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朱老板肥胖的身躯哆哆嗦嗦的瘫倒在地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怎么会是仙家来此。
但即使是朱老板再怎么不愿相信,但房间无缘无故下降的温度;在自己面前,冻在冰里,脸上还惊恐的手下,他再怎么否认,也不得不承认白鸷话中的真实。
毕竟,元素不是谁都能操纵的。
即便来者并不是仙人,面前的这个操纵元素力量的少年,也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
看着这个眼前这约莫十六七岁数的人,自己像他这么大,还是混迹赌场的一名混混,卑微的摸爬滚打在归离集最是阴暗的地方,哪里比得上眼前这带着傲气的少年。
他脸上虽还带着未脱的稚气,白净的脸上带着笑意,但朱老板还是能清楚的看到,隐藏在他眼底深处的淡漠。
白衣黑发,不扎不束,可以说,眼前这人,像极了他想象中的仙家模样。
打量着这个不知道是装模作样,还是确有其事的少年,朱老板意识到......自己应该是摊上了大麻烦。
“那个......不知仙家来此为何啊?”
朱老板声音在这一刻颤抖起来,不复刚刚的底气十足,嚣张跋扈。
即便腿脚无力站立,朱老板还是强迫自己微笑着,心中不断祈祷着,希望仙人没看到自己以势压人的模样。
但白鸷是何许人,凭借自己的急智,顺利的从师父和歌尘师叔玩弄下活下来的他,又怎么会看不懂朱老板此时略带侥幸的想法。
“不如你所愿,从这个年轻人走进赌场开始,我便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你为什么会的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什么——!”
朱老板面带灰色的瘫软在地,再也没有力气去维持脸上勉强的笑容,即使他再怎么不甘,但白鸷嘴中的话,都是他不能接受的事实。
他知道自己犯下的罪恶滔天,这么多年他不知道强迫了多少老兵签下契约,去往地底的斗兵场厮杀,也不知道残害多少妇人,逼良为娼,侍奉着深藏赌场背后的金主。
“那个、如果我说我是在跟他开玩笑,仙家你信么?”
在白鸷的冷哼下,朱老板再也不敢胡言乱语进行狡辩,他从心的,冷静下来,刚刚陷入失去一切的惶恐与赌输后恼羞成怒的脑子,现在也脱离而出,变得清醒起来。
而那个好不容易挣脱压迫的年轻人,左看看沉默许久的仙家,右看看坐到地上的赌场老板。
这才垂头丧气的认清了现实。
他一脸灰白的走上前来,此时的他,即便再怎么糊涂,也明白了自己之所以能在赌场高歌猛进,不是因为运气,而是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仙家保佑罢了。
如果没有仙家,可能自己早就输光了一切,被贪婪的赌场诱惑着,签下了赌上一切的欠条。
他灰头土脸的,踉踉跄跄着走到白鸷面前,垂着头,像是在跟家中大人认错的孩子。
“仙家,我——”
没等年轻人说完,白鸷便打断了他的解释。
“你要说的我都明白,你为了母亲的救命钱才来赌博的,对吧。”
年轻人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只是无力的点点头,肯定了仙家的说法。
见他一脸无颜面对家中长辈的样子,白鸷终究是没能忍心去责备他,孩子哪里有不犯错的时候,况且,也不能完全怪他。
他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安慰他说:
“虽然你的一片孝心难能可贵,希望你以后不要忘记此时的遭遇。”
“仙家,我、我知道了。”
“希望你以后能时刻牢记今天的教训,即便你有远超凡人的幸运,但面对一群凶神恶煞,不讲理的坏人,还是会有杀身之祸。”
年轻人哆嗦着,后怕的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他实在不敢相信,要是今天仙家没来的话,自己会欠下赌场多少钱,而自己又会遭受怎么样的惩罚。
而要是自己遭遇不测,自己卧病在床的母亲,又怎么可能活下去。
“仙家,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来了。”
说完,年轻人便打算告辞,也不期望能拿回自己的本金,他自己能安好无事已是仙家保佑,不能在奢求太多了。
“等等。”
白鸷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年轻人,脸上还带着一丝疑惑。
“你母亲的病不准备治了?”
