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坚实的让众人头疼的鳞片,也在雪花看似脆弱实则要命的接触下凭空消失,就像被一张看不见的巨口吃了进去。
应达也趁着碍事的鳞片消失,从砥厄鱼体内钻了出来,炽热的火焰留下了焦黑色的痕迹,让砥厄鱼发出阵阵哀鸣。
同时,天空上原本耀眼的白光也化作幽蓝色,冲天而上成为了雨。
在具有侵蚀性的雨夹雪中,白鸷的身影也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
不同于原本单薄的白袍,此时的白鸷身着一件贴身的黑色礼服,苍白的长发散落腰间,随着刺骨寒风的吹拂而晃动着。
灿金色的眸子之中有无数的星辰闪耀在夜空之中,也有无数的星辰沉寂于大海,光芒也变得暗淡。
只是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砥厄鱼惊愕的发现自己的一切都在凋零,充沛的元素力在枯竭,用之不尽的体力在殆尽,就连自己遥远的寿命也正在燃烧,缩短。
“此乃——生者必灭之理。”
冷漠的声音从高空传来,手中长槊也化作一只幽蓝色的乌鸦正盘旋于空中,最后落在了他的肩膀。
“嘎——”
鸦声之中,砥厄鱼遥遥无期的磨损突然加剧,只眨眼的功夫,岩鲸巨大眼眸中的狡黠便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处发泄的兽意。
“呜儿——!”
鲸歌再也不复曾经的悠扬,嘶哑愤怒的鲸鸣之下,是砥厄鱼对天上之人抽骨扒皮的恨意,即便灵智不在,祂也能记得,眼前之人背负着血海深仇!
白鸷轻笑一声,不像曾经的温润带给人轻松,而是无孔不入的寒风,让人毛骨悚然不由地战栗。
“撷生—狼牙。”
一声令下,冰蓝色的冰层之中拔地而起的,是幽深不见光的黑色尖刺,从四面八方穿刺而来,轻而易举的穿透的砥厄鱼的皮肉,深可见骨。
“撷生—冰棱镜。”
不同于以往的冰镜,层层黑冰在砥厄鱼身上凭空出现,覆盖其身,等祂硕大的身躯完全被黑冰覆盖之后,圆筒状的冰棱镜猛地收缩。
“破!”
“呜儿!”
伴随着凄厉的鲸鸣,冰棱镜压缩成小小的一块玉石,然后突然炸开,霎时间,天空之上下起了血色的雨。
只是其中充沛的岩元素,向众夜叉宣示着它的正体。
“接下来,就是你们了。”
一道令夜叉汗毛倒立的声音传来,在应达炸毛,伐难闭眼等死,浮舍咬牙欲裂,魈全身戒备的情况下。
原本不可一世,目中无人的白鸷被肩膀上的黑鸦狠狠的啄了几下脑袋。
“疼疼疼,神大人我错了,错啦!我在开玩笑!”
“呼,吓死我了......”
应达拍着胸脯,心有余悸的回想着刚刚的濒死幻觉,她身旁的几位夜叉也同样喘着粗气,显然被沉闷的气氛吓得不轻。
就这样,原本的惊怒和反抗成了虚惊一场。
等白鸷一脸好笑的落到地上,揶揄的问道:
“怎么样,我刚才的演技不错吧。”
不说还好,白鸷一提刚才的事情,浮舍便一个跃步来在他身边,沙包大的拳头如同雨点落在他的头上。
“这样的玩笑你也敢开?”
“浮舍,用力狠狠的打小白,刚才我还真的以为要死了!”
伐难也不复以往的淑女形象,双手捧成喇叭状,朝着不远处的浮舍喊道。
在众夜叉的打闹与讨伐声中,一旁的魈疑惑的看了黑鸦一眼,刚才有一瞬间,他还以为是母神在看他。
第221章
新的疑惑,白鸷力量的本质
“你小子这身装扮还是挺帅的嘛,要是让弥怒看见你可免不了麻烦。”
打闹一阵后,众夜叉也踩着海水回到了刚才休息的小岛上,团团围住白鸷询问如今的变化。
“那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让弥怒大哥摆弄。”
一想到上次拜师礼的时候自己被弥怒像个玩具般玩弄,白鸷就苦着脸向众人求饶,他可受不了再来一次。
“哈哈哈哈,原来你也觉得弥怒麻烦,看来咱们兄弟两人真是心有灵犀。”
浮舍大笑着搂住了白鸷的脖颈,赤裸的胸膛上还留着道道血痕,是与砥厄鱼缠斗留下的伤势。
“我可听弥怒哥说来着,他曾经送给你一件精心制作的礼装,但是浮舍大哥你从来没穿过。”
“你看看我这四条胳膊哪里放得下,还是裸露着痛快!”
