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为鱼的脸上一片死色，缓缓躺在沙发上，随后摆手。

    不要再说了，感觉要平白无故得心脏病了。

    “喜欢你。”沈舟渡的眼睛死死盯着孟为鱼，惋惜现在的他根本不明白自己的心意，“虽然我刚开始认识你的时候，不知道原来那就是喜欢，只是觉得你很烦人。后面我才发现，原来我的一切反常，就像是懵懵懂懂的小学生，靠调皮捣蛋来吸引你的注意力。不然的话，你甚至都不知道我是谁。”

    “那倒不至于。”孟为鱼睁开眼睛，黑色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人，“沈家的天才小儿子，谁不知道啊。”

    “你又不感兴趣。”沈舟渡含恨道，怨气冲天。

    孟为鱼已经不想接话了，他闭上眼睛，本来应该为自己的人生哀悼的，但是想着想着，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一个有魅力的人，连沈舟渡这样的无趣僵尸都能被他吸引。

    呵，天生的。

    沈舟渡靠在沙发上，看着原本紧皱眉头的孟为鱼突然表情舒缓，并且勾起嘴角，猜不到他此时在想什么。

    不过他不管想什么离谱的事情，都很正常。

    “这样，你满意了吗？”沈舟渡说尽平常不会说的话，坦白到让自己无所适从，而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了一个目的，“你在完全恢复健康之前，还是让我来照顾你吧。”

    孟为鱼瞄了他一眼。

    沈舟渡冰冷的眼中，不断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不太可以。”孟为鱼不敢睁开眼睛看沈舟渡。

    这个回答一出，现场立刻陷入一片寂静。

    孟为鱼等了好一会，都没有再听到沈舟渡的声音，皱了一下眉头，随后睁开眼睛。他一能看清眼前的东西，被吓到脚一蹬，拼命往后退。

    沈舟渡不知何时绕到了沙发的另一边，正蹲着，阴森森地盯着他。

    又一道闪电闪烁过窗口。

    孟为鱼开始怀疑自己会在这里被沈舟渡杀了。

    “为什么不可以？”沈舟渡在沙发的边上坐下。

    一瞬间，孟为鱼身下的柔软沙发陷了下去，他本来都逃到边上了，硬生生滑了回去。眼看就要撞上沈舟渡的身体，他连忙伸出手，按在沈舟渡的胸膛上，和他保持距离。

    手感不错。

    孟为鱼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手，才没有因为好奇按下去。

    两双眼睛的对视，沈舟渡直白又真诚，孟为鱼和他对视许久，最后忍不住用手抬起，狂乱地将自己的头发揉乱。

    啊啊啊！

    “那我说实话了！”孟为鱼下定了决心，不再逃避，主动朝沈舟渡靠近。

    沈舟渡静止不动。

    孟为鱼不小心冲过头了，感觉自己快要贴上沈舟渡了，脑子迅速冷静下来，屁股往后挪。

    “嗯。”他听着呢。

    “呜。”孟为鱼故意发出抽泣的声音。

    沈舟渡知道他真哭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太做作就是造假。

    “我现在才十七岁啊！”孟为鱼伸出手，一把抓住沈舟渡的衣领，将他拉了过来。

    “别……”沈舟渡近距离抬眼看他，慢悠悠开口道。

    孟为鱼听到他拒绝的话，打算放开手。

    “别装嫩。”沈舟渡的话说完了。

    他的话一出，孟为鱼这一次不仅没有放手，反而死死拽着沈舟渡的衣领，将他扯得皱眉。

    “我想不通我以后为什么会和你结婚。”孟为鱼开始铺垫。

    “如果你想要问原因，因为我会继承家里的财产，而且答应了你会好好经营生意，让你过上就算你不想工作，只想吃喝玩乐，也能一辈子无忧的生活。”这是沈舟渡求婚的时候说的话，“如果你有疑问，我可以让我的助理拿财产估价报表给你。”

