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声音轻快，旁边还有其他几个学姐的声音，“没什么事，就是跟你说声，那几个实验表格，我和你闫姚学姐她们已经做完了，这两天你就和你老公好好玩，不用管实验室这边了，有我们在。”

    沈南枝有些意外，“不是说今天下午和明天上午处理表格吗？学姐，你们速度这么快？”

    昨天电闪雷鸣狂风骤雨的，田霄和闫姚她们都没睡着，对于沈南枝这个最小的小师妹，她们都是宠的不得了，听说她们小师妹的老公过来了这边，几人昨晚趁着失眠，合计了一下，直接熬夜把所有要做的表格全部提前处理完了。

    这样一来，她们小师妹和江总就能多过会儿二人世界。

    免得人家小两口好不容易在异国重逢还要忙着实验和学业的事。

    田霄并没有告诉沈南枝实情，只打哈哈道：

    “这不是R国这鬼天气太吓人，我和你闫姚学姐她们熬到半夜都没睡着，正好时间利用，昨晚上把这两天的表格都处理完了，周末能好好出去溜达溜达。”

    说完，田霄很快就要挂电话。

    省的打扰她家小师妹。

    “好了，别的事没有，实验室这边你不用管，好好过你们二人世界，我就先挂啦——”

    “欸对了。”

    临到挂断，田霄又想起来一件事。

    “我昨天看着，你家团崽子萨摩耶是不是也跟着来了？”

    听到这句，沈南枝已经能猜到她家和她一样爱狗如命的学姐想说什么。

    果不其然，都没等她应声，自家田学姐就乐滋滋地说：

    “如果它们打扰你们，或者需要遛狗的话，小师妹，你直接让人把它们送我们这里来，保证给你喂的白白胖胖的！”

    沈南枝哭笑不得，“好，谢谢学姐。”

    ……

    江靳年没来之前，对于这个好不容易等来的周末，沈南枝只打算睡睡觉、做做实验表格和再看看论文。

    和刚在淮海大学读书那两年宅在她那套小公寓那样宅家。

    但江靳年来了后，这两天就变得格外充实，他们的物理研究所并不在偏僻地区，相反，周围不远就是最繁华的街区，从周六中午开始，沈南枝跟着江靳年在R国各大专柜商场购物、五星级酒店尝当地美食，以及带着两只粘人精团崽子遛弯散步。

    两天的时间一溜烟过去。

    就像过完愉快的周末即将迎来新一周工作或学习那般，随着周天晚上来临，沈南枝白日中明媚的心情一点点减退。

    晚上八点，吃过晚饭后。

    等江靳年和周林他们打完工作上的电话，沈南枝心情完全不在电影上，怀里抱着毯子，半趴在沙发上，扭头问吧台前刚和周林安排完工作的江靳年：

    “明天是不是要去公司了？”

    江靳年放下手机，接了两杯水走过来，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沈南枝心头无端有些发闷。

    她接过水，并没喝，依旧仰头看着他，听他的答案。

    “是要去公司。”他说。

    沈南枝事后想了很久，对于听到这句话后的心情，应该可以用：眼看着假期结束要到了开学的时候，但就在开学的前一天突然有人说开学会延期、假期能够再多几天，于是忐忑又期待地等来等去，等延期开学的通知，最后却在群消息中收到正常开学的通知来形容。

    “那……”她握紧水杯，没表现出任何失落的神情，天晟这么大的集团，他不可能长时间不去公司：“是今天晚上上飞机，还是明天早上？”

    江靳年坐在她旁边，将眸色微黯而不自知的姑娘搂进怀里，跟她讲明这一年不再回国的事：

    “不用回国，这一年都不用回去。”

    “？”沈南枝愣住。

    他温声对她解释，“不放心我家枝枝一个人在这边，安排再多人守着你我也放心不下，所以在你和我说要来R国待一年的时候，我就开始安排总部和R国分公司的项目。”

    “照顾正常的进度，一周前你在来R国的时候我就能陪你一起来的，你在实验室深造，我在R国分公司陪着你，但A国那边临时出了些事，这才晚了几天。”

    沈南枝不禁想起即将开学来R国之前的那段时间，放在以前，正常来说，在她要开学的时候，就算只是去淮海大学，他都会提前空出几天时间来陪她，更别说这次她要离开淮海市来R国，他却越是在她即将开学的时候集团越是忙。

    她那时候就觉得有点奇怪。

    但他身为集团掌舵人，随着他年前那次的回国，江氏和E.R集团的重心早已迁回国内，随随便便更改集团的业务陪她来R国简直天方夜谭。

    所以她从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可现在来看……

    她问：“所以，八月底那几天，集团各种事情不断，就是在忙总部和R国分公司的项目对接？”

    “对。”他放下水杯，将人拦腰抱进怀里，亲眼看着她眸底的光亮一点点恢复，“明天上午八点，我把你送去研究所再去分公司。”

