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朱明孟朝朱万贾 本章:第17章

    这病来的没有缘由,大夫说是心病。

    只有金镯知道病根。

    病根便是几张纸,几页信。

    李桓终于想起来自己吩咐要烧毁了的信,金镯将自己私藏的匣子拿出来,那一夜广陵王府的灯彻夜未熄灭。

    李桓点着灯。

    一封一封看。

    “若非那虞少杨多翻欺辱于我,我又怎会费尽心机讨广陵王欢喜,总有一日待凌驾万人之上,伤我害我之人应有报应。”

    “我为东宫设计来此,在虞家步步惊心,不愿真心侍奉太子,又对虞家无法放心,无回头路可走,只能静观其变。”

    到最后变成一句“虞少杨死,我才能活。”

    “那广陵王不知好歹,我朱易此生必与他毫无交集!”

    “广陵王光风霁月,我等凡世污泥不堪辱人双目,自此躲远些才好。”

    “京城人人高高在上,视我如蝼蚁,他们说我错了,我便错了,贵人命好,平民命贱,前途茫茫,不知贵气,他朝亦或横死亦或富贵皆命运,久等回信不至,兄意已明,不会再擅加打扰。“

    一字一句关心切切,读入肺腑却更似催命符咒。

    虞少杨多番欺辱于他?

    那虞少杨是个什么东西李桓再清楚不过,能让朱易说出欺辱二字的,除了那等龌龊之事还有什么?难怪朱易如此迫不及待,不惜以身犯险也要杀了虞少杨。

    因为只有虞少杨死了,朱易才能尽快活过来!

    他却误以为朱易一心利用表妹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他说了些什么混账话?

    ”朱长史,王府庙小,往后你我还是不要往来了。“

    ”让那虞少杨多活两日又何妨?“

    ”你无非介意虞少杨阻碍你借助虞家的势力飞黄腾达罢了。“

    ”那虞少杨可有立刻便死的理由?“

    ”我李桓做事,用得着新科探花郎来作勾栏模样行这方便

    ?。“

    ”凡自贱者人必辱之!“

    那时候的朱易是什么神情,他记不清楚了。

    依稀记得朱易似乎说过一句,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那时候他当耳旁风过了,被满腹的嫉妒和愤怒充斥心脏,一句比一句伤人。

    后来,在宁雪的婚宴上,他被人千夫所指。

    而他对朱易又说了什么?

    ”往后探花郎前程自负,与本王再无干系,本王再此祝探花郎平步青云,可惜青云路远,桓要当心跌下来。“

    李桓心窝红血翻涌,铁锈穿喉。

    第62章

    他自视高傲,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用口舌如此伤人。

    他深知朱易对权势之执拗,便对他持以偏见,这偏见在他是孟朝时候还不彰显,在他成为李桓的时候他竟也不知不觉与那一众为人不齿的官员为伍。以至于后来朱易分明有所苦衷,他竟也看不见,听不见,只以自己所认为的作真实。

    朱易曾说过,他从不肯低头去看他。

    他说的是对的。

    高高在上的广陵王,从来没有低下头去仔细观察那一只可悲的蝼蚁要如何生存。

    他不知道他如何艰难才能活下来,竟一味指责他贪慕富贵。

    所以那日临别,朱易才会说”世人谁不爱加官晋爵?偏偏我爱了便有错?满朝文官皆自认为君子,却也不过个个满口仁义道德罢了。“

    他总问朱易是否后悔,却没有想过,朱易后悔了又能怎么办?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改变,只能一头走到黑。

    杀死虞少杨,是朱易自己为自己挣扎得来的生路。

    朱易是多么骄傲的人李桓清清楚楚。

    是以在江宁伴他左右,除了他醉酒熟睡之外,从未敢动手动脚。

    却被那虞少杨......