    “我现在不想知道我以后会和你亲亲爱爱的细节。”别以为孟为鱼听不懂他在秀恩爱。

    “好。”明明就是因为你提问了，所以他才会回答的。

    “总而言之，在我的观念中，我不仅十七岁，还是一个性取向正常的十七岁少年。”孟为鱼把话题带回来。

    “老夫少妻。”沈舟渡调侃道。

    “我……不想被你捅屁股啊！”孟为鱼终于把憋了几天的话说了出来，拳头敲了敲沈舟渡的胸口，泫然欲泣。

    为什么他一个十七岁的异性恋少年，睡了一觉，就要接受自己和一个男人滚床单五年了的事实。

    太刺激了！

    能不能再失忆一次？

    这次请让他忘记自己是一个人算了！

    沈舟渡忍不住快速眨了两下眼睛。

    “我要报警把你这个禽兽抓起来，我才十七岁……”孟为鱼自暴自弃，开始胡言乱语。

    “但是……”沈舟渡的身体朝着孟为鱼的方向前倾，逼近孟为鱼。

    孟为鱼看到他具有攻击性的前进姿态，本能让他开始躲避，不过这张沙发就不长，他没有几秒钟的时候，就到达了沙发的底部，而沈舟渡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孟为鱼不得不得身体往后，脑袋完全枕在沙发扶手上，眼睛不停地左右转，寻找逃跑的路线。

    沈舟渡的身体悬空压在他的身体上方，手放在孟为鱼的脑袋旁边。

    孟为鱼想要咨询一下他的大律师朋友，他真的不能用猥亵十七岁少年为理由，把沈舟渡告了吗？

    沈舟渡朝他伸出手。

    就在孟为鱼担心他要对自己做什么的时候，沈舟渡只是摸着他半张脸，随后轻轻一按，将孟为鱼的脸侧过去，露出他藏在头发里面的耳朵。

    孟为鱼愣住，随后那一侧的皮肤感受到旁边态度冰冷强硬的人的热度。

    “我只做下面那一个。”沈舟渡的嘴巴凑近孟为鱼的耳朵，轻声细语，用语气化解他声音的冰冷。

    孟为鱼愣住，随后睁大眼睛。

    “就喜欢我说这种话吗？你真的很过分。”

    十指相扣

    暴雨过去，外面的风暴开始趋于平静，雷电完全停歇，唯有淅淅沥沥的雨飘洒而下。

    沈舟渡基本上把孟为鱼压在身下，淡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反应。孟为鱼的脸侧着，棉花白的头发落在白皙的脸蛋上，黑色的眼睛透着明亮的灯光，看见沙发柔软的布料。

    “被捅屁股只是我的一种不知所措下的偏见说法。”孟为鱼看着沙发的靠背说话。

    沈舟渡皱眉，手稍微一转，将他脸转过来，面对自己。

    孟为鱼瞬间正对着沈舟渡。

    沈舟渡的手仍旧放在他的脸上，微微张开嘴巴，心底有着熟悉的悸动。

    “简单来说，我害怕的就是在这种关系不明的情况下，和你做出了什么以后会后悔的事情。”孟为鱼闭上眼睛，用方便行动的手做了一个祈祷的姿势，“比如说你以为我们仍旧存在合理的婚姻关系，看我长得漂亮又可爱，想要强上我。但是我宁死不屈、品德高尚，一拳把你打死。”

    他说的怕以后后悔，是怕自己在牢房里后悔自己为什么会冲动杀人，

    “你会把我打死？”沈舟渡觉得好笑。

    孟为鱼睁开眼睛，痛苦地说：“万一忍不住。”

    沈舟渡将放在他脸上的手从放松的手掌，握成拳头的模样，放在他的脸旁边。而且故意用拳头轻轻碰了碰他的脸蛋。

    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皮肤很好，脸蛋也小。

    啧。

    自己赚的钱光养这张脸了。

    孟为鱼明白了沈舟渡的意思，按照他们两个人的体格，如果真的互相打架，只会出现孟为鱼单方面被压制的情况。

    “你不是人，病人也欺负。”孟为鱼意图用道德约束他。

    沈舟渡一下子掐住孟为鱼的脸颊，不悦地眯起眼睛，发现少年时期的孟为鱼特别欠管教。

    “唔唔唔！”孟为鱼开始挣扎。

    就在沈舟渡将他压制的时候，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稍等。”沈舟渡就像是教育一只猫，等会再玩一样，坐了起来，先把电话接了。

