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行动的时候，可以让我在一旁看着吗？”吴非道。

    “好吧。”他说，“到时候，我去接你。”

    ……

    吴非从“梦”中醒转不久后，堕天使沈科长就推开门，从外面回来了。

    他没有说话，而是沉默地直接走到羁留房间前，打开门，把吴非从里面抱了出来。

    吴非的鱼尾本能地卷上了他的腰。

    他抱着吴非坐到了休息室的沙发上，让吴非坐在自己身上，望着他，伸手留连地摸上了他的脸。他眉目深沉，眉目间显现出一种若有似无的眷恋。

    半晌后他收回了手，像往日一样如常道：“吃饭吧。”

    晚上两人照旧搂抱着睡在休息室的床上，但是这次又有些不同。

    第二天早晨五点多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吴非便听到了身边人的响动。

    他睁开眼，看见沈行正站在床边穿衣服。

    他以为沈行会像往常那样把他抱起来，放回到羁留房间的水中，但男人只是转过身，半跪在床上，用右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道：“我今天可能不会回来。”

    “但我不回来的话也没关系吧，?k应该会来带你离开。”

    他探过身子，在吴非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一触即分。

    “吴非，再见。”

    说完他披上外套，便转身离开了。

    这次他没有再把吴非关进羁留室。吴非可以自由地离开了。

    这时休息室的墙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影子，影子的颜色逐渐变深，几乎要凝为实体，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中呼之欲出。

    吴非警惕地看着那片影子，突然，他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像是回到了深海的感觉，有什么东西人为地“关”上了他的眼睛，他只能通过意识去“看”。

    熟悉的触感包裹住着他，他的耳边响起了邪神的低语：

    “我来接你了。”

    白塔中的一切建筑、墙壁，在旧日支配者面前都仿佛是无形的。

    ?k带着吴非快速穿过重重壁垒和阻隔，来到地表之上。

    只见沈科长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褪去伪装，现出堕天使的真身。他振翅飞至白塔的顶端，接着拔出长剑，径直向塔身劈去――

    震天的建筑倒塌声，尖锐的警报声，白塔内人员的呼喊声接连响起，白塔上半部分已经被彻底摧毁，倒入尘埃。

    不过白塔的地上部分原本就没有投入实际使用，其倒塌更多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真正的地下部分受到的损害有限。

    白塔内的研究员们已经发现异状，特别行动科和工程安全科的成员都装备整齐，纷纷拨开废墟向地面涌来，无数把武器一时间都对准了天空之上的堕天使。

    然而吴非此时已经发现，天逐渐变暗了。

    此时是早晨六点多，原本是该天亮的时候，但似乎昼夜逆转，天不仅没亮，反而倒入了黑暗。

    天空中云层散去，一轮血红色的弯月显露出来，吴非认出来，那是堕天使的领域。

    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之中，将整个白塔都纳入到了自己的领域之中。

    “我的领域，禁锢。”堕天使凌空而立，面色冷漠地吐字道。

    随着他的话音出口，一切人员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停止了行动。

    但吴非发现他们还能动。

    旧日支配者解释道：“这种大范围的禁术，面对对象越多、越强，使用起来就越费力，能支撑的时间也越短。所以他现在只禁锢了那些力量一般的研究员，并没有对怪物出手。”

    吴非：“哦。”

    谢谢你行哥，百忙之中还特意切换身份来给我做解说。

    旧日支配者话音刚落，只见堕天使就从空中落到了地面，步履匆匆地重新回到了地下。

    他搭乘着电梯，直接向地底羁留区而去。

    旧日支配者也带着吴非再次穿过重重阻隔，来到了地下。

    堕天使正站在C1区的入口处。

    C区共有2000多只怪物，但是它们的羁留空间并不大，所以C区只分布在-2、-3、-4三层之中。

    不过2000多个羁留房间，即使一个个走过去打开，也要花去不少的时间。

    堕天使明显没打算那么做。

    一枚黑色的羽毛飘落在他的手上，他抬眼向远处看去，同时任指尖的羽毛向前飘去。

    一道风似乎在托着那枚羽毛向前，在空中，羽毛忽然幻化为了数千枚，它们飘扬到每个角落，甚至飘摇而下，像有自主意识一样随风而下，来到C区的每个羁留房间之前，贴在那些沉闷的黑色大门上，随即变成黑色流光飘落消散。

