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钓水鬼(三)
查文斌脸色一变,右手快速的把两个小纸人丢进乾坤袋,左手扶着桥上的栏杆准备一跃而下,只要让水鬼再入水,想再抓它恐怕就有些难了。
超子箭步冲向那个大爷,一把捂住他那张酒气熏天的大嘴,可是为时已晚,鬼有时候确实比人要精。
说时迟那时快,却见河图那小子身子往前一探,伸出手臂贴着水面,手指呈剪刀状。前有古龙笔下的陆小凤灵犀一指,今有夏忆文中的童河图神来一夹!
那片纸人现在正立于河图的两指之间,距离水面不过两公分的距离,查文斌那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捂住乾坤袋的口子,查文斌顺着小路准备前往河边接应,只要拿了这张纸人,今晚就基本大功告成。
无奈成也河图,败也河图。
若是这纸人现在被查文斌捏着,那是决计不会再出半点差池的。不知是查文斌大意了,还是真的是他也无可奈何,接纸人的虽然是他的徒儿,可河图毕竟才是一个刚入门不过数月的孩子。
按照正常速度,查文斌从桥上跑到河边的竹筏不过十步路,就是这么短短的一小段距离,却足以发生一个不可改变的结局。
纸人是用常见的宣纸所剪,又薄又轻,几乎没有多少分量,大小也就人的一个巴掌。河图夹住的部分是纸人的大腿,纸人的脚几乎就是贴着水面的,只要有哪怕一滴河水拍到纸人上面,这个小鬼立刻就能脱身。
杯子里的水如果没有人动,那么它是会保持平静的,可这是河里!竹筏本就是浮在水面之上,稍微一动便能激起水晕,只消那么一个小浪拍来,这后果连查文斌都不敢想。单是水鬼溜了也就罢了,可现在河图还在水面之上,小鬼发现被戏弄势必要寻他报复,本就又都是孩子,这个现成的替死鬼上哪里找去?
唯恐河图要出意外,查文斌三步并做两步,换做以前,这类小角色他都不需要开坛,直接收了便是。可自从蕲封山归来,查文斌发现自己对很多曾经轻而易举能办到的事情都做不到了,道法这玩意,说白了没有一个实质性的东西,只是自己心里头明白,若让今天的查文斌去面对阴差,怕是连半点胜算都没有了。
河图也是发现了这点,他有心把手臂微微高高抬起一点,心里想着是尽量让那纸人离水面远一点。可是他忘记了两指之间夹着的只是一张薄纸片,就是手臂那么轻微的一动,纸人的腰部便往下一弯,当查文斌离竹筏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纸人的脑袋已经接触到了河水。
纸片落水,魂归河流,无影无形,八方难觅。这就好比钓鱼的时候,这鱼儿在拉离水面的时候脱钩落水,你要再想重新钓起这条鱼,那难度自然不是大了一点半点。
只见白色的纸人迅速在头部着水的时候,迅速开始变化,因为纸张具有吸水的作用,一截小小的水印开始迅速向整个纸人的全身蔓延开来,更加让河图有些手足无措的是这河水明明是干净的,可纸人的颜色却发生了变化。
黑!一如墨汁一般的黑色随之从纸人的头部开始向下侵蚀,看见这杂耍一般的变化,河图有点呆立了,眼看那黑色就要蔓延到被他依旧夹在手指中间的部位时,查文斌大喊道:“快扔掉手中那东西!”说完,他已经一个箭步射向了竹筏。
竹筏哪里承受得了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筏子猛得向下一沉而后又因为浮力向上一弹,那激起的水花瞬间涌向了河图的手掌。
孩子终究是孩子,哪怕是查文斌的一次大吼加上突然这么一窜,他完全忘记了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当查文斌的手掌拍到河图的手臂,河水已经将他的手掌完全浸湿,一种近乎是被电击的感觉瞬间从河图的手指传递到大脑,接着他人一动,以极快的速度双腿一蹬朝河里扎去。
