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扉外传来叩门声。
梅似雪将荷包快速收好,雀跃地打开门扉,
说道:“赫连燕——阿蛾,怎么是你?”
只见?阿蛾衣衫褴褛地站在?梅似雪面前,
低着头嗫嚅着唇,
似乎想解释些什?么。他身上沾满了泥泞,
不知经历了何事。
阿蛾小声说道:“我?回来了。”
梅似雪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渐渐退回屋内:“嗯,
你回来了就好。”
阿蛾愧疚地说道:“公子就不问问我?这?几日去哪里了吗?”
“不必。”梅似雪稀松平常地说道。
阿蛾内心更为焦急,脸憋得涨红,说道:
“公子,我?的确是受陆……陆千户和朝廷的嘱托,
当时如?果我?不送信,就要杀公子灭口,
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知道错了。”
“嗯。”梅似雪猜到了。
猜到了阿蛾只不过是后母与陆宁合力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至于其他的事情与缘由,他不想再相信了。
他摆弄着窗棂外探出的红梅花,指腹将娇嫩花瓣上的薄雪拂去。
“说吧,找我?做什?么。”梅似雪的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格外的平静。
“陆千户想见?公子最后几面,有要事相说。”
阿蛾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才好,他咬着嘴唇犹豫许久,终于鼓足勇气,说道。
梅似雪将手从红梅上挪下,他本来想拒绝的,但沉思片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拿起面前的小铜镜,稳稳说道:
“走吧。带我?去找他。”
“是。”阿蛾眼中闪过一抹感激。
梅似雪跟随着阿蛾来到狼族境外的一处荒野。
此?处四周皆是荒凉无人烟,只有偶尔吹过的北风卷着雪粒飞舞,山间零星几头牛羊寻觅着较嫩的草根。
一位身着黑色劲装的青年孤身立于风雪之中,眉梢皆是冰霜,看样子应该是已经等了许久。
“小雪。你真?的肯见?我?了。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听到脚步声,陆宁匆忙转过身。
他朝着梅似雪伸出手,却?见?梅似雪自觉向后退却?一步。
“小雪,你怎么回事?”陆宁的手僵在?半空,他有些怀疑地抬起头。
却?见?梅似雪沉着面容,问了两个致命的问题:
“接到哪里去?”
“你觉得金陵何处是我?的容身之所?”
“我?接我?回来,仅仅是因为之前利用我?而愧疚吧?”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陆宁抿起唇,停滞在?半空的手慢慢放回。
他明白,梅似雪还是对当初陆宁把他骗回金陵的事情耿耿于怀。
梅似雪解释道:“如?果我?猜得没错,之前是你受朝廷所托,让阿蛾向咸诚来跟吾良族对接,许诺帮助朝廷拿下狼族吧。”
陆宁不言。
见?他这?副模样,梅似雪心底的猜测愈发坚定了。
陆宁其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看似他真?的服软,实则城府极深、包藏祸心。
梅似雪已经看透他了。
梅似雪轻呵一声,又问他:
“朝廷许了你什?么,是荣耀功勋,是你封官加爵,让你一路高升,还是白银千两?你既然知道巫咸族族长的脾性?,要是真?想救我?,怎么可能让我?落入他手上?”
“这?回不是。”
陆宁低着头,半晌才敢回答一句,甚至都不敢去看梅似雪的双眸。
那就是以前的每一次都是出于利用自己的目的了。
“陆宁。这?话你自己会信吗?”梅似雪抬起头。
他冷冷地勾唇:“我?很喜欢赫连燕月。请你不要再来了,我?不会再回金陵了。”
梅似雪清秀脸庞上那双漆黑的瞳孔深邃幽暗,仿佛藏匿着无尽的黑暗与阴寒。
“还有。”梅似雪将手中的铜镜猛地掷出。
铜镜应声而碎,碎片洒落一地,溅在?陆宁脚边。
陆宁错愕地抬起头看着他。
“碎过的东西?,早就拼凑不起来了。当年也是。”梅似雪淡淡说道。
陆宁怔住。
“所以,别再来打扰我?了。带着你可耻的怜悯与愧疚,滚远一点。”梅似雪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我?知道了。”
陆宁面如?死灰地站在?原地,目光涣散。
他如?同行尸走肉般地转身离开。
这?时,阿蛾的惊叫声传来:
“公子!公子!你怎么样了!”
陆宁猛地转过身:“梅似雪?”
便见?梅似雪捂着面庞,极其抑制着干呕的模样,脸庞瞬间苍白如?纸。
陆宁慌忙跑过去扶着梅似雪,焦虑地问道:“你怎么样?”
梅似雪摆手:“无碍。离我?远一点。”
他推开陆宁的搀扶,摇晃着身体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愈发模糊。
这?是怎么了?
好奇怪。
一只温暖的手揽住梅似雪的肩膀,稳住了他的身形,他彻底晕厥了过去。
赫连燕月将梅似雪轻轻横抱起来,旋即抬起琥珀色的眼眸,惕意中携带几分位高者之态:
“陆千户。果然好久不见?。”
“狼王殿下。”陆宁提防地看他。
赫连燕月的面庞依旧清冷,唇角却?淡然一扬,不愠不怒道:
“来者都是客。二位不妨来族内叙叙旧。王妃畏寒,我?带二位到方?便叙旧之地。”
陆宁在?赫连燕月的眉眼察觉到若有似无的凌厉,不禁后退几步,警惕道:
“叙什?么旧?”
所谓方?便叙旧之地,无人不知是狼族内部最阴森的囚牢,与陆宁掌控的东厂牢狱的酷刑可怖程度唯恐不差上下。
“叙之前是谁刻意扰乱狼族族内安宁,以及在?我?地内战时、戎族突然出来数万中原援军的旧。”
赫连燕月淡然说道。,尽在晋江文学城
被全?然揭露后,陆宁的心弦一下绷紧,他的眼底眸光更为黯淡。
“小的、小的只是受陆千户所托,实则并未想过陷害我?家公子。本以为让公子离开狼族就可以避免战乱,岂料弄巧成拙。真?、真?不是故意的。”
阿蛾面色大变,浑身不断打哆嗦,腿脚不自觉发软,“咣当”一声就跪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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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阿蛾像是小鸡啄米一样的磕头状,陆宁神?色更寒:
“阿蛾。都是东厂之人,没必要再装下去了。”
阿蛾恨得牙根痒痒:“你别拖我?下水!我?没有害过我?家公子。反倒是你!你最恶心,你竟然还——”
“够了!”
陆宁打断阿蛾接下来的话语,旋即挪回视线,眼眸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坦然从之:
“我?跟狼王殿下走。”
……
两个时辰后,夜幕渐深,一间碉房里灯火通明,里面聚满了人,叽叽喳喳地争吵着什?么,夹杂着声声叹息。
稳重?的长靴步履声传来。
赫连燕月缓缓踏入屋内,隐于袖间的狼牙鞭在?烛火下映出瘆人的银色寒光,神?色看起来并不愉悦。
原本安逸的火苗刹那摇曳,差一点就要偃息。
“参见?狼王殿下。”
周围人一瞬噤若寒蝉,连忙跪拜在?旁等候赫连燕月发号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