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睁开紧闭的双眼，浑浊的眼珠闪过一丝精光。
他在这归离集居住了几十年，可从来没见过如此俊俏的小娃娃，也没听说过谁家娃娃这么出彩，一身的仙家气。
几息之间，老者便将白鸷的身份猜了个大概，来询问自己的娃娃，应该是个来人间游玩的仙家，他可得好好帮仙家隐瞒身份，免得仙家暴露，不愿再来。
“哦，你说他呀，他是来药庐找恩人的。”
“恩人？”白鸷心中闪过一丝不妙，紧接着问：“什么恩人，是药庐主人么？”
“嗨，哪能啊！”
老人家咧着嘴大笑，枯黄的牙齿也暴露在了空气中，他伸出干瘪的胳膊，遥遥指着人群中的士兵，解释道：
“蔡家小子前些年在赌场惹了大祸，他家老爷子为了还债，让孙子平安，孤身一人也不知道去哪了，反正听人说，是给谁看家护院去了，把自己卖了个好价钱。”
“这不，听说有位少年仙家拔除了归离一孽，朱家小子连着打听了好几天，这才找到仙家居住的位置。”
“行，我知道了，谢谢老人家。”
白鸷告别这位老人，关于事情大概也有了几分自己的猜测，那位蔡家老爷子，应该就是用轮椅还账的那位，而这位士兵，想来就是迷上赌博的那家伙。
想到这，白鸷一阵头疼，也不知道是谁暴露了自己的行踪，怎么感觉一打听谁都知道了呢，赌场那些人是，这个姓蔡的士兵也是，自己有这么不注意么？
其实不然，白鸷第一天来到归离集时，虽然没怎么注意遮蔽身形，但他融入人群，也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归离集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没人会注意到他。
而自他借住阿大家后，给阿大带来的改变才是有心人注意到他的根本原因。
第一天他与阿大的交谈，可是有不少人都听见了，虽然不知道白鸷的具体身份，但他的画像早已落入了很多人的眼中。
以后阿大突然不再问诊，帝君挨家挨户的通知，让适龄儿童在逐月节后到天衡药庐报到，学习医术。
再加上阿大一改往日的痴呆、憨傻的样子，变得剑眉星目，一表人才。
短短时间内，阿大有这么大的改变，居住在天衡药庐旁的邻居们又怎么不会好奇的打听呢。
再加上白鸷从来没有说过要引人耳目的话，所以刻宁每天一到菜市场，就成了大姨大妈询问的知情人。
又或者某些长辈来家中做客，阿大一个口误，便将家中有位贵客的事情暴露了出去。
久而久之，天衡药庐有一位少年仙家的事情，便秘而不宣的被大部分离民所知。
在听完白鸷的猜测后，阿大一脸羞愧的捂住了脸，他真不是故意想要炫耀的，但那些长辈问起来，他是真的不好撒谎。
倒是摩拉克斯一脸沉思，让白鸷有些摸不到头脑。
“白鸷，你说这广大离民，是否可以被发展成我们的情报网络，用于筛查城中的陌生人呢？”
他点点头，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突发奇想，如今归离城兵力空虚，正是被各方人员肆意入侵的时机，若他是垂涎归离的某位魔神，想必他也会这样做。
听到帝君想法的白鸷，此时也顾不上惊讶帝君的脑洞大开，而是在自己模糊的记忆里寻找类似的存在。
他觉得自己好像听说过这样的组织，极其神秘而又人数众多，足迹遍布世界各地，将侦查能力与畅所欲言发挥到了极致的人群。
她们善于从鸡毛蒜皮的小事察觉到世界形势的变化，她们无所不知，无孔不入。
是你吗，街头大妈？白鸷一手捂住嘴，强忍笑意，一手竖起大拇指，向帝君表达自己赞同的想法。
“帝君，好想法，我建议取名叫归离群众，充分发挥群众的力量，便可掌握我离民小到谁家丢了鸡蛋的情报。”
摩拉克斯皱着眉头，品味着白鸷为之取的名字，以归离为名，未免过于张扬，与他韬光养晦的想法背道而驰，不好。
“不妥，归离二字太具独特性，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我归离集，但群众二字很好，从群里来，到众里去，任它众说纷纭，我只取想要的情报。”
“那......就叫群众？”
“大善，就叫群众。”
在魔神战争中大放异彩，让诸多魔神苦不堪言，欲除之而后快的情报组织就这样，在三言两句中悄然成立。
第158章
再次相见的陌生人
见仙家与帝君终于商讨完，闲了下来。
早就望眼欲穿的阿大赶忙上前，打断了他俩的下一个提议。
“帝君，仙家，你们还是先处理那位小战士吧，我怕在这么下去，刻宁她......”