得胜归来,感觉兴致来了的浮舍拿出一坛酒,仰着头就喝了下去,丝毫不理会一旁咬牙切齿的伐难。
“浮舍,大白天的你喝什么酒,不怕误了事情?”
“没事没事,你看帝君他老人家不是来了么。”
众人寻着浮舍的指向看去,的确在彼岸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白鸷见此也松了口气,只要帝君到了他也不用担心了,在这片大陆上摩拉克斯不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也能说的上是顶尖。
幽蓝色的黑鸦也再次跳上了白鸷的肩头,两者相视一笑,便解除了灵魂缠绕的特殊武装。
这便是年复一年刀禅所带来的成果,知根知底的信任再加上水磨工夫而来的默契,安德雷婓斯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编织成武装,披附到白鸷身上。
这是最适合白鸷的衣着,也是能让他用最舒服的方式来使用霜雪魔神伟力的办法。
只是......
再解除灵魂交缠后,白鸷便觉得巨大的疲惫感涌上身体,压的他喘不过气。
下一个瞬间,他便觉得眼前一黑,接着便不省人事。
“白鸷!”
“小白!”
在众人手足无措的时候,摩拉克斯也终于是赶到了现场。
他先是面色凝重的看了一眼惨烈的战场,这才有些着急的走到了众夜叉的身边。
“帝君,你快看看小白他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应达一下子蹦到摩拉克斯的身边,双手抱着他的胳膊将他拽到了白鸷面前。
“稍安勿躁,白鸷他命格极硬,不会这么轻易身陨的。”
先是安慰了应达一声,这才用灵识包裹住白鸷,一丝一毫细细的查看着白鸷身体的状况。
良久之后,摩拉克斯捏了捏鼻梁,收回灵识的同时精神也放松下来。
“帝君,小白他......”
“没什么大碍。”帝君摇摇头,让众人安心。“他只是积攒了太多压力,等精神一放松就陷入了沉睡,这是身体在自保的缘故。”
“只要休息几日就好。”
此时天色已经金黄一片,太阳也在西方的山脉中低垂,散发出橘黄的光线晕染云朵的同时,也驱散了众人心里的阴霾。
按理说实力变化这么剧烈的秘法,带来的后果应该是沉重的,他们一副担心的模样也是为此,但摩拉克斯的一番话,却与他们想的截然相反。
“帝君,白鸷他真的没事......嘛?”
“怎么,你还想他出事?”
“没有没有,帝君你可别冤枉我。只是......”
浮舍背着白鸷与帝君走在众人的中间,前方是伐难、应达在开路,最后是魈在照应,几人趁着天色还算明亮,朝着营地赶去。
“你想说白鸷用出了不该出现的力量,承担的代价却微乎其微,对吗?”
“帝君高见,我确实是这样想的。”
摩拉克斯微微颔首,若是他感知的没错,白鸷他是使用出了魔神层次的力量,得益于此,他的身体与元素已经开始蜕变。
换句话说,白鸷已然成仙,现在身体在更新迭代,剔除相对落后的元素力与肌肉组织,只是这一切发生的过于微妙,不是仔细感知是察觉不到的。
不过.....这也让他产生了疑惑。
若是他记得没错,霜雪魔神安德雷婓斯,祂的真正权能应该是有关灵魂层面的力量,御使着冰与风的力量。
若非如此,白鸷也不会这么轻易的以灵魂形式延续,并顺利复生。
而且,祂的灵魂权能应该也是其他的权能升华而来,他可从来没听说过冰与风能重塑灵魂。
冰元素代表了映射,风元素象征着虚无缥缈,若是两者结合,诞生的权能也应该是映射万物虚幻本质的力量。
就比如说梦境、幻觉,哪怕是概括其上所有的意识权能也好,但唯独不应该是更高位的灵魂。
就像他自己的权能,虽然最开始只是岩元素这种单一的能力,但脱胎于此,他也延伸到了更高的层次。
造物,创生,这便是岩元素走到尽头,他现在所掌握的力量。
他与安德雷婓斯应该是同一种魔神,把天生具备的权能尽数掌握,然后拓展,深入直到升华,然后实力达到顶尖,举世无敌。
但与灵魂权能毫不相似。
在他的感知下,白鸷身上的力量残留明明给他一种万物寂灭的感觉,就像是无数的生灵在黑暗中沉沦,哀嚎,呐喊,直到绝望。
这样的力量绝对不是安德雷婓斯的灵魂权能,而是更具破坏力的未知权能,比如毁灭,破坏或者深渊。
想到这里,摩拉克斯罕见的皱起了眉头,作为世间最为古老的魔神,他理所当然的知道一些有关世界的隐秘。
这世上除了元素力,其实还有另外的两种力量,由灵智生物产生情绪波动汇聚到一起的人界力,对于世上生灵都是剧毒的虚空力。
他觉得......白鸷身上的力量残留就像极了虚空力。
但这样又产生了新的问题,为什么会侵蚀一切,扭曲一切的虚空力,在白鸷身上这么温和,还主动帮他蜕变,让他以更加完美的姿态醒来。
“安德雷婓斯,你究竟是用什么物质重塑了白鸷啊。”
摩拉克斯能感觉的到,若是想要解开他所有的疑惑,就必须要直面安德雷婓斯。
于是,他暗自做出了一个决定。
第222章
天衡求药,故人之后
“阿鸷,阿鸷”
“阿鸷不要睡了,起来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在一道呢喃细语中,白鸷挣脱了黑暗,当他凝视过去,正好看到安德雷婓斯正托腮凝眸,蹲坐在地上看着他,笑靥如花。
“神大人?”
