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终于抬了头:“说。”目光看过去,从她目光里看到点被冷落的失落。
惊蛰问他:“你是不是有事?”
林骁正烦着,
身子往椅子靠背上一靠,
“嗯”了声:“朋友出了点事。”
他本来不想跟她说,但看不得她那副表情,简单解释了一句:“刚刚骑摩托那个,蒋越,
以前是邻居,这两年家里生意做崩了,决定要举家搬迁了。”
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只是蒋越比他们大了几岁,这几年来往没那么勤了,但突然知道对方要走,还是挺不是滋味的。
蒋越大概是不想闹得太伤感,刚刚一直在赶几个人走,说改天再聚。
他上个月跟谈了两年的女朋友分手了,那女生今天突然又去找他,说她后悔了,但蒋越没同意,他们去的时候,那女的刚从蒋越家走,拒绝的是他,但他心情看起来并不太好。
林骁他们也无从安慰起,陈沐阳说了两句天涯何处无芳草,蒋越被逗乐,说:“你懂个屁。”
陈沐阳仰着脖子反驳:“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啊!陈小红和我姐夫从小到大那可是相爱相杀一轮接一轮的。感情嘛,就那么回事。”
蒋越沉默了会儿:“等你遇到了,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陈沐阳和江扬这会儿也已经走了,蒋越已经回家了,似乎人都走了,他才能隔着屏幕说几句心里话,他跟林骁说:她心里有别人,我以为我不在意,高估自己了。
林骁确实没什么经验,闻言只是说了句:那你考虑清楚了就行。
惊蛰“哦”了声,其实听不太明白,因为不认识也不了解,三言两语间,也没什么深刻的印象。就记得刚刚打电话的时候,他故意传错话。
惊蛰跟林骁说了这事,林骁没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写你作业吧!”
他丢下手机,也翻开了练习册,笔尖悬空,却很久没有落下去。
走神了。
想起陈沐阳在蒋越那儿的时候,为了活跃气氛,说起今天舒莺跟林骁表白的事,十分费解说了句:“也不知道那妹子怎么想的,我发誓少爷真没做过任何可能让她误会的事,甚至上次都委婉拒绝过她了,她这次怎么还敢当众递情书,也不知道是为难我们少爷,还是跟她自己过不去。”
蒋越认识舒莺,闻言皱了下眉:“这孩子有点要强,感觉有点儿缺爱,喜欢被关注,但可惜她在家里一直没什么存在感。”
她有个姐姐,非常优秀,是她父亲和前妻生的,她的母亲对她姐姐比对她都好,她父亲也对姐姐更上心。
她其实算是不错了,会的东西很多,学习也不差,但都不拔尖,跟她姐姐也差远了,以至于父母每天说最多的就是:连你姐姐的半分也没学到。
江扬作为一个有妹妹的资深“受害者”,了然道:“哦,我懂了,她不会享受那种众目睽睽被关注的感觉吧?”
也不见得是喜欢林骁,只不过林骁在学校名气更大,喜欢他更容易被人议论和关注?
这也太离谱了。
蒋越耸了耸肩:“谁知道,可能吧!喜欢一个人是不想在他面前难堪的。”
骄傲和自尊不允许。
所以再喜欢,都要绷住。
陈沐阳傻乐半天,说少爷竟然还有当工具人的一天,然后说:“不过我觉得她越来越把惊蛰当假想敌了,我原先是觉得可能是因为喜欢你,现在觉得她可能是怪惊蛰抢了她的风头。”
江扬摇头叹息:“两个女人的斗争,我们少爷只是个过客。”
陈沐阳乐了半天,然后问林骁:“少爷,你有没有觉得惊蛰对你有点意思?”
林骁斜了他一眼:“少扯。”
陈沐阳举手发誓:“真的,我用我项上人头担保,我观察过很久,她对你偏心得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她脾气很好,性格也很好,但也不是谁让她干什么她就会干什么的,只林骁的事,她从没说过一个不字。
不喜欢浪费,也不仅是因为家里穷,她对食物和物品有一种敬畏感,小时候和奶奶相依为命,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小姑娘,又是在山村,生活处处不便,冬天恶劣的环境下,热水和食物是最要紧的,而钱并不能解决问题。
因为知道物资的重要性,所以在她眼里,浪费就像是在慢性自杀。
但她并不会去要求任何人按照她的价值观去办事,她看到浪费顶多会惋惜,只是看到林骁浪费会说:“我帮你吃掉吧!”
