如何?”
容成摇头:“不妙。看着是我们赢了,但是我们的人有伤亡,短时间内无法补全,而魔族却能马上恢复。魔族修炼不在乎以后,只关心眼前,自然进阶快、杀伤力强。魔族高层力量比不过仙族,可是中层和低层的补充速度却比仙族快多了。现在我们能仗着神和高阶将领压住魔族,但是长此以往,必然撑不下去。何况,还有好些神摇摆不定,极可能偏向魔神那边。”
这个无解之局已经困扰了仙族很多年,容成和赫胥一直知道问题,但是却没法解决。无论从修炼方式、后辈成长速度还是力量弧线来说,战争,都不适合仙族社会。真正能靠战争变强的,唯有魔族。
此消彼长,打仗的主场还在仙族的家园,战局究竟对谁不利,其实一目了然。
赫胥试探地问:“父神和地皇……”
不等赫胥说话,容成就摇头,语气坚决:“他们是不会表态的。”
女娲、盘古也中立,到了他们那个层次,根本不能随意表态。所有神都是他们看大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们支持谁都会引起另一方剧烈反弹,索性谁都不管。
但是战局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已非容成初心。他没有想到,这场战争,会打这么久。
早知如此……
容成哂然,早知如此,又能如何呢?魔神、瘟神等人不满已久,虎视眈眈,借着仙魔不公平的由头向他们开战。容成就算知道后续会发展成一个他完全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但是在那个关头,也不能不应战。
这是无解的。大概这就是诸神的宿命,丛林中动物太多了会弱肉强食,神太多了,也需要内部淘汰。
赫胥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他长长叹气:“这场战争,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
容成和赫胥早就看到了天地间生机、灵气的剧烈流失,他们早就想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战争。可是如今,根本不是仙族想抽身就能抽身的,若是他们不应战,魔族只会更加猖狂,容成只能被迫带着仙族反击,为未来拼一个他们都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转机。
关于战争的话题羲衡不方便参与。容成和赫胥开始讨论营地的事,容成是精神领袖兼主帅,负责打仗,而赫胥管理内务,没有赫胥,容成根本没法放心去打仗。他们商量了一会,不知怎么说起洛晗:“她虽然已经摸到法则的边界,可是每次使用都是无意识的。她这个情况有些棘手,该如何安排?”
容成沉吟片刻,说:“先让她跟着羲衡学习吧。以她的年纪,做什么都不急。我们之中唯有羲衡对法则最为了解,让她跟着羲衡学,不会辱没了她的天分,也不至于被牵扯到战局中。”
羲衡无所谓点头:“我一介闲人,偶尔教个徒弟打发时间也挺好。那另一个呢?”
“你说凌清宵?”容成沉吟,“看他自己安排吧。毕竟他不是这里的人,我们不好直接安排。”
素来温文尔雅、说话总留三分余地的赫胥破天荒用了很肯定的语气:“他适合战场。”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成长方式,洛晗不适合打打杀杀,凌清宵却极为合适。两人明明来自同一个时空,可是性情、能力各方面都大不相同。也不知道他们两人分别长于什么样的环境,会让他们变成如此截然不同的样子。
容成看神色是同意的,但是依然没有把话说死:“看他自己的主意吧。”
他们说话间,主帐外面传来副官禀报声:“三位神,接风宴已经准备好了。请问何时开宴?”
容成说:“去叫洛晗和凌清宵过来吧,等人来齐了就开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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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院子中,洛晗刚刚把绷带重新缠好,一边收拾药物一边数落凌清宵:“都说了这段时间不能动武,你非不听。现在好了,伤口果然又崩裂了。”
凌清宵真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伤,龙族愈合能力都强,要不是因为魔气不断撕裂伤口,现在这道伤已经长好了。但是洛晗似乎总把他当成脆弱的人族,凌清宵很无奈,反驳不是,不反驳也不是,只能顺着她的话说:“好,我下次注意。”
洛晗挑眉:“还有下次?”
凌清宵很认真地给洛晗论述:“当然会有下次。首先我们在象石前线,中古战场交战最激烈的地方;其次现在军中疲弊,魔族时而偷袭,我们为了自身安全,总要时刻准备着对上魔族;再者从容成神的角度来说……”
洛晗沉默地望着凌清宵,表情越来越淡然。心有菩提,立地成佛,她不生气,真的。
凌清宵总算意识到洛晗的表情好像不太对,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论点论据都十分严谨,并没有遗漏的地方,洛晗为什么生气?幸好这时候有人来报信,及时拯救了凌清宵:“洛姑娘,凌公子,接风宴要开始了。”
凌清宵顺势停止未完的话,没有将完整的五条论据都摆出来。洛晗带着一肚子火,路上连看都不想看另一个人。等到了地方后,羲衡看到他们,稀奇地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洛晗调整好情绪,对羲衡笑道:“没事。”
羲衡挑挑眉没说话,等洛晗去另一边给容成、赫胥问好时,羲衡特意将凌清宵留下来,问:“怎么了?”