    “接下来这一年，我们和之前在国内一样，工作日你去研究所我去公司，周末我带你出去玩。”

    其实很多事，早已有迹可循。

    只是她下意识地觉得这种可能性太天方夜谭，所以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

    无论是她开学前天晟集团一反常态的加班、还是前天他过来时特意把两只狗崽子带了来，还有在隔壁住下短期内不再回去的庞管家，都是这一年他陪她常住国外的征兆。

    沈南枝由着江靳年抱着。

    娇嫩柔软的唇瓣无意识地弯起。

    她脑袋靠在他肩头，眉眼都轻弯起来，问：“那这一年都待在这儿，爸妈那边知道了吗？”

    “已经和爸妈说了。”他搂住她，掌心落在她背上，“他们都双手赞成。”

    第204章

    协议还没结束，这种小事，是应该的

    沈南枝去国外深造、江靳年陪同新婚太太在国外‘陪读’的消息很快在淮海市的权贵圈子中传开。

    顾清禾从自家哥哥听到这个消息时，和沈南枝刚听江靳年说未来一年不再回国是同等的意外。

    回锦庭的路上，坐在车里，想起小圈子里传开的‘江氏掌权人陪夫人去国外深造’的消息，顾清禾本想给自家闺蜜拨个电话。

    但点开通讯录，余光往手机上方一瞥，才忽的想起来，按照R国的时间，这个时候，才刚凌晨五点多。

    放在前几天刚出国的时候，这个时间她家闺蜜或许已经起床开始看实验报告了，但如今江靳年在那边陪着她，就凌晨五点多的大清晨，她家枝枝百分之二百不可能醒。

    想到这儿，顾清禾丝滑地退出了通讯录，转而点开娱乐软件，刷视频打发坐车回锦庭的时间。

    霍璟承今天回来的早，七点半左右就回了锦庭。

    八点十五，进行线上会议，顾清禾昨天提前和霍璟承打好了招呼，不到八点十点，就从小知弈房间中出来，拿着手机去了霍璟承的书房。

    她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电脑后，正握着鼠标处理什么。

    她推开一点门缝。

    从外面探进来一颗脑袋往里伸。

    在他抬头看过来时，顾清禾瞅了眼他电脑，先问：

    “我现在进来方便吗？”

    男人嗓音偏淡，听不出额外的情绪：“方便。还有三分钟开会。”

    得到允许，顾清禾推开门进来。

    她熟练地坐去沙发上，本想找话题聊几句天，间接感谢一下在生完小知弈之后他还愿意帮她助眠。

    但他一直在处理邮件，顾清禾轻滑着手机，几次看向他那边，他都在看邮件，顾清禾唇角动了动，最后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三分钟的时间过去。

    会议准时开始。

    顾清禾习惯性地下滑手机开了静音，像往常一样听着法语声音酝酿睡意。

    但或许是今天时间有些早，也或许是这几天脑子中乱糟糟地压着事，头脑虽然昏沉沉的，但困意却少得可怜。

    顾清禾拧了拧眉。

    给自己换了个姿势，并往身上扯了条薄毯，臂弯搭在沙发背上，下巴枕着自己手臂，一边漫不经心地滑动视频，一边心不在焉地酝酿睡意。

    顾清禾待的那张沙发，就在霍璟承书桌的侧前方，他一抬眸，就能看到歪歪斜斜趴在沙发上的她。

    见她趴在沙发上换姿势，霍璟承往她那边分过去几个眼神，但并没说什么，只示意另一端的高层继续汇报。

    今天的会议是关子公司的竞标项目，开的时间有些长。

    但等他全部开完，靠在沙发上的顾清禾却还没有回她房间。

    霍璟承关上会议弹窗，起身走过来。

    一眼就看到，偏头枕着自己手臂，播放着没开声音的视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顾清禾。

    他在沙发前驻足一会儿。

    见她一直没有苏醒的迹象，上前一步，弯下腰、动作幅度放到最小，将人缓慢抱起来送去她房中。

    顾清禾房间亮着灯，将人放在床上时，她眉梢皱了皱，似乎是有要醒来的迹象。

    霍璟承没直接离开。

    而是停在床边，慢慢看着她眉头折起的褶皱一点点消失，重新熟睡，并不会醒来，才帮她盖上被子关上门离去。

    顾清禾再次睁眼的时候，挂钟上的指针刚指到早上七点。

    困意未退地坐在床上，看着视线所过之处自己熟悉的房间，逐渐清明的头脑回想起昨晚在霍璟承的书房不小心睡着的那一幕。

    顾清禾抓了抓头发。

    按了两下刚醒来有点发胀的额角，从床上爬起来，去盥洗室洗了把冷水脸。

    等缓了缓精神，从房间出来来到楼下时，霍璟承还没去公司。

    顾清禾在楼梯口动作顿了顿，随即走过去，向他道谢他昨晚送她回房。

    霍璟承刚和何牧安排完昨晚线上会议上的竞标项目。

    听着她这句特意道谢的话，他没多少反应，只侧身往她这边看了眼，语气平静地说：

    “不用谢，协议还没到期，我们名义上的婚姻关系也还没结束，这种小事，是应该的。”