一步之遥的距离往往却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被一个愤怒的水鬼缠住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即使是他的身边就站着一个曾经横扫阴差的道士。
自古但凡水里生的东西,多半是最难弄的。十八层地狱里的哪一个恶鬼见到牛头马面都得乖乖的,哪怕你生前是千人斩的阵前大将照样得低头。可有个地方确实列外,就是那条忘川河里的冤魂们,这些人跳下去没有死的,便在河中化作了厉鬼,这些厉鬼就连阎王爷也无可奈何,只因他们在水中。
水在五行之中是黑色的,因为水的深处暗淡无光,也只有乌云密布之时才会降水。黑色这本就是一个最接近邪恶的颜色,无论是上古还是现代,无论是中国还是欧洲,但凡是有宗教和神话的地方,黑色永远象征着最为邪恶的势力。
水中的秘密太多,生活在陆地上的人们对于这个黑色代表的世界所知道的太少太少了。
这河原本也不深,可这孩子跳进水中之后一眨眼便不见了踪迹,此时的月光又再次显露了出来,河面上不停被拍散的月影诉说着刚才发生的那不平静的一幕。
超子现在心中真有想把那老头一并丢进河里醒酒的冲动,河图这孩子他们谁都喜欢,生的就是一副灵气的样子,这种娃娃即是成道的好苗子,也同样是恶鬼们最喜欢寻觅的目标。
查文斌站在竹筏对着水面仔细搜寻,不远处的人家开始亮起了电灯,听到动静的村里人们披着衣服拿着手电都在不远处围观。怕死的心人人都有,但是看热闹的绝不嫌多,这就是典型的国人心态。
超子和卓雄分别从围观群众那找来了辆盏手电,河水很干净,所以一眼便能见到低,就这么一块巴掌大的地方河图绝对不会消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那么唯一看不见的地方很显而易见便是这块竹筏的下面!
大山是直接从桥上跳进水里的,他那坦克一般的身躯一入水,溅起的水花把桥上的蜡烛都给直接拍灭了。胡乱抹了一把眼睛,大山双手插到竹排的下方,一声怒吼,原本这竹筏是被绑在两岸的粗绳固定的,眼下救人要紧,解开绳索的时间足以让河图在水里多遇上一点危险。
查文斌迅速也跳进水中,只听“蹦”得一声,食指粗细的绳子应声而断,这家伙的力气绝对不是盖的。这扇竹筏被大山高高的举起,然后用力的掷向岸边。
原本这竹排是青绿色的,可是这竹排的背面却看上去是黑色的,因为着急河图,众人也没在意,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些竹排的背面的确不一般。
水中,一个少年的背部向上浮着,查文斌一把抱起这孩子便向桥上走,可他却发现自己的手似乎触碰到了一些不舒服的东西。
当河图的的身体被翻过来的时候,桥上不少围观的男人都受不了了。
螺蛳,那种浙江山区河流里最常见的钉螺,文革时期曾经爆发的大规模吸血虫病就是拜这种钉螺所赐。
河图的脸部几乎看不到肉了,满眼望去,整个面部到脖子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钉螺,无数只的钉螺紧紧的挨着,它们死死的吸在了河图的脸上,甚至连耳洞里都爬满了这种让人厌恶的生物。
查文斌几乎流着眼泪给这孩子去除脸上的钉螺,钉螺实在太多了,只要是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的都布满了这玩意,似乎整条河的钉螺此刻全部在他身上附着了。这时,超子才发现那竹排的背面也全是这玩意,几个人七手八脚的给河图去除钉螺。鼻孔里,嘴巴里,耳洞里,眼皮上,这些该死的钉螺无处不在,它们的吸盘死死的贴着河图的皮肤,它们就像赶不尽的小鬼,一只连着一只。。。。。。
