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不会!”
柯一帆连声保证,“小晚,我保证,绝不会有下次!”
桑晚应声,电话里沉默下来。
准备挂电话的时候,那头,柯一帆低声道:“小晚,楼少很好,祝你们幸福!”
想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又觉得没必要。
桑晚点头,“谢谢!”
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拨通顾谦的手机号,桑晚还在斟酌怎么用词。
就听那头的顾谦问道:“桑小姐,你是打算出谅解书,一切从轻处理,对吗?”
“……对。”
“我这边大概半个小时就可以搞定!您那边还有什么其他要求吗?”
“没有了。”
“好的。”
嘟嘟的电话挂断声响起。
桑晚:……
半个多小时,桑晚走进了女子监狱。
距离上次的探视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一想到再有一个多月,妈妈就能离开这座牢笼,桑晚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
期待的笑容在看到独自走进探访室的狱警时怔住。
“孙月清家属是吧?”
狱警沉声道:“一个月只有一次探视机会,这个月已经探视过了,麻烦下个月再来。”
???
桑晚脸色轻变,“还有人来探视过我妈妈?”
狱警一副无可奉告的板正面孔,转身就走。
无论她怎么追问都无人回应。
回程的路上,桑晚一脸的莫名其妙。
手机轻响,楼野的微信。
心知楼野肯定去过60楼了,桑晚莫名不想让他知道她妈妈的事。
消息刚发出去,就察觉到出租车司机频繁加速转换车道,不时看一眼后视镜。
桑晚警觉的问道:“师傅,怎么了?”
司机瞥了眼后视镜,“总感觉后面那辆车在跟着我。”
桑晚心里一紧。
回头看过去,僻静车少的郊外,一辆破旧斑驳的皮卡不远不近的跟着。
驾驶座上的人戴着墨镜,看不清那张脸,更看不清是什么人。
“姑娘,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想到桑晚打车的地方是监狱,司机开玩笑的问桑晚。
桑晚摇头,改了主意,“师傅,我不去楼氏了,去晚心公寓。”
“好嘞!”
司机握紧方向盘,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进了市中心,那辆皮卡依旧没离开视线。
出租车开进晚心公寓,再回头,皮卡被拦住。
桑晚这才松了口气。
只一颗心高高悬着,没来由的不安。
门嗡的一声打开的时候,卧室里,桑晚坐起身,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下意识探向枕头下方,没等桑晚摸出水果刀。
卧室门推开。
楼野挺拔的身形出现在门里,“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桑晚收回手。
楼野走到床边,摸了摸桑晚的额头。
没发烧。
可额头上、脖颈里,沁了一层薄汗。
眼底还有没散的惶恐。
就仿佛来的不是他,而是坏人似的。
楼野蹙眉,伸手将桑晚拢进怀里,“做噩梦了?”
熟悉的冷松香气充满鼻腔。
紧绷着的身体一点点松懈下来。
桑晚回抱住他的腰身,“楼野……”
“嗯……”
楼野轻抚着桑晚的后背,“我在!”
桑晚有很多话想说。
想问楼野,从重逢开始,我好像每天都在给你带来麻烦,你有没有觉得我很烦?
哪怕一点点。
还想说,人的耐心总是有限度的。
等你对我耐心告罄的时候,你一定要明明白白的告诉我,我不会纠缠,我们好聚好散。
话到嘴边,桑晚却不敢说。
生怕说开了,梦也醒了。
她又回到了医院里时,无人搭理无人回应,每天只能和冰冷的点滴注射瓶默默对望的时候。
楼野的怀抱很暖,就连咚咚的心跳声都带着一股令人倍觉踏实和安心的沉稳。
桑晚眼皮一阵阵发沉。
楼野确定,刚刚桑晚有话想跟他说,可她只是叫了声他的名字,就把所有的话咽了回去。
怀里的身体越来越沉,环抱着的胳膊垂落下去的时候。
楼野再低头,就见她已经睡着了。
桑晚睡了一天一夜。
傍晚的时候被楼野叫醒,昏昏沉沉的被喂了半碗粥就又睡着了。
梦里全都是担惊受怕的童年。
被人踢得哐哐作响的铁门,和门外的怒吼谩骂。
半夜时被砸破的玻璃窗,和烧着了丢进来的碎布纸片。
还有那些露出狰狞笑容的丑恶嘴脸。
“妈……”
从睡梦中惊醒,窗外夜色漆黑。
有那么一瞬间,桑晚以为自己回到了那无法挣脱的梦里。
下一瞬,灯光亮起,楼野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桑晚,我在!”