    自从年前办完那场声势浩大的婚礼后，顾清禾其实很少在霍璟承嘴里听到‘协议’这两个字。

    大多数时候，不管是孕中期和孕后期，还是小知弈出生后，很多时候，他们和正常夫妻的相处相差不多。

    甚至在这一年的相处中，在某一瞬间的偶尔会生出零星的错觉，就像那纸协议书不存在。

    第205章

    “如果你不要，孩子跟我”

    直到今天，时隔一年多，再次听到“协议”这两个字，顾清禾才骤然惊觉，那些昙花一现的错觉，只是错觉。

    她也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滋味。

    剩下还没说完的道谢的话被堵在唇边，转而取代的，是另外一句：

    “那协议到期后，孩子跟谁？”

    霍璟承站在玄关前，听着她这句话，动作顿了顿，晨曦透过庭院旁侧的玻璃柱折射过来一片光线，打在男人侧脸上。

    在顾清禾的角度，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听他语气一如既往沉静：

    “如果你要知弈，那他跟你。”

    “如果你不要，孩子跟我。”

    意料之内的静默在大厅中铺展蔓延开来。

    顾清禾形容不出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情。

    只觉得胸口有些堵。

    霍璟承没在家里多待，何牧和任横等在外面，公司中还有会议要开，见她没有别的问题，他很快抬步离开。

    顾清禾心里莫名堵得慌。

    就像有一股情绪被堆压在心头。

    让人没来由地烦躁。

    王婶屏着呼吸过来，问她早上想吃什么。

    顾清禾克制着这阵没有来源的负面情绪，不让它迁怒别人：

    “没有胃口，不吃了，王婶，你去忙你的吧，今天有早课，我去学校了。”

    小知弈还没醒，王婶怔愣地站在大厅，看着这夫妻俩一个两个地接连离开，心中暗急却也没有法子。

    顾清禾这一整天都有些被早上的谈话影响。

    没来由的躁意在胸腔徘徊，让她干什么都有点提不起劲。

    下午四点就没了课，顾清禾头一次不愿这么早回去，和育儿嫂打了电话问过小知弈的情况，没坐车回家，而是和沈南枝之前心情不好时那样，泡在了图书馆，试图以看书来平复心情。

    顾清禾回来锦庭时，天已经漆黑。

    霍璟承还没回来，霍知弈今天还算乖，基本没怎么哭闹，顾清禾陪着小家伙待了会儿，九点左右，将霍知弈哄睡，轻手轻脚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几天在霍璟承的书房中待得作息有些重回孕期那段时间。

    他每天开线上会的时间很固定。

    八点半到九点之间必然开。

    顾清禾在他书房中待一小会儿就萌生出困意，基本上晚九点左右，就能睡着进入梦乡。

    而今天，有了今早的谈话过后，她莫名地不想去他书房。

    正如他所说，他们这段婚姻按照协议约定早晚都要结束，就连小知弈都要慢慢适应只有妈妈或者只有爸爸陪伴生长的日子，何况她一个成年人。

    在协议期内，她睡不着可以去找他。

    可等协议期过后，如果她还是失眠，她总不能再去找他。

    顾清禾房门紧闭，翻来覆去地在大床上酝酿睡意。

    而隔壁，一墙之隔的书房中。

    书房门依旧留着一条小缝，明亮冷质的光从里面传出来，连同光晕一起的，是国外分公司老总斟酌踌躇地打电话过来的声音。

    “霍总，今晚还要不要开例会？”

    分公司老总这话问的忐忑。

    会议间十几号人噤若寒蝉地低头等着。

    霍璟承坐在书桌后，指尖夹着一支烟，袅袅烟雾晕染洇出，渐渐模糊了眉眼。

    分公司老总是打的电话，看不到霍璟承这边的神情，沉寂中好一会儿的静默过去，良久，他才听到霍璟承音色寡淡地说了声：

    “不用了，让大家都散了吧。”

    分公司老总不是很了解国内是什么情况，只是从语气上来听，他们霍总的心情好像不是多好，他没敢多说，霍璟承发话后，很快匆匆应声：

    “是，霍总。”

    电话掐断，电脑屏幕上的会议弹窗也随之关闭。

    霍璟承没动，还是那个姿势。

    只是呛人的烟雾在空气中越来越浓。

    长廊中的灯灭了亮，亮了灭。

    最后只剩霍璟承书房中溢透出去的一点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