底二百八十六章:救徒(一)
螺,在过去以及现在都是一道寻常的菜,或高汤,或爆炒,配点黄酒嘬上几口鲜美的螺肉简直赛神仙。殊不知,螺也是一种冤鬼最好的寄宿主,且为水鬼。我们村有一个中型水库,过去水库泄洪发电之后,岸边便能摸到螺,小时候我也常去,可自从那水库淹死过人后,整个水库里几乎再也看不到一颗螺。
河图的身体之上被无数的钉螺密布着,等清除掉脸上的螺一看,这孩子脸色都已经发紫了。超子拿手指一探,这孩子连进出的气儿都已经没了,查文斌也不再管这里的事有没有结束,抄起乾坤袋抱着河图便往家里冲。
就是一好的活人被人按在水里呆那么段时间也给憋坏了,何况河图还受到了这般的变故。围观的人们吓的不清,也是从那时起,我们的村的人几乎都不再吃螺蛳。
到家之后的查文斌命大山立马烧一大锅热水,然后在木桶底部铺上满满一层艾草。艾草具有驱邪祛湿的功效,农村不少地区至今在端午节的时候都在门上悬着艾草用来祛除家中晦气。
艾草之上依次再是铜钱,中国使用古钱币的年代久远去了,现代道士用铜钱来做法也不是选择任意的一种,而是有讲究的。
一般常用的古钱是“驱邪古钱五帝古钱”。“五帝”是指五个清朝最兴旺的皇帝年号“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嘉庆”。
大山烧水的柴火也得是制定的,需要用百年以上树龄的银杏,过去我们村里有很多粗大的银杏树,弄点枝桠什么的下来烧水倒也简单,只是现在这些树都成了国家保护的“古树名木”了。银杏树可以活几百年,因为它是在夜间开花,人从来都见不到,所以古人认为它暗藏着某种特殊的力量,因此,在过去镇宅的符印要用银杏木刻制,具有震慑不干净东西的作用。
原本为了防止河水打湿身体,特地让河图弄了一身用油布纸做的衣服,现在用剪刀剪开一瞧,好家伙,这孩子全身几乎都布满了钉螺,那种特殊的腥臭味几乎布满了整个屋子,人瞧着既觉得可怜又觉得恐惧。
一共烧了两大桶热水,其中一桶里头只加了盐。
待热水烧完之后,浑身布满钉螺的河图被查文斌小心翼翼的抱进了那加盐的桶里。那些钉螺吃不住水温的突然升高,纷纷从河图的身体上剥落,待河图被重新从桶里抱出来的时候,他的身上密密麻麻的排满了那些吸盘所致的红点,这孩子受的罪可想而知。
那些在桶里的钉螺浸泡在高温盐水之中,所以死亡也是一瞬间的事儿。超子和卓雄又按照查文斌的吩咐,把桶里的螺一个不剩的全部捞起来用布包裹好,等会儿他还有用。
河图这会儿已经在那个铺着艾草和铜钱的桶里坐着了,他的眼睛是闭着的。用查文斌的话说,尚有一丝气息还在游走,用我们的话说就是还没完全死透。
查文斌的手中拿着一只葫芦,这东西就是我们农村里常见那种。等到葫芦成熟的时候,摘下来,从顶端开一个小口,把里面的肉和籽全部掏出来,然后用开水煮十分钟,再放到太阳底下暴晒,这种葫芦过去人们也用来装酒,但是对于道士而言,它最大的作用便是收邪气。
葫芦有化凶为吉的作用。在中国的古人眼里葫芦是具有收妖避邪,除厄纳福,增进财运等神奇功效的重要宝物。葫芦的形状,瓶口小,瓶身大,意为易入难出;用来化病去煞,并有防血光之效。把葫芦挂在病者的睡床前或摆放在病者的睡侧可有利于病人安神养息。葫芦挂在大门外,则有保屋内人平安的作用。
现在查文斌用葫芦灌这桶内的水,然后从河图的头顶上往下浇,没装一葫芦水则是把他身上的邪气往葫芦里收了几分,到了后来,一个空葫芦瓶要想拿起来都能让人累的气喘吁吁,而原本这种晒干的葫芦牢固程度可以和铁板媲美,现在也在表面布满了裂纹。
大约两个小时以后,查文斌已经瘫坐在地上了,桶内的河图已经闭着眼。
一开始,这木桶里的水还尚有浓浓的螺蛳腥臭,到了这会儿已经只剩下艾草的香味了。
