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得颜值进得去北影才能算吧?
赫惟抿着唇,听到纪柏煊询问她:“我能看看你书包里面装了什么么?”
赫惟拉开书包拉链,往外掏东西,“课本,习题册,笔记本…”
“我以为都是他们塞的情书和礼物呢。”纪柏煊帮着她把东西又装回书包里。
“是程茗跟你打的小报告么?”赫惟撅起嘴,料定恶人是程茗。
“是你班主任在电话里跟我这么说的。”
“他那是造谣,自己都没被教育好,怎么能出来祸害我们?”
赫惟不服,但像钟小天这样的老师似乎并不罕见,她上网翻过京市其他几所中学的贴吧,也看到有人发过类似的牢骚。
班主任是性缘脑怎么办?她也想知道怎么办。
提到程茗,赫惟忽然抬起头打量他,莫名接上前面的话题,戳穿他:“老纪你撒谎,你说你没有喜欢的人,那那位夏小姐不是你女朋友么?”
“女朋友?”纪柏煊像是头一回听到这个词,竟使他条件反射地发出一声轻呵,“谁和你说夏云初是我的女朋友?”
赫惟眼珠子转了转,没回答他。
纪柏煊心里便有了数。
“她是我大学同学,她父亲是我公司辖区的市监局长,之前我们是约着吃过两次饭,但都是托她父亲帮忙,不是单独见面。”纪柏煊解释:“我也是带着秘书一起去的,陈叔可以证明。”
前排专心开车的陈叔突然被cue,一时间没顾上点头。
赫惟双手交错画叉,“打住,谁管你是不是带着秘书一起去了,你又不是中学生,谈恋爱又不受限制。”
“我没。”纪柏煊手指擦过西裤缝,声音轻如羽毛:“我没有喜欢的人,目前也没有恋爱的计划。”
“啧啧,假正经。”赫惟想起那天玩真心话大冒险,程茗也一本正经说自己这几年没有谈恋爱的计划。
都说外甥像舅舅,确实莞莞类卿。
纪柏煊不知道小姑娘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只见她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涤为一片清明。
赫惟将书包推到一边,凑近些坐到纪柏煊身边。
她忽然想起一起生活的这些日子,她从未在家里见到过陌生女人,但却听程茗说纪家就纪柏煊这么一个孙子,早盼着他能成家立业。
“老纪,等你以后结婚了,是不是就要搬回四合院去住了?”
“怎么这么问?”纪柏煊没再和她对视,眼睛望向窗外的裹着白色涂料的树干,明明那么粗壮,抬头却不见一片叶子。
像疲惫不堪的人类,被京市的寒潮裹挟,奄奄一息。
赫惟小声嘟囔:“总觉得你因为我搬出来单住,会影响你和家里的关系。”
当初纪国强就坚决反对他帮赫远征养女儿,这事儿赫惟虽没有亲眼所见,但多少听到点风声。
外人只当是他们家族内斗,实际上纪国强的心一直偏长在纪柏煊这儿,谁人不知?
也不能真的将他扫地出门,纪柏煊搬出来单住也是为自己找台阶下。
赫远征的托付他无法拒绝。
纪国强的坚持他也不好忤逆。
好在赫惟也不是张扬的性格,出了别墅,没几个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似乎是不想让赫惟歉疚,纪柏煊说:“没有你,我也是会搬出来住的。”
当初延毕时他住在赫远征那儿,就是图个清静。家里人多事情多,方琼也是个孤独惯了的人,他每次一回家,人将将往沙发上躺,方琼就开始张罗这个汤那个点心,然后像倒豆子一样开始给他讲最近的见闻。
中年人的日常,既不新鲜也不有趣,纪柏煊听多了头疼,早就想逃离五指山了。
赫惟摇头,“没有我你也许会搬出来住,但结了婚肯定还是要搬回去的,程阿姨都说你住在这儿不像纪家人。”
“你别听程茗的那些胡言乱语,我现在女朋友都没有,结什么婚?”纪柏煊不明白话题怎么就扯到结婚上了,明明她们现在该思考的是晚饭吃什么。
阿姨今天不舒服请了假,没做晚饭,他是从公司直接去的学校,也还饿着肚子。
赫惟将信将疑,想起程茗的那些“胡言乱语”。
程茗当时料定纪柏煊和夏云初是情侣关系,信誓旦旦道:“等舅舅结婚以后,你大概率会被送来我们家。”
赫惟咬羊肉串签子的动作不禁放慢,抬头迎上程茗同情的目光。
程茗最是喜欢捉弄人,他吓唬她:“我家里可压抑了,我爸纸老虎一个,看着凶巴巴的实际上是个软蛋,在家里从来不发言的。我妈就是第二位女帝,和胡图图他妈一样头上常年着火,就问你怕不怕?”