    孟为鱼用仅能活动的左手去扒沈舟渡，想要将他推开。

    沈舟渡看了他一眼，伸出同样的左手，和他十指相扣，阻止孟为鱼在一旁继续捣乱。

    两只手碰在一起，孟为鱼的无名指被坚硬的金属硌到，他下意识看了过去，这才发现碰到自己的事沈舟渡戴在无名指上的两枚同样式的戒指。其实两枚戒指是差不多大的，但是确实有一枚更大一点。沈舟渡将尺寸合适的那一枚戒指戴在外面，卡住大一点的那一枚。

    确实是自己喜欢的款式。

    孟为鱼的手指向下，主动握住沈舟渡的手。

    正在听手机那头的人谈话的沈舟渡瞬间呆住，淡蓝色的眼珠子转了过去。

    孟为鱼确实是握住了他的手，并且拉了过去，不过他只是为了看那两枚戒指。他刚醒来的时候，一是因为思绪混乱，二是因为戒指染血后太脏了，所以他根本不会关心区区一样装饰品。如今有余韵观察，这枚戒指完全就在他的审美点上。

    他的手指动了动。

    唯一想不明白的是，沈舟渡的手指怎么可能比自己细？

    孟为鱼用指甲去扣里面的戒指。

    “你在做什么？”沈舟渡忍不住出声。

    孟为鱼瞬间如梦初醒，如同沾上什么肮脏东西一样，疯狂甩手。

    “痛。”沈舟渡抽了一口气，在被他甩掉手后，立刻捧着自己的手，看了一眼戴着戒指的手指。

    “不能……”和这个家伙呆在一起，太危险了。

    孟为鱼如梦初醒。

    “王伯说热水器修好了，晚餐吃了吗？吃了就现在去洗澡。”沈舟渡在孟为鱼引发下一场祸事之前，先站了起来。

    “没有吃。”孟为鱼委屈地抱着自己的肚子。本来他该在宁坞的家里饱餐一顿，好好休息才对，谁能想到，居然叫他撞上了两夫妻吵架的现场。来这里的路又远，就这样错过了晚餐的时间了。

    “怎么样？”沈舟渡咨询他的意见，“王伯在另外一栋楼，而且他最近风湿不舒服，但是如果你需要，他也会来给你做饭的。”

    “王伯是我的王伯吗？”孟为鱼不太确定从前的旧人是否还在自己的身边。

    “你也没有收集姓氏的爱好。”沈舟渡从侧面回答他的问题。

    孟为鱼叹气，无奈道：“你就不能直接回答是，或者不是吗？“

    “是。”沈舟渡点头。

    就算他后面听话了，孟为鱼还是被气到了。

    “我喊他过来了。”沈舟渡不再问了。

    “不用了，老人家身体不舒服，而且现在下雨，就为了过来给我做饭，我还是人吗？”孟为鱼感受到了来自人性的谴责，“我饿着饿着，就不会饿了，或者有什么零食，给我一包。”

    “嗯。”

    “别嗯啊，给我吃的。”孟为鱼朝他伸出手。

    “或者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煮。”沈舟渡低下头看他。

    孟为鱼闻言，先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随后吓到手砸了下去，在沙发上一挪就是一大段距离。

    “你好烦。”他都给你做了多少年的饭了。

    “你怎么会做饭？”孟为鱼的反应比十年前还大，直接在沈舟渡的眼前表演一个疯狂摇头的状态。

    “小的时候，我的父母经常不在家，所以我会做饭。”沈舟渡没有想到结婚五年了，还要解释这件事情。

    “这样啊。”孟为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用同情的眼神看沈舟渡，“你的父母虐待你，没有给你找一个煮饭的叔叔阿姨吗？”

    沈舟渡差点要忍不住爆笑了，为什么孟为鱼的反应总能一模一样？

    “你笑什么？”孟为鱼抓到他转瞬即逝的笑容了。

    “没有什么。”沈舟渡转身离开，“所以你要吃什么？”