没想到凌清宵亦是一脸凝重,很认真地思考着:“不知道。”
容成借这次机会将洛晗、凌清宵正式引荐给众人,从此,他们就是营地中的一份子了。
这种场合就是社交场合,真正吃饭时反而没多少要注意的。在座绝大多数都是军中之人,他们说着说着,又开始讨论公务。
洛晗安安分分吃饭,她虽然觉得中立迟早要翻车,但是现阶段,她和羲衡都需要中立这把保护伞。既然如此,和战争有关的事情,她最好一下都不要碰。
凌清宵最开始也不打算多话,但是他听到容成和几位将领讨论平原如何列兵,实在没忍住,低声道:“为什么要两军列阵打?”
鹿原两边是丛林,不远处有峡谷,地形、天气都可以利用,为什么要方方正正列好阵,等对方也站成同样队形后,再冲锋陷阵?
凌清宵的声音不高,可是在座之人修为都不低,自然听到了凌清宵的话。宿宗世白日就注意到这个后辈了,见状他问:“依你看该如何?”
凌清宵没料到接话的竟然是宿宗世,这是第一任天帝,亦是他十分敬仰的族中前辈,凌清宵放下筷子,正坐道:“鹿原两边高,中间低,如果从上坡俯冲,无论射箭还是冲锋都占有优势,适合埋伏。而且不远处有桑河,若是施用引水术,将水流引入凹地,敌方为了躲避水势会往高处跑,这时候鹿原高地上的弓箭手伏击,将他们逼至西南角。西南地势高,但是乱石嶙峋,是个天然石林,可以搭配阵法设成迷阵,之后逐一击破。”
凌清宵说完后,全场寂静,正在说话的、敬酒的、醒酒的,全停下来听他的话。远古战场还很淳朴,一般都是双方列阵站好,彼此叫阵,双方首领上前交战,打几个回合后,士兵们一股脑扑上。这样对士兵个人能力的要求有限,胜败强烈依赖于人数。
这种公平的对战方法不是不好,但是……在帝王心术发展成一个系列、六界人均尔虞我诈的天启纪之人看来,这种方法,实在淳朴过头了。
凌清宵停顿片刻,道:“这只是我的初步猜想,具体时间、路径还需要计算。如果结合周边的丛林、峡谷,应变性会更多。”
凌清宵的话听起来有些想当然,许多人不服,纷纷质疑。凌清宵语气还是那样不慌不忙,可是对方挑出来的每一个刺,他都能有理有据地解释清楚。其细节之详实,框架之完整,一看就知道并非纸上谈兵。
渐渐地,连容成和赫胥都会参与到他们的讨论中。洛晗已经吃完了,见他们说的兴起,她不好离席,只能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菜叶。
她正戳地认真,手腕被凌清宵握住。凌清宵刚刚说完阵法的事情,他以同样认真严肃的口吻,对洛晗说:“把莳萝吃完。”
洛晗低头,发现自己碟子中剩下许多莳萝。她不喜欢吃莳萝,不知不觉莳萝被剩下,都占满了半个碟子。
连这都要管,洛晗不情不愿地拿起筷子,她好不容易剩下,结果最后要一次性吃半碟。
其他人正在思考凌清宵所说的阵法,这个阵法前所未见,他们有许多问题想问,结果一转头,凌清宵督促吃菜去了。
……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有点割裂。
凌清宵不能将后世现成的阵法直接拿过来,这样会扰乱时空秩序,日后真正发明阵法的人没处施展,便欠了对方因果。修仙界欠什么都行,唯独不能欠因果。
但如果不拿成果,只讲原理是可以的。因为原理讲出来时,已经成了自身内化的东西。属于自己的知识,当然怎么使用都可以。
洛晗缓慢地折腾莳萝,他们讨论阵法,她就在这里戳莳萝。羲衡也无聊,他悄悄挪过来,问洛晗:“他不是练剑的么,为什么连这些战争理论也会?”
洛晗见怪不怪,说:“正常。我们来之前,他一个人蝉联文试第一和武试第一许多年。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算刻意调整排名权重,他也是雷打不动的第一。”
羲衡“哦”了一声,又问:“你们俩不是同时来的么,为什么他什么都会,你却不怎么懂的样子?”
洛晗猝不及防被扎了一刀。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被无情拉踩?
第73章
战争
洛晗本来想硬气地说她比凌清宵小,
等她到了凌清宵那个年纪就会了。但是话要出口时,
自知之明阻止了她:“羲衡前辈,
你竟然拿我和他比,
太抬举我了。等你认识他的时间再长一点,你就不会有这种疑惑了。”
曾经飞舟上那帮心高气傲的精英弟子没见到凌清宵之前,
也一个个狂的不行。后来被凌清宵的分数暴打过后,他们都心服口服,并且发誓再也不和凌清宵做同学。
太惨了,
真的。
羲衡挑了挑眉,怀疑道:“真的假的?”