    能让朱易说出只有虞少杨死,他才能活这样的话,虞少杨该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若是朱易实情相告,第一个杀了那虞少杨的便是他李桓。

    可朱易没有。

    他不知道李桓就是孟朝,也不敢指望广陵王会为他申诉冤屈,甚至碍于面子,不肯将这事张扬。

    李桓终于明白自己错在了什么地方。

    但一切都晚了。

    朱易在东宫被发卖虞家,在虞家步步惊心,所经所历皆视而不见,末了还事不关己地指责一句“你大闹婚礼无非记恨本王,如今本王已不计较,你又何必处处刀锋?”该是失望透顶,才会说出“广陵王光风霁月,我等乃凡世污泥”这般话来。

    后来,他在绝境中没有等来孟朝的回信,只等来了广陵王的冷言冷语。

    于是他对孟朝说“不会再擅自打扰“,对广陵王说“保重。“

    无论是孟朝亦或广陵王,他都在心里做了告别。

    他们终于将要成为朱易人生中的过客。

    而他们,曾都有机会不去成为过客。

    李桓闭着眼睛,回忆起来最初见到朱易的时候。

    寥寥灯光,红色衣摆上的大红四季花,那两粒殷红如豆的骰子。

    他睁开眼睛,案前长明灯尤未灭,灯下正置放两粒红色的骰子,像像两滴红色的浊泪。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曾经游走于江宁的少年时光变成灰色的影子。

    两年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李桓的嘴角露出刀尖似的讥嘲。

    他这个人,厌倦皇室,厌倦争夺,他拼命想要逃离的地方,最终为了朱易还是选择了回来。

    但回来之后,却生生把朱易逼的死了心。

    痛苦的往事沉沉压过来,强烈的无力感让李桓俊美的面容扭曲。

    这无力感来自二十年来庙堂之上的生活。

    朱易最初吸引他的地方,也是他一生也无法理解的地方。

    第63章

    李桓病了。

    他病中看书会看着书里的朱字出神,病中看画会看着画里的易字发呆。

    大夫来了又走,他们治不好他。

    相思无药可医。

    他的耳边总是响起那日送行时候呼呼的风声。

    闭上眼睛,便要被吞没。

    但这一次他知道了自己被吞没的原因。

    长夜漫漫,他喝了许多酒,他醉倒在地窖里,醉倒在花阴前,直到他出嫁的表妹宁雪前来探病。

    宁雪身形微胖,作少妇装扮,从酒坛中扶起自己的兄长说,榜眼郎就要外放,她也要跟着启程,前来顺道辞别兄长。

    嫁为人妻的女子再无当初的顽固和偏执,她抱着自己的兄长落下泪来,感激兄长对她的安排,她后来调查过虞少杨的品行,正如兄长所言所托非人。若非当初有那姓朱的探花郎拦下她,她又怎会有今日放下一切的一天?

    末了又问,“听说那朱探花曾是兄长府上的门客,今日怎不见来探望?”

    李桓心中犹如万箭穿心,喃喃道,“他跟着虞家军,替出嫁的公主送行了。”

    宁雪开心笑了,“妹妹如今有了身孕,兄长为我觅得良人,我悔不该当初与你做对,说到底还是年少无知,如今嫁为人妇才知道,银子和孩子握在手里,才是最重要的。这世上对女子不公平,但也不止对女子不公平。”

    宁雪与李桓告别,不日便与榜眼郎一道去往富庶南方。

    李桓病中送走了自己疼爱的妹妹,病症竟渐渐好起来。

    他质疑朱易毫无缘由地大闹婚事,却原来是为了阻止妹妹自杀。

    他自认为清楚朱易为人,却忘记朱易虽然不是好人,但对着女人,总是心软而拖泥带水。

    说到底,他对朱易的偏见从一开始便没有消失过。

    偏见何来?

    这偏见不是他对朱易。

    是权贵对商贾。

    李桓的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病却日渐好了起来。

    广陵王骨子里带着高贵和傲慢,却并非知错不改的人,他写出的诗篇能为万世传颂,不是因为诗,而是因为作诗的人殊世难寻。他从幻梦似的情爱中惊醒,猛然明了这看似繁花似锦实则遍地爬满虱子的世道。

    世事无奈而荒诞。

    倘若人人痛改前非便能得到原谅,这世上何来犯错一说?