“嗯,是我,感觉怎么样了,阿鸷?”
不提还好,听祂这么一问,白鸷就觉得头痛欲裂,就好像一根长长的杆子笔直的插进了自己的脑子,还不停的搅来搅去。
“有点头疼,还承受得来。”
“是么?”
安德雷婓斯明显是不信的,即便祂替白鸷承担了绝大多数的压力,但魔神的力量,又怎么会是一个还没成仙的小孩承受的起的。
“嘶~,神大人别戳了。”
白鸷倒吸一口凉气,侧身躲过了还想戳自己的脑门的手指。
“行啦,既然阿鸷你醒了那就多陪我聊聊,我们好久不见了不是吗。”
白鸷黝黑色的眸子弯了弯,他也很想念当初的日子,每天都在想。
“好。”
外界,摩拉克斯负手而立,目送着魈御使着清风,向着归离集的方向赶去,安置好白鸷的浮舍也大步走来。
“帝君,白鸷他安置好了,应达伐难姐俩正照顾着他。”
“嗯,就让他好好休息吧,这些天倒是辛苦他了。”
浮舍当然知道帝君话中所指的是谁,他挠挠头,露出憨厚的笑容,对于将他培养成才的帝君,他始终是心怀憧憬的。
“对了帝君,你又下令让魈干嘛去了,他整天沉默寡言的,什么也不说。”
“刚刚他与我说要去归离集为白鸷求几服药,我只是给了他一个意见。”
“怎么,归离城中又多了一位神医?”
摩拉克斯叹息,扭过身子看着浮舍,让这个身高八尺的汉子很是不自在。
“帝君,你怎么这样看我?”
“浮舍,你作为一军统帅是否认识几位医师,姓名应该是九十九,一百。”
“九十九?奥,帝君你想问的是九八和老白吧?”
“嗯?”
“就是九九,我们都叫他老白,百去一嘛。”
“我想,我想询问的就是他们,在你看来,为人如何?”
一位是退役之后又返回战场,还送来自己亲子的老兵。
一位是多次穿梭在战火中,兽群来袭之时还喊着“多撑一会儿,我还能再救一个!”的烈士。
一想到这两位,浮舍面上也多了几分无奈,话里满溢着于战争的厌弃与习以为常的洒脱。
“他们父子俩无愧于帝君你的教诲,无愧于归离所有人。”
“是么......”摩拉克斯依稀间又见到了最初的那位跟随者,最初的阿大。
“那真是太好了。”
鎏金色的眸子闪过一丝哀伤,但很快又重新被庄重所掩盖。
他是这世间最坚韧长久的岩石,与无数人相遇的同时,自然也会与向这些人告别,这是天底下最朴质的公平,欲戴其冠,必受其重。
“浮舍,陪我到处走走吧。”
浮舍身形一顿,他恍惚从帝君的话中听到了颤音,那个总是挺直了腰杆,稳重如山的背影也在夕阳下变得落寞,就像是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
“好!帝君有命,我浮舍自当相随!”
浮舍咧起嘴巴大笑,迈着大步子几下便赶上了先行一步的摩拉克斯,像极了当年帝君小心翼翼的照看着年幼的自己。
......
天衡药庐,处理完一天的生计,阿大正打着哈欠收拾着狼藉的药庐,准备一会儿就关门。
“砰——!”
不轻不重的物体坠落声从门口响起,阿大抬头一看,正是一位身形消瘦,面色淡漠的少年。
依稀之间,阿大好像又回到了与白鸷相识的那个傍晚。
“仙家......?”
魈冲着阿大点点头,认下了他对自己的称呼,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
“我来这里求几服药。”
“可是仙家身体有碍?”
“不。”魈摇摇头,回答道:“是我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