    但每根羽毛上好像都带着沈行的授权，羽毛飘过的地方，黑色大门全部应声而开。

    C区的大多是较为弱小或生性温和的怪物，它们一时之间甚至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慢慢的，才有怪物试探着推开门，向外走去。

    而沈行此时已经径自向B区走去。

    面对吴非焦急的目光，旧日支配者在吴非面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吴非一瞬间仿佛拥有了全知的视角――他似乎可以知道、可以“看见”白塔范围内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任何风吹草动都躲不过他的感知。

    但是他基于人类生理躯壳所构建的大脑处理问题的方式还是单线程的，一瞬间的“全知感”消退之后，他发现自己此时的状态更接近于“自由视角”――他想看到、想知道什么，就能看到，就能知道。

    他“看到”堕天使来到了B区、S区，如法炮制地接连放出了所有的怪物。

    他“看到”旧日支配者似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影子，影子从地底延展到天空，遮蔽了日月星辰，吞噬了一切光线，但除了他，却没有其他人能看到?k。

    接着影子从中间裂开，天空也像是被?k所撕裂一样，露出中间的一道缝隙。那似乎是一道门、是一个通道、一个不知会通往何方的入口。

    做完这一切后，黑影便瞬间消失了，但那个空间中的裂缝却越来越大，最终保持在一个盘踞了三分之一可视天空的大小后，便不再变化了。

    从白塔中重获自由的怪物们刚刚脱离羁留房间的束缚，接着就会被吸入那道裂缝之中。

    也有一些怪物被留了下来，没有被吸走，那些被留下来的，通常是B、C级怪物，以C级为主。

    “那是什么？”吴非指着天空中的裂缝问道，“时空隧道？它会把怪物们送到什么地方？”

    “每个怪物都会被送到不同的世界，但是那个世界，一定是它们可以自由生活不受限制，也不用担心它们会给世界造成危害的地方。”旧日支配者道。

    他没有过多解释，但吴非也明白了。

    就像现实生活中，普通的外来入侵物种，也会对当地的生态造成很大的破坏一样，这些怪物之所以会对当前这个世界造成极大的风险和危害，是因为它们的力量在当前的世界环境系统下，没有制约，没有平衡。

    举个例子，兔子在现实世界中算是比较温顺、没有破坏力的小动物，但说不定在某种世界体系下，兔子也会变成某种“怪物”被关起来。那么只要把兔子送到兔子可以正常生活的世界里，兔子就能在草地上自由奔跑，甚至找到自己的同类，在这里的其他生物眼里，它也只是一种普通的生物，而非怪物。

    这些被留下的怪物，应该就是“裂缝”判断适合继续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的生物。

    吴非知道旧日支配者有打开世界之门的力量，第一次对付尤里的时候，他就把对方逐出了所在的世界；上一次对阵潘西队伍的时候，他还从其他世界引进了一首BGM。

    但在此之前，他确实没有想到沈行会用这样的方式处理这次的问题。

    堕天使已经走到了SS区。

    这里的怪物明显攻击性更强，沈行没再用羽毛，而是亲自走到每个羁留房间前，逐个将怪物放出。

    有一只形似小型豹子的灰色怪物在打开门的一瞬间就扑向了沈行，试图扑咬他的胳膊，却被沈行揪住后颈皮直接向上丢去。

    明明是实体的怪物，却穿透了层层墙壁，一直被丢到地表之上，直接被空中的缝隙吸走。

    很难说这其中没有旧日支配者的手笔。

    他行哥切换身份果然还是如此得行云流水，流畅自如。

    SS级及以下的怪物都被处理完了，天空中的缝隙像一只眼睛一样暂时闭合住，又像一道无形的影子一样，被旧日支配者轻飘飘地拽到了地下。

    旧日支配者终于也显出了人形的实体，他一首拖着裂缝，一首撑着伞，闲庭信步一般不紧不慢地跟在堕天使的身后。

    到了SSS级区，堕天使刚开一扇门，他就堵在了门口，而后用堪称温和的语气对门后的怪物说：

    “进去。”