后边的话被白鸷捂住嘴堵了回去。
“大过节的，别说那些丧气话，不吉利。”
阿大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让仙家放开了他，而一旁的摩拉克斯，早已唤醒了遗蜕的功能，遮蔽了他们三人的身形。
“此地不适交谈，我们还是让刻宁将他叫进来，慢慢问询吧。”
听闻帝君此言，白鸷与阿大连声应和，跟随他的脚步来到了药庐中，并给药庐之外的刻宁留了音。
而刻宁感觉到肩上的拍打感觉，心思一动，便明白了是帝君他们外出回来了，原本慌张的心情而在此时平复下来，像是有了主心骨。
[刻宁，将那位战士唤进来吧，我们都回来了。]
听完传音的内容，刻宁松了口气，原本紧绷的身子也松弛下来，低头在士兵耳边说了几句，说完，便步履如飞的进到了屋里。
而跪在地上不愿站起的士兵也在听到刻宁的话后，眼前一亮，趁着围观离民还没上前，急忙冲进了药庐。
“嘿呀，没热闹可看了！”
一中年离民一拍大腿，后悔不已，自己怎么就没跟上呢，一不留神放炮了！
还有不死心的离民上前推了推药庐的大门，而大门纹丝不动。
“诶~，散了吧，散了吧，门都上锁了！”
顿时，嘈杂的人群作鸟兽散，坐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不一会儿，过往人群的嬉闹声，街边小摊的吆喝声便再次响起，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天衡药庐内，刚进来的白鸷第一眼便看到了淡定喝茶的归终，当下便气急败坏。
我被帝君摧残这么久，还出了趟远门，就你在一旁享受假日是吧！
“尘王，你怎么光是看着啊，刻宁在外边都快急哭了！”
归终白了白鸷一眼，耸了耸肩，脸上摆满了无辜。
“我有什么办法，我要是出去了肯定更乱，还不如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
白鸷哑口无言，毕竟归终说得对。
若是她这个尘王堂而皇之的从药庐中出来，帮助刻宁驱散人群，那都不用等到第二天，不一会儿天衡药庐上可通天的事迹就传遍了整个归离城。
从古至今，消息传播最快的一定是民间的小道消息，越是离谱传播的越快，这也是他与帝君商讨发展群众的原因。
遍布大街小巷的闲杂人等平日里太闲了，好不容易遇见一则值得吹嘘的事情，可不大书特书，添油加醋呗。
“你俩也别玩闹了，赶紧收拾收拾，免得外人进来看了笑话。”
得到帝君指令的两人也收起了打趣的心，开始老老实实的收拾桌面，将散落的小吃，茶点收进内景，这可是刻宁亲手烘焙的甜点，好吃得很。
见两人收拾也不忘针锋相对，摩拉克斯心累的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做了哪门子的孽，遇上这样两人。
等刻宁急急忙忙进来时，原本有些脏乱的药庐已经是焕然一新，一尘不染的场景。
她看了看气喘吁吁，在那装样子的归终与白鸷，玲珑心思一动便明白了事情缘由，一定是帝君下的命令，这俩懒到骨子里的人才干的如此勤奋。
“准备一下，人家马上要进门了。”
听闻此言，在场的五人一阵鸡飞狗跳，终于在士兵进门之前，摆好了架势。
士兵进来时，首先看到的便是四平八稳坐在首座上的摩拉克斯。
原本的白色兜帽也换成了绣着金纹的黑色马褂，波澜不惊的鎏金色瞳孔里，他能清楚的看到自己慌张的模样。
而摩拉克斯的右手旁，是两腿并拢，慢条斯理品茶的娇小女子，她青蓝色的眸子漫不经心的打量着自己，让他有些忐忑。
而另一边，坐着一位风度翩翩的白衣少年，他那温和的脸上带着笑意，在自己看向他时还带有鼓励意思的朝自己笑了笑，让他不安的心平缓了不好。
而更下方，则是正襟危坐的妇人与男子，那妇人便是刚刚在外劝解自己的，是药庐的女主人，而那位男子的身份也显而易见，是这药庐的当家。
虽然不清楚在座的那几位身份如何，但他觉得自己还是找到了自己的恩人。
他缓缓走到药庐中间，原本病床的位置也是空空如也，他看了看首座的黑发男子，向他躬身一拜，又转身向着归终拜了一拜。
