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桃里挽起袖子,召唤三两人一起蹲在院子外面?捣鼓。
惊斐极其会讲话?,只要有她在总是欢声笑语的。
惊斐知道吊钟花种子,所以建议舍了圆形小?花盆,在院子中搭建个小?棚子。
此花种子发芽牵藤得极其快,如今正值春分,种下去说不定还能瞧见盛开的美景。
听惊斐将这种花描绘得绘声绘色,江桃里也产生了好?奇。
几人环顾周围见只有几盆摆件花,就算是在不显眼的地方搭建小?花棚,想必也不会引起注意。
到时候她离开也方便处理。
最?后几人兴致勃勃地在墙角,放了长形的陶瓷花盆,然后在花盆中插入了导藤的木棍,再将种子放进去。
“以后这花定能朝着太子妃长。”惊斐感叹出声道。
秋寒也一样不甘落后地顺着讲,几人七嘴八舌地开始讲着,直讲得江桃里双颊绯红。
院子里面?热闹非凡,无人瞧见此刻正立在白墙青瓦下的人。
闻岐策本是要踏进院子,但听见里面?雀跃声中夹杂的几声娇柔,脚骤然停下了。
他负手而立,虽没有看见人,却好?似透过声音,看见了如吊钟花般灿烂的笑脸。
“殿下,可还要进去?”跟在闻岐策身边的侍卫,见他立在此处半响都未曾动过,小?声地开口问道。
闻岐策清冷地掀眸,朝着里面?乜斜一眼,随即转了身。
“去长平将军府。”
侍卫想不通为何太子要在院子外面?,立这般久却不进去,最?后却决定去将军府。
他见太子朝前阔步朝前的背影,宽大的雪袍被风吹鼓动着,似看出一丝风雨欲来的意味。
此刻长平将军府。
刚才前不久少将军才一身朝露地从外面?归来,还来不及换衣裳就浑身煞气地去了校场,后面?太子又临至。
府中的下人来不及通报,太子就已经走了进去。
风起意动,一张弓被缓缓拉开,瞬间?三箭齐发,如破竹之?势射中的靶心?,箭尾被抖落碎屑。
晨曦自天边露出,洒在他的如刀刻斧凿般下颌上,面?具上的金光在熠熠生辉,辫发上的红线被风吹得张扬飘着。
闻齐妟对面?的靶上,已经扎了不少的箭,手中锐利的动作越发迅速,脑中浮起昨夜的事,心?中的郁气不减反升。
昨日?确实被气到了,可更多的是种说不明的感觉,若非要说是什么,他只能找到一个词:妒意。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会产生这样的情绪,只觉得可笑至极。
情爱在他的眼中,向来只是消遣娱乐之?物,他从不将其放在眼中。
像这样轻而易举就能勾搭上的‘小?嫂嫂’,他更加瞧不上了。
不过是盛京无聊,他恰好?对她有几分兴趣,图那?一晌贪欢罢了。
但昨日?他坐在上面?吹了一宿的寒风,听了一夜的萧瑟风声,心?口被拉扯得蔓延丝丝疼意,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以及他有些想要取而代之?,然后成真的太子。
“你说这是为何?jsg”闻齐妟丢弃了手中的箭,随手抓了一个人,漫不经心?地问着。
被抓的侍卫茫然地眨着双眼,不知少将军突然问出这样的话?。
侍卫眼睛转落在被洞穿的靶子上,迟疑了一下道:“大约是因为少将军力?道太大,太英勇了。”
“我力?道大了?”闻齐妟皱眉,看向紧张得不断吞咽口水的侍卫。
细想了一下,昨日?确实有些失控,她昨夜那?样,或许不是为旁人哭,是因为他力?气太大了。
“如何力?道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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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常年?拿的是百斤重?的兵剑,早已经忘记了何为轻拿轻放。
士兵为难地看着靶子萧瑟孤零地立在校场中,委实想不通,一天要射穿好?几个靶子的人,现在却开始怜惜起靶子了。
他想了想只得道:“少将军若是心?有怜惜,届时轻点射,这样……”靶子就能少坏几个。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丢出了校场,伴随着一句盛怒的‘滚’。
不明所以的士兵落地后,连滚带爬地捂着脸滚了。
周围无人后,闻齐妟一个人孤立在校场,满脑子都是那?句话?,喉结轻滚,抑制不住地想,是不是轻点就……
似是想到了某种场景,他气息瞬间?不平,弯腰捡起地上的弓,却又瞬间?将其捏断。
“嗖——”
自身后一支长疾飞驰而过,将他的思绪打断。
他狼目瞬间?凌厉起来,用?手中的弓格挡住势不可挡的长疾,然后被强行?折断成了两截落在脚边。
闻齐妟侧首,待看清来人后眼眸微微眯起来,毫无笑意。
来人一袭月色皎洁的华服,墨发用?玉冠而束之?,远远瞧来有几分谪仙人的不可攀的清冷气质。
他这哥哥虽清冷矜傲,不可否认的确是盛京贵女?一贯喜好?的容颜,所以哪个女?人轻易思慕也无可厚非。