接着把木桶里头的水倒光,再起一桶,除了刚才的原料之外,再加上朱砂,并不停保持桶内的温度。就这般持续到夜里,河图的脸色才开始微微由紫色转变成苍白,身上的红点印记也都逐渐消退了下去。
查文斌等人已是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他还不能睡,他还有很多事得接着做。
查家的大门紧闭,院子里头一张桌子已经排好,桌子的中间有一个红色托盘,托盘上是一只熟的猪头,两盘叠得很高的馒头,还有两碗倒头饭,以及香烛。
马肃风的灵位已经被捧了出来放在桌子的最前端,一张黄底红字的天师符贴在灵位上,整个桌子上面还铺着黄色的锦缎,精锻上面画着八卦的图案。
这阵势一看便知是要大做法事,为了这个宝贝徒弟,查文斌可以说准备不惜一切代价,祖师爷都被抬出来帮忙了。
河图此刻浑身**的平躺在床上,查文斌用毛笔蘸着朱砂在他身上先后画了七个小圈圈,这七个圈恰好也是人身上的七大穴道。
道家认为,人有三魂七魄,魄主身体,要保命得先保七魄不散,丢一魄则必定暴病而亡。而七魄要出身体,皆有其对应的穴位,现在被查文斌所圈的那几个穴位恰是守住七魄的关键。
古人有云:“涵养本源为先,救护命宝为急,一息尚存,皆可复命!”。
查文斌要做的,便是先开诸葛孔明当年所用的七星续命之法。他曾经用过一次,但却又不同与今日这回,今日这般的要比之前那次凶险的多。
七星灯又分内七星和外七星,内七星是以穴位开七星守魄,外七星则是长明灯护命。
要点长明灯,关键并不是摆对位置,而是添那油的方法。长明灯中的油是不可以直接倒入碗中的,而是需要将两只碗放在一起碰撞,将装满油的那只碗中的油晃到另外一只碗里。如果这添加油的办法错了或者是油忘记添加了,则命就不能再续下去,一旦无常阴差到来之时,依现在查文斌的能力,是无法阻止他要带人的。
所谓七星灯,就是指身内七个大的、关键的、能吸收和转换高维空间生命能量炁光的穴位。这七个穴位,分布在人体,如果站在其左侧观看,就正好是一个斗口朝前下方的北斗七星图案。其穴位名称及七星名称分别是:?
膻中穴:为贫狼星灯;
目穴前方虚悬一穴:巨门星灯;
泥丸穴:为禄存星灯;
夹脊穴:为文曲星灯;
命门穴:为廉贞星灯;
丹田炁穴:为武曲星灯;
海底穴:为天罡星灯!
这也是人得本命七穴,构成人身内本命七星灯。孔明当年用外七星斗法以求续命,却不料被人撞破,续命失败。他只知道外七星,被人进门吹灭了一盏油灯,却不知人身体内本就有内七星灯的说法,若是当年他把自己的内七星也给点亮,就是打开大门让西北风狂吹,灯照旧不会熄灭。
七星灯所主持的七个穴位,全部是性命关键所在。丹经有云:"由此向上一着,千圣秘而不传,后世学徒所以罕闻、罕遇。人若明得此窍,真可以夺神功,改天命。"
七星灯法用于添油接命,是以宇宙间灵光灵炁为"油",以聚灵法之采聚为"添",以存想、内观寂照为"接"。先点内内七星,也叫回光内照,再点外七星,也叫回光返照。通常人在病危之后忽然有一天会身体有明显好转的迹象,要吃要喝,家里人都以为是好事,但是通常懂门道的老人会说这人怕是不行了,这是回光返照。
回光返照之后不久通常这人变会归天,外七星就是尽量延长这个回光返照的时间,当年诸葛就是想依次续命,不料阵法被破。
外七星一点,则就需要查文斌再规定时间内,拿回河图所丢的那一魂,既赶在阴差来临之前让魂归位,若不然,回光返照结束之后则一命呜呼。
第二百八十七章:救徒(二)
走阴
七盏油灯绕着河图全部点燃,屋内门窗紧闭,不得进入半点光线。查文斌席地而坐,双腿盘膝,放置一根招魂幡横卧与腿上。
外七星可用明火点燃,内七星则就只能用意念了,有点类似与中医上所讲的打通某些经脉。这在道家七星续命法上也被称为由武火阶段开始进入文火阶段,依次序将此七星本命灯点燃,然后充分消化、吸收所采聚的炁光之"同",既让河图的身体可以吸收外七星回光时的力量。