    他犯了一个错。

    并不奢求原谅。

    只痛苦的余韵将伴随每一个日夜,把潦倒的凄凉写进每一首诗中,化为长夜一场惊梦。

    半壁斜阳,三寸雾霭,一道青色的影子从浓烟中隐现,手中两粒骰子殷红如豆。

    当时只道是寻常。

    第64章

    荒寂的小镇,一行人休憩下来。

    明月高悬起。

    朱易守在篝火前。

    他们上路已月余,才行了一半的路程。

    百色国位于中原东南侧,一路下行,再过半月,方至岭南,岭南幅员辽阔,与百色毗邻。

    正逢岁末,大雪封山,路歧难行,走走停停才至此处。

    兮兰一路沉默安静,仿佛死去一般。

    百色国的三王子一路与仆从说说笑笑,偶尔向朱易看过去,会调笑着说两句,“原来你们中原有这样好看的兵。”

    朱易怕多生事端,不肯多言。

    三王子相貌英俊,少年朝气,也不怪能被兮兰看中,他不愿娶兮兰,但他的国家以兮兰九公主的身份为荣,如此一对怨偶。也不知将来会如何。

    周茂生沿路乘轿,不远不近地跟在朱易身后,与他并没有多余的搭话。

    一行加礼部官员约莫五百余人。

    虞凤稚下了马,影子覆盖住朱易。

    “体力能否跟得上?”

    朱易点头。

    虞凤稚笑了,“你的马不如我的,可与我共乘。”

    朱易赶忙摇头。

    他还不知兮兰对自己的敌意从何而来,若是知道,只怕立刻跳离虞凤稚百丈开外。

    方信看了眼虞凤稚,也没有避讳朱易,“将军,此处不对劲。”

    虞凤稚点头,“是有些不对劲。”

    行十里有余,依然未见人烟。

    原来住在这镇子里的人去了何方?

    虞凤稚握住手中的刀。

    沙沙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朱易抬头看去,见一乞丐神情惊恐从树林中奔来,面容惊恐道,“救我!沙匪来了!”

    话音未落,一支羽箭凌空射来,老乞丐被一箭穿破喉咙,死的时候干净利落,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

    当真是沙匪吗?

    虞凤稚看着那利落的箭招皱眉。

    马蹄声包抄围过来的时候,虞凤稚不动声色地替朱易挡住了他身后已经瞄准就要出招的箭。

    落叶与白雪纠缠在一起。

    三王子金跃与百色国众人抽出腰间的砍刀,已摆出如临大敌的姿态。

    虞凤稚道,”保护王子先行撤退。“

    方信领命,随后犹疑地看向公主花轿的方向。

    为何不是保护公主?

    转念便想明白过来,莫非......

    心中有了答案,再度看向虞凤稚的时候,虞凤稚朝他点头。

    穷凶极恶的匪徒人多势众,将这寥寥数百人包抄围起,为首的匪徒骑着高头大马,摸了摸唇上翘起来的胡子,“兄弟们,这是发现什么了?今儿干一票大的!”

    那百色国王子还不在状况,用汉话大喊,“你可知我们是什么人?我乃百色国王子,不远处那花轿中可是......”

    “你是王子,我们还是国王!“

    匪众纷纷大笑,匪首擦了擦刀背,”许久没有见血了,沾沾贵人的血养刀,往后生锈的慢点。“

    行路越南,民风越彪悍。

    许多匪徒自立营寨,下山抢劫杀戮,有些偏远又无能的当地官府竟也任其淫威。

    虞凤稚常年驻守边关,自然知道在这群刀口舔血的人眼里,什么王子公主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他们本便目无王法。更何况这山匪,是什么人找来的,还很难说。

    第65章

    朱易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他没有功夫,在这武人的场地除了添乱没有任何作用。

    但他也看出来,匪徒来者不善,皇家的亲事还敢抢,哪里来那么包天的胆子。

    此事必有蹊跷。

    周茂生与礼部官员立在一处,礼部的官员瑟瑟发抖,反倒显得周茂生这个病秧子玉树临风。

    载着公主的大红花轿始终没有动静。

    杀声震天,篝火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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