洛晗以一种过来人的眼神看着羲衡:“再过三天,你就不会这样问了。”
凌清宵很快就会用实际行动向他们证明,
什么叫机器一般精准的时间感和执行力。
羲衡和洛晗作为唯二的闲人,此刻听着这些十分无聊。他们坐在这里没意思,
洛晗正好有些问题要请教羲衡,
就提议先行离开。
他们两个编外人员,
何必硬往作战会议室凑?不利人也不利己,
何苦来哉。
羲衡提出离开,很快容成就同意了。凌清宵看到洛晗要走,眉梢微皱。
他也想走,
可是很多东西还没说完,他恐怕走不开。
赫胥心细如发,见状瞬间明白了凌清宵的想法。赫胥有点无语,说:“夜里军营里查岗很细,而且这么多人都在,
不会有危险的。”
羲衡这才明白凌清宵在担心什么,他嫌弃地啧了一声,道:“放心,有我在,不至于让她被人掳走。”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凌清宵再担心显得质疑众人能力。他只能站起身,将洛晗和羲衡送到门口,郑重拜托羲衡:“羲衡神,从路上到营地那段路不太好走,等她出来时,劳烦前辈将她送到屋门。”
洛晗听到连忙说:“不必这样麻烦前辈,我又不是看不到,不用送的。”
羲衡欣然应允:“好,那我就不送了。”
凌清宵无奈地看了洛晗一眼,只能说:“那我来接。有劳羲衡前辈。”
羲衡左看看右看看,无声地在心里“啧”了一声。
洛晗和羲衡走出去后,洛晗无意间回头,发现凌清宵还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因为洛晗的动作,羲衡也看到了。羲衡慢悠慢悠地,说:“他是真的很在乎你。”
连走这么一小段路,都要亲眼看到她进门才行。
洛晗微微叹气:“他总是如此。别人对他付出一丁点善意,他就会回馈十倍百倍。他这样的性格太容易被人伤害了。”
羲衡听到意味深长地挑眉,他瞥了洛晗一眼,不置可否,只是道:“一个人的感情是有限的,可能,分人吧。”
他作为局外人看得分明,凌清宵对于洛晗的关注明显不同寻常。凌清宵并不是对所有人都施与十倍百倍的好,他只是对洛晗这样而已。
而且洛晗,其实也对凌清宵非常亲近。她远比她自己想象的,还要信任、依赖凌清宵。
但是这种事情,当事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局外人提前点破就没意思了。感情终究是自己的事情,要是外力强行干预,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羲衡笑笑,什么也没说。路上有羲衡在,洛晗不必担心谈话被别人听去,放心请教羲衡一些修炼上的问题。她没有系统地学习过如果修炼神力,只能靠自己摸索。这样其实存在很大的问题,她不知道正常的修炼是什么样子的,摸索出来的经验也不知道是对是错。她自己都在怀疑,使出来时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洛晗说完,羲衡沉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修炼方法,你这样也不能说错,但是以我对其他神的了解,他们修炼一般不会这样。”
果然,洛晗就知道方法是有问题的。她态度良好,立刻说道:“请前辈指教。”
“这只是经验之谈而已,并非准则。”羲衡一边说,一边提醒洛晗,“人各有路,每个人的道都不同,最终你要探索你自己的道。”
洛晗点头:“我明白。”
她当然知道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修行方法,但是在开辟自己的道路前,积累亦十分重要。任何一次创新,都建立在汲取前人经验,并且完全吃透老办法的前提上。
洛晗现在连最普遍的修炼方法都不知,贸然开创自己的体系,很容易走入岔路。羲衡认识很多神,神修炼也需要相互交流,他知道很多或大或小、或普适或偏门的修炼法门。而且他的法则是时间,时间贯穿古今,可以说是世间最神奇最玄妙的法则,他对于法则的理解,也十分高深。
两人谈话间到了木屋。洛晗坐好后继续询问,经过羲衡点拨后,许多她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豁然开朗,引申出来的问题越来越多,不知不觉,时间已过去很久。
洛晗无意间一回头,见到外面明月高悬,才惊觉都已经这么晚了。
虽然神不用睡觉,但是叨扰太晚也不好。洛晗赶紧起身告辞,说:“多谢羲衡前辈,我受益匪浅。今天竟然打扰您到这么晚,抱歉。”
羲衡摆手:“无妨。修炼不是闭门造车,本来就要相互交流,多吸收其他人的想法,多听多看,才能越辨越明。今日晚了,你先回去吧,剩下的问题明日再来。”
洛晗应是:“是。羲衡前辈不用送了,我自己出去就好。”
羲衡也就是做做样子,洛晗一说,他马上躺回塌上,说:“好,你自己小心。出去的时候记得把院门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