点灯需要顺着七星斗罡的顺序,先意守膻中穴,再意守天目穴前虚悬之一穴,接着意守泥丸穴,最后再守夹脊、命门、炁穴、阴跷余下四穴。
这些穴位中,夹脊穴是最为关键的穴位,电灯成败也就看此穴能否顺利成事。在道法的修炼中有这么一句名言是:“夹脊双关透顶门,修行径路此为尊!”古人对于这个穴位曾说:"以其上通天谷,下达尾闾,中通心肾,召摄灵阳,救护命宝,此非修行径路而何?"足以见得夹脊穴乃是人体穴位的重中之重,也是七魄所在的关键位置,此穴若是伤了,人非死即伤,即使得救,免不了落个终生瘫痪的下场。
道家阵法并不是单纯的凭空想象出来,而是根据大自然的变化和人体的结构,用自然的力量去刺激身体的自我修复或者激发身体的潜能。
夹脊穴,不是指浅表皮肤下,而是指深层脊髓内为中心的一片区域。在七斗星位上,此处也正处在文曲星位,文曲星乃是北斗星之枢星,整个北斗的转动,都以此星为中心。夹背穴在人体之重要位置也从此星位中可见一斑。
查文斌坐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然后杵着招魂幡站了起来,伸出左边手掌,用朱砂笔在手掌中心画下北斗七星,然后右手对准河图的夹脊穴按了下去。
左手拇指迅速将掌心七个点连续点上一遍之后,重重的用指尖再掐准文曲星位,双眼逐渐开始闭上。所谓的用意念点火,在道家也叫做执念,说白了就是脑子里头幻想把这个穴位用火点燃,有点跟气功里头的引导真气在自己体内行走差不多。要想点燃内七星,没有一定的道家功底是不可能的,这也是道士们经常打坐静修带来的好处,他们的精神力远比普通人要强大的多。
因为人身上是不可能直接出现火光的,如何判断一盏灯有没有被点燃的关键便是感知皮肤上的温度变化。当查文斌察觉到自己的右手掌心温度开始逐渐升高,一直到后来放上去有点吃不住烫的时候,他心中幻想到此处穴位已然是火光旺盛了,接着便再去寻第二个穴位。
如此这般,当七个穴位全部点燃之后,又要再从第一个穴位逐渐添油,没有油,灯总会有燃尽的时候,需要添加七七四十九个周期之后,才算是彻底点燃了内七星。
再点内七星的同时,还要时刻注意外七星的油料,所以七星续命阵法自古能成的并不多见,需要极高的道家修为和坚强的意志力。可能是《如意册》给查文斌的确带来了不少帮助,也可能是爱徒心切,总之当他完全虚脱的时候,他已经完成了四十九个周期,此时已是第二日的中午。
查文斌给亮着的油灯依次添完油之后才红着眼睛出了房门,大山他们几个在外面守了一夜终于见到出来了忙问结果,查文斌却摇摇头道:“还要点时间,帮我准备热水,我要洗个澡,然后守好屋子,不准任何人进来。”
吃了一点清淡的食物,查文斌叮嘱大山日落之前把他叫醒,他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了。三年前的查文斌尚可连续几日不合眼,但是三年后,他感觉自己已经逐渐力不从心了。很多次在梦中,他都模糊的看见有三个人在一起下棋,自己则在远处看着。有时候那三个人在棋局结束后一起离开的,有时候棋局结束那三个人又只剩下一个人,那些人的背影他总是觉得很熟悉,却又看不清,每次想问点什么,总发现喉咙发不出声音。
天色大黑之后,大山把他叫醒了过来,查文斌先是去茅房,此为排出不干净的污秽,接着又去沐浴更衣,晚饭他则没有吃,道士在做法前通常都会这样,为的是尽量不沾染太多的世俗之气,这也是千百年祖宗传下的规矩。
换了一身新的道袍过后,查文斌让超子他们几人先回内屋,自己一个人来到了院子里。这里的灵台是昨晚就搭建好了,师傅的牌位之上,符纸微微飘动。查文斌亲自点了一炷香插上,然后跪在了牌位前说道:“今晚弟子要再走一遭地府,怕是凶多吉少,若是师傅在天有灵,就保我天正一脉不灭;若是弟子今晚回不来,便同师傅一起在地下做个伴!”
