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眸光微动,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他原想逗她一逗,此刻却莫名被她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搅乱了思绪。
烛火摇曳间,她颈侧那一线雪白的肌肤晃得他心头一颤,准备好的俏皮话竟卡在了喉间。
嗯?
黄蓉眉梢微挑,唇边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方才不是挺能说会道的,怎么这会儿倒迟疑起来了?
杨过忽然别过脸去,他声音混在雨里,莫名低了几分:
......怕您日后找我算账呢。
好个滑头的小子。
黄蓉眼波盈盈,忽然倾身向前,发间金环叮咚作响。
游戏而已,偏你说得这般严重...
她指尖虚点着两人之间的茶盏,琉璃盏映着烛光在她眸中流转,
莫非这里头,早盘算好了什么坏主意?
杨过呼吸微滞,烛火在他眼底跳动:
是啊,坏得很...
他声音放得极轻,像怕惊醒了什么,
比杀人放火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茶香氤氲间,黄蓉忽觉脸颊微热。她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盏,借着饮茶的动作掩去神色:
要说便说,这般作态。”
“不说的话,便算你放弃了。
窗外雨声渐歇,唯余檐角滴水声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杨过望着烛光下师娘带着笑意的眉眼,忽然轻声道:
那...伯母笑一下给我看吧。
黄蓉怔住,手中白子
嗒
地落在棋盘上:
这算什么冒险?
伯母平日对郭伯伯笑得温柔,对芙妹笑得慈爱,
杨过歪着头,烛光在他眼中跳动,
偏生对我总是板着脸。
他指了指窗外,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
您听,连老天爷都替我委屈得直掉眼泪。
黄蓉顺着他手指望去,檐角雨水串成珠帘,在石阶上溅起朵朵水花。
她正欲反驳,忽地抬眼,却见杨过侧颜浸在烛影里,眉如墨画,眸若寒星,火光在他轮廓上镀了一层柔暖的金边,连下颌的线条都似被精心勾勒。
夜风拂过,他额前几缕散发轻扬,衬得那笑意愈发清朗。明明只是个少年,可那双眼太亮,像是盛着整片江湖的意气,让人莫名心尖一颤。
你啊...
黄蓉终是没忍住,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如三月桃花初绽,眼角眉梢都染上温柔色泽。
烛光在她精致的面容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连窗外缠绵的雨丝都仿佛为之一顿。
雨声渐疏,檐角滴落的水珠在青石上敲出清越的声响,像是为这一刻打着节拍。
杨过忽觉喉头发紧。
他见过她的千百种笑靥,却从未有一刻如此刻——那梨涡里盛着的,分明是独予他一人的温柔。
伯母...
他声音暗哑,却在瞥见她微微颤动的睫毛时突然转了话锋。
修长的手指
嗒
地一声落在棋盘上,方才眼底的暗涌已化作戏谑的流光:
可惜啊可惜...这局您怕是要认输了。
黄蓉心头蓦地一跳。她看见杨过眼中那个熟悉的、带着三分稚气的少年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令她心惊的、炽热而危险的东西
杨过突然落下一子,黑棋在棋盘上撕开一道凌厉的斜线,犹如夜空中划过的闪电。
暴雨不知何时已停,唯余檐角滴水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心上。
黄蓉凝视着已成死局的白子,指尖的玉石已被焐得温热:
你...
。
杨过笑而不语,只将烛台往近处推了推。跃动的火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眼底似有暗涌:
蓉伯母,这一次,您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黄蓉指尖轻颤,却仍强自镇定:
大冒险。
她抬眸时,眼尾那颗泪痣在烛光下格外生动。
杨过忽然倾身向前,松墨气息扑面而来,烛火在他眼中跳动:
伯母,就这般怕对侄儿敞开心扉?
黄蓉呼吸一滞,她眼波微转,忽而展颜一笑,笑意里带着几分慵懒:
自然不怕。只不过...这般稚气的问答游戏,伯母可没闲心陪你玩。
话音未落,却见杨过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声音突然低哑得像是从胸腔深处传来:
既然如此,那这次的大冒险惩罚是...请蓉伯母闭上眼睛。
胡闹!
黄蓉作势要起身,衣摆带起一阵幽香。却被一只滚烫的手掌按住手腕,带着薄茧的拇指无意识摩挲过她腕间跳动的脉搏。
伯母,你怕什么?
杨过声音轻得像是耳语,却字字清晰,
怕过儿...趁机做些什么?