“小的拜见诸位仙家。”
说完他便走到了白鸷的身前，扑通跪了下去，邦邦就是几记响头。
“想必您就是捣毁七圣牌坊的仙家吧，小的是蔡家蔡庆的后辈，名叫蔡安，多谢仙家惩奸除恶，您的大恩大德，小的一生难报，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白鸷静静的看着这个熟悉的陌生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其实他俩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前两次相遇都是在在城门处，他是那位尽忠职守的守城士兵，而自己和帝君都有伪装，装扮成了采药人与孩童，想来他是认不出的。
而白鸷也不打算说出这份缘分，虽然故人相见是件喜事，但毕竟......那时的自己断了腿，被帝君一路相背，自己总不能说是被帝君打断腿吧，说出来太不符自己的仙家身份了。
良久之后，他这才清了清嗓子，手中元素涌动，将他扶了起来。
“我也是阴差阳错的除去了七圣牌坊，顺手为之罢了，谈不上大恩情，你也不必挂怀。”
但蔡安执拗的摇摇头，语气坚决的说道：
“她和我说了，有个少年仙家特地来我家寻找老爷子，询问他的事情，仙家你就别推辞了。”
白鸷苦笑一声，没想到那个扯着自己衣袖不愿松手的妇人，和眼前的蔡庆是这种关系。
“她......现在如何了？”
蔡安愣了一下，这才明白仙家说的是谁，他难为情的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
“我们已经重归于好，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第159章
有着识人之能的普通人
“对了，仙家，到时候你也一定要来啊，我蔡庆没了长辈，那你就是我的长辈，我还得敬你杯茶才是。”
白鸷有些头痛，他明天就可以安心离开了，怎么还碰上这种事，这真的是巧合么？
见白鸷一副苦恼的模样，蔡安咯噔一声心里一沉，而另一个方向上，归终眼神闪躲，心虚的抿了口茶，她才不会承认蔡安知道白鸷在这儿，是从她这流露出去的。
“很不巧，明日我就要离开了，恐怕是无缘参加你的婚宴了。”
“这样啊。”
蔡安落寞的垂着头，心里也是失落着，但他意识到这里不是他家，这才在几息后才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勉强的冲白鸷笑了笑：
“既然仙家不便，那此事便这样吧，我也不打扰了。”
“哎哎哎，你先别走啊，虽然我没有时间，但是有人有啊。”
白鸷连忙拦住想要离开的蔡安，眼神带有询问意味的看向了帝君，在得到他无奈的肯定后，他这才放心的许下了承诺。
“你随后便将请帖送到这里，会有人替我去的，那人也算是我的长辈，他到了就如同我亲至了。”
听完白鸷大言不惭的话，摩拉克斯笑的很勉强，嘴角也不由的抽了抽，但碍于还有外人在，他给白鸷留了几分面子。
“那感情好啊，仙家放心，到时候我会招待好您的长辈的。”
蔡安瞄了几眼坐立不安的阿大，又看了看意气风发的仙家，怎么看，这俩也不像有血缘之亲啊，长得也太不像了。
也就白鸷不知道蔡安在想什么，不然他一定会指明他所说的长辈是谁，而不是含糊其辞的想要给他个惊喜，平白无故的小了友人一辈，这搁谁身上不难受啊。
白鸷将蔡安送到门口，这才想到了什么，好奇的问了问：
“蔡安，你是怎么肯定我就是你要找的仙家？”
蔡安小心的看了几眼白鸷身后的几人，然后示意他出来说：
“坐在首座那位虽然俊朗，但还是流露出了几分杀伐之气，与她所说仙家温和，如沐春风不符。”
“而下位的那位，虽然看上去不差，但在您的衬托下显得不太出众，坐立不安的样子也向我证明了一点，他是在座几位地位最低的那个。”
“至于两位女眷，一位古灵精怪，活泼开朗；一位知书达理，性情温婉。只有仙家你，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都很像是我要寻的仙家，所以......”