查文斌给师傅重重磕了几个响头之后,大步转身走进屋内,“啪嗒”一身,马肃风的灵牌竟然一阵小风给吹到了地上,只是查文斌此时已经关上了房门。
点一炷命香,查文斌盘坐闭目,明明屋内没有光,可是查文斌却能看见自己的眼前慢慢的开始亮堂起来,等到整个世界开始一片雪白,雪白到刺眼的时候,再睁开眼,他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活人从阳间到阴间,也叫做“走阴”。
有很多的神汉巫婆能说自己能去阴间,其实这里头大部分的人都是骗人的,只有很小一部分才是真的,因为走阴的危险程度绝不是你给他那一点红包就可以让他下一次阴间的。
传说中能够过走阴的人,生下来是不会哭的,而按照常理,不哭的孩子是活不下来的,但是他们非但可以活下来,而且比其他人要聪明得多,只是他们从懂事开始,就知道自己何时会死去。走阴者的第一次走阴往往是无意识的,在自己睡梦中发生的,这个就像身体发育到一定时候的自然反应一样,当然,并不是十分确定在某个年纪。
他们对自己的梦记得很清晰,也会逐渐意识到自己在走阴,当然,有些人会保密,有些人会利用这个做些别的事情。床前鞋子的摆放,决定了走阴人的生死状态。走阴时,鞋子必定有一只是翻过来的,如果全部弄正,则走阴的人会苏醒过来,如果全部翻过去,他们就会死去了。但如果离开了出生地,走阴人就无法再预测他人的死期,于是也渐渐过上了平常人的生活,偶尔帮人家问一些生死问题。
而道士则又有一点不同,道士走阴,时间极断,通常向查文斌这般的也就一炷香的时间。道士作为阳间能够通灵的人,免不了要和阴间的那些东西打交道,于是他们走阴是不会伤到本体的,但有一个时间限度,这个时间就是阴间为道士这种特殊职业开得绿灯,他们可以不经过黄泉路和奈何桥,而是直达阴司。传说中,北宋的包拯就经常通过走阴去阴间盘问那些死者,找到真正的凶手。
查文斌心知自己曾经不止一次的得罪过阴差,老天爷都对他恨之入骨,他要下去走一遭,那必定是凶多吉少。在人间,阴差不敢太过于乱来,但是到了那个地界,完全就由他们说了算,过去道士们看见阴差都是巴结的,可查文斌倒好,得罪别人不说,还斩杀了一个,这一趟能不能回来,绝对不是他自己说了算。
河图七魄已稳定,但是主魂已散,做了那个小孩的替死鬼,加上那日他收了两个小的,剩下的那个怀恨在心,河图其实是当场就没了命的。按照医学界的说法,河图现在不过是一个植物人罢了。
查文斌一身孤苦无依,父母双亡,甚至连自己的身世都不清不白,儿女双双糟难,要说欠,也是老天爷欠他的多,这一回,他是打算去地府跟那些老爷们讨个公道的!
他这一动,何止是他师傅马肃风在地下着急,青城山那一晚据说雷雨交加,很多的人都被惊天的雷鸣声吓的不敢睡觉,用当地百姓的话说,天都要给雷劈出几个大洞来了。
第二百八九十章:青衣再现
神话
黄泉路那自打三界分立之日起就是给死人走的,这条路很少有人说出是什么样的,因为走过这条路的人都死了。听那些还魂的人描述也是各不相同,有的人说是春花灿烂的光明大道,也有的人说是一条一黑到底看不着边际满是鬼哭的小道。
也许一百个人死后走黄泉路都会遇到一百种不同的景象,黄泉路本就是人这一生在世上走这一遭的缩影,但也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一定有阴司押着。
查文斌不是第一次走,他已经走过好多次,一个人来的,被人押着的都有,这儿他不陌生。单枪匹马径直冲过奈何桥,正在给人灌汤水的孟婆一瞧怎么都觉得这人有点眼熟,思来想去若干年前此人不正是那个一跃跳入忘川河的男子吗?