这是个送命题。
赫惟睁大了眼睛,不敢接话,却记下了。
“老纪,我们这是去哪?”赫惟随着纪柏煊的目光看向窗外,发觉这并不是回家的路线。
“去吃饭。”陈叔将车子停在巷口,赫惟和纪柏煊先后下车,对视的那一眼,她就知道大事不妙。
果然,纪柏煊要去的就是她和程茗常去的那家烧烤店。
门被纪柏煊缓缓推开,赫惟弯腰从纪柏煊胳膊下面钻过去,先他一步走进店里。
老板看到赫惟,正要打招呼,被她先发制人:“老板你好,我们两个人,空位置都可以坐嘛?”
赫惟朝她眨了眨眼,老板立刻心领神会,佯装成第一次见她的模样,将她和她身后的纪柏煊一起引到角落的座位上,招呼服务员上茶水。
纪柏煊未曾怀疑,掏出手机扫了桌子上的二维码递给赫惟,“想吃什么就点,但是你有肠胃炎病史,不能吃太辣的。”
赫惟接过手机,想说上次肠胃炎是她在元旦表演之前吃了同学给的不干净的寿司,并不是因为晚上和程茗一起吃烧烤所致,更和辣椒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她没说。
大人才不在意事情的真相呢,她们只认定自以为是的道理。
这就是纪柏煊和程茗的区别。
程茗是同龄人,或许他做不到像纪柏煊今天这样在班主任面前替她出头,但有些事只有他会陪她去做……甚至撺掇她去做。
比如这家烧烤店,好几次纪柏煊有酒局的晚上,程茗骑着电动车在别墅门前摁喇叭,帮她从阿姨的眼皮子底下溜出来,两个人穿越一排一排的路灯,去吃香的喝辣的。
不过纪柏煊能带她走进这家店,已经是超越她的认知了。
她原本以为纪柏煊只会出现在那吊着水晶大灯、有人弹着钢琴的西餐厅,毕竟他常年西装革履,看起来与这样的市井生活格格不入。
落了座,点了单,纪柏煊娴熟地拆了碗筷,用大麦茶烫洗碗筷。
看来也不是完全不食人间烟火。
赫惟没想到,纪柏煊会在这时候提起赫远征。
他将碗里的茶水倒进垃圾桶,自然说道:“这家店以前我和你爸爸常来。”
“我爸?”赫惟遏制住想骂爹的冲动。
“别这种语气,你爸真的有他的苦衷。”男人惯会替男人说话。
赫惟冷冰冰的,“我不管他有什么苦衷,他把我一个人丢下,就是遗弃,他的行为让我有理由相信那些流言。”除了畏罪潜逃,她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他抛家弃女。
“他不是把你托付给我了么?我会照顾你到十八岁。”纪柏煊向她保证。
赫惟不愿提赫远征,站起身来去卫生间,等在回来时,烧烤已经摆满了桌子。
赫惟惊讶,“你怎么点这么多?”
“程茗要过来。”他今天不用上晚自习,在学校打了场篮球,刚好也没吃晚饭。
“我们三个人也吃不完呀。”赫惟知道程茗的饭量,他只是眼馋,实际上喝啤酒多,吃肉少。
纪柏煊敲了敲手机屏幕,屏幕亮了,他将手机推到赫惟眼前,“夏云初约我晚饭,我说自己正在吃,她不信,我拍了张照片给她,她说要过来…”
“啧啧,人家对你很感兴趣喔。”赫惟点点下巴,做了个柯南表情。
纪柏煊充耳不闻,“你不用太拘谨,我和她就是普通朋友。”
“喔~”赫惟拉长了尾音,忽然心生一计。
她忽然从对面换到纪柏煊身边的座位,正对着门口,翘首以盼。
不多时,店门被推开,和凛冽寒气一起涌入的,是一个分外明媚的女孩儿。
赫惟通过纪柏煊抬头的时机确定这就是夏云初。
夏云初环视了四周看到纪柏煊,脸上的笑容僵了那么一瞬。
赫惟心里窃喜:纪柏煊果然没跟人家提起过自己。
那就不怪她不仁义了。
谁让纪柏煊这人不诚实,太装!