白鸷诧异的听他说完，上下打量了几番。
“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怎么就只是个守城士兵的，不想往上走一走。”
蔡安洒脱的笑了笑，仿佛白鸷所说的功名利禄对他而言，不过是过眼烟云。
“仙家你有所不知，我这眼力也是看多了络绎不绝的人，这才练出来。”
“况且，在经历了年少轻狂，欠下巨债、众叛亲离，举目无亲、家财散尽，家破人亡后，我的心也彻底安分了下来，有时候就觉得，现在过得挺好的。”
“再加上帝君又给我们这些受害者一笔不小的补偿，也足够我俩生活了。”
“如今当个士兵，为归离集效一份力，想必老爷子在天之灵也不会怪罪于我吧。”
说着说着，蔡安语气哽咽，忍不住的揉了揉痒痒的眼眶，最后深吸了口气。
白鸷拍打着蔡安的肩膀，安慰的话却说不出口，他觉得此刻，自己说什么都是不对的，未经他人苦，又有什么资格劝人放下。
“让仙家见笑了，蔡安多有打扰，告辞。”
白鸷只送了几步，眼见他汇入人群，消失不见后，这才急急忙忙的跑回了药庐。
没办法，外边那些想看热闹眼都发光的离民，他可承担不起，太可怕了。
“呼~，呼！”
白鸷喘着粗气，背靠在药庐结实的大门上，无视了外边传来的喧嚣。
“如何，蔡安这人可当一用？”
还没等白鸷平缓心情，摩拉克斯的询问便传来，语气中有些急不可耐。
没办法，现在的归离集人才散落，有心保家卫国的年轻人多去了前线，现在留在归离集的，不是老弱妇孺，便是些藏着本领，甘愿平凡的伤心人。
但不如摩拉克斯所愿的，白鸷摇了摇脑袋。
“身体还算是健壮，倒是眼力出众，脑子灵光。但伤心过度，无意光彩夺目。”
“那倒是可惜了。”
摩拉克斯叹了一声，好不容易找到一位才俊，但却伤透了心，不愿意在身先士卒的，为归离添砖加瓦。
“帝君，你也别惦记人家了，三代参军却没落得个好处，反倒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现在他愿意在军中混个差事已经对得起归离了。”
“哎，是我归离集对不住他。”
“对了帝君，下个月的婚宴.....”
“放心，我会替你去的。”
得到帝君的承诺，白鸷也不再思考蔡安一事，就像他说的，捣毁七圣牌坊一事，更多的是为了发泄自己的愤怒，而不是为了给受害者讨回公道。
蔡安这一跪，他实在是受之有愧，要不然，也不会不愿与他相认，难为情是一回事，觉得自己配不上是另一回事。
见白鸷阴晴不定的模样，摩拉克斯叹了口气，他知道蔡安的到来，肯定又会让他想起那时的愤怒，不甘与责备。
若不是他与归终的纵容，再加上过于自信于自己的威望，这些事其实不会发生。
“哎，我曾说过此事责任并不在你，你还是不要放在心上。”
见白鸷依旧沉默不语，阿大眼疾手快的拍了拍刻宁，示意她快去安慰一下。
刻宁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好事想不到她，一出现问题就找她来解决是吧？
但她看到白鸷情绪不高的样子，心疼的她终究是走了过去，将白鸷搂入怀中，拍打着他的后背。
“仙家，别伤心了，此事没人会怪你，帝君是，尘王是，我们也是，就连家家户户的离民也没有人会怪你，反而更感激你。”
“感谢你为诸多受害者讨回了公道，感谢你走访大街小巷，倾听了他们的诉求。”
第160章
我与香菜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