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后,他眉头收敛。
孟央适时道:“若公主手中的棉只有一些也就罢了,可看信中所言,公主的人动作频繁,应该还有大量的棉花......若她一直用棉花稳定市场,妾的计划恐怕便行不通了......”
“孟姑娘可有什么法子应对?”三皇子随手将信推到一旁。
孟央垂眸:“若是......若是公主手中的棉没了,或是,出了意外便不会影响棉价上涨。”
“央儿!你胡说什么!”祁书羡蹙眉。
三皇子轻笑一声:“意外......倒是简单。”
祁书羡望去。
孟央眼含期待。
三皇子继续道:“冀州杜氏曾经想通过二舅舅攀上本宫,此事便交给他们去办好了。”
“不过,既然做了此事,”三皇子眼眸一深:“那本宫要的便不止是三十万两,一百万两,孟姑娘可想办法为本宫赚到?”
一、一百万两?
孟央心头一颤,对上三皇子似笑非笑的目光,心中有些发怵,却还是飞快思考道:
“也不是没有办法,一种是想办法,获得更多低价棉运往冀州,但此时寒灾的消息举国皆知,低价棉不可能拿到很多;
第二种,便是同各大棉商达成一致,只囤不卖,直到棉价上涨到很高的高度,再将手中的棉一点点放出来,但若是如此......”
孟央说到这,迟疑望向三皇子。
很明显,第二种办法,恐怕漠北要死许多人才能将棉价推到这种地步......
祁书羡也是眉头紧蹙,并不赞同。
三皇子却笑了一下,手指一下一下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祁世子,孟姑娘,可知本宫为何要银子?”
第257章
为什么?
祁书羡心中一直对此有疑惑,三皇子身为天潢贵胄,只要没有谋反的心,怎么想也不必用到这样多银子。
除非三皇子有谋反之心。
可如今陛下对三皇子的偏爱有目共睹,三皇子为何要冒这样大的风险?
盛芫皓看到他眼中的疑惑,居然哈哈大笑一声:“祁世子觉得一个国家什么最为重要?”
“百姓!”祁书羡想到曾经盛知婉的话。
盛芫皓闻言笑着颔首:“对,也不对,百姓重要,但有用的百姓才重要,没用的百姓于晟国而言便如蛀虫,攀附在晟国的大树上,却提供不了丝毫贡献!”
祁书羡心中震颤,不可置信。
盛芫皓继续道:“其实,如今对晟国而言最重要的是充盈国库,国库充盈,便能养兵,兵强马壮,才能保晟国安宁,晟国安宁,百姓才能安宁!”
“所以,祁世子觉得本宫是在为谁敛财?”盛芫皓笑容莫测。
祁书羡心中一个想法涌出来,他不可置信地抬头,衣袖将酒杯扫落。
“啪——”
酒液四溅,祁书羡呼吸急促着往上看了一眼。
盛芫皓笑着对他举杯,没说话。
祁书羡心中惊涛骇浪。
饶是孟央穿越而来,此时也被他话中深意震住。
“若是一些无用之人的命,能换来晟国未来百年安宁,便是做了又如何?”
“殿下,准备如何做?”祁书羡心中不安。
盛芫皓起身:“烧棉,拉拢棉商,本宫可以让冀州杜氏配合孟姑娘,具体如何做,还要看孟姑娘的计划。”
“烧、棉?”祁书羡骇然。
如今棉花对漠北的百姓而言,便是活下去的机会,可三皇子轻飘飘两个字,便将多少人活下去的机会给抹杀?
他坐在原地。
没听清孟央又同三皇子说了什么,直到三皇子颔首离去,他才恍惚起身行礼。
雅间的门关闭。
孟央压抑的声音难掩喜色:“世子,没想到陛下对三皇子这般看重,看来......是早有意将那个位置传给他!”
然而祁书羡却没有露出喜色,他只是定定望着关闭的房门。
良久,忽然望向孟央:“你为何要提那样的意见?”
若是盛知婉的棉没了或出了意外,便不会影响他们的计划。
若不是孟央说出这句话,三皇子或许还不会有烧棉的想法。
他烧掉的不是棉,而是漠北百姓的命!