赫惟先一步站起身来,冲夏云初伸出友好的手,看都没看纪柏煊一眼,面不改色道:“阿姨好,我是小惟。”
“阿……姨?”夏云初敛了敛眸。
“嗯呐,”赫惟嘟嘴看向纪柏煊,甜甜地说:“爸爸,你将来要是结婚了,你想让我怎么称呼你太太,阿姨……或者小妈?”
纪柏煊嘴唇抖了抖,被这突如其来的称呼扼住了喉咙。
第9章
“谈恋爱为什么不告诉我?”
*六便士*
“别误会,纪柏煊是我舅舅。”赫惟连忙解释,给梁媛开了门。
梁媛缓步进院子,高跟鞋细跟与青石板砖面碰撞的声音响亮,赫惟透过落地窗看到佳人面目,轻声来了句:“妖艳型,老纪你现在审美变了呀。”
纪柏煊屁股还陷在沙发里,半分起身迎接的意思也没有,“什么妖艳型,我又不是挑选商品。”
梁媛面带歉意,看向纪柏煊,“不好意思,刚才是我误会了,我以为……”
“你以为他金屋藏娇是吧?”赫惟走上前来,朝她笑道:“外套给我吧,我帮你挂起来。”她默认梁媛这个点过来会宿在这里。
梁媛迟疑两秒,脱下外套递给赫惟。她先前就听说纪柏煊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按照辈分,如果面前这小姑娘叫他舅舅,应当就是姐姐的孩子。
“我叫梁媛,是你舅舅的朋友。”梁媛主动自我介绍。
“不是普通朋友吧,我猜你是他的相亲对象。
”赫惟听程茗说过,纪家有位叔叔替纪柏煊牵的线,背靠的就是京市梁家。
梁媛大方承认:“我的确正在和你舅舅接触,并且感觉还不错。”
赫惟帮梁媛挂好外套,“哇,那你可赶紧收了他吧,年纪大了一个人孤苦伶仃也怪可怜的。”
纪柏煊闲散伸着的腿忽然绷直,膝盖微微拱起,“我的事,倒还用不上你操心。”
赫惟没理纪柏煊,去厨房给梁媛倒了杯热水,递上来,“赫惟,你叫我小惟就行。”
梁媛笑着接过水杯,听到赫惟说:“晚上喝茶容易睁眼到天亮,我就不给你泡茶咯。”
梁媛说没事,“我平时也不喝茶的,喝热水最健康。”
“是老纪让你多喝热水吧?”赫惟斜一眼沙发上的男人,“大直男。”
梁媛替纪柏煊说话:“其实你舅舅在圈子里名声不错的,有本事人也长得帅,没你以为的那么滞销,不会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赫惟不以为然,“你这是还不了解他,往后多接触你就知道了。”
纪柏煊这人乍一看神仙儿似的,实际上古板又愚钝,气死人不偿命。
时间不早,梁媛直说今晚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她将茶杯搁到茶几上,瞥了眼一旁的英文杂志,眼睛才和纪柏煊的对上。
她说:“这两天我们家老头子气性大,连着叨叨两晚上了,今天回去的路上在电话里又骂我一通,我就想着来你这儿对付一宿。”
说完她又觉得不礼貌,又改口:“我记得你上次说你是自己住的,没想到你外甥女今天在这儿,如果不方便……”
“方便的。”赫惟指了指楼上,“明天我哥要搬过来,他住我隔壁的房间,中间还空着一间房,和老纪的房间挨着,你要不就住那间吧。”
纪柏煊站起身来,不好在赫惟这番话之后再拒绝人家,但……
“这房子之前空了几年,房间住进去之前都要深层次打扫,我隔壁这间暂时还没收拾过,你如果不介意就住赫惟隔壁吧。不过那个套间不算大,你住如果不习惯,我其实也可以帮你在附近酒店开间房。”他其实更愿意她选后者。
梁媛点点头,“我就对付一宿,没那么多讲究的,明天等老头子飞澳门了我就告辞。”她其实就是心血来潮想要看看一个单身男人的家是什么样儿。
赫惟不知什么时候端起了梁媛的杯子,撇嘴冷哼一声,“重色轻外甥,那我哥明天来了住哪?”
“明天再叫阿姨把我隔壁那间收拾出来,多大点事儿?”纪柏煊眼底有冷意,赫惟没再说话,径直上了楼向程似锦打小报告。
“你舅舅如果真开窍了,那是好事。”程似锦从不娇惯程茗,说:“他去那儿打地铺都行,有吃有喝的供着他他还有的挑?”