“可是我、真的能拿走我的本金么?”
年轻人面露难色,摸着后脑。
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再麻烦仙家,要是被他母亲知道,那一定是要将他逐出家门的节奏。
“谁告诉你只拿走你的本金了?”
“那仙家你的意思是......?”
“数好你在外边赢得的钱,就当是我赠与你的,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
“我、我真的可以么?”
年轻人惊喜到不敢置信,就连自己能捡回一条命都是仙家赐福,现在,还允许自己带走赢得的赌资。
“也别多拿,够你母亲治病拿药就好,毕竟这不义之财,拿着也烫手。”
“好,我知道了,仙家。”
说完,年轻人便在朱老板怒目圆睁之下,走到了赌桌前,细细打点自己需要的金钱。
而朱老板张了张嘴,但想说的话又被白鸷骇人的目光下,咽了回去。
算了,看在他一片孝心的份上,拿就拿吧。
毕竟,看仙家的样子,今天自己算是死到临头了,可怜自己疯狂捞金的一生,结果到头来,却什么都带不走。
“数好了?”
“嗯,数好了,正正好好够治病的,多一分我也没拿。”
“干得不错。”
白鸷又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欣慰于他的知足,面对足够他挥霍一生的金钱,只取自己需要的一部分。
“你可以走了,出去后别跟他人讲,是自己在赌场赢来的。”
“就说——是仙家的赠与,别让你母亲担心。”
年轻人顿时热泪盈眶,用衣袖狠狠的抹了一下自己的脸。
“我,我知道了,谢谢仙家。”
白鸷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而他也是点点头,便向着门外走去。
“咚、咚、咚!”
三声清脆的磕头声从白鸷身后传来。
“仙家的大恩大德,我永世难忘。”
年轻人说完,便带着轻快的步伐逐渐走远,只剩下白鸷还在原地,脸上带着一抹轻笑,救人一命的想法,还不错。
“现在,让我们谈谈你吧,朱老板?”
第110章
逐狼驱虎之计,白鸷的承诺
昏暗,浑浊的房间里,一位面如冠玉的少年正大摇大摆的坐着,而在他的脚边,则蹲坐着一位打扮珠光宝气,面带富贵的中年人,像是忠犬,更像是罪人。
若是让外人看到,指不定会说,是中年人阿谀奉承,不知羞耻;还是少年年少得志,御下有方。
但不论外人如何想,蹲坐在白鸷脚边的朱泰,此刻已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当他听到仙家带有调侃之意的问话,他的头已经是摇的飞起,面带慌张,口齿不清的说道:
“仙、仙家,你还是叫我朱泰吧,朱老板什么的,我怎么承受的起。”
经过一段不长的时间,朱泰也是冷静了下来,经历许多的阅历,也是让他猜到了仙家的想法,准备带头冲锋。
“嗯,行吧,那我就称你为朱泰了。”
白鸷眼中带着欣赏,赞叹朱泰的冷静与成熟,若是堂堂正正的走大路,以他的能耐,想来也能成为一方富贵,但可叹的是,朱泰他走错了路啊。
“藏在赌场地下的斗兵场,是什么来头?”
朱泰擦了擦快要进到嘴巴里的汗水,深吸一口气,向白鸷娓娓道来:
“是归离集的几方贵族,但具体是世家里的谁,我并不清楚。”
白鸷不解:“就连你这个赌场老板,也不清楚幕后黑手是谁?”
“不清楚。”
朱泰摇了摇头,叹息道:“可能他们也知道,斗兵场一旦暴露,迎接他们的将是帝君和尘王的怒火,所以藏得很深。”
“那我怎么样,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朱泰面露难色,他也清楚仙家迫不及待的想法,毕竟,晚上一天,就有可能是一位老兵在斗兵场上失去生命,这对于仙家来说,是难以接受的。
“或许我可以试试,但不保证他们会全部到场。”
“哦?”