“妾......妾也没想到三皇子会提出烧棉啊!妾只是想若是公主没有让人去漠北送棉便好了......谁知道三皇子这样决断!”
“世子若是不愿,妾这就去找三皇子说清楚!”孟央苦笑着便要起身。
然而就在她身体刚动,祁书羡却攥住她手腕。
“罢了......”
祁书羡对上孟央委屈的眼,叹口气:“既然此事三皇子已有决断,又怎会受你我干涉?只是以后,你在三皇子面前说话做事,还需谨慎一些。”
“妾知道了。”孟央咬唇,心中却不以为然。
她的目的本就是要让三皇子出手解决此事。
二人一路沉默着回到国公府。
将孟央送回未央院,祁书羡转身便要离去。
第258章
“世子......”孟央轻拽住他:“您可是还在生妾的气?或者,世子到如今还在为公主考虑?”
祁书羡蹙眉望向她:“她已经同我和离,我为她考虑做什么,只是那些棉毕竟是漠北百姓的希望。”
“妾知道......”孟央道:“妾只是为世子不值,世子处处为公主着想,公主却无情无义,一点面子不给世子留,当众对您用笞刑!”
“好了,说了不是为她!”祁书羡闻言心中越发憋闷。
甩开孟央,大步迈出去。
而二人口中无情无义的盛知婉,此时已到了慈慧宫。
这还是盛知婉和离后第一次入宫。
太后今年已五十八岁,即便保养得当,脸上的皱纹还是渐渐显露出来。
盛知婉忍不住眼眶泛红。
太后将人打发下去,只让秀嬷嬷守在外头:“你这丫头,也太胆大包天了,居然用自己的命去换和离?”
“都是婉儿的错,是婉儿让祖母担心了。”盛知婉乖乖坐在太后面前,额头轻轻抵在她膝盖上。
太后责备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小时候,盛知婉便擅长用这种方式让她心软。
“你啊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你为那潞绰看病的法子,你父皇说是从医书上看来的?”
“祖母觉得呢?”盛知婉笑了一下。
太后叹气:“这样冒险的事以后再不许做了......”
“祖母!”盛知婉忽然抬起头,定定望着她:“祖母为何要让婉儿一直藏拙?”
这句话,她以前问过。
还不止一次。
次次祖母都顾左右而言它。
久而久之,盛知婉便不问了,再后来有了些猜测,更不敢去问。
但现在,她想清楚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有了解祸端,才能从源头去预防和应对。
太后抚在她发上的手一顿,笑道:“你只是一个公主,表现太聪慧,将你的皇兄皇弟们都比下去,会被嫉恨的。”
又是这样的说辞。
盛知婉抿唇:“祖母的话不对,即便我表现的不聪明,就没有人嫉恨我吗?玮叔,墨冰,还有红胭......”
“够了!”太后呵斥,眼眶微红。
盛知婉所说的玮叔,是以前太后宫中的大太监,据说从太后刚入宫时,便伺候在她身旁。
但他却在一次保护盛知婉去行宫的路上,被乱箭射死了。
他像个刺猬一样,却唯独将四岁多的盛知婉护在怀中。
“够了!别说了!”太后将脸转向一旁。
盛知婉深吸口气,掏出一个东西:“祖母,可认得它吗?”
鸽子蛋大小的金铃,出现在盛知婉掌心。
太后眸光在触及它的一瞬,双瞳狠狠颤了一下。
她手指颤抖着去触碰,却在即将触碰的前一瞬,又畏惧地收回去。
只是眼中的泪,却不受控制滚落出来。
“你......你是从哪拿到它的?”太后双手紧扣住盛知婉的肩膀,力道颤抖。
盛知婉咬唇,正欲说话。
“陛下——”秀嬷嬷声音此时传来。
第259章
“庆宁,你这是怎么惹了你祖母?”崇晟帝迈步进来。
方才太后坐的方向正对殿门,因此他一进殿内,便看到太后脸上的泪。
盛知婉感觉到落在脊背上的视线,不动声色将手中的金铃收起。
回过身,脸上亦有泪,行礼道:“是儿臣不孝,因和离之事,让祖母担忧了。”
“原来是因为此事。”
崇晟帝望向太后:“太后若不放心,以后再为庆宁找个合心意的便是。”
“合心意的哪有这般好找?”