赫惟忽然沉默,想起来自己也是那个没资格挑三拣四的人。
赫惟开了游戏,和程茗玩了两把,兴趣索然正愁找不到理由下线,梁媛来敲门了。
程茗以为是纪柏煊,屏着呼吸不敢说话,被赫惟骂了句“怂”。
程茗不承认,“虎母无犬子,我妈那样有魄力的人,生不出怂儿子。”
赫惟去给梁媛开门,“切”了声要退出游戏,程茗先她一步开口:“挺久没见了,想哥哥了没?”
赫惟翻了个白眼,“哥哥有什么好想的,要想也是想弟弟。”
“嚯,这么饥渴?”
“我说的是对面打野那种纯情男高,秀死了。”
赫惟在程茗那句脏话出来前退出了游戏,去给梁媛拿卸妆工具。
梁媛什么东西都没带,浴巾洗漱用品这些家里倒是有客用的,但护肤品面膜却并没有,赫惟本着替纪柏煊拉票的目的,留她在自己卫生间卸妆护肤,完事儿两个人贴着鸳鸯面膜盘腿坐在沙发上刷短视频。
不过几分钟,赫惟肚子咕噜叫出声来。
她抬眼看一眼梁媛,揭下面膜投篮投向垃圾桶,问她:“饿不饿,想不想去吃宵夜?”
梁媛伸手去够茶几上的纸巾,正欲擦拭淌下来多余的精华,被这么一问,倒真有些饿了。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大浴巾,犹豫,“夜宵吃多了是不是会长胖啊?”
赫惟已经在套衣服了,她身上的家居服没有脱,推开衣柜翻了件套头卫衣往身上套,将脖领子撑开到极限,生怕脸上未干的精华液将衣领沾湿。
由不得梁媛拒绝,她加码,“这个新阿姨做的菜太清淡了,我晚上没吃两口,不吃点夜宵胃里空空肯定睡不着。”
为了打消她的顾虑,赫惟站在体重秤上叫她看,“我一米七三,九十七斤,晚上吃宵夜早上排出去就不会长胖,真的。”
“而且你不用有身材焦虑,老纪这人有一点好,他看女人不像是选妃,不会对女孩子评头论足,你什么样他都不会嫌弃的。”
梁媛也撕了面膜,学赫惟投篮,“那我不行,我接受不了男人秃顶有啤酒肚,或者矮冬瓜一样。”
“老纪不会的,他每天早上起来就锻炼,头发也茂密,这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赫惟像推销商品一样,在后面的几分钟里将纪柏煊的优点一一罗列出来。
梁媛也是个自来熟,倚在赫惟房门边,同她倾诉:“你舅舅人是长得不赖,身材料想也应该不错,但是吧……”梁媛迟疑两秒,终于还是决定坦白。
“我之前有一个谈了挺久的男朋友,但是家里人不同意,分手才半年,这会儿实在是对其他男人提不起兴趣。”
这显然是赫惟意料之外的,她将胳膊套进鼓囊的羽绒服袖子,扭过身子看向梁媛。
晚间那个踩着高跟鞋,妆容艳丽的大姐姐,这会儿一张脸素白到发光,赫惟初见时以为她是那种妖艳型美女,这会儿才发觉美女是可以适应各种风格的。
她素起来也好看。
“那你为什么要和老纪相亲?”赫惟以为梁媛一定是对纪柏煊很感兴趣的,毕竟主动找到家里来,比从前那个夏云初可主动多了。
梁媛撇撇嘴,“说来话长,吃饭的时候慢慢和你说吧。”
梁媛问她:“我们两个人吃独食会不会太好,要不要叫上你舅舅?”
“他不吃宵夜,他说有这习惯的都是不学无术的,三五成群,吹牛放屁。偏见!”赫惟将羽绒服拉链拉到最高,戴上帽子,一张本就小的脸又被包去一半。
梁媛这时候切换知心大姐姐身份,“你舅舅说的虽然过于以偏概全了,但是也不无道理,今天我陪着你,改明儿你一个女孩子别自个儿去吃宵夜,不安全。”
喝点酒就不要脸皮的男人太多,即便是首都的治安也不能完全抑制违法犯罪现象。
赫惟不走心地点头,心想自己哪回去吃夜宵不找个伴陪着,当程茗是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