白鸷有些惊讶,毕竟从他的口吻中可以听出,他在这罪不容诛的一群贵族里,并不得势,但他又斩钉截铁的保证可以将他们大部分叫齐。
这就有些让白鸷不解了。
“仙家你有所不知,他们计划在逐月节前后,暂停赌场和斗兵场的一切运营,而这几天,就是他们商定,要分红的日子。”
“而我,作为赌场老板,掌握着最大的收入渠道,当然有资格决定到底是哪天分红。”
听到朱泰的话,白鸷有些欣喜的点了点头,没想到自己凑巧,抓到了条大鱼,而这条大鱼,还能帮助自己,捉到隐藏在背后更多的鱼。
“嗯,也好,此事宜早不宜迟,就定在今天吧。”
白鸷还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捣毁这处罪恶之地,早一天时间,就可能多拯救几条性命,这也就意味着,会有几家人,避免了悲剧。
想到这里,白鸷一挥手,然后朱泰便无风自起,从瘫软的姿势站了起来。
他不敢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难以接受自己就这样被放过的命运。
“仙家,我......”
朱泰还是想要仙家能惩罚自己,毕竟,在离民看来,庇护他们多年的仙家,就像是他们的家长,而他们则是仙家的孩子。
而今,被家长看到自己不成器的样子,家长不但不处罚,反而轻描淡写的放任他,就像,仙家眼中的自己,不再属于是他们庇护下的孩子。
“你觉得,犯下如此大错的你,还有资格受仙家庇护么?”
朱泰表情灰败,即使他十恶不赦,残害了许多同胞,但他还是认为自己是归离集的一份子,即便他风餐露宿,心智早已成熟,但他在仙家面前,依旧像个孩子。
“仙家,我知道我手中血债累累,即便是被千刀万剐也是我咎由自取。”
白鸷表情玩味,他已经从眼前人的态度,隐隐约约的猜到了他的想法,但他不急着说,而是等待着,朱泰的自我责备。
对于他们这种从底层一步步走到高位的人来说,皮肉上的痛苦远远不至于让他们痛哭流涕,唯独心灵上的自我谴责,才能让他们知晓,自己犯下的是何等的错误。
“我、我......我能不能戴罪立功,以求仙家不要将我的事情告知帝君,我,我怕帝君对我失望,我不想让帝君厌恶我,厌恶我的家人。”
事到如今,朱泰也从仙家的态度上明白了什么,他不求自己能侥幸活下去,但只求,自己不要成为广大说书人嘴中的故事,千百载之后,还任由他人嘲笑。
“我觉得你的想法并不现实。我只是一介过客,不会长久的待在归离集,自然也不能承诺你什么,到最后,也一定是帝君做出决定,决定你们这些人的命运。”
朱泰深深地看了仙家一眼,心中感叹,不愧是仙家,即便是匆匆过客,但在听说到归离集中可能存在的阴影,还是马不停蹄的前来调查,摧毁。
这并不是朱泰的妄想,他只是不小心瞄到了仙家衣角上沾有的尘土,而这,与仙家超然物外,不染凡尘的形象并不相符。
所以他大胆猜测,眼前的这位仙家,一定是在前线与魔兽鏖战许久,趁着空子,来归离集暂且歇息。
只是,在巧合下听说了某位人家的事迹,这才导致他们的事情败露,百年积累毁于一旦。
可真是老天都看不下去,让仙家前来收走他们的命,时也命也,时也命也啊。
虽然事实与他想的有些出入,但大差不差。毕竟,白鸷真的昨天才鏖战许久,被帝君背了回来。
“不过,只要你成功将幕后之人聚集起来,让我一网打尽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在帝君面前美言你几句。”
看着朱泰越来越绝望的表情,白鸷还是决定先给他点承诺,吊着他,以免他恼羞成怒,不再配合下去。
万一真这样的话,光凭白鸷他一人,可做不到将大部分人一网打尽,杀鸡儆猴可不符合他的心意,除恶务尽才是!