班上很多人会问她题目,抄她作业,她都会给,但林骁抄作业她会不高兴,会问他可不可以不抄作业,会主动帮他看作业,督促他写作业。
……
种种细节,陈沐阳掰着手指头数了一圈的时候,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就是觉得惊蛰对他不一样。
林骁忽然拖着凳子挪了过去,坐在她旁边,两个人腿挨着腿,惊蛰躲了下,小声问他:“怎么了?”
他指了指她的卷子:“不干什么,写你的,我沾点儿学霸气息,看自己能不能升华一下。”
惊蛰撇撇嘴:“你好好做题就够了。”丽嘉
林骁抬头:“好好做题能和你一样吗?”
惊蛰点点头:“能。”
林骁:“还挺会忽悠。”
惊蛰:“我没有。”
林骁沉默了会儿:“好,明年我就去你们班找你。”
-
期末越来越近了,学校却突然组织了一次社会实践活动,还要办元旦晚会,高二高三只作为观众参加,节目全部由高一出。
活动是四个班一起,去参观博物馆。
晚会也要求每四个班必须出一个集体节目,每个班至少报两个个人节目。报上去筛选,晚会要控制在两到三个小时内。
26班这种娱乐技能树点满的,两个根本就不够,随便拉一个出去都能挑大梁。
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报节目的时候,甚至还要内部筛选。
但文艺委员还是坚持要来游说林骁上台。
下课的时候,她过来趴在林骁座位上:“班长,跳个舞吧,弹个琴,唱个歌,都行,你报一个,求求你了,晚会没有你没有灵魂啊!”
这次她是整个晚会的主负责人。
林骁一脸抗拒,以前就算了,这次允许家长来观看,他一点也不想出这个风头。
说得急了,林骁指了指旁边的惊蛰:“我妹去,我就去。”
没人劝得动惊蛰的,她肯定不会去。
文委愣了下,旋即拍了拍惊蛰的桌子:“学霸,会跳舞不?”
惊蛰摇头。
“唱歌呢?”
惊蛰摇头。
她已经绝望了,总不能拉学霸上去诗朗诵吧,“乐器会吗?”
惊蛰迟疑地点了下头。
文委一下子来了精神:“什么乐器?跟班长来个合奏也行。”
惊蛰后悔承认了,但她实在不擅长撒谎,于是沉默片刻,应了声:“二胡。”
文委好半天才拍了下手,生无可恋:“漂亮!”
说完看向林骁:“班长?”
林骁琢磨了一下自己会的乐器,努力微笑:“那还不如我俩上去演小品。”
文委思考了会儿:“也不是不行。”
林骁和惊蛰两个人坐在活动室的桌子上的时候,她忍不住问了句:“真要演小品吗?”
林骁歪着头看她:“跳舞也行,我教你。”
惊蛰惊恐摇头:“我四肢不协调。”
林骁乐了声:“你想的美,男女双人舞,跳完全校都得议论……”
“议论什么?”惊蛰侧头看他。
林骁抿了下唇:“议论你怎么这么矮,站在那儿就到我腰,长不高的小蘑菇。”他伸手,从她头比到自己的腰。
他的确很高,但惊蛰也没那么矮,他就是故意气她。
惊蛰拿手拍他头,结果他躲了一下,桌子不稳,晃了下,他差点儿从桌子上掉下去,惊蛰去捞他,结果两个人一起掉下去了,他在下头,惊蛰胳膊肘压在他肋骨。
惊蛰磕到膝盖了,疼到一时爬不起来,满脸痛苦地盯着他。
林骁也疼得倒抽气,深呼吸了两下看她:“这儿可就咱俩,你再不起来说不清了啊!”
说着,唯一一个灯泡嘶拉一声断电了。
活动室一下子乌漆嘛黑地伸手不见五指,惊蛰眨了眨眼,轻声说:“这下没人看得到了。”
林骁声音也很轻:“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
27.
烦死你
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27.
他们来商量节目的事,
约定是八点,两个人来早了,活动室大约年久失修,
连灯泡都罢工了。
里头堆放了不少杂物,
学校闲置的乐器和其他器材都在这里,惊蛰看不清,轻手轻脚爬起来,想拉他起来,结果又被绊了一脚,
一膝盖砸在他腿上。
林骁闷哼一声:“你是铁了心要谋杀我啊!”
惊蛰还在试图拉他,他只好主动抓住她的胳膊,借了个力,
站了起来,顺便把她也拉起来。
两个人站得很近,惊蛰几乎贴在他身上,
她很轻声地说话,问他:“怎么办啊?我们先出去?”
呼吸落在他脖子,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往后稍微躲了下:“不然呢,
站在这里扮鬼吓人啊?”