孟婆心头大惊,手中一碗汤没有拿稳,泼洒了一地,千百年来,此人怕是第一个从忘川河里活着出去的。
阎罗殿上判官早已接到报告,他们早就对这个人间小道忍无可忍,今日送上门来,又岂会善罢甘休?
一人一袭紫金道袍,仗剑而立,脚下踏着的乃是人人畏惧的无间地狱,四周满是凄惨的鬼叫之声,可那人丝毫没有半点胆怯,单手附背,狂笑道:“是不是还没到我该来来的时间?”
民间传说中掌管人生前阴德罪孽赏罚的便是判官,有句俗话叫:人在做,天在看,也就是说活着的时候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判官的记录之下,死后再来依次判定生前功过。所以判官历来也是个肥差,巴结好了他,你就少受一点罪,将来便能投个好胎;若是惹恼了此爷,十八层地狱中的各种酷刑就等着,六畜轮回的大门也会对你敞开。所以,在道士们的口中有一直有一个说法:宁惹阎王,莫惹判官。
判官见他那副样子,心中不免大气,喝道:“查文斌你好大的胆子,杀我阴差,今日还敢擅闯地府,来人呐,给我拿下!”
这里有的小鬼平日里也是受过查文斌的恩惠的,更多的则是对他咬牙切齿,手持招魂幡的黑白无常立马上前作势就要拿人,查文斌冷哼一声:“做鬼也有做鬼的规矩,是他草菅人命在前,我替天行道在后。一个阴差下凡修邪术不说,还公报私仇,你们这些做官的不但不管,还要包庇纵容,这个理就是告到三清祖师爷那儿,我也是照杀不误!”
那个阴差的所作所为,判官哪里会不知,不过在他们的眼里,凡人只是脚下的一条虫罢了。人命,对于他们而言,太不值钱了。
判官气的把手中的笔砸向了地面,一拍堂木吼道:“就算是他错在先,那也轮不到你一个小道士来管,不要以为你头顶有三清,我就拿你没办法。这里是阴间,我说了算!动手!”
“蹭”得一声,查文斌拔剑而出,横在胸前喝道:“谁敢上来!”
那判官其实心知肚明,此事要真往大了捅,自己怕也是站不住脚的,心中本来也有点虚。他想着要是查文斌能求个饶,再好生教训他一顿这事可能也就过了,但没想到这人竟然敢在自己面前拔剑,心中那个怒火一下子就被点燃了:“小小泼皮道士来地府撒野,今日我就把你丢进烊烔渊里受尽地狱业障之苦,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黑白无常的锁魂链呼哧着射向了查文斌,查文斌后撤一步,突然左手虚空画圆,右手以指为笔,这一招乃是他当日斩杀了阴差所用。本以为会给对方来个下马威,不料最后一笔完成,锁魂链已经结结实实的捆在了他的身上,而黑白无常没有半点损伤。
符,不灵了!
查文斌脸上一丝呆滞一扫而过,瞬间又恢复了之前的冷峻,但这哪里逃得过判官的眼睛。
“哈哈、哈哈,你以为你还是从前的那个你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妨实话告诉你,我们一直没有动你的原因并不是你躲了三年就找不到你,而是要不了几年,你就会亲自来报道,只是没想到你等不及了,提前跑来投胎,那我也只好成全你。”判官给无常使了一个眼色,喝道:“带走,直接打进烊烔渊!”
“这,要不要先和阎王说一下,开启烊烔渊,我怕。。。。。。”黑无常似乎有些忌惮什么。
判官不耐烦的说道:“不用报了,只管送下去,有那个怪物看着1子的。”
黑无常还想说什么,却被白无常小声提醒道:“别触霉头,这个查文斌也是咎由自取,那下面两个大怪物在,下去了也就永远别想再出来了。”
不是查文斌所做的动作不对,虚空画圆,右手画笔,这个动作在梦中他不知做了几百遍;也不是他填的符错了,这些符字早已如幻灯片一般印入自己的脑中。道法,尤其是霸道的道法,是以自己的身体为引子,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自然之力。查文斌以前能使,是因为三魂在体,那可都是修了三千年的老妖怪,神话传说中的存在,现在的查文斌哪里有能力承受这般的反噬之力,自然得也就使不出来了,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大难就要临头的查文斌丝毫不改面色,黑白无常拉扯着手中的链子试图把他强行拖走,可查文斌依旧站在原地,就在判官打算亲自动手之时,外面有个阴差踉踉跄跄的跑了进来喊道:“有人闯进来了,拦,拦不住!”