抬起头,正看到楼野。
呼……
桑晚一口气呼出去,软软的偎进他怀里。
再也睡不着了。
接连几天,楼野推了所有的应酬,连20楼都没上去过。
一起吃早饭。
一起做晚饭。
不过几天的功夫,桑晚已经不再做噩梦梦到小时候了。
满心憧憬的等着预约下一次见孙月清,问她前一次是谁来了,告诉她很快就能母女团聚了。
这天早晨,桑晚在路边下车,刚走到公司门口。
就听到了身后那声惊喜的“小晚”。
理智在尖叫:桑晚,别回头,向前走!你不认识他!
可两只脚像是被钉子钉住了似的动弹不得。
桑晚回头,只一眼,脸色骤然失色。
第118章
“小晚,我是爸爸啊!你不认得我了?”
几步远处,一身落拓西装的中年男人睁大眼睛看着她,一副失而复得的惊喜。
桑晚心里一股凉气直窜脚底。
桑晚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在颤抖。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很小很小的时候,总是半夜惊醒。
酗酒到家的桑大炜跌跌撞撞的,走到哪儿踢到哪儿,扯开抱着她的妈妈就往卧室里拖。
小小的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拍着门大哭。
再大一点知道反抗了,可她用尽全力才能举起来的刀和斧子,轻而易举就到了他手里,甚至能成为他威胁妈妈的利器。
打不过。
逃不开。
无论她和妈妈躲到哪儿,他都能找到她们。
甚至有一次,她和妈妈已经坐在前往异地的火车上了,他带着他那群狐朋狗友,一节节车厢找过来,赶在开车前的那一秒,将她们拖下了火车,拖回了家。
下了车,妈妈像块无用的破布,被他一脚踢开。
他拖着她去了赌场,把她当赌资输给了牌桌对面的老男人。
那年的她几岁?
桑晚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从未有过的勇敢。
出了那道门,对面就是墙。
一头撞死,就一了百了了。
唯一舍不得的是妈妈。
留下她一个人,她要怎么办才好呢?
大概,也只有死了吧?
可那天,她还是没豁出去。
一出门就看到了妈妈,拖着把砍刀,见谁砍谁女疯子一样的妈妈。
一群人呼嚎着散开。
桑大炜被砍得最重。
妈妈扛着滴血的砍刀,牵着她,一瘸一拐的回到了老房子里。
那天开始,那把砍刀成了压在她和妈妈枕头下的防身利器。
担惊受怕了好几天,生怕桑大炜死了,妈妈杀了人要坐牢,而牢里不能带她。
好在什么事都没发生。
没有半夜鸣笛的警车。
没有突然出现在门口的警察。
而桑大炜也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
可后来,伴随着桑大炜的再次出现,日子又回到了从前的噩梦里,像是怎么都逃不脱。
过往这些年,每次看到流星,看到烟花,桑晚都会许愿。
她只有两个愿望。
一愿妈妈好好的,余生平安顺遂。
二愿老天有眼,收了桑大炜,让他不要再出现在她和妈妈面前。
这一刻桑晚才知道,老天无眼。
它从来没有照拂过她。
否则,早该死了千万遍的桑大炜,怎么还没死?
怎么还能像此刻一样,好端端的出现在她面前呢?
“我不认识你!”
几乎被恐惧抽干的力气一点点回归,桑晚冷声说完,转身就走。
“小晚,我是爸爸呀,你怎么能连爸爸都不认识呢?小晚……”
桑大炜追了上去。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回到帝都一周多了,可怎么都找不到孙月清桑晚母女二人。
从前租住过的老房子,邻居死的死搬的搬,一个脸熟的都没找着。
从前的狐朋狗友,要么蹲大牢,要么下落不明。
他费尽心思,才查到孙月清杀人进监狱了,而桑晚,据说是嫁了个有钱人,当上豪门阔太太了。
跑去监狱,孙月清被狱警带出来那一瞬,脸色从喜到惊再到怕的表情变化历历在目。
而她咬死桑晚已经死了,且死了很多年了。
原本不信的桑大炜心中顿时有了猜测。
苍天不负有心人,在监狱门口蹲到了探监的桑晚。