    “栗子鸡，胡萝卜玉米排骨汤、凉拌莲藕。”孟为鱼最近特别想吃这三道菜，但是因为他的父母突然回家，导致轮不到他报菜名。

    沈舟渡打开冰箱，沉默地翻了一下菜，随后无奈地告诉孟为鱼：“怎么办好呢，因为最近没有人在这边住，现在冰箱里没有多少材料。”

    “那你能做什么？”孟为鱼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

    沈舟渡没有想到自己想要复制第一次刷好感度的行为，就这样破灭了，他回答：“番茄肥牛青菜面。”

    “行吧。”好过饿肚子。

    沈舟渡把菜拿了出来，然后去一旁处理。孟为鱼坐在沙发上，本应该秉承着尽量和这个人拉开距离的处理方式，但是他实在是太无聊了，一张沙发坐着、躺着、倒着躺着，什么都做遍了，那边的沈舟渡只是开始烧水而已。他不得不一下子从沙发上蹦起来，走向这里唯一能活动的人。

    “无聊可以玩手机，如果你还能用现在的手机的话。”沈舟渡看到孟为鱼的动作，就能猜到他的心境。

    “没有意思。”孟为鱼挪着脚步，站在沈舟渡的身后两步远的地方。

    “那我有意思吗？”沈舟渡觉得好笑。

    “更加没意思。”在孟为鱼的认知中，沈舟渡属于无聊人群中的一员。

    沈舟渡在他的声音中，将面条放进热水中。

    就在他认真煮着晚餐的时候，孟为鱼突然探头看他。

    沈舟渡：“……”

    “我刚才说的一些话，不是故意膈应你的。”孟为鱼轻声解释。

    “没关系。”沈舟渡态度冷淡，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接受他的道歉，只是夹起肥牛放进去。

    孟为鱼站在他的身后，急得左右探头，去看沈舟渡。

    沈舟渡用沾水的筷子敲了敲锅的边缘，好整以暇转过头看孟为鱼，问：“要聊天吗？”

    “好啊，我想要问，我到底……为什么会答应和你结婚？”孟为鱼有很多想要问沈舟渡的问题，其中最好奇的就是这一点，“不要你之前那个回答，我想要知道的是我自己的想法。”

    “哦。”沈舟渡不以为意，自信开口，“因为你喜欢我。”

    “啊啊啊啊啊！”孟为鱼捂着脑袋，开始鬼叫。

    “是真的啊。”沈舟渡低声笑。

    “可是我不喜欢男人。”孟为鱼提醒自己一件事情，“女孩子多好啊。”

    “你说突然发现男人的好了。”

    “鬼才会发现这种事情。”孟为鱼觉得自己有可能中邪了。

    好了，又被沈舟渡发现了孟为鱼以前说的唬人话。

    “而且我和你关系也很差。”孟为鱼开始怀疑自己才是正常的，其他人都疯了。

    沈舟渡拿起刚切好的一片番茄，塞进孟为鱼的嘴里。

    你太吵了。

    孟为鱼牙齿一咬，含进嘴里，吃了起来，同时没空说话了。

    “在你现在记忆的时间点后大概两个月，我在海边，有自杀冲动的时候，被你带走了。那次以后，后面要考试，你的小家庭教师肖嘉璐在忙，就由我来教你做题，一来二去，我们的关系已经不错了。”他和孟为鱼之间的关系，需要一点点探索，一点点前进，随后才能在某一天，借由月亮给予的浪漫，夜风给予的刺激，心脏给予的勇气，跨越进下一个领域。

    当然那之前，也需要迈过偏见、自我和世俗的观念。

    “你为什么想自杀？”孟为鱼想不通沈舟渡有什么特别大的烦恼，他有过人的家世，本身已经是天之骄子。或者是父母的原因？但是他听说沈舟渡的父母关系不错，对他也很好。

    真是令人羡慕。

    “那天早上。”沈舟渡把青菜放进锅里，眼镜被雾气蒙住，没有想到自己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回忆当初的痛苦，但是幸运的是，在今天的他看来，从前痛不欲生的感觉已经一点都不剩了，“我的爸爸发现我可能是同性恋，我被明里暗里教育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