看着那?张脸,闻齐妟又忍不住想起,他也有这样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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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郁结于心中不知如何?舒缓,
这熟悉的箭法倒来得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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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齐妟面具之下的眉眼冷着?,一言不?发地抬起一旁的云头纹长戟扔掷过去,兀自也抄了一把,
气?势汹汹而去。
“殿下。”闻岐策身边的侍卫见此大惊,
正预备朝前应战,
却被推开了。
向来矜贵有加,
以雅致闻名的太子,垂眸束起了碍手脚的长袍,显然是要亲自迎战。
身为未来储君,虽不?至于如武将般会千八般武器,
武艺自当是精通。
闻岐策束好了长袍,
精致的下颌微扬,带着?冷意的睥睨,手持着?长戟。
寒光一闪而过擦出了火花,
一招一式皆带着?凌厉,两人对峙间?随着?手中的长戟铁刃,碰撞出电光火石
闻齐妟冷勾起唇,倒也不?曾欺负人,
自降了几分力道,速度却愈紧凑。
空旷的校场满是兵器碰撞出来的声音,无声的剑气?将周围摆放的架子掀倒。
闻岐策虽精通却到底许久未练,很快手中的长戟很快被强势搅断。
对方丝毫没?有顾忌,
冷着?气?场袭击而来,
闻岐策眼中闪过漠然,翻身踢起了地上的阔刀应战。
场上很快就散落了不?少?被搅、或被斩成两截的兵器,
最后再无新的武器供两人差使。
那已经战疯了的人,皆赤手空拳凌厉而去。
闻齐妟也打红了眼,
没?有再掩饰自身的实力,一双眼紧紧地锁定?那张脸,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就该只有他一人有这样的脸。
但当拳头即将挥下去之际,冷淡的声音平静响起,这才将他理智唤回来,眼前赤红的血雾散去。
“阿妟。”
那含着?杀意的拳头,瞬间?擦过了闻岐策的侧脸,砸至一旁的地上,不?大不?小?的坑染了丝丝血迹。
闻齐妟翻身仰躺在地上,手还在细微颤抖着?,失神地望着?天?边已经显出的霞光。
一旁的人亦平复着?喘息缓缓坐起来,向来一丝不?苟发丝紊乱散落,雪袍上亦是染上了污秽。
但凡是放在旁人身上自当落魄不?堪,可在闻岐策的身上,虽显落魄却矜骄贵气?不?减。
如是以前,闻岐策定?然无法忍受满身的尘土,还有不?得体的仪容,现在并没?有管。
他是太子需要做表率,是兄长亦是一样以身作则维持着?仪态,已经很久没?有这般肆无忌惮地打斗过了。
很突然,他遮眼笑?了起来,身旁躺着?的人眸光微转,落在他弯着?的嘴角上一言不?发。
闻齐妟晓得常年被关在皇城中的人,没?有几个是正常的,他的双生哥哥也一样,平日端着?矜骄伪装,却掩盖不?了心中的被腐坏的疯。
校场安静了下来,场外的侍卫想进去,但又没?有得到命令,只好焦急地守在外面。
“昨夜你干了何?事。”
良久,尊贵的太子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清冷如雪,矜贵有加,慢条斯理地解着?用绦带固定?的长袍。
地上的人闻言顿坐起身,双手反撑于身后,偏着?头,虽看不?见表情却能感受其散漫。
“没?作何?。”
实际昨夜他不?仅做了,还把人惹哭了。
思起昨夜他心中那种烦闷再次升起来,搅得心肺极其难受。
意料之中的回应,闻岐策甚至连眼眸都?没?有抬过,绦带被解开,宽大的袖口散落,又使他恢复翩翩如玉的模样。
闻齐妟模样落在他的身上,眼中微不?可见地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他低眸看了看自己,一身干练短打扎规,本是军中惯常的款式,现在却觉得也没?有那么?顺眼了。
回了盛京就该有盛京人的模样,就比如春日宴上,他穿的那一身,她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无数次了,那样的装扮才符合。
闻齐妟暗自思忖,回头寻个会做乌和扎规的坊,多做几套华丽些、精贵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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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又忍不?住蹙眉暗想,乌和常年大雪没?有春秋夏季,总不?能一直穿得这般,改成夏款?