听到白鸷的承诺,朱泰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急忙的做出承诺。
“仙家你放心,我一定带头冲锋,保证所有恶首,全部被拿下。”
朱泰的胸口被他拍的震天响,而为了让他保持住干劲,白鸷也是紧接着加大力度,做出了他的承诺。
“只要你立的功足够大,我能向你保证,你的事迹将成为无数离民的榜样,成为以后坏人从善的风向标。”
“呃......”
第111章
身死之前,方知我是我
还是在那个房间,不过,此时的朱泰有些手足无措。
可能是白鸷向他许诺的空套支票太大了,朱泰是惶恐又担心,害怕眼前的仙家是在糊弄他,等到收尾的时候,再倒打一耙,坑他一笔。
“仙家,那个、我觉得吧,我也不必成为太高大上的形象,给我个虽犯大错但有情可原的形象就挺好,其他的、其他的就没必要了吧......”
白鸷眉头一挑,饶有兴趣的看着结结巴巴的朱泰。
“真的不想要?我还想告知帝君,你是见那些贵族罪责滔天,罪不可恕。这才迷途知返,主动向我投诚的。”
“你要是不想,那就按你的想法来。我都行。”
“啊,不对,我觉得仙家你的想法就很好,就按仙家你说的吧,我刚刚说的都是胡言乱语,当不得真。”
得知白鸷的洗白方案后,朱泰立马觉得自己的祈求太低了些。情有可原什么的,哪里有迷途知返来的好,至少,自己迷途知返是立功了不是。
看着朱泰面向自己,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白鸷感觉鸡皮疙瘩都要长起来了。
“行了,行了,就按我说的来,你别这么看我,怪恶心的。”
朱泰苦笑,他也知道自己卖可怜的样子可笑,但能在最后给帝君留下个好些的印象,是许多老实本分的离民都求之不得的。
那些碌碌无为,一生奉献给土地的离民,虽然兢兢业业一辈子,却不会让帝君的脚步为止停留哪怕一瞬间。
而自己,虽然一生所做恶事数也数不尽,但到头来,还是自己的事迹,能被帝君所知晓,哪怕只是在帝君心中翻起一丝波澜,也足够他含笑九泉了。
白鸷见朱泰一脸幸福,虽死犹荣的样子,立马警告他说:
“我虽承诺为你美言几句,但你该死还是得死,你可不要妄想,说让我绕过你一马。”
朱泰此刻像是换了个人,虽还是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形象,但他的腰已经挺直,眼中也带上了光。
他在此时此刻,已经想好了自己的死法,他绝对不会让这位仙家染上自家人的血,也绝对不会以戴罪之身,去见他的神明。
他要与那些罄竹难书的贵族,来个你死我亡的较量,让仙家好好瞧瞧,他朱泰,也是曾经一头热血的好人。
他向着白鸷深深一拜,感谢他网开一面,暂且饶过自己一命,让自己在人生最后的几个时辰里,找回了曾经的那个自己。
虽然此时的他羞愧于当初的愿望,但他终究,还是那个少年。
“仙家,我当然知道自己罪不可恕,也不求能活下来。”
“我这一生也没什么牵挂,可能是自觉做不了一个好榜样,所以我膝下并无子女。”
“回顾我这可笑的一辈子,只有这堆积如山的金钱,值得让我留念片刻。”
朱泰呼出一口气,像是将这些年的不安一同排了出去。
“我希望仙家你能替我,将这些金钱赠与那些被我伤害的人家,哪怕它微不足道,但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补偿了。”
说完,朱泰便向白鸷告退,走到自己赌桌旁,取出了一沓厚厚的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