还不等他说完,一个小阴差倒飞着砸向了判官的桌子,门外一袭青衣飘动。
皇,这是一个超越神的存在,中国所有的神话体系都是围绕着三皇五帝开始,青衣神,蜀山神话的缔造者,蕲封山真正的主人。三千年的铜铃赞歌,十万恶鬼的哭泣声中,青衣缓缓踏步而入。
他、查文斌、是不是看着有那么一点的想象呢?判官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北宋年间才来到地府的家伙显然不认识这位爷,但是他却晓得什么叫真正的强者,单就一个气势,这便是他到此地见过的最强者。
在这个三界大门早已关闭了几千年的时代,会有这般强者的存在,判官把自己脑海中所有认识的神仙都走了一遍,但就是寻不出此人的任何信息。
何止是判官,十殿阎罗纷纷现身,将这一道士一青衣团团围住。阎王终究是发现了。查文斌,青衣是何等的相似,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画出来的,还有,还有那个被送进烊烔渊的恶棍,他们仨全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有些小心翼翼的示意他的人全部往后退,查文斌的所有信息,他的生死簿上都有记载,包括他的每一世轮回,每一次死亡和投胎。此人命犯天煞孤星,本就该在五年前归天,不料却莫名被人强行加上十年阳寿,这十年是超越生死簿的存在,阎王爷拿他无可奈何。这也是为什么查文斌斩杀了阴差之后,他们只能派小鬼梦中骚扰,却不能得手的原因。因为在他们管辖范围内的那个查文斌应该早就在五年前就来报道了。
目光的对视,这青衣,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是他开启了那口棺材,开启了接下来的坎坷之路,他们两人总在纠缠着,不是一个时代的同一个人!
查文斌想起来在哪里见过此人,在蕲封山的那口玉棺里,也在封渊的湖面,还有忘川的河里,更有那聚阴之地的九宫棺内。只是他们或死人,或半死人,或道士,唯有裂开的大地一起埋葬了那些氐人得时候,才是一袭青衣。他总觉得他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但是他又说出来,终于,再次见面了。
旁边,一层又一层的小鬼外围,一个拿着破葫芦的道士咂了一下嘴,脸色开始微微红润自言自语道:“早知道你们会来,我就继续在下面睡觉了。”说罢,这道士又摇头晃脑的消失了。
这道士便是那年给小姨下命批的疯道士,清风道人,马肃风!
查文斌是人,阎王、判官和阴差是神,另外一个则是神的缔造者!这就是差距。。。。。。
第二百九十章:断份
“我要带走我的徒弟。”查文斌冷冷的说道。
阎王胡子一瞪:“荒谬,人死岂能复生,都像你这般的话地府岂不乱了套?”
“他没死,他还活着,而且他阳寿未尽,本就不该死。”
“枉死的,横死的人在这个世上不知每天要上演多少,命中有劫难,神仙也救不了。”
“我不会让他白走的。”查文斌抬起头看着那高高在上的阎王说道,“用我的命换他的命!”
“人各有命,岂能你说换就换!”判官实在受不了这个有些狂妄的道士,大手一挥喝道:“带走!”
黑白无常听到命令,便准备带人,岂料那青衣人只轻轻咳嗽了一声,确听阎王说道:“慢着,今日我尚且让你胡来一次,不过查文斌,天道朝纲,你若非要乱来,自会遭到天谴。”
查文斌挣脱了那无常的双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随即青衣人也消失不见。
判官明显不明白为何阎王会答应一个凡人的无理要求,却听阎王说道:“你们还曾记得忘川河里有一个渡河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