闻岐策整理好仪容后,侧首看着?身旁正失神的人,只当他是没?有反应过来,而并不?知对方正无意识想着?,如何?从?穿着?上勾引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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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昨夜用我的脸去做了什么??”闻岐策慢条斯理地问着?,这才是他今日所在意的事儿。
虽知晓这个弟弟不?愿意当太子被束缚,可两人终究是共用着?一张脸。
阿妟用这张脸所行的事,在旁人眼中代表的是他,就如今天?晨看见他满眼惶恐离去的江桃里。
闻齐妟听见这隐约带着?质问的话,自喉咙溢出一声冷哼,他都?还没?有问闻岐策都?用他这张脸做了什么?,能让她唤出他的名字。
越想心中的嗜杀燥意愈渐浓烈。
他漫不?经心地掀眸,压抑下了心中的的杀意,眉目潋滟,泛着?暗光,嗓音带上了几分困顿,像是将方才那话放在舌尖缠绕反复地细品着?。
“所以你用我的脸去做了什么??”
闻岐策眸光一顿,带着?审视地落在身旁的身上。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惮了惮身上的尘土,因着?瞧不?出面上的神情,只能通过他的语气?判断。
“不?过你没?猜错,我自然是又将人欺负哭了。”
闻齐妟散漫地说着?,然后垂下头殷红的嘴角轻勾,带着?恶劣地笑?:“没?有瞧见吗?她以后估计见着?你恐怕会躲避不?赢,她怕是不?会再喜欢你了,所以……换一个人罢。”
“扶风府那人我已经提前替你瞧了,你不?用费尽心思就能达到目的。”
“你什么?意思?”闻岐策皱起了眉,乜斜地看着?眼前的人。
两人虽是双生却生性不?同,就似他们从?来都?不?知晓,对方究竟想的是什么?一样。
“意思是,哥哥,我说过很多次了,我要这个人,谁也不?能碰她。”立于烈阳下的人忽地扯唇笑?了,眸中毫无笑?意。
咯嗒——
珠子被紧捏碰撞出来的刺耳声不?断响起。
闻齐妟视线漫不?经心地往下瞥,见着?那泛着?白的手指,冷白的手腕亦是青筋暴起,缓声道:“别?忘了,自我戴上面具时你说过什么?。”
闻岐策闻言目光一顿。
他说过只要是阿妟想要的,开口必许诺。
那时两人并无人戴面具,而是一个白日出来一个夜里出来,无人知晓太子府中的是两个太子。
“反正你也并不?是非她不?可,不?若给我,也省得到时候你去处理她,还得给自己找来麻烦。”
语罢,闻齐妟头也不?回地朝着?前面走去,空中只余下一句话,其中藏着?深意。
“不?用谢我……阿策哥哥。”
闻岐策听见此称呼眉峰攒了起来,坐在地上良久,这才被壮着?胆jsg子前来的侍卫唤醒。
他起身后惮尽身上的尘土,长身玉立地立在原地,视线平平地看着?不?远处。
“殿下回府换衣吗?”侍卫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太子的表情,并未瞧出来什么?这才出口问道。
因为太子一会儿还需要去兵部?,所以自是不?能这般前去。
闻岐策收回了视线,垂了眼眸,淡薄寡情的唇微动:“回府。”
……
春风拂槛,紫丁香垂挂在墙上,柔和的春光洒下,天?地隐约有些生辉。
江桃里命人搬来了书案,坐在院子中的墙下,案上铺满了写废的纸张,写至一半她咬着?笔帽,秀眉苦颦。
玉竹搬来卷轴小?声地搁置在书案上,小?心翼翼地盘坐在一旁,伸手替其研磨。
她是五女官中最懂诗书之人,只要是江桃里书写之际都?会将人带在身边。
“玉竹,你说一个上得了战场的帝王,若是在战场上被至亲之人背叛,会做出什么?事?”
江桃里想要在自己写的书中,加一些人心的曲折,不?自觉的就问了玉竹。
玉竹垂着?眸缓道:“大约看是什么?人背叛,若是至亲骨血,那或许会又痛又绝望罢。”
“确实。”江桃里设想了下,颇为赞同地点头,最后还是没?有舍得这样下笔。
“那若是背叛的人迫于无奈呢?”
江桃里埋头写了几句,仍旧不?满意,换了一张纸头疼地揉着?头道:“玉竹你这里可有什么?典故,真的假的都?可以。”
她实在是想得头疼了。
玉竹沉默了片刻,然后抬眸看看她一眼,随后温言细语地道:“太子妃听过少?将军齐妟在长平一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