惊蛰轻哼了声,
然后说:“哦。”
他把手机的照明打开了,然后抬手,
推着她后颈那一块儿,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这里是行政大楼六楼,走廊的声控灯时灵时不灵,惊蛰合掌拍了好几下手,灯才亮起来。
不是停电,
应该只是活动室的灯泡故障。
林骁打了后勤的电话,简单报备了一下,然后两个人站在走廊上等着,林骁反身靠在栏杆上,惊蛰站在他面前。
两个人傻站着,林骁低头在看她,她就抬着眼一直回看。
看着看着,林骁别开头:“你看我干嘛。”
惊蛰老老实实回:“你先看的。”
林骁意味不明地“啧”了声。
过了大约七八分钟,后勤老师才过来,文委和两个男生也到了。
文委谭雅雅笑着看了眼俩人:“住一块儿就是方便,可以同进同出,你俩一个节目真的太正确了。”
附中走读居多,只高三生住校才多了些,每次大型活动办晚会,只能挤自习课还有休息时间排练和练习,学校领导年纪都大了,就喜欢“阖家欢”风格的节目,恨不得全都是大合唱、多人小品、群舞、集体诗朗诵,跳舞都得凑三个人以上,solo节目报上去,报十个能刷下来九个,能留下一个都是为了节目多样性。
但多人节目,就是很难把人聚一起排练,每天自习课不多,碰上作业多,老师不放人,就只能挤课间还有放学时间。
放学后,就很难聚一起了,像林骁和沈惊蛰这种一块儿住的,排练不要太方便。
另个男生看了两个人一眼,也笑了:“班长你俩不会真的要演小品吧!”
小品是老师们最喜闻乐见的节目,热闹,但一向是同学们表演的下下选,排练难度大,为了内容积极向上,一向都是搞笑诙谐为主,不够帅气。
而且向来是班级谐星的发挥项目。
班长嘛……长这么帅气,一看就不好笑,学霸也长得太乖巧好看,这俩人上台演小品,多可惜啊!
林骁笑了声:“不演小品我就只能陪她拉二胡了。”
几个人都笑起来,看着惊蛰,想象不出来学霸拉二胡什么样子。
反正今天就是商量着把节目定下来的。
等人齐了,谭雅雅围了一个圈先询问了各自的拿手才艺还有意愿,看看有没有类型冲突的,冲突了看看能不能换,或者能不能合并。
商量到九点多,还是没有彻底定下来,林骁和惊蛰的小品半点头绪都没有,跟另外几个男生的意愿冲突了,又合并不起来,班长会的多,谭雅雅竭力在挖掘惊蛰的才艺,看能不能换一换,惊蛰被问得都有些抱歉了,小声跟林骁说:“要不你自己上去吧!”
她刚刚都被绕进去了,明明谭雅雅的目的是为了林骁能上台,那他自己上去不就好了,她本来就是个买一送一搭配的。
林骁侧头,跟她咬耳朵:“不,你不去我也不去。”
惊蛰微微蹙着眉毛:“你是小学生吗?”
林骁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淡然:“嗯。”
-
太晚了,节目没有定下来,谭雅雅说:“我回去再想想,我们明天再讨论吧!”她指了指林骁和惊蛰,有些头疼,“班长还有学霸,你俩回去也商量一下。”她拱手,“求求了。”
惊蛰本来想说自己不参加了,但谭雅雅看起来非常想办好这次晚会,而且非常希望林骁上场。
有林骁,无论如何场子都不会冷的。
但他太难配了,独舞独唱独奏他其实都可以,不过被刷的概率也很大,保险起见,至少搭个人会好一些。
初中的时候他弹钢琴都配了个合唱的。
惊蛰只好点点头。
回家的时候阿龙去接的,惊蛰爬到车后座就有点困,歪着头靠在车窗玻璃上眯着眼睡觉。
路上有一段在施工,来往车辆堵着,阿龙转着方向盘,车子蛇行前进,惊蛰做梦梦到自己在湖面上拉二胡,小船飘飘荡荡,起了浪,坐不稳,她忍不住抬手去抓船沿。
抓到了林骁的腿,她豁然睁开眼,林骁抬着手,正拿三根手指头撑着她的脑袋,她还抓他腿。
惊蛰一下子坐直了,“对不起……”
她蜷了下手指,对上他审视的目光,解释:“我做梦自己在坐船,船快翻了,我就去抓东西扶。”
林骁挑了下眉,也不知道是觉得她扯,还是觉得她的梦太傻。
惊蛰把手放在膝盖上,坐的端端正正的。
林骁忽然说了句:“流口水了。”
惊蛰抬手擦了擦,没有,有些呆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不太确定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