    SSS01号厄运使者显然并不满意这个安排，?k的眼睛逐渐变成血一样的红色，?k张开嘴：“我诅咒你……”

    但是?k还没说完一个完整的句子，就被重新张开的裂缝直接“吞”了进去。

    到SSS02号藤蔓和SSS03号鱼怪时，旧日支配者已经不再进行任何虚伪的邀请了。

    他直接拍拍手边的裂缝，让裂缝邀请它们。

    反正前面的堕天使只管放它们自由，又不管替它们出头，也不管它们在哪个世界自由。

    甚至，这里依然在堕天使的领域范围内，即使它们没被禁锢，但它们的力量大概率也被领域所削弱了。

    终于，白塔内所有的怪物都自由了，会导致世界毁灭的危险因子也消失了。

    一切都该结束了。

    一直跟在旧日支配者身边、被隐身的吴非也显出了身形。

    像有所感应一样，走在前面的堕天使突然转过身，目光沉沉地看向他，似乎并不意外在这里看到了他。

    他只是安静地向他走了过来。

    旧日支配者却在这时候占有性地将吴非抱在了怀里。

    吴非心想着任务都快结束了，歇一会儿吧，别玩了，就看见堕天使此时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前，不顾他还在旧日支配者的怀抱之中，便伸出手抬起他的下颌，垂头吻上了他。

    ……

    与此同时，一个由远而近的声音响起――

    袁三胖：“吴非！袁老和我说都结束了，怪物都被放出来送走了，是不是呀――”

    到后面，那惊喜的声音突然哑声了。

    袁三胖：“……诶？”

    第471章

    复盘

    吴非：“……”

    杀了我吧。给我个痛快。

    明明他和行神也就亲了一下，

    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

    但此情此景，就是让人有一种想逃下线的冲动。

    似乎是能感应到他心中所想，淡白色的光芒逐渐从四周升起，

    渐渐将他们全部包裹掩盖住。

    下一秒，白光散去，他们又回到了初始的白色大厅之中。金色的光球在大厅中间跳跃着。

    这意味着他们真的完成了楼层任务。

    不要说袁三胖，就算是全程见证了沈行的行动的吴非，此时也有些不真实感――任务竟然真的就这样被他们完成了？

    仔细想来，这个任务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只要有一个拥有打开连接不同世界的空间之门的能力伙伴，或者有一个能降低或消除所有怪物的战斗力、破坏力的伙伴……或者其他他暂时还没想到的能力的伙伴，以及一个3星SSS级契约者身份伙伴，或两个3星SSS级公共伙伴，

    用来制服怪物们，让他们无法作乱。

    然后这些伙伴之间要配合默契，

    能在符合人设的情况下演一场戏，达到自圆其说地把怪物都放了，可以自由生活了，且让这些怪物失去在该世界作乱的能力就可以。

    按人设默契演戏也不难，毕竟其他队伍可以失败后再重来，重来之前队伍里可以一起编好合理的剧本，进入任务后每个人都按剧本行动就可以。

    理论上，对于其他队伍而言，他们可以在失败后对任务做针对性的准备，这么长时间早该想出解法，

    不该这么长时间里一直被第一层卡在这里，而没有一个队伍完成任务。

    除非……

    除非每次重新进入任务后，

    每个人被分到的人设会发生很大变化，导致没办法提前准备剧本？

    或者甚至是每次进入楼层后，他们由会遇到一个不同的、需要被拯救的世界。

    比如第一次挑战时遇到的是因物种变异问题而需要拯救的世界，当挑战队伍针对这个问题做好充分的准备，带好合适的伙伴再来挑战时，再见到的却是一个因为小行星撞击而濒临毁灭、需要拯救的世界。