这句话像咒语般钉住了她。
窗外最后一片芭蕉叶承不住积水,
啪
地砸在青石板上。这声响像道惊雷,却没能惊醒这场太过危险的游戏。
当黄蓉终于闭眼时,黑暗如潮水漫过眼帘。睫毛在月光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像受惊的蝶翼般轻轻颤动。
伯母,愿赌服输,没我吩咐,可千万不要睁眼。
她听见杨过起身时木椅的吱呀声,脚步声在铺着织锦地毯的地板上几不可闻。
烛火突然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绣着桃花的屏风上,纠缠成暧昧的形状。
窗外的雨声渐密,打在琉璃瓦上奏出清脆的乐章。黄蓉能感觉到杨过靠近时带起的气流,吹动了案几上摊开的书页。
沉香从错金兽炉中袅袅升起,却掩不住杨过身上传来的,带着雨露清苦的松木气息。
过儿...
黄蓉闭着双眼,红唇轻启,尾音微微上扬,
你要伯母闭眼到几时?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的嗔怪,指尖的白玉棋子却捏得发紧。
她话音未落,忽然有冰凉的东西贴上唇瓣。
第32章
残局锁情思
杨过屏住呼吸,看着烛光在黄蓉脸上跳动。
那跃动的光影描摹着她精致的轮廓,忽明忽暗间,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辨。
两人之间不过一臂之距,他甚至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桃花香。
若是此刻......若是突然亲上一口......她定然躲闪不及。
一念及此,他竟不自觉握住了拳头。
黄蓉眼睫忽地一颤,似有所觉,却未躲闪。
杨过闭了闭眼,喉结滚动间将那股燥热生生压下。
终究......还是不能.....
他缓缓抬手,指节在即将触碰到她唇角时微微一顿。
一处几乎微不可察的茶渍在她唇边凝成一个小小的琥珀色圆点,衬得肌肤愈发莹白。
蓉伯母...
他的声音微不可闻,拇指小心翼翼地抚过那处茶渍。
粗粝的指腹擦过柔软的唇瓣,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黄蓉的呼吸骤然乱了节奏,却固执地不肯睁眼。
杨过收回手时,指尖还残留着一点温热的触感。
他望着自己拇指上那抹淡淡的茶色,鬼使神差地将手指贴近唇边,却在最后一刻猛地惊醒,仓皇将手背到身后。
黄蓉就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烛火在她瞳孔中跳动,映出杨过未来得及掩饰的狼狈。
“伯母,刚才您嘴角有...我帮你擦。“
没规矩。
她眼尾微挑,声音里带着三分嗔怪七分笑意,
浪费一次大冒险的机会就这?
杨过眼中跳动的光影,恰似桃花岛上每天的朝阳:
那蓉伯母教教我...怎样才算...不浪费?
黄蓉呼吸一滞,手中茶盏在石桌上磕出清脆声响。
她忽而展颜一笑,左颊梨涡若隐若现:
那么好的机会,聪明人该讨教的,自然是丐帮的不传之秘——
玉指轻点虚空,恰是打狗棒法起手式,
三十六路打狗棒法。
不过……
杨过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能让伯母闭眼的时机,可比学打狗棒法难得多了。毕竟武功以后还有机会学,但……
蓉伯母惊慌失措的模样...可不是天天能见到的。
过儿,
黄蓉语带警告,耳尖却泛起薄红,
这般没大没小。
她借着俯身拾棋的动作收腕,鬓边一缕青丝垂落,恰好隔开杨过灼人的视线。
嗒
的一声,白玉棋子落在檀木棋盘上,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脆。
黄蓉已将散落的棋子重新归位,指尖轻敲棋盘:
方才的不算。
她眼睫低垂,在烛光下投下一片阴影,
这五子棋的门道,我还没瞧明白呢。
衣袖翻飞间,棋子已排列成新的阵势,白子连成的星象暗藏杀机。
杨过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尖,忽然低笑:
伯母这次可要打起精神了。
黑子在他指间灵活翻转,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若是再让过儿赢了...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黄蓉的侧脸,
过儿要讨的彩头,可就不止擦个茶渍这么简单了。
黄蓉指尖微顿,白玉棋子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她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过儿,你如今倒是很会讨价还价。
她葱白的指尖有节奏地轻叩棋盘,每一声都像在计算着什么。
突然,她抬眸直视杨过,眼中寒芒乍现:
不过...
白玉棋子
啪
地落在天元之位,力道之大连烛火都为之一颤,
这一局,定要让你知道。
她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几分久违的肃杀之气,
什么叫作'戏耍长辈'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