太后擦了眼泪,叹气道,“以往哀家虽不满意国公府,单看祁书羡还以为是个好的,谁知道......罢了!”
“若知婉找不到,以后便让她住公主府便是!”
崇晟帝闻言哈哈笑了两声:“哪有女子不出嫁的?这天底下的女子若是个个都不嫁人,谁来生儿育女?咱们晟国岂不是要亡国了?”
“身为皇家公主更要做出表率,太后尽管放心,朕会为她留心的。”
盛知婉闻言垂下头。
崇晟帝这才让她起身,道:“上次庆宁送来的医书朕看过了,的确有处记载同潞绰皇子当时症状一致。”
“近来潞绰皇子几次提出要去亲自谢你,都被朕给回绝了,毕竟他身体不好,若是出了意外,不好担待。”
盛知婉静静听着,时不时轻应一声。
崇晟帝忽又说起漠北寒灾之事,“朕听闻,你派人在漠北卖低价棉,原本漠北的棉价疯涨,全是因为你送了大量的棉过去,才稳定住价格?”
盛知婉垂着的眼睫微颤,只是依旧用方才的语调应了一声。
崇晟帝眯起眼,眼中意味不明:“若是你其他的皇兄皇弟也如你一般,便不需朕来操心漠北之事了!”
这是在怪她多管闲事?
盛知婉抿唇:“皇兄们要忙的事多,哪里能像庆宁一样。”
“嗯,话虽如此,庆宁是如何知晓漠北寒灾,提前囤棉的?”崇晟帝忽然又问。
盛知婉笑了笑,似乎也有些庆幸:“说来也是巧,那些棉,儿臣本来是要捐给军中的,没想到还没做成棉衣,便派上了用场。”
“大概是天佑晟国,能为父皇分忧,那些棉送到哪儿都一样。”
盛知婉说罢,还孺慕地望着崇晟帝。
崇晟帝笑了笑:“庆宁说得对,天佑晟国,你此次不说,朕还差点忘了,听闻你从前的嫁妆全都捐到边疆去了?”
“也不是全部,只是大部分。”
“大部分也不少,庆宁一个公主如此忧心忧国,太后还是比朕会教育子嗣,早知如此,朕便将太子他们也送到太后这来了。”
“哀家年纪大了,皇上还是不要送一群皮猴子来气哀家。”太后嗔怪一句。
崇晟帝起身,“既然来了,便多在宫里陪陪你祖母,朕还有事,便不在这同太后说话了。”
“是,”盛知婉行礼。
直到崇晟帝的身影离去。
太后才带着盛知婉去了自己的寝房,一进其中,她便颤抖着伸出手。
“守佑铃在哪!快,快给哀家看看!”
太后双眸含泪。
盛知婉将方才藏起来的金铃取出,太后接过,托在掌心。
目光望着小小的铃铛,却似乎看到了另一个身影。
那是她的胤儿啊!
从小到大,处处优秀、面面拔尖,无论何时都能笑着安慰她的胤儿啊!
第260章
“你、你在哪得到它的?”太后抓着盛知婉,目光希冀。
盛知婉却强硬道:“除非祖母告诉我这是什么!”
太后一窒,望着金铃,半晌,苦笑道,“你确定要知道?”
“祖母,我确定。”盛知婉死过一次,早已做好准备。
“在你父皇之前,祖母还有一个儿子,你应该知道......”太后陷入回忆。
盛知婉静默听着。
不止是她,全天下没人不知道那位光风霁月的先太子——盛琰胤。
据说他聪明至极,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他还爱民如子,当年宋老太医研究出牵机散的解药,是他顶着压力,将药方公布出去。
甚至如今晟国许多惠民利民的政策,都是还是太子的他提出来的......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死于疾病。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其实,当时胤儿并不是死于疾病,更不是死在宫里,哀家......哀家见到他时只有残缺的尸体,他......哀家的胤儿是被猛虎生生撕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