    这样一来，所有队伍都必须在第一次进入并拯救这个世界过程中找到解法，而没有提前准备的空间。

    如果这些世界的任务里都内嵌着与“在通关和损失最强伙伴间二选一”相同或类似的陷阱，那么确实不是那么容易。

    当然也有可能没他所想的这么复杂，需要被拯救的世界也可能不会变，单纯在于打开连接不同世界的空间之门的能力或消除所有怪物的破坏力的能力很罕见，而这些队伍们又不愿意牺牲最强身份。

    吴非想了想，如果不是旧日支配者恰巧有打开世界之门的能力，他到现在也想不到要如何在不牺牲堕天使身份的情况下通关。

    或许他行神能想到别的办法，但他是真想不到了。

    袁三胖这时候走过来拍了拍他：“赢都赢了，就别想了。走，去看看这层通关后有没有什么额外的奖励。”

    袁三胖说完就向光球的方向走去了，吴非却还不死心，他转过头看向身后的沈行道：“行哥，你拿到的任务到底是不是要你放所有怪物自由？”

    “当然是。”沈行道，“我给过你暗示。而且如果不是，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那，如果旧日支配者没有打开世界之门的能力，又不想牺牲堕天使身份的话，这个任务是不是就无解了？”吴非问道。

    “也不是，但其他方法都太麻烦了。”沈行垂着眼道。

    面对着吴非期盼好奇的眼神，他还是淡淡道：“低级文明的人一辈子也不能离开自己所生活的星球，但他们中很少有人会认为自己所在的星球限制了他的自由。”

    吴非突然愣住了。

    好像是这样的，以前他根本无法离开他所生活的世界，但他却不觉得那个世界困住了他。

    “因此我判断任务中的自由只是狭义的自由，这种自由可以受到自然条件的限制。鱼不能离开水生活，海里的鱼终其一生也无法上岸，但在判定中，海中的鱼被认为是自由的。”

    “所以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只需要把人为的牢笼变成自然的牢笼就可以了――把怪物放到合适的环境中，在它周围合理安排上会与其相互制衡的其他怪物，辅助以研发科研发出的药剂，针对性地改变一些怪物的能力――即使依然在这个世界上，也能最大限度地把这些怪物们的破坏能力限制在最小。”

    “但这需要在整个世界上进行选址、谋布和改造，过于麻烦，所以我不会做。”沈行道。

    吴非愣愣地看着沈行。

    太强了，他就想不到。

    而且这个方案说起来简单，实施起来也很难，即使现在他行神把思路告诉给他，让他回去落实，他恐怕都办不到。

    但是行神他一定能轻松做到，他只是嫌麻烦。

    沈行垂头看着他，突然道：“还有，当几个伙伴强度接近，难以明显区分出谁更强时，系统是会随机选择一个伙伴发布特殊任务。”

    “我没领到任务，不是因为我比堕天使弱。”

    吴非抬起头向后望去，看到了被系统托管着的，正垂头靠在墙壁上休息的堕天使。

    已知他行神现在只有两个身份处于上阵中。

    所以这个刚才和他说了许多话的，其实是，人形的旧日支配者。

    吴非连忙道：“行哥你每个身份在我眼里都是最厉害的！”

    “各有所长。”他特意换了一个更真诚的语气补充道。

    说完他连忙假装去找袁三胖看金球的奖励，急匆匆地跑走了。

    他行神明明精神很健康，丝毫没有分裂的迹象，他就不明白他为什么总要自己和自己较劲。

    不过后来他隐隐也想明白了一